安格‧岱默居
07 . 瑪奇‧阿貝安德
尊王從蜘蛛的背上跳了下來,如今已夜晚時分,安格望著眼前的黑色平原,蛛群才剛走出黑山脈,代表他們已經走了昔黑寡婦領的三分之一領地,黑色的雨滴灑落在大地上,他用腳擦了擦地面上的黑塵,但塵埃下的也是一片黑,迪薩斯特大陸上的都已死去,從千年前的蜘蛛混戰便是如此。神創造了世界,但為何要做出這種不論人或蛛群,都難以生存的世界?
原本不喜好築穴或居住石洞中的漫遊獵者如今遵從安格的指示,進入到這附近已沒人居住的裂洞中。尊王杵在裂洞口的某根枯枝旁,思考著神為何要創造這什麼都是黑的世界,蜘蛛與人類可說是相生相息。牠們吃人得以生存、人類藉著蜘蛛掠食後遺留下的器物過活,雖然也可說是依附在蜘蛛的統治下過活,但也不過是恐怖壓迫,沒有實質上的政權。
自千年前我們掠食人類以後,他們的數量大量減少,所以制訂了相關法規來讓他們繁衍,但終究無法避免人類即將滅亡的事實,屆時蛛群們將只能吃焦烏牛等生物來生存。安格往旁邁步走去,現在的世界也不容蜘蛛再從容過活,必須盡早完成統一。
安格進入到一個沒有其他蜘蛛的裂洞中,這裡的光苔略顯明亮,先是瞥了那植物一眼,隨後停下了腳步。在神給予蛛王們的潛意識中,曾有過人類稱霸了世界的時代,儘管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種黑色世界仍是不清不楚,但當他們稱霸世界,數量肯定遠比現在還要大上數倍,他們的食物應不僅限於現在的焦烏牛或拾荒撿來的垃圾食物,還有能靠著土地孕育出來的東西──植物。
他彎下腰用手指將泥地挖開,除了表面上因人群走過而顯得黝黑的泥土,在其之下的卻是深褐色,這幾乎與地表上的黑土相近,卻與那純粹的黑不同,這是富有生氣的土壤,所以蜘蛛裂洞,更甚於人類的裂洞中之所以有光苔,便是因為這些泥土具有生命,位於地表下的大地孕育出了生命,其提供了生物要生存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光。
「光苔越密集之處,代表著那個地方的泥地越……肥沃?」安格想起在愛莉亞失明後,曾詢問過在她奉自己命令去謁見血狼蛛女王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她說「有人類的氣息」、「彷彿被監控般不自在」……等,但當時自己不以為意的消息,如今卻顯得格外重要。
光苔異常集中,坎緹娜女王的王座間石壁上都是光苔。
安格站起身子往裂洞中走去,離開了通往地表的崎嶇通道,站在裂洞口,望著這幾乎不變的人類石穴,看來儘管他們數量眾多,對於「居住」這部分,倒是格外的有一致性。尊王邁開步伐環顧著崩塌的石屋,時不時抬頭看著天花板,若認真去觀察,其實可從岩塊的裂縫中看出幾株光苔,但因光線實在太微弱,不要說人類,連自己在這環境中都有點看不清楚。
巧合?卒依絲的巢穴是紫水晶,卻沒有如愛莉亞敘述的「異常集中」。但她整個石壁都是光苔,是坎緹娜選擇的巢穴原本就是如此,還是是因為她在那裡?安格思考著,但耳邊忽地傳來了某個東西踩在血泊上的聲音。
蜘蛛尊王停下了腳步,聲音來自於自己後方,那人並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氣息,安格聽到了掠帶顫抖的喘氣、冷冽的殺氣,除了踩在血泊上的聲音外,那人喃喃自語的聲音同樣讓他感到無語。想偷襲一個人,最基本的便是隱藏住自己,無聲無息地靠近,然後殺了他,但背後想攻擊自己的人卻完全背道而馳,絲毫不打算隱匿行蹤。
在安格停下不過數秒,挾帶尖銳的吼叫,那人朝著蜘蛛尊王衝了過來。
回過身,黑色斗篷下探出柄褐色木杖,安格在那人靠近後總算看清暗殺者的面容──卻也吃了一驚。是個渾身沾滿血的小孩,淺短的黑髮、手上拿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銳利刀刃,不過是將人骨磨尖,一把相當簡便的武器;那小孩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傷口已感染發膿的四肢,這小鬼身上根本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掠食行動的倖存者?安格皺眉,閃過撲擊攻勢,用木杖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腿肚上,只見小孩吃痛地尖叫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仍搖搖晃晃地站起,舉起骨刀喘著氣。
「食、食物……」小孩吃力地喃喃著,掙扎地站起身,緩緩朝著安格走去。
女的?安格聽到那小孩講話的聲音,站直身子對眼前這女孩並沒有多少憐憫,應該說這種場景自己已見怪不怪,但能在蜘蛛掠食行動下倖存,若不是運氣好,就是……
「食物!」女孩叫喊著,朝著安格急衝而來,正當尊王打算用木杖將其擊殺時,赫然發現那倖存者持骨刀的左手前臂竟然有一塊純黑的汙漬,內心的震驚使他來不及做出擊打的動作,只能用迴避的方式來躲開這小鬼頭的攻擊。
黑色斗篷飄盪在空中,安格皺眉,那彷彿汙漬的純黑標記自己絕不會看錯,這女孩會躲過蜘蛛的掠食行動並非巧合,因為她也是被黑子玷汙的黑色旅人。怒火油然而生,蛛王一生中究竟要看見多少旅人?讓這些該死的人類去看那石碑,神竟指望這種脆弱的種族可以拯救祂?開什麼玩笑,現在他就要殺了眼前這小鬼,讓神知道,即使染上了黑子、就算他們的血會對蜘蛛造成致命傷害,但終究只是人類!
「食──唔,嘔!」女孩咆哮著,卻隨即感到胃一陣翻攪,拋下骨刀彎腰開始吐了起來。
望著那女孩邊嘔吐邊掙扎地想要握緊骨刀的身影,安格不由得皺起眉頭。黑色旅人或人類自己都見過不少,每個不是很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命運而自暴自棄,要不就是緊握著他人給予的希望,一旦希望破滅,那他們也會隨之墮落,變成與前者一樣的存在,可眼前這女孩卻掙扎地想要過活,即使衣衫不整、傷口嚴重感染,她仍掙扎地想要活下去,殺了自己,啃食同族的肉也要活下去。
「食、食物!」握緊了骨刀,女孩勉強站起身子,望著眼前披著斗篷、拿著木杖看似高貴的男人,咬緊牙關,她想活下去!
如此強烈的求生意志。安格收起木杖,「人類,妳叫什麼名字?」
女孩顯然不解他的用意,但胃部卻又開始翻騰,她跪倒在地又開始嘔吐。安格望著那女孩嘴裡吐出來的東西,不僅僅是胃酸,還帶著肉塊與人血,她之所以能活下來,除了焦黑病毒以外,還藉著蜘蛛啃食過的人類殘骸填飽肚皮嗎?那代表她在這地方活了至少有一、兩個禮拜,甚至更久。
「食……」女孩吐完後往旁倒去,嘴角流出胃酸,但她早已沒了力氣去管這種事。
安格搖搖頭,走到了昏厥的女孩旁,望著從傷口流出的粉紅色血液,尊王皺眉,這不是已經嚴重感染了嗎?必須趕快處理,在晚個幾小時興許就要截肢來防止病毒繼續擴散了。拉緊自己的手套與斗篷,避免黑色旅人的血液沾到自己皮膚,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搬離那腐臭味極重的裂洞口,選了一個較乾淨、尚未完全崩塌的石屋,把女孩安置在裡頭的石床上。
救她?救人類?安格脫下了手套,望著自己的左手,救這個我一直以來都鄙視的人類?
想起自己兩年前在準備入侵黑寡婦時,曾進攻過一個人類裂洞,在巨大的石屋裡他找到了一對母子,因那兒子對自己的不敬,所以將他殺了,連帶未教導好自己兒女的責任,所以連母親一併處決。但自己真正鄙視的並非「人類」這個族群──畢竟他們也不過就是食物──真正令他惱怒的是面對絕望從無法振作的心。蜘蛛與人在迪薩斯特大陸上是相生相息的兩個族群,彼此因對方而活,但人類逕自選擇放棄,殊不知蜘蛛在對抗的──應該說自己在對抗什麼。
人畏懼蜘蛛,所以反抗軍抵抗牠。
他憎恨著神,所以起兵對抗神明。
像這種積極求生的人類,我個人是不討厭的。安格的指尖飄出蛛絲,「我的動作也許不比其他人輕柔,忍耐一下,人類。」
蛛絲從女孩手臂上潰爛的傷口長驅直入。
女孩的慘叫聲迴盪在整個裂洞中。
*
滴。
什麼?女孩緩緩睜開了雙眼,感覺到一滴水從鼻尖滑落,背傳來了某種物體在移動的起伏、耳邊也傳來了踩踏在地表上的聲音,繁瑣的腳步聲表示著數量非常多,而這種像是尖銳物體踏在地面上的聲音,自己並非第一次聽到──蜘蛛。
「蜘蛛!」女孩坐起身,渾身傳來劇烈的痛楚,使她吃痛地蜷曲身子,但這舉動卻又引來更為難耐的痛苦,她呻吟出聲。
「人類,我雖會治療,畢竟不夠專精,妳的傷口還需三、四天才會復原。」安格望著躺在自己身旁的女孩說道。
望著安格,女孩嚇得往後退了幾步,發現身上多了套斗篷與乾淨的長褲、襯衫、靴子。抓緊斗篷,瞪著眼前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為什麼救我?我記得我要殺你,而且你、你坐在蜘蛛上?」
瞥了那女孩一眼,「妳現在不也坐在上面?不用擔心,蜘蛛不會加害於我們。救妳?因為我不討厭積極求生的人類。」
「人……類?」
安格勾起淺淺的微笑,「好好躺著吧,人……妳叫什麼名字?我是安格。」還是不要說出布特瑞的名字為好,防止不必要的麻煩,何況人類又怎麼知道蜘蛛間通用的名字?
上下打量眼前的金髮男子,人家都報上自己的名字了,基於禮貌,自己也該回應。「瑪奇,瑪奇‧阿貝安德。你為什麼要稱呼我『人類』?」
聳聳肩,「習慣了。躺著吧,妳傷口還沒好,想在發燒嘔吐?」
瑪奇依舊坐著,「不,我不信任你。你給我的感覺就像……蜘蛛。」
指定黑色旅人肯定有原因,也許跟那些「莫名其妙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的思想有關?安格眨了眨眼,「呵呵,那妳給我的感覺,也像是得了焦黑病的人類呢。」
「你……」瑪奇下意識地握住了左手臂,看了自己的衣物後發現這人肯定是看見了那黑漬,「衣服是──」
「我沒做什麼,妳可以安靜點嗎?」安格嘆了口氣,這女孩為什麼那麼聒噪?
天空又下起了綿綿細雨,安格將兜帽蓋上,坐在蜘蛛背上朝著西北方的漫遊獵者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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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結果安格的篇章比我預想的還要多一點,蕾和米蒂兒都是三章做結,但這反派的可能會多個一章來解釋一些事,希望各位不要因此砲轟我啊QwQQQQQQQQQQQ
瑪奇‧阿貝安德,新的人類角色,同時也是別於凱勒斯、米蒂兒以外,第三個染上焦黑病的人,也是第三個與蜘蛛同行過的人類。
她的戲分不亞於米蒂兒,會以人類的角度去觀看整個蜘蛛世界,同時也是我打算用來做一些事的角色,還請各位在觀看「安格篇章」時,多加注意一下這小妹子哦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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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K 2015 . 11 .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