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你好嗎?
都已經認識這麼多年了,我想這句問候,對你而言應該不再具有特別的意義了吧。
猶記那彼此身心都還處於潔白無瑕的年代。
充滿神秘的命運之手,就讓我們之間有了交集。
這段漫長的緣分,可說是在天文數字般的或然率之中,誕生而出的小小奇蹟。
是的。
我與你相遇了。
時至今日。
我與你,始終維持在微妙的關係。
此時此刻,我依然坐在窗前,默默望著你的背影。
你那身深綠色的戎裝,或許就是你之所以始終不曾對我開口的理由。
可是,我願意接受。
接受這樣的你。
因為,那意味著你總是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守護著我的安全。
就算那扇窗的另一邊,你的身影並不一定存在於我這雙眼所能窺見的狹小世界。
但我知道。
這一切的和平與寧靜,都是來自於你的默默付出。
即使就在那一次,當我坐在老地方,望著你從遠處歸來的模樣。
卻發現到,你那精壯的身軀,缺少了一隻手臂時。
那一瞬間,全身上下的血液彷彿都結凍了般,連驚呼聲都無法發出。
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做到的。
就是內心之中,充滿了無盡的哀慟。
就連眼淚也忘了流下,代替你的傷痛而大哭。
我好想送上一句慰藉的話語,填補你失去手臂之後,存留於心中的那道空缺。
甚至要我用自己的手做為交換,用這雙纖弱的雙手,來彌補你的創傷。
這些我都願意。
然而,我還是做不到。
因為我無法做到。
請你原諒我的無能為力。
因為我,就只是個身居在華宅當中,僅能透過那一扇單薄的窗,來理解整個世界的弱小存在。
而你。
你卻還是老樣子。
總是豪邁地笑著,一切就如同往常一般。
就好像什麼都不曾改變的那個時候。
喬,還請原諒我的懦弱,而不敢說出心中的困惑。
就在你的笑容當中,我感受到了一絲的恐懼。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兩人之間開始變調了呢?
我想,那應該是曉萱出現在你我身前那時候開始吧?
有的時候,她比較喜歡我,時常人前人後的「瑪莉!」、「瑪莉!」地喊個不停。
又有時候,她總是牽著你的手,那對眼眸之中,盡是你的身影。
但,更多的時間之中。
我們三人總是和樂融融的,圍繞在一張大桌旁,開懷地喝著下午茶,暢談著生活中的趣事。
我以為,這段美好的時間,將會永無止盡的持續下去。
當彼此還處於年少輕狂的時代,我甚至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如此相信著的。
你、我,以及曉萱。
三個人,將會不斷不斷,享有著彼此的體溫,注視著彼此的身影。
唉──
我們之間共同的回憶,終將埋沒在時光的轉輪之下。
這段屬於我們三個人的故事。
如今,總算是劃下了句點。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或許接下來這段話,永遠無法傳達到你的心中。
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知道。
這個最後的任性。
──『望彼此,永遠不分離』。
※ ※ ※
「…………」
看著房間一角,名為曉萱的少女,不發一與地注視著存在於視線彼端的事物。
一只附有洋房的少女玩偶,以及弄丟了一隻手臂的大兵模型。
說也奇怪。
以前對於這兩個玩偶,明明是如此的愛不釋手。
無論是吃飯,還是洗澡,幾乎是無時無刻、不離不棄,彷彿走上哪都會帶著他們。
但現在。
「……好髒。」
口中卻只能對這兩個從小就陪伴著自己的玩偶,吐露出這番話語。
靜坐在洋房的窗前,少女玩偶那身精緻的洋裝,如今是副破破爛爛的模樣,就連懷中那條手帕也不如。
更不用提另外一只。
當年自己的腦袋也不曉得到底是怎麼了,居然會想拜託雙親買下來的大兵模型。
自己好歹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
房間裡還放著會被其他人形容為幼稚的玩偶,又或者是那明顯就不屬於自己興趣的大兵模型。
「別開玩笑了。」
腦海中一旦浮現那並不存在的嘲弄與譏笑,不禁便是一陣冷顫。
直到現在,還放在那的理由,不就只是一層淺薄的念舊罷了。
已經不曉得有多久,沒有再去把玩那兩具玩偶了呢?
看似,差不多是時候了。
──『離別的時刻』。
就緊接在一聲嘆氣過後。
她起立,轉身。
打開了房間的門,那頭往外一探,便是扯開喉嚨大喊。
「媽,垃圾車什麼時候會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