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盛宴,每年總是會在這時節舉辦。
然而,本應是歡樂的團聚,暌別一年之久的再相會。
在此聚集的人們,臉上竟是一個個死氣沉沉的模樣。
「大哥,四二七那傢伙,在這關鍵時候竟想逃跑了!」
這時,一名看似人群中領導者的男子身旁,一位身著與眾人相似之服裝,那黑白為底、袖縫藍紋之人,面露沉痛臉色如此說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一聲長嘆,其中的悲與苦,在場之人若是能夠聽聞,皆是心有戚戚焉,個個不禁向身旁的人們,吐露著心中的痛楚與無奈。
「帶上來!」
「是!」
見狀,那領頭之人宏亮嗓音,阻斷了此刻無形的壓力,強行將眾人們的注意力,聚往了自己身上。
「我不要!我不要去──!」
人未至,聲先到。
被稱為四二七那名男子,被兩名大漢箝在其中,只能像個無助的孩童,口中嚷嚷卻無力反抗被帶往那領頭人身旁。
「四二七。暌別一年之久,身子還好嗎?」
「大、大哥……」
四二七語氣轉虛,那是來自於心中,對於放棄重責的罪惡感,同時也是為了愧對於眼前那名男子,曾親手攜提自己之恩。
「你想的,我們都懂!」
噗的一聲,那如熊般的巨掌落在四二七肩上,男人語氣之重,同時也象徵了他對於這位後進心中的期盼。
「但,正因這份不得免去之務,才能讓我們這群人,自沒沒無聞之輩,成了史書上受人讚賞的一頁啊!」
四二七當然懂!
領頭那人想說的,以及自個的肩頭,究竟得負起多麼龐大的重擔。
這些,他當然懂!
但,真正令他痛苦的,讓恐懼竄入自個心中的,並不僅僅於此。
「可是,大哥──!」
「正因為如此!」
阻斷了四二七所想說的話,因為當那話一說出口,必像傳染力極強的病毒般,讓惶恐的心頓時擴散到人群之中。
身為領導者,有時他必須殘忍,遏止動亂的開端。
「所以我們,才會聚集在這!因為兄弟之情,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會親如手足啊,永世不分彼此啊!」
「大哥……」
他與眼前那身型魁武的男子……不!與在此聚集之人,個個早已跨越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可說是身心皆願意貢獻給彼此。
望著周圍之人,臉上那淡然的笑。
眼神之中滿溢著鼓勵的無聲之語,就足以表達出所有人,彼此間那份無私之情。
「我懂了,大哥!我們無分彼此,大家就是同一艘船上的!火裡來死裡去!要,就別忘了帶上小弟,黃泉路上再走一遭!」
「好!很好!」
扯開喉嚨,那如聲如洪鐘般的笑聲,頓時撞擊著眾人們的耳膜,有人甚至不禁面露苦笑,在這戰鼓鳴聲即將敲響之刻,溫存著心中最後一絲的安祥。
肩,緊鄰著肩。
人們一字排開,臉上難掩心中慷慨激昂之情。
他們知道,只要捱過了這一刻,迎之而來的便是一整年,近乎死寂的平靜心情。
是的。
只要能捱得過。
「大哥!人來了!」
「來了嗎……」
呼吸,彷彿在此刻終止。
人們不敢發出多餘的雜音,一隻隻眼睛,不住望向彼端那道模糊的身影。
今夜的月,格外的圓。
皎潔的月光下,那人影彷彿在眨眼間,便已來到他們近側。
「捱住啊!兄弟們!」
「「應!」」
緊咬牙關、繃起神經,一聲令下過後,人們將雙手搭了左右之人的肩上,其勢之重,更是為了傳達心中的不安,以此番行為,傾訴著知音才能悟得之苦。
此時,一道拱橋,頓時成型。
「啊哈哈──牛郎哥哥,一年不見了呢。」
「啊哈哈──織女妹妹,還真是一年不見了呢。」
踩在了這群內心不住淌血之人的背上,一對年輕男女才一相會,便是緊緊擁住彼此的身軀,口中連連吐露著分離之苦,與此刻相會之喜。
「撐、撐住啊,兄弟們!」
「大、大哥!」
「你們想說的,我都懂啊──!」
喜鵲們背上的牛郎織女,仍是膩得如糖蜜般,緊緊擁著對方的身子。
那模樣,彷彿不願在這一年一度的日子,少了那一秒鐘的接觸。
自兩人嘴中說的言語,更是漸趨肉麻,令人不住掩耳。
但,喜鵲們可是不得而行,只得概括承受。
因為這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必當承受的莫大苦難。
「該死的笨情侶……」
每年一度,七夕之刻。
喜鵲們便會群聚與此,與那同為身負苦難重責的同胞們,負起替牛郎織女搭起鵲橋的工作,供兩人一年一次的相會。
也因此,這責之重、所受之苦,他人可是難以體會。
「明年我一定要脫離單身啊啊啊啊────」
在領頭的喜鵲不禁放口大喊,其他人個個是心中不住淌血,感受著那彼此間流竄的悲愴,卻只能將眼淚吞入肚中,心中不免期許明年能脫離單身,不再唱訴那孤身輓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