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地面突然劇烈地搖晃，奇怪的巨響聽上去愈來愈近。
我困倦地睜開眼，只見櫃檯前方站著一位身型龐大的四足顧客。那雙小得可憐的圓眼睛死盯著我，頭上的灰黑耳朵不斷上下晃動。
那毫無疑問是艾象人，很大機會來自遙遠的號角星系。一般來說，在銀星空間站裏很難看見他們。基於獨特的母星環境，艾象人的身體比一般外星種族笨重龐大，行動非常不便。大部分的艾象人很多時候寧願待在自己的母星，控制孢子寄生體為他們工作。
而現在，一隻罕見的艾象人居然大老遠前來光顧我的店舖。
「嗚頓、嗚頓。」他開始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你好，尊貴的顧客。」我微微彎身，語氣恭敬地說。「巴布頓外星寵物店隨時為你效勞。」
不論顧客來自什麼星系的，禮貌都是交易的首要條件。
「這裡是銀星空間站最有名的外星寵物店，我們售賣各式各樣的外星寵物，同時亦為顧客提供寵物出租和訓練服務。」
我從櫃檯下取出商品瀏覽器，逐一向艾象人介紹。「如果你希望擁有一隻溫馴寵物陪伴在身邊，我們向你誠意推薦比雷莫，可選擇各種顏色和花──」
「人類是什麼？嗚頓。」他的目光落在螢幕上，鼻孔噴出一團白煙。
「這位顧客，你真有眼光。人類是本店最新進口的物種，很快就會成為星際間最熱門的寵物。」我馬上向艾象人展示已經重覆介紹了幾千遍的人類寵物指南。「人類的體型與一般的外星種族相近，於去年的地球接觸戰首次被發現。由於他們並不具備各種異星能力，本店保證不會對飼養者造成任何傷害。」
「人類的四肢靈活，移動敏捷。經過適當訓練，能為飼養者提供眾多服務。例如搬運、清潔及看守功能等等。除此之外，未經飼養的人類大部分比較狂妄及倔強，如果顧客對馴養寵物有興趣，保證能從馴養過程中獲得巨大的成就感。」
「人類，移動工具？」艾象人眼睛發亮。
我打量著艾象人的身軀，腦袋馬上進行粗略的運算。「人類的力氣有限，若打算將牠們用作艾象人的移動用途，恐怕需要十個以上的人類。」
「不過我敢說，一個以熱門寵物作為移動工具的艾象人，絕對能吸引大家的目光。」我又補充了一句。
在與眾多外星種族的交流中，艾象人一向很介意自己的行動速度。
「人類、人類！」
「請稍等一下。」我頓了頓，趕緊檢查商品的存貨。「我們感到非常抱歉，目前最新的人類存貨還沒到達本店。」
「嗚頓嗚頓……我想要人類。」艾象人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懊惱。
我看著螢幕上顯示為空的庫存，嘆了口氣。
說實在，我開始有些擔心這位顧客的身上根本帶著沒有足夠的星際幣。由於人類為新進口的物種，是本店獨有的貨品。有不少上層外星種族為了趕上潮流，大批訂購，令人類的價格比一般的外星寵物還要昂貴。而艾象人顯然不屬於富有的一群。
不過，尊重顧客絕對是巴布頓外星寵物店的首要原則。
我禮貌地向他微笑。「新的人類在幾天內就會送達，你可以選擇在本店進行訂購手續。一旦貨品到達，我們便會通知顧客前來取貨。」
「嗚、頓……」他閉上眼睛，一聲不響開始思考。
艾象人的腦袋運轉速度就跟移動一樣緩慢，但在顧客考慮的過程中，保持微笑才是本店的態度。
「好吧。嗚頓……我要訂購十個人類。」良久，他終於開口。
「十、十個嗎？」我的笑容開始變得僵硬。「十個人類，價格為四千二百個星際幣。加上訂購費用，一共是四千五百個星際幣。」
艾象人勉強扭動著自己粗壯的脖子，點了點頭。
「好的，所有費用將會從你的星際戶口內自動扣除。」我取出付款識別裝置，在艾象人的臉前一掃。
很快，嘟嘟的電子音響起，顯示付款已經完成。我瞄了一眼帳戶的餘額，差點沒把裝置丟在地上。
一千六百萬星際幣。老天，這傢伙說不定是全星系最富有的艾象人！
「感謝你的光臨，巴布頓外星寵物店期望再次為你服務。」我九十度彎身，目送著艾象人花了好幾分鐘轉身，然後又用了五分鐘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我揉著有點酸痛的腰，轉身走進寵物店的內部。
新一批的存貨大概在這幾天內送到，但目前累積起來的人類訂單已經超過數十份。為了本店的良好聲譽及顧客的滿意度，我得想辦法確保不會有貨物延遲的問題。
我將一隻手放到電梯旁的掃瞄儀認證。玻璃門在我面前打開。我走了進去，用最接近的手按下前往貨品管理部的按鈕。
「到達貨品管理部。」
不用五秒，隨著機械的女聲，我踏出了位於底部的管理區。
一個青綠色皮膚、身體瘦弱的班特人突然迎面撞了上來。
那個班特人看到我的臉，馬上知道自己闖了禍，不斷揮動著他僅有的三根指頭。「抱抱抱歉、抱歉。」
我瞇起雙眼，花了好一段時間試圖辨認他的臉。「你是新來的工人？」
該死的，每個班特人幾乎長著同一張臉孔，全都頂著一個禿得發亮的綠色腦袋。
「是是是、是的。」班特人的口吃非常嚴重。「我正準、準備安排剛到到到到達的貨品。」
「新貨物？是之前進口的人類嗎？」
「我想應該是……是是是是的。」他的語氣非常猶豫。「很抱、抱歉，因為我還沒機會親眼見過人類。」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來，用幾根觸手抱著自己的肚子。「聽好了，小傢伙。只有巴布頓寵物店才有能力搶先得到第一批貨物。」
「你這綠色腦袋，跟我來。我帶你開開眼界吧。」我示意班特人跟在我的背後，一同前往貨物暫存區。
這可是這一個月以來利潤最豐厚的交易。這個新來的班特人甚至連人類都沒看過，說不定會搞砸什麼。我最好還是親自走一趟。
「綠色腦袋，你知道嗎？說到人類，他們是我看過最愚笨的外星種族。」在前往貨物區路上，我用觸手拍了拍班特人的肩。「比你們班特人還要蠢。」
「為為為為、為什麼？」
「看樣子，你肯定沒聽過地球接觸戰。」我狡黠地笑著。「這件星際事件在去年還傳得沸沸揚揚呢。」
「地球接、觸戰？」班特人問。
「你能想像得到，一個毫無防禦能力的低等種族居然向外派遣飛船，上方甚至記錄了自己的行星位置，播放著各種奇怪的唱片嗎？」
「當外星聯盟會的種族首次到達地球，雙方便展開了接觸戰。」我用後方的觸手搔著背。「最有趣的是，儘管人類建造了各種武器，但卻毫無還擊之力。」
「因為他們的武器就只能傷害自己。哈哈哈！」
一想到這件蠢斃的事，我幾乎每次都會捧腹大笑。
我帶著班特人走進寬闊的地下倉庫，數以千計的特製牢籠幾乎堆滿了所有空間。我走近其中一個關著雄性人類的鐵籠。他在角落蜷縮成一團，一動也不動。我將觸手伸進籠子，用力地拍打他的腦袋。
「人類，給我起來。」
那個人類瞪了我一眼，在他用發臭的嘴巴咬我之前，我趕緊收回了手。
「這就、就是人類……」一旁的班特人在籠子外踱步起來。
「他們連異星能控制力都沒有，卻還是這麼狂妄暴躁。」我用異能將他丟在空中把玩。「難怪被外星聯盟會分類為低等種族。」
「巴啦哩拉里巴嚕卡！」人類向我發出怒吼。
「他說、說什麼？」班特人蹲下來研究起來。
「巴啦哩拉里巴嚕卡！」
「拿著。」我將一個外星翻譯器丟給班特人。「我建議還是不要讓人類戴太久，他們是個很吵人的種族。」
我限制了人類的行動，將他移近籠子，讓班特人將翻譯器戴到他的身上。
「幹你娘！媽的你們這些醜八怪！」
雄性人類破口大罵，口沫橫飛。「人類總有一天會宰了你們，研發新武器把你們打得稀巴爛。別少看我們的生存能力，你們這些怪物！」
「到時候你們才是被馴養的－－」
班特人很快就拔下了翻譯器。
「我、我我的耳、朵有點痛。」班特人皺著眉，嫌棄地看著人類。
「巴啦哩拉里巴嚕卡！」
我給了班特人一個眼色，示意他開始著手工作。「綠色腦袋，給我好好處理這些貨品。一旦全部順利賣出，我就給你額外工錢。」
「好好，我知知知道了。」他不斷上下晃著腦袋，就像外星精品店的搖頭娃娃一樣。
我鼓勵地拍拍他的肩，轉身離開貨物暫存區。厚重的金屬大門慢慢關上，將人類吵耳的叫聲拋到後方。
我伸展著所有的觸手，哼著最新的星際歌曲，回到櫃檯前方。
「歡迎光臨，巴布頓外星寵物店隨時為你效勞。」
「請問人類有存貨嗎？」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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