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之後的以後。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交往許久,日子裡少了那些熱戀時候的激情,多了更多日常相處上習以為常的習慣,彼此成為了生命裡長久相伴的一部份,不再是短暫絢麗的風景,而是那些更平凡卻恆久的事物。
就算今天是所謂的七夕情人節,他們的生活也一如往常。
不過倒是在外頭訂了間餐廳,準備吃一頓大餐。再怎麼說,今天還是一個屬於情人的節日。
林茵已經從普羅旺斯搬過來東京很久了,也已經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日語的日常交流溝通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林茵尋找的還是外商的公司。說到底法語與英語才是她更熟悉的領域。
在公司裡,大部分都使用英語作為溝通,因此林茵可以說是毫無障礙地良好適應了。身在何處就入境隨俗,她跟隨著日本人的嚴謹規律,也調整了自己的生活步調,但骨子裡法國人的浪漫隨意始終存在。
荒木哀與林茵的作息像是每一對普通的伴侶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
早上誰先起了床就由誰先做早餐,在林茵遲到之前擁有短暫共處的時間,他們會互道早安、交換早晨的親吻,享受片刻安寧的時光,在出門之前分享彼此的體溫與擁抱。
如果荒木哀前一晚趕稿到很晚沒有醒來的話,她就會在桌上擺上早餐,荒木哀醒了有需要會自己拿去微波。偶爾會寫張小小的字條壓在杯盤的底下,寫的不外乎是今天多安排的行程或是近期的心情、愛的傳遞。
林茵總會在最後附上一個小太陽,大大的笑臉,童稚得可愛。
儘管今天是七夕,然而並不是周休的雙日,荒木哀還在睡,林茵將早餐擺上桌,留了一個太陽笑臉,走到了玄關。
公司要求服裝必須穿著高跟鞋,然而走去搭乘地鐵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她套了摺疊鞋,拎著裝了高跟鞋的袋子就出門了。
搭乘著東京地鐵,時間緩慢的流逝。聽著站名的廣播,林茵在鄰近公司的那一站下了車,換上了高跟鞋,慢步走去上班。
荒木哀一直睡到過了九點才醒過來,他今天的行程與昨日沒什麼變化,仍然是在截止日期之前按照自己的步調寫稿,不讓編輯不停地在耳朵邊疲勞轟炸。
他在餐桌邊看見了已經有些微涼的早餐,淡淡的餘溫快要消失在空氣裡,他端起了盤子送進了微波爐,一邊為自己沖泡了杯咖啡。叮的聲音響起,他打開蓋子,一起端到了餐桌前。
電視裡播報著今日的早晨新聞,日復一日沒有甚麼太大的差異,荒木哀吃完了早午餐,就關了電視,公寓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平凡而沒有甚麼特別的日子過得久了,那時候掉落入奇幻的阿斯嘉特的經歷就變得像是一場夢一樣,在時光的反覆磨損中磨亮了古舊而飄渺的光澤,遠遠地保持著一層神秘面紗的朦朧美感。
這是荒木哀與林茵共同持有的秘密,在這個龍與魔法只存在於小說書本之中的世界裡,這是不得宣揚,就算宣之於口也無人聽信的瘋狂。
荒木哀回了房裡,關起了房門,獨自埋著頭書寫,對於時間的走動渾然不覺。
林茵一到公司沒多久就聽見了一個對於大部分擁有另一伴對象的男男女女來說都唉聲嘆氣的消息──加班。
在情人都迫不急待的日子裡面收到了這個可悲可嘆可恨的消息,頓時公司裡浮起了一層灰色的浮動陰影,灌溉了所有恨男怨女的憤怒。
也許是怨恨給了公司上下動力,每個人的工作效率不知為何地提升了,一直撐到了下午,似乎終於頂不住了那衝天的怨念,加班取消了。
於是一整天凝固在公司裡的灰色全部消失地一乾二淨,林茵自然也樂得不需加班,換掉了高跟鞋搭上地鐵回家。
回家的路上總是可以看見一對對的情侶,似乎全世界都被情侶這種成雙成對的生物給淹沒了,空氣全部漂浮著粉紅色的夢幻氣泡與愛心。
空氣裡面有巧克力的甜味、雖然不是二月的情人節,但依然還是充滿了一種戀愛的氛圍,路上有很多穿著浴衣的人正在行走,七夕的活動才正要開始而已。
然而,若是只顧著人擠人,七夕情人節就不有趣了。
林茵到家的時候,家裡很安靜,只有牆上時鐘滴答走動的聲音,一切都維持著與早上她出門的時候一樣的擺設,除了桌上的早餐不見了。房門是關閉著的,所以荒木哀現在一定在趕稿,就是不知道寫到哪裡了。
她換了身比較輕便的衣服,盯著牆上的時鐘估算時間,也做好了取消餐廳的準備。若是荒木哀在最後的時間內沒走出來,那麼就要取消了。
也許熱戀中的小情侶會因為這件事情爭吵,然而對於已經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的荒木哀與林茵來說,就像只是臨時決定不外出吃飯那樣簡單的事情而已,並沒有甚麼區別或是甚麼好特別在意的地方。
荒木哀推開門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了,林茵聞聲放下了手中讀到一半的小說,抬頭對著他笑:「哀。」
他抬起頭,看向時鐘。九點了,快過半。
林茵眨了眨眼睛,將書擺在了桌上,邊站起身邊問道:「我煮給你吃?」
荒木哀走了過去,攬住了林茵,聞得到她髮間染上糖果的甜味隱隱有可可的澀。「巧克力的味道。」
她在他的唇上親吻,然後愉快地笑問:「甜嗎?」
「甜。」他低沉的嗓音伏在她的耳畔。
擁抱過後,林茵在前,荒木哀在後,走向了廚房。七夕的外出取消了,還是要填飽肚子的,在外跟在家並沒有甚麼差異,荒木哀還能來給她打下手。
瓦斯爐的聲音響起,不多時食物的芬芳就飄散在了公寓裏面,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擺上了餐桌。室內充滿了溫馨的氣息,一點都不比外頭粉紅色的世界差上多少。
吃過了晚餐,收拾了碗盤,兩人膩在一起窩在沙發上。桌上擺著茶與巧克力。
荒木哀靠著椅背,單手拿著本書,另一隻手則攬著林茵的腰,她則幾乎整個人都窩在了他的懷裡,捧著方才沒有看完的小說繼續讀著。
窗戶外頭東京閃亮炫目的夜晚霓虹干擾不了他們;公寓室內溫暖的暖黃色光線落在他們的身上,淡淡的溫情充盈在空氣裡。
荒木哀低頭吻她。
他的脣品嚐到了淺淺的甜香與可可的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