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滿溢了濃郁的花香,凜冽寒冬裡梅花悠遠的清香在百花中脫穎而出,而耳邊忽然聽見了從遠方傳遞而來悠揚的小提琴與豎琴合奏旋律。
啊……是這個時候了啊。我放下了手中的花鏟,抬起頭望向了商街遠方那一幢潔白的三層樓別墅。
每次一到下午三點這個時候,那棟別墅裡就會傳來好聽的琴聲,才疏學淺的我找不到準確的形容辭去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美好聲音,但是可以肯定說出口的是,那是一種會讓人為之沉醉的樂聲。
後腦忽然受到拍擊,剎那間眼前一花,再次聚焦的時候已經盯著我腳上沾滿了泥土與肥料的靴子了。
「哎、別偷懶啊!這些小巧的花苗可經不起你冷落他們。」正在用圍巾擦拭雙手的老闆唸叨著重新走回了店裡。
「知道了!」伸手摸了摸剛剛被拍中還有些疼的腦袋,重新看了一眼那棟別墅,然後繼續將花朵移植到新盆栽的工作。
雖然身為花店員工的工作有點乏味,但是每天都能聽到好聽的琴聲,就有了讓我持續工作下去的動力。
我來這裡生活已經三年了。兩年半前,那棟別墅建成,至今為止,生活在那裏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宮廷詩人洛拉斯,聽說是現任城主的至交好友;另一個則是他的戀人,之前很有名的女性冒險者埃特納小姐,不過好像後來就退休不再工作了。
在雅諾花園廣場這生活的人們大多都知道一些那棟別墅裡的兩人的生活作息,因為實在是規律到了一個只要稍加注意就會知道的地步。
一般來說,就是固定下午三點會練琴,然後裡頭的兩人除了平時的活動與出外遊玩之外,大多時間都會待在別墅裡。
其實我是不清楚啦,不過聽隔壁那號稱飄香十餘里賣麵包的蘇珊大嬸說,女方的生活規律可以說是非常規律。只能說不愧是稱霸雅諾商街的大嬸嗎?對甚麼訊息都瞭若指掌。
我停下了換盆的工作,一根一根手指地數著日期。這時腦袋又被巴了一巴掌。
「叫你不要偷懶了,你怎麼還在偷懶啊!不夠勤勞的小夥子是沒辦法填飽肚子的。」老闆已經脫下工作服換回了平常的裝扮,手裡拿著他今天特地去買的糕點盒子。我偷看過了,裡面全部都是小蛋糕。
「老闆我沒有啊。」我摀著被拍痛的腦袋,實在感覺很委屈。不過說來怎麼每次都這麼不巧,就在我沒做事的時候被看見呢?
「我要回去了,你可別再偷懶了啊。」老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伸手想再拍我一掌,被我一跳閃過了。
沒拍到,中年人就放棄了。「好啦,今天准你早點下班。」老闆揮了揮手,哼著小調就轉身離去了。
其實這老闆沒什麼不好,雖然有時候蠻暴力的,不過其實是個好心腸的大叔,還給我加薪了不少次,也沒因為我偷懶扣我薪水之類的,其實我很感謝他。
「好啦,老闆你慢走啊!祝小佩亞生日快樂!」我對著已經走遠的老闆大喊。他背對著我揮了揮手。應該是有聽見啦。今天是他女兒生日,才會准我早點下班。
啊、對了,我剛剛數到哪裡了?我趕緊重新扳著手指數了一下。是今天啊。
我趕緊把最後的幾盆盆栽換好,進了花店內洗了洗手。把包裝紙從櫃子上拿下來。要金色的緞帶與白色的包裝紙。
今天是埃特納小姐過來買花的日子。她通常會一個多星期來買一次花,每次都是一樣的花朵。
我曾經好幾次路經過他們家門口的時候望見裡面那片美麗的花園,所以不太明白買花的用意,不過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這麼多的日子以來,我都已經記得對方會要什麼花了。
等等五點大概十五分左右,埃特納小姐就會出現了。我得趁著這段時間收拾打掃一下才行。維持店裡的門面可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這家店還是雅諾商街最好的一間花店,這點我敢拍胸脯保證。
好不容易在忙亂中清理完了花店。我終於得以稍微悠閒地休息一下了。坐在花店裡櫃檯後的椅子上晃了晃。
埃特納小姐人很好。僅管她鮮少開口說話,大多時候都是使用文字與人交談。不過看著她的人與氣質就知道擁有良好的教養,甚至還擁有豐富的學識,連買花都是買我沒聽過的花,但聽她一指名要求就是這花,肯定也瞭若指掌吧?聽老闆說,埃特納小姐每次買的花可是珍貴的花。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門口的陽光被一道人影給擋住了。我一抬頭,果然就是埃特納小姐。我連忙起身。
「埃特納小姐午安。」我從桌上倒了杯熱茶給她。
她微笑著點點頭接過,在面前寫了一行字。謝謝。
我走往了花店後方的小房間,拿出了一盆獨立放在陽光與陰影交界的花朵。那花朵是美麗的純白色澤,一塵不染,只有最中心的花苞是紅色的,聽說在花苞裡面反而是金色的。
小心翼翼地剪下了幾支,確保花有平均曬到陽光與陰影之後,重新回到了店裡。快速地將花朵放上包裝紙中央,熟練地包裝了起來。
一邊包著,這次我終於忍不住問道:「埃特納小姐怎麼會來買花?」
她一怔,似乎很意外我會發問,露出了思考的模樣,在她面前寫道:因為要拿去送人。
我猜肯定是要拿去送給洛拉斯先生。因為每次買完花,埃特納小姐就會直接回去那幢白色別墅裡面了。這花除非特別保存,否則它會凋萎的很快。而且除了她的戀人,她還會送給誰花呢?
「埃特納小姐知道這是什麼花嗎?我不夠聰明,不明白這花是甚麼花。」我最後將上頭的蝴蝶結給繫好。轉身將花束遞給她。
光陰花。她露出了淺淺地笑容寫下。謝謝,那麼告辭了。
「歡迎再度光臨!」望著埃特納小姐離去的身影,我回頭看了看時間,拿出掃具掃掉了包裝紙與緞帶的碎屑,給需要澆水的花澆水後,稍微收拾收拾就關上了店門,下班回家。
隔了幾天,我向坐在櫃檯裡看報紙的老闆問甚麼是光陰花。
他一臉明白我大概問了埃特納小姐關於買花的事情。
「你知道光陰花的花語嗎?」他端起了茶杯一邊問我。
就是不知道才問啊。我心裡暗道,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老闆望著我的臉好一會兒,仰起了頭,就像是在思考什麼人生的課題一樣,以著一種莫名的語氣道:「穿梭光陰,一生與你相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