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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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見你。
我能否認內心的哀悽嗎?好像前些日子才在凌晨時分上線正巧碰上你,痛痛快快地聊到了三點多。最後你勸我:晚了,妳還不睡,明天不是要上課?而我置若未聞,專心致志在批鬥你聽見我回答想讀的高中後那不恰不當的表情。如今想起來方覺察你狡詐的壞心,明明自己累了,偏勸我去睡。而且知道我不輕易乖巧聽你的話。
那是多久前的事,一年?兩年?三年?我們曾認識那般悠久的時光?我記不得,亦不願記得。在時間漩渦裡掙扎求援究竟能愚蠢至何等地步。我記不得。
於是我開始數起沙漏,看著自己被一粒一粒地漏掉──我猜我在等你,因為除此之外我無可動作;喊你你聽不到,奮筆你瞧不見,就是我的世界崩毀離析你亦無所覺(當然這不是你的錯)。我只能繼續讀我的書數我的沙種我的蒹葭,儘管我其實更希望把它們全拔了然後砸到僅只是在水一方的你身上。
我的筆葬送在你消失宛如接輿狂奔而去之際,無關乎那些碎得滿地鮮紅的文字與你相不相關。
在這種時機,元月元日的相遇便特別令人措手不及心慌意亂。正確來說呢,不是相遇,是我驚惶地一頭撞上你,像失了靶的箭。該說什麼好?新年快樂最近過得如何哦我很好你考上什麼大學。不知所云。你簡直像個在路上被所謂老友絆住的人,即使早已識不得對方姓什名誰卻不得不含笑著敷衍寒暄。多說一句話我就多驚惶一分──你的話急匆匆地儘想趕忙溜走卻又覺得不好意思,推推拖拖著三兩句後你下了線。
終究你沒告訴我你考上了哪所大學,而我也賭氣沒告訴你我讀了什麼高中。你根本沒興趣呢,我猜,多少帶怨懟。
(大概是)第一次,我心痛如絞。
我曾有機會徹底淡忘你若你今棄我九霄之外。然則怎麼能辦得到呢?寫第二部創作是因你,決定一輩子和鳳脫不了關係是為你,因為是我紀念你的手段──假如當真、這名字可以用一生一世去守護去紀念,我又能拿什麼理由去遺忘你?
……啊,這一切原不同你相干,原不同你相干。這裡的一字一句你無須看到,我更不期望你看到。你何必明白為什麼你的名字像四月的薔薇,為何你的字句都如九月的江水?……一廂情願的話語,自是不要看見得好──看見了又如何,你會驚訝,會困擾,或甚至完全看不出來我在說你──所以呢,看見了又如何。
可能你曾寄予我厚望,但如今確是什麼也不剩。時間毀滅所有,除了它自己。沙漏尚未漏盡,蒹葭卻已長得能掩盡我視線所及,你在彼岸何處?
往事如烟,往事如烟。你亦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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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句:引自張愛玲《小團圓》。
寫完後審視:果真是女兒紅讀得多了些。
這不是什麼文學作品,不必太過嚴肅地研究它骨架鬆不鬆散首尾相不相扣感情有沒有張力。紀念緬懷只是紀念緬懷,對一個人,如此而已。
還有,無關愛情。如果有誰堅持要如此問,那我也只好堅持如此回答。
P.S.若猜得出筆下何人,那我們想必認識不短的時間了。
P.S.的P.S.或許有人要說我寫得活像他死了,但說真的,一個再不回來的人於我跟死了又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