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又有些沉悶的氣氛瀰漫在位於地窖的魔藥學教室裡。所有的學生都專心在面前的大釜中調製著選定的魔藥-有的人已經開始了下一階段的攪拌,也有的人才剛把最初步驟的材料都放進去;靠在講桌附近的教授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不定時揮動魔杖掃掉遮蔽黑板的煙霧;安靜的空間中除了偶而出現的椅子挪動聲,似乎還可以聽到幾個學生因為打瞌睡讓器材敲在鍋邊的雜音,除此之外只聽得見各種材料和液體變化的聲響:噗咕波咕呼啦啦…劈哩劈嘰嘶嘶嘶…嘩啦噗通喀沙沙…啪噠叩咚噹……
「-磅!!」
突然出現的巨響讓教室的每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位在最角落的一個大釜現在冒出了許多金色和彩色的藥水,隨著它爆炸性的湧出還夾帶了一些閃爍著螢光的火星,一下子周圍的地上都被它染上了五彩繽紛的顏色。
「-海頓!!又是你!這次你又對你的魔藥做了什麼好事啦?!」
同樣也被聲音驚醒的教授很快的把視線轉向角落的位置大罵,而對於教授的質問海頓只是輕快的放下水晶瓶拿起一旁的魔杖。
「-唉呀,真不好意思啊教授、因為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要睡著了,所以我本來打算在下課以前給大家一點有趣的驚喜嘛-」一邊揮動魔杖收拾著四周的混亂,一邊海頓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大釜後笑了幾聲,「-呵呵、只是沒有想到好像失敗了呢-」
「-失敗你還好意思說啊!不是叫你們想做額外實驗的話不要給我在課堂上!葛萊分多扣十分!!」
……
「……聽小薩說你今天上魔藥學的時候被教授罵了耶、小海-」才剛在通往餐廳的走廊上遇見海頓莫札特就幸災樂禍的表示,一邊在繼續往前走時用手勾住海頓的肩膀,「-他說你的魔藥差點就把整個大釜給炸了喔!而且還把打瞌睡的教授嚇到差點扣我們學院一百五十分-」
「我很確定如果是安東尼奧的話並不會這麼跟你說喔。」海頓笑著表示,之後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只是一點小失誤啦,我原本的打算是在歡樂靈藥的最後一個步驟改變一下攪拌方式…也許還可以混入一點調整過威力的打氣咒…可惜結果並不像我想的一樣好控制啊,根據『超強魔藥』上所提到的關於咒語和藥水混和的時機來看-」
他說了一堆聽起來非常複雜的專有名詞,而莫札特很確定那只有在他某次溜進禁書區裡的時候見過。「…不過說起來今天的結果也是個不錯的經驗啊!我想下一次上課應該就不會像今天一樣把大家都嚇醒啦-」
「-我還以為你本來的目的就是把整個教室的人都吵醒呢?」貝多芬半開玩笑的表示。
「就是啊!改天放假的時候小海也弄一次給我們看看嘛?我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好玩的東西能把教授嚇到扣我們家級長分數喔-」莫札特說著,語調聽起來就彷彿他錯過了史上最有趣的聖誕派對似的。
「呵呵、假如哪一天有空而且教授還願意借我們魔藥學教室的話再跟你們說吧-」海頓輕鬆的回答,而莫札特則很高興的在原地跳了幾下。他們一起走進人已經開始多起來的餐廳-放滿精緻餐盤的桌上已經像往常一樣盛滿了各式各樣美味的食物。
「…太好了,今天晚上有烤魚耶。」貝多芬愉快的說著,才剛和莫札特一起在餐桌旁坐下,就將手伸向離他最近的金盤開始替自己添菜-不到一分鐘那些魚肉就在他的盤子裡堆得像座小山。
「-每次只要有魚你就第一個用它把盤子塞滿真的沒問題嗎?」同樣在兩人的對面坐下後海頓打趣著。
「-反正學校的食物會自己裝滿不用怕其他人不夠吃啊。」一邊嚼著嘴裡的魚肉貝多芬一邊理所當然的表示。
「……我的意思是你每次都吃這麼多魚當一整餐的話沒關係嗎…?」用手按了下前額後海頓無奈的笑了幾聲。
「就是說嘛,如果小路每次都吃這麼多的話,小心有哪一天早上會突然拉出形狀很奇怪的便-」
莫札特嘻嘻笑著,但在說完最後一個字以前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突然消失。他抗議似的鼓起臉頰瞪著對面的海頓,而海頓只是微笑著用優雅的動作收起魔杖。
「…對了,早上遇到學院導師的時候他特別提醒我要多注意學弟妹的出席狀況……你們兩個最近都有乖乖的去上課吧?」在替自己拿下一輪餐點的時候海頓悠閒的表示-他的語調聽起來像在跟兩人說話,不過他的視線卻明顯的落在貝多芬身上。嘴裡正塞滿食物的莫札特有些誇張的舉起手來點頭,但貝多芬卻只是聳了聳肩膀繼續往盤子裡添更多烤魚。
「……放心啦、跟去年那次加起來我也只有兩次沒去上天文學而已。」他不在乎的說著,不過海頓的眼神倒是讓他拿著叉子的手停了數秒。「……而且下禮拜要交的報告我早就已經寫完了。老實說我覺得跟一堆沒有意義的名詞和離現在已經有好幾百年的事件比起來,多把時間花在那些對施法結果有實際幫助的理論上還比較有用一點-」
「-就是說啊,雖然我是覺得用望遠鏡看星星很好玩啦,不過對我來說只要知道那些星星在晚上看起來很漂亮就夠了-」
「…如果是那樣子的話就好啦-身為級長我可不想老是聽到教授們跟我抱怨說可愛的學弟們又蹺課了呢。」海頓微笑著表示,又望著兩人的方向數秒後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兩個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呢……尤其是路德維希啊,至少認識這麼久以來我還算得上了解沃夫岡的想法,但是你就像是同時有好幾個心跟腦袋一樣永遠都猜不透呢-」
一邊吃著剛替自己拿的甜點莫札特一邊看著位子旁的貝多芬-他好像已經完全沒有在聽海頓說話了,只是靜靜的吃著被他堆滿整個盤子的晚餐,而他的眼神也像在認真思考什麼似的望著面前的某處。
「…如果在這時候突然對他用個呵癢咒的話一定會嚇他一跳吧-」
莫札特心裡想著,但他最後並沒有那麼做,只是在貝多芬終於把盤子裡的食物吃完後笑瞇瞇的替他拿了點布丁。
……
看著已經開始有人走出去的餐廳門口莫札特有些無聊的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今天已經是開學以來貝多芬第二次沒有在午餐時出現了,而上午的符咒學課他甚至沒有跟自己說一聲就先一步離開教室-平常在符咒學課堂上他們兩個都會在同學面前示範要複習的咒語,甚至偶而會在教授的同意下展示他們自己獨特的施法方式。
「…居然連上這種課的時候都不跟我一起玩,不曉得這幾天小路又在想什麼有趣的新魔法呢-」
清楚夥伴習性的莫札特雖然一點都不擔心,但他還是在喝完第二碗濃湯後就拎起扔在桌子底下的書包,跟那些剛才還在跟自己聊天的女同學們揮了下手,然後踩著輕快的步伐往餐廳外面走去。
他在變形學廣場和位於城堡外的中庭都沒有看到貝多芬,於是他決定往人群更加稀少的湖邊去找找-通常這種時候那傢伙都會待在適合獨處的地方。在接近湖邊的空地時一棵山毛櫸樹下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看起來很像是一個用屏障咒組成的大型泡泡,而它透出的顏色又讓它不像是普通的中級咒語。
莫札特一蹦一跳的走了過去-隔著半透明的屏障他可以看到貝多芬就躺在那棵山毛櫸樹底下,將兩手放在腦後靠在最粗的樹根旁閉著眼睛。從他皺眉的樣子可以顯示出他心情不太好,而在莫札特靠近時發現屏障裡透出的並不只是咒語的光芒-那其實是隨著整個咒語的效果浮現在屏障範圍裡的東西。一些半個人高的蘆葦在離貝多芬一公尺左右的地上生長著,另外有一小片金黃色的麥田在屏障形成的泡泡邊界若隱若現的晃動-莫札特換了個角度望向咒語的上方,看到一些鳥兒正成群結隊的飛往高聳的森林樹梢,隔著屏障似乎還能聽到翅膀拍動以及草葉摩擦的沙沙響聲。
「─咚咚咚─」莫札特敲了敲屏障上沒有被東西擋住的地方-它發出一種像是橡皮鼓般悶悶的聲音。貝多芬睜開眼睛,依然皺眉盯著上方看了一會兒,隨後才轉過頭將視線落到莫札特身上-望著咧嘴笑的莫札特數秒後他坐起身子,輕輕一揮魔杖便讓那些東西和屏障一起消失。
「-最近你在研究的新的咒語進度怎麼樣啦?」往前將手肘隨意的撐在樹幹上後莫札特問著。
「…爛透了。」貝多芬說,順手將本來被他當作枕頭的背包拉到腿上,「我一直找不到多身咒跟屏障咒同時施展時的關鍵變化…問了教授都只是告訴我六年級就會教到多身咒的細節而已。」
他有些不耐煩的將一本書塞進背包裡,在將被他扔在一旁的羊皮紙捲起時又轉頭看了看城堡,「……而且那些雷文克勞的四年級生又一直跑來煩我…只是沒打算讓他們看第五次去年派對上那個咒語而已,那些史萊哲林的傢伙也要在旁邊講一堆沒經過大腦的鬼話-要不是巴赫學長正好經過的話我大概會把他們跟中庭一起拆了!還有!」他用力的舉起一手並伸出兩根手指,「從昨天到現在我一共只吃到兩顆魚排口味的全口味豆!兩顆而已!這個禮拜真的是有夠糟的!」
「…我記得小路你平常不是都會數很多顆帶在身上嘛?」莫札特笑著表示-本來他還有點在認真聽著貝多芬的抱怨,而這氛圍突變的理由讓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六十顆,」貝多芬說,又晃了一下手彷彿在強調他比出來的數字,「六十顆裡頭只有兩顆是魚的口味-就連咖啡的口味都只有吃到五顆而已。看來續盤咒的施法方式要再調整一下了。」
他將剩下的東西隨意的塞進背包,用力的甩上肩膀後站起身子,「-我要再找個比這裡更安靜的地方待著-如果海頓問起的話我可能會在天文塔或鐘塔庭院那裡吧。」
說完之後貝多芬便頭也不回的往城堡走去,而莫札特甚至還來不及想到下一個能引他注意的句子。他望了剛才還長滿蘆葦的地方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已經離他好幾公尺遠的貝多芬的身影,之後偏了下頭同樣也離開了山毛櫸樹下。
……
下午的藥草學課貝多芬果不其然的沒有出現-這對莫札特來說並不是件新鮮事,相反的他還比以往更加期待貝多芬這次的研究成果-對他來說那總是比複習跳跳根的移植或該怎麼替魔蘋果換盆要來的重要許多。
「……其他的老師每次都說那些咒語沒有必要再研究新的用法……但是小路的話每一次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呢-」
一邊將那棵扭來扭去的魔蘋果塞進泥土裡莫札特一邊想著-在這種不太能依賴魔法解決的課題上他並不是很拿手,但至少那比只能聽著教授唸課文的魔法史要有趣多了。莫札特轉頭看著班上的其他同學,一邊對他們壓制著魔蘋果的各種怪表情毫不掩飾的偷笑,一邊極力的忍住自己把耳罩拿下來聽聽現場「盛況」的衝動-他可不想要自己才十五歲就被好奇心害死在滿是龍糞氣味的溫室地上。
「……很好,你們大家今天都表現得很不錯-這樣下一次上課我們就可以來了解一下獠牙天竺葵的種植方式了。」在大部分的人都成功把魔蘋果換進新的盆子以後教授滿意的表示,不過依然在桌子之間的走道來回檢查著練習的成果-注意到教授的視線時莫札特立刻把試圖插進盆子裡的手指收回。
「……貝多芬先生去哪了?」瞄了下莫札特的花盆後教授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看了看他位置的四周後問著。
「不知道欸,說不定還躲在天文塔裡測試他的新咒語喔。」莫札特一臉認真的說了一半實話,「-不用擔心啦、教授!之前小路跟我說他早就把所有的步驟都背起來了-就算到時候考試真的要我們照顧魔蘋果,只要我們從頭到尾都不要把耳罩拿下來就沒有問題啦!」
看著莫札特理所當然的表情教授按了下前額,數秒以後才抬起頭來重重的嘆了口氣。
「……多謝你的資訊喔。葛萊分多扣十分。」他這麼說著,而後面的句子讓莫札特嘻笑的表情瞬間消失,「…聽著,我知道你們兩個平常都會一起行動,所以下次你遇到貝多芬先生的時候就替我告訴他……雖然溫室的那件事情我沒有追究,但是只要他還在學校的一天就最好乖乖照著他所有的課表進度上課……不然就算是像他們這種通過特別申請的學生,我也不敢保證當初讓他們提早入學的校長就不會真的開除他們喔-」
說完這些以後教授便揮手讓大家解散,而在莫札特一邊把龍皮手套弄乾淨時仍一邊想著教授剛才說的話。雖然他自己也不是會乖乖把每一堂課都上完的模範學生,有的時候也會為了比上課內容更有趣的事情蹺課-不過此時他卻認真的擔心起貝多芬的出席狀況。
「……假如說小路真的因為那樣子被開除的話,以後在學校裡我絕對會比現在還要無聊的啊-」
……
下午的占卜學莫札特找了個空檔溜出教室-反正昨天晚上他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夢可以解讀,而跟其他同學比起來他很確定自己做過比那更有趣的夢境。莫札特一個人在空曠的北塔走廊上玩了一會兒,在對自己發明的溜扶手規則感到有些膩了以後才往出口走去。
走廊跟校園裡此時幾乎沒有其他人-除了一些已經上完課的低年級學生以外。莫札特跟一個正好要去其他畫像裡串門子的少女打了聲招呼,在順便得知她沒有在天文塔附近看到貝多芬以後便往另一條走道離開。
主城堡的樓梯方向又改變了-莫札特比平常多花了數十秒才走上鐘塔。貝多芬也沒有在那裡,倒是有幾個赫夫帕夫的學生在鐘塔旁的庭院裡玩多多石。
「-又在跟我們玩捉迷藏了啊、小路-」
隨意找了個石柱旁的位子坐下後莫札特想著。這種時候他並不會急著去把這個夥伴找出來-反正等他對自己的實驗結果滿意(或者是肚子餓得發慌)以後就會出現的。從剛入學跟貝多芬認識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總是讓人難以預測但有時想法又非常好猜-難怪莫札特覺得自己和他變成朋友以來幾乎都沒有覺得無聊過。
總是一起在課堂上第一個讓魔法成功…總是一起成為班上同學羨慕又嫉妒的焦點……總是一起用各種突發奇想的觀點寫完報告,總是一起因為各種有趣卻胡來的點子被罰勞動服務。整個同年級的學生裡似乎只有貝多芬能跟得上自己的步調,而不同於莫札特時常靈光一閃的隨興,他費盡心思展現的魔法總有著一種桀驁不馴的獨特,甚至連莫札特自己都在一開始就能感覺到這個同學的與眾不同。
「……只要決定什麼事以後就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止小路啊……哈哈、雖然方法常常很奇怪就是了啦,就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呢-」
……
逃離了自己完全插不上邊的姐姐和閨密們的女孩話題,十一歲的莫札特正帶著興奮又有些緊張的情緒在火車上閒晃著。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又寬敞的蒸汽火車,而在他上學以前的通勤方式都是靠呼嚕網或港口鑰,有時則是父親偶而讓他見識一下的隨行現影術……能在這麼大的交通工具上玩大冒險對他來說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嘗試。
通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車廂後莫札特來到了最後一節-這裡看起來完全沒有半個乘客,顯然之前聽父親說過的學生減少的事情是真的。正考慮著要直接離開還是在這裡藏一個自己剛學會的符咒,覺得後者比較有趣的莫札特一轉身卻跟一個陌生的面孔對上了眼。
「……你就是那個五歲就已經學會怎麼用滅幻咒的人嗎?」
那就是貝多芬第一次跟他見面時說的話-唐突、直接、毫不猶豫。當時的莫札特還以為他又只是個因為父母的資訊跑來湊熱鬧的傢伙-甚至從他的語調裡還感覺到了一絲挑釁。
「…是啊!怎麼,想看我表演啊?」他有些嘲弄的回應著-主要是因為對方的出現打斷了他大冒險的樂趣。但接下來貝多芬說的話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不可以教我?」他說。這大概是莫札特第一次從跟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大多數他的童年玩伴不是因為父母的比較心態疏遠他,就是把他當作能大開眼界跟夥伴炫耀的表演節目一般。莫札特並不是很排斥後者,相反的他還有點享受那種感覺-只是那也要建立在他沒有其他更感興趣的事要做的前提下。
而這個奇怪的男孩就這樣子突然跑來問自己可不可以教他……特別還是在剛才那種無禮的句子之後,那讓莫札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回應。但跟他眼下正在做的事情比起來那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嘛,可以啊!只是那種事情太麻煩了,我現在好像沒有那個心情耶-」他有些敷衍的對貝多芬表示,心想著再不把另一端的車廂探測完就沒時間了。「……反正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在學校裡見到面呀!所以等你有什麼更好玩的事能讓我看看的話再說吧-」
他轉身往車廂的出入口走去-在接近車廂門時他可以聽見貝多芬在他的背後小聲嘀咕,不過那時他還以為只是對方因為被拒絕而感到不服氣的抱怨……
「……呼啦-!」
在碰到門把的前一刻莫札特的手卻被某個力量擋了回來-一片半透明煙霧狀的屏障咒出現在他跟車廂門的中間,而那片煙霧還迅速的往他周圍的地上蔓延。莫札特轉過身,驚訝的發現身後出現的不只是一道屏障,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小片由各種植物形狀的煙霧組成的樹林。那些半透明的煙霧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光澤,而當莫札特好奇的將手伸向其中一棵樹幹時,它不僅沒有像一般的煙霧那樣飄散,相反的還像真正的屏障咒一樣將莫札特的手彈了回去。
「……這樣的話可以教我了嗎?」貝多芬的聲音說-看到他手上的魔杖後莫札特才意識到那些奇怪的屏障樹木是他弄出來的,而他深色的眼睛正固執的看著莫札特的方向,「……拜託。」他又補上一句,態度跟聲音都顯得比剛才那種強硬的樣子誠懇許多。莫札特眨了眨眼睛,又轉頭看著那些若隱若現的樹木好一會兒,最後用感興趣的眼神望著貝多芬的方向。
「……你叫什麼名字呀?」
聽到莫札特的問題後貝多芬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魔杖,這才好像想起應該先自我介紹似的挑了下眉。在他收起魔杖以後那些奇怪的樹木也跟著像煙霧一樣的消失。
「……路德維希。」他說,「路德維希˙凡˙貝多芬。」
「-太長了啦、我就叫你小路好了…你也可以叫我小沃唷-」莫札特玩笑似的表示,而貝多芬則是不置可否的偏了下頭。「-吶,剛才那些東西很不錯嘛!你一定也跟我一樣喜歡想一些好玩的方式來試試看自己的魔法對吧-?」
「…嗯…可以這麼說吧?其實那個咒語是我有一次看完一些跟屏障咒有關的報導以後想到的-」
……
之後他們兩人在火車的最後一節車廂裡聊了很久-一開始挑起話題的滅幻咒倒是不知怎地忘到腦後了。莫札特覺得貝多芬的魔法很有趣,而他其實比自己小了將近一歲更令人感到驚訝-他聽父親說過關於那陣子學校的特別招生計畫,而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跟其中一個提早入學的小孩同班-事實上根據後來的結果那幾年內也只有三個人申請成功而已。一開始莫札特的表現自然在同年級的其他人之上,而貝多芬則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追了上來-也許是因為提早入學所帶來的壓力,或是他只要有任何問題就會纏著莫札特或海頓到搞懂為止-又或者是他直到二年級才終於能有一根屬於自己的魔杖,在那之前只能用祖父留下的魔杖的他稍微慢了點才展現真正的能力。
現在在課業上貝多芬已經不再像那時候這麼需要他們,但跟其他的葛萊分多學生比起來,莫札特依然是最常跟貝多芬一起行動的人之一-原因或許是只有包括他在內的少數人受得了貝多芬的脾氣。撇開那些偶而跟莫札特一起在學校搞出的混亂不談,所有貝多芬被罰勞動服務的原因裡至少就有三分之二是因為跟同學起衝突-最近一、兩年倒是減少許多,但更早以前只要是處在諸事不順的狀態下,貝多芬的情緒就特別容易受到其他人刺激-甚至連莫札特跟海頓都曾無端被他的怒火波及到,但對於熟識的人他總是會在情緒冷靜下來以後主動道歉-而那些刻意挑釁或在不對的時機干擾到他思緒的人又是另外一種下場了。
除此之外他對自己能力的自信程度也讓大多數的人反感-從四年級開始他就時常只專心在自己最感興趣的項目上,甚至會因此藐視那些他認為不重要的學科-雖然跟從一年級就有過蹺課紀錄的莫札特比起來,只在特定幾科的複習課上有機率缺席的貝多芬還是安份許多,但他我行我素的態度還有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言行,依舊讓班上的同學將他看成一個任性妄為的怪胎。
「……但是小路是真的每一次都很努力的想學會和嘗試那些他喜歡的魔法哪-」
總是會在每一個想法成功以後透出閃閃發亮的眼神-那就跟莫札特自己每一次完成新的有趣點子時的表情一樣。只要能有在大家面前展現的機會他們就一次也不會放過,而莫札特靈巧花俏的咒語和貝多芬豪邁直接的施法方式,對比起來總是能讓見識到的人們印象深刻。為了完成自己的目標他們有時也會尋求對方的意見-只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貝多芬變成了莫札特的實驗對象而已。但就像海頓總是能笑著破解他的陷阱一樣,縱使每一次都會被莫札特的戲弄氣到滿校園追殺他,貝多芬卻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事情真的討厭他過,反而事後還會問他這次又用了什麼新的符咒細節-他有的時候會願意透露,有時則是嫌太麻煩不肯多說,但不管怎麼樣貝多芬最後都能夠想出足以反制或抵擋的魔法,那讓他很快又多了下一個讓自己的招數變得更有意思的理由。有這樣的一個同班同學在身邊,就像是多了個最好的競爭對手以及最能互相了解的朋友一般。
也只有他們這些少部分的人能夠了解這個大家眼中的「怪胎」真正的樣子。雖然貝多芬總是會專心在他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但每一次只要莫札特突然心血來潮的蹺課,或者是偶而胡鬧過了頭把自己給弄進醫院廂房,他都從來沒有讓莫札特錯過那天交代的作業內容;雖然他看起來總是對身邊的人漠不關心,但只要熟識的人受到侮辱他一定在第一時間反擊回去;雖然他總是表現的既固執又倔強,但那只是因為他不願意在任何人的面前示弱-唯一的一次還是在差點燒掉整個溫室那天,當莫札特和舒伯特終於在一條密道裡找到他時才稍微透露的一點兒時陰影。他總是無視課本上既有的規則,只要有想達成的目標就會用任何其他人難以想像的方法嘗試-但只有莫札特知道他每一次的成果都會令自己和所有見到的人感到驚艷。
就像那時候將莫札特擋住的咒語一樣,原本除了簡單的阻礙外只是些幻影般的外形,但隨著之後在學校所學到的相關理論越多,那些本來只像是偶然出現的物體也逐漸穩固起來,到最近莫札特每次看到他使用那個咒語都像是中午在山毛櫸樹下見到的那樣,甚至還會根據貝多芬那天的情緒出現更多有意思的東西……每次這樣的變化都讓莫札特越來越期待他每一次的實驗想法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管是哪一種魔法小路的點子每一次都很有趣呢…但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子就隨便輸給他的唷-」
……
被扔在臉上的羊皮紙卷讓莫札特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不曉得什麼時候靠在石柱和樹根的空隙間打了瞌睡。
「……居然連這種地方你都可以睡喔?」貝多芬的聲音說著-將羊皮紙拿開後莫札特才看到他正有些嘲弄的望著自己。「-欸、走啦,去吃晚飯了。」
伸了下懶腰以後莫札特才抓起書包從地上跳起身子。貝多芬看起來比中午遇到的時候心情好了不少,甚至連莫札特作勢要用他扔過來的羊皮紙反擊,他也只是一臉狡黠的閃過之後將紙搶回去而已。
「-整個下午你都跑去哪裡啦、小路?」在一起離開庭院的時候莫札特輕快地問著。
「-去上古代神秘文字研究的課啊,」貝多芬理所當然的表示,一邊有些得意似的揮了揮手上的羊皮紙,「還好我想起來這兩個禮拜會教的進度應該有一部份可以應用在變形術的咒語上……雖然跟原本的打算比起來會比較麻煩啦!不過要是可以讓施法的結果更穩定的話,只是稍微複雜一點的咒文對我來說根本是小意思-」
「吼,小路你好奸詐喔、居然自己一個人乖乖跑去上課!」莫札特咯咯笑著,用手勾了下貝多芬的肩膀又被他故作不耐的甩開,「-欸、所以你已經想到比那更有意思的魔法啦?讓我看看嘛、而且我想小舒跟小海一定也很想趕快見識一下的-」
「不行,我還沒完全整理好呢、等我把更詳細的施法步驟都試過一遍以後再-欸、你幹嘛啦、我說了現在還不能給你們看啦…!!」
跳起來試了幾次以後都沒能搶到貝多芬手上的筆記用紙,而在莫札特打算從另一邊突襲時貝多芬乾脆把紙塞進書包裡直接逃逸。一邊哈哈笑著一邊追在貝多芬身後,一邊莫札特彷彿又見到了他們當初認識時那種有趣的畫面-那個當時還差自己半個頭的男孩現在已經長得比自己高了,而從他在那個時候就一直保持著的自信和努力來看,莫札特覺得他以後一定會是自己所認識的人裡頭最傑出的一個。
「…雖然我這個朋友的個性實在是很奇怪……不過我認為如果是他的話,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名揚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