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穀
軍隊攻破天守，守軍毫無抵抗能力，在包圍網中倉皇逃竄，經過數個月的攻城戰，我軍累積的壓力達到頂點，終於在勝負分出的當下，以最原始的本能釋放出來，搶劫和強暴。
「打草穀啦！」、「快搶，快搶！」、「滾開，這是我的！」
六花脫下盔甲，悠然的走在亂軍之中，她並不特別享受打草穀的過程，但也沒特別排斥，就像肚子餓會吃飯，口渴會喝水，寂寞會去妓院一樣，戰爭結束之時，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制裁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就像呼吸一樣，這時的六花並不覺得這種戰亂的氛圍對她來說有多種要，空氣都是在消失的那一瞬間，才會發現它有多重要。
「不要……救命……救我……」
一個女性的聲音吸引六花的注意，她拉開紙門，四五個士兵正壓著一名穿著華服的女子，看起來跟六花差不多大，清秀的臉上上紋著麻呂眉，看來是被自己父親拋棄的公主呢。
「那個……千葉大人？」衣服脫到一半，露出下半身的士兵們膽怯的看著六花，她看起來年輕，卻已經是大名從師的千葉流師範，同時也擔任兵法指南役的職務，動根手指就能要她們的命，就算不靠身分，光以身手，六花也能直接要他們的命。
「沒事，沒事……」六花走到公主的面前，拍著她的肩膀，「沒事了，我在呢。」
「謝謝……」安心了的公主流下淚水，癱軟在六花的身上。
隨後，六花拿走她的髮簪，使她的長髮散落一地，「金的呢，看不出這破爛地方的城主，還有錢買這種東西裝飾女兒。」
六花將髮簪收入懷中，然後將公主推到地上。
「那個……大人？」公主困惑的看著六花，只見她的臉上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六花抽出短刀，瞬間將公主的舌頭割斷。
公主摀著血流不止的看著六花，眼神從感激變成不解，隨後又變成恐懼。
「好了。」六花起身，離開房間，走之前對被血腥的場面鎮舍的士兵們說到，「你們可以繼續了，我只是因為太吵來這裡看一下而已。」
說完後，拉上紙門，門內繼續發生原本就應該發生的事情，只是原本發出求救和哀號的人，再也發不出聲音，絕望的任由自己在凌辱中死亡。
「真是有趣啊。」最低下的足輕侵犯高貴的公主，廉價的素槍穿過名貴的字畫，當農民時渴求的白米任意踐踏，花上數年打造的雄偉天守幾分鐘內被燃燒殆盡，多年以後六花回首才意識到，當年在老家的戰爭，多麼有趣。
價值、道德、地位全都以亂數的方式交換位置，人類創作的制度、藝術、法度全都失去意義，所有的一切回到最自然的狀態，凡是自然，皆為公道，凡是公道，皆為正義，戰爭能創造自然就能帶來公道，帶來公道就是正義之舉。
『戰爭即為吾等義之所在，製造戰爭的吾等即為義師，千葉六花，你現在也能自稱為義士了。』那個在自己打敗無能的父親後，毫不猶豫地將他放逐，並任命自己接續父親地位的大名，在任命自己為兵法指南的時候如此說道。
「看起來很標緻啊，小姑娘。」一個身材高大的足輕擋在六花眼前，右手握著沾滿鮮血的刀，「陪叔叔玩一下吧，這樣說不定還能讓妳逃離這裡喔。」
六花悲哀的看著眼前的人，從體格來看，他將來說不定能在前線立下戰功，然後做個大將之類的，現在卻全都成為泡影了。
見六花沒有反應，足輕粗暴地抓住六花的手，想將六花強行拖到其他房間，「給我過來！」
六花將手伸向腰間，才想到佩刀在剛才攻入天守的時候斷掉了，難怪那個笨蛋會以為六花是城裡的人，想到這，六花的心中閃過一絲歉意，如果自己沒有疏忽的話，他也許就不會死在這裡了。
對付足輕，就算沒刀也沒有差別，六花在被他拉動的一瞬間，從懷裡拿出剛才拿到的髮簪，準確地將髮簪刺入對方的心臟。
足輕應聲到底，六花看著他的屍體，覺得可惜，因為不需要戰功，六花沒特地去蒐集人頭，現在兩手空空的回家，好像也說不太過去，她用足輕的刀將足輕的首級砍下，雖然不是敵人，但首級就是首級，帶回家風乾之後還能保存，再說了，她也想喝點的東西。
慶典一直到深夜，城外的軍營中營火徹夜不熄，大將檢視首級，武士論功行賞，足輕開懷暢飲，對最底層的他們來說打完仗還活著就是最大的戰利品。
六花沒跟他們一起熱鬧，她走到城內的寺廟中，此處當然也逃不過被人洗劫的命運，寺廟裡面值錢的東西被搬空，住持被人用佛珠吊死在松樹上，不能賣錢的佛像被人砍掉佛頭倒臥在地。
跟每個在亂世出生的孩子一樣，六花不信神佛，她會選擇寺廟，純粹是這裡夠安靜，而且多半有乾淨的水能用。
六花拿出剛才拿到的首級，加工一下就能做成有趣的日用品了，首先將皮剝掉，外層的肌肉和血水洗刷乾淨，六花用浴佛的水盆清洗頭顱，鮮血沾滿浴佛盆。
再來是從額頭處切開，將裡面的多餘之物掉空並洗乾淨，頂端的部分留著能當蓋子，一個簡單的頭顱酒杯就完成了，如果對方身分高貴，還能在外面貼上金箔，但被六花秒殺的廢物應該是沒這個價值的。
六花將酒倒入酒杯，坐在斷頭的佛像上，看著松樹下的住持，品嘗帶有血腥味的酒，此時此刻，六花感覺充滿禪機，「這才是生活啊。」
時間回到戰爭結束後的薩爾巴德，六花走在薩爾巴德的街道上，眉頭緊皺的看著井然有序的人們收拾各種戰爭帶來的混亂，六花覺得渾身無法適應。
為什麼？
明明規模和死傷比起自己老家時還慘烈的多，為什麼戰爭結束之後的人們可以如此快速又自然的回到和平的生活中？
不覺得可惜嗎？不覺得懊悔嗎？可是差點死了耶？生命的最後不應該要盡情放縱自我嗎？為什麼要這麼快的從戰爭的激情中恢復？給我順應天理啊！
六花差點要對這些努力讓自己的家園恢復正常的普通人大吼大叫，但她還是克制下來了，到阿斯嘉特之後，加入義勇軍之後，六花自己也能感覺到，不是他們不正常，而是六花不正常。
沒有人能在戰爭的緊張環境中過日常生活，那是六花的故鄉長達數百年的亂世才有詭異情況，六花來到阿斯嘉特之後就隱約感覺到她無法適應和平的環境，原本以為加入義勇軍後能有所改變，但結果很現實的，該改變的不是環境，而是六花才對。
好想闖入民宅大搶特搶，拿長弓射殺路過的人，放火燒掉街道，薩爾巴德不是六花居住的地方，對軍隊而言，這種外地站在哪邊並不重要，勝利者理應得到獎賞，而六花所在的老家，獎賞就是為所欲為。
「可惡……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渾身不對勁……」為了克制自己搶奪的慾望，六花背起背包，將沿路看到的可能值錢的垃圾全都塞進去，她想用『我已經背了這麼多戰利品，剩下的都搬不回去了。』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的手，但井然有序的薩爾巴德，除了真的垃圾之外，沒有什麼東西能撿。
「戰爭之災啊。」六花突然想到他們之前打敗的敵人，被稱為四災之一的戰爭之災，名字……六花忘了，她從沒去記過敵人的名字，反正不管叫誰，不是自己要殺掉的人，就是殺掉自己的人，除此之外不需要知道太多。
為這個世界帶來戰爭的神嗎？如果是那些渴望和平，恐懼戰爭的人，祂無疑是破壞一切，讓所有人活在痛苦中的邪神吧？
但對六花這種聞著戰場硝煙和血腥味的六花來說，說不定是像保護自己的母神般，唯有在祂所賜予的混亂中才能安眠。
「搞了半天，或許這次我加錯邊了呢。」六花的臉上露出苦笑，她來阿斯嘉特之後很常聽到老家所沒有的勇者擊敗魔王，讓世界恢復和平的故事，每次聽那些故事她都覺得心理不舒服，現在她明白為什麼了。
自己本來就該站在魔王那邊，她沒辦法當上魔王，但她能而且很樂意擔任勇者挑戰魔王之前，無數次擋在勇者面前，阻撓他的幹部。
「要不要乾脆去當逃兵算了。」六花認真的糾結，義勇軍的隊伍雖然福利很多，但管制上似乎沒有這麼嚴謹，加上軍隊人數龐大，說不定真的逃走也不會被發現。
「嗯……啊……算了，擲銅板決定好了。」六花拿出一枚銅板，「正面逃兵，反面留下，就這麼決定了，開始。」
因為緊張的關係，六花將銅板往上彈的時候用力過猛，結果銅板飛的太高，被一陣風吹到六花前方，隨著銅板的側面不斷的往前滾動，最後掉入水溝中。
「噎？」六花無言地看著水溝，看起來作工精細，無法輕易打開，從水溝的縫也看不到銅板的正反。
「這是要我自己決定嗎？祢還真嚴格。」六花無言地看著天上，向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抱怨了一句，隨後背起背包，繼續自己的拾荒。
字數：3136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