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6 真正的元凶
時間是半夜,然而萬籟俱寂這種說法對於潛入者而言並不合適。倒不如說,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潛行才會出現在這裡。
本來潛行這種行為,就是在夜晚或黑暗之中,藏匿於陰影之下,偷偷摸摸的進入不允許進入的區域進行偵查、偷竊或者暗殺等活動。特別是對於現在於島上成為了頭號通緝目標的一行人而言,前往任何地方都必須如此。因為染井清正的關係,他們成了頭號公敵,在事件解決以前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行動。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只是徒增危險,更別說是堂堂坐落在森林內部的染井宅邸。
坐落於森林深處,用圍牆包圍的私人領域範圍內,架設了十幾二十幾隻以防衛為主要目的的監視器,就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一種阻絕他人侵入的結界。說的更嚴格一點,這棟歐式宅邸就和要塞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一般人別想越過雷池半步。想要不被發覺的潛入好像要塞一樣的宅邸之中,無論如何都是辦不到的。
不過,也有一種例外,能夠將這種不可能變為可能。
那就是用魔力在身體表面形成一層薄膜,像顆石頭一樣融入背景、消除存在感,配合高速移動讓自己好像看不見的影子一樣接近目標。在被通緝的四人組之中,恰巧就有一個人擅長這種忍者一般的技能。
更進一步來講,對於曾經待在人偶工房的少年來說,這種等級的防備要潛入實在過於簡單。由於之前就已經來過一次了,基本上警衛的配置、監視器的死角已經路線,已經有基本的了解。他不敢保證對其中的盲點瞭若指掌,但是配合自己隱匿氣息的技巧,除非犯下打草驚蛇的錯誤,或者發生驚人的巧合,否則普通的警備人員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
唯一的變數就是薩奇‧阿朗佐,少年也在心中設下──假如讓這個保鑣頭子發覺自己的侵入,他就放棄偵查的行動的目標。
會讓他有這種想法的原因,不外乎就是跟著他一起行動的那三個人。
「你們幾個孩子真夠大膽的耶。被人通緝還有膽子潛入染井宅邸。」
「反正到哪裡都得偷偷摸摸的,乾脆直接找上元凶查個清楚。」這是作為潛入者的少年做出的回答。「既然被當成壞人,當然要表現得像個壞人一點啊。」
「琴梨還是覺得這樣有點危險呢……」
「富貴險中求嘛,琴梨。」光一郎笑道。「而且負責最危險工作的人是秋五,安啦。」
「……我怎麼有種被『背黑鍋你來,送死讓我去』的錯覺啊。」
「畢竟秋五是我們四個裡面頭腦跟身手最好的那個嘛,正所謂能者多勞哦。」
「這根本是過勞。」
「不然你打算讓我們三個陪你一起混進去?這樣不好吧。」光一郎道,「我跟茜就算了,但你好意思讓琴梨負責這麼危險的工作?我認識的水上秋五該不會這麼狠心。」
「唉,就會情緒勒索跟道德綁架……」
很是受不了般地,水上長嘆口氣地搖頭,放棄與這位娃娃臉同學爭論這個問題了。
「這是信任你的表現啊,秋五。」光一郎一副樂觀的模樣,拍著水上的肩膀。「染井好像對於自己的手腕非常自豪,但他絕對想不到,被他當成垃圾那樣輕蔑的小鬼頭會咬上自己一口。」
「這點倒是沒錯啦。」水上臉上沒有笑容,只是無奈的垮著臉。「既然我是負責送死的那個,你們乖乖待在原地等我回去不就好了?幹嘛特地跟過來啊。」
「萬一你打草驚蛇的時候,我們還可以掩護你啊。」光一郎自信滿滿地模樣,「更重要的是,夥伴一起行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那個,水上君受重傷的話,琴梨會努力治好的!」
「我知道這是妳的好意啦,但是講話可不可以別這麼觸霉頭啊?」
對於琴梨的好意,水上尷尬的笑了笑。
卸下了那副靠不住的慵懶,夜色之中,眼神顯得冷靜而銳利。
「呼」地輕輕吐了口氣。
少年便拔足而行,以飛快的動作直奔染井宅邸的圍牆外圍,咻的一下翻越圍牆後,無聲無息地靈巧落地。
邊在隱匿氣息的狀態下熟練的迴避錯綜複雜的攝影機,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仰仗著本事潛入了染井宅邸。
然而,很快就察覺空氣中有著不對勁的地方。
──太容易了。
潛入的太容易了,一點警備也沒有。
擅長潛入是一回事,但也不至於輕鬆得像是在自家廚房穿梭那樣容易。若要更精確的來說,就是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縱然攝影機有在運作,但除此之外完全感覺不到任何防備……甚至是人類的氣息。
不該是這樣的。
之前他就來過一次染井宅邸,那時候宅邸裡裡外外都是負責安全的保安人員,加上維持住宅必須的廚師和管家,少說也該有三十來人,這棟宅邸必然是維持二十四小時都有人醒著的狀態,絕不可能安靜的就像是大家都睡著了一樣。
莫非是請君入甕的陷阱──
不,感覺不太像。
說是陷阱的話,未免也太粗糙了。
還不確定狀況,也不能完全排除這是個陷阱可能性,他並沒有選擇知會外頭的夥伴。反而是採取更危險卻也是直接明確的方法──持續深入。
為了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同時也為了挖掘更多情報,少年躡手躡腳地穿越本該有人把守的歐式庭院,因為不想發出任何聲音,所以避開了好走的碎石步道,踩在植物茂密的軟泥土上。
可惜了這裡的園丁把這片花園照料的這麼好,如今卻讓自己給糟蹋了。在心中對自己踐踏花草的行為稍稍感到慚愧,水上微微開啟的窗戶滑進屋內。
由於室內沒有點燈以致於有些昏暗,靠著窗戶灑進來的微弱光線,像是影子一樣地穿梭在宅邸內部。
長廊、會客室、餐廳、廚房、儲藏室、警備室乃至於傭人的房間,裡裡外外無論是哪裡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他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好像連負責把守大門的守衛都不在的樣子。不只是守衛,好像整個宅邸的人都突然消失了一樣。
不,如果要說消失,也不完全正確,因為宅邸內還散落著一堆衣服。無論是傭人的衣服,還是那些手下的西裝,基本上都是零星散落在屋內。
就好像忽然之間化成了灰燼。
「──」
這已經不能用常理解釋了,嚴格說起來已經進入不可思議的領域。
而這個時代有一項被人視為集不可思議為一大成的技術,那就是所謂的魔法。而造成這種結果,是因為用了什麼他所不了解的魔法嗎?使用的人會是薩奇,又或者另有其人?這個魔法的用途又是什麼?
如果是那個退魔師小姐的話,肯定能夠給予自己超越預期的解答吧。只可惜現在的她人在北陸奧,不是沒有聯絡的辦法只不過超級貴,況且現在還不是連絡的時機。一邊思考著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他來到了一扇有著精美雕刻的梨木門前。
「──」
深怕有人埋伏在深處,他反手握住從廚房摸來的魚肉刀的刀柄,架在胸口前戒備,另外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盡可能用最低限度動作,悄悄地把梨木門扉推開。
從擺設的格局不難判斷這裡是染井清正用來辦公的地方。而辦公桌後方的椅子上,貌似有個人仰躺在那。由於逆光的關係,眼睛看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人。他邊戒備四周之餘,上前去確認一下狀況。
「現在是安怎……」水上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甚至驚訝到方言都不自覺脫口而出。
是啊,他是該驚訝的。
因為仰躺在真皮辦公椅上的那個壯碩身影並不是別人,正是宅邸的主人,以及讓他們陷入危機的始作俑者──染井清正。
仔細看了看現場狀況。
沒有打鬥痕跡,除了自己之外也沒有人侵入的跡象。
再看看仰躺在辦公椅上的那個男人,左手緊握一把九厘米口徑的左輪手槍,九厘米子彈零散在桌上。體內鮮紅色的液體伴隨著腦漿,自下顎的開口擴散開來。不需要多專業的鑑識技巧,稍微有點邏輯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個人的死因是吞槍管。
問題是,這人有吞槍管的必要嗎?
他明明是佔了上風的那個,為什麼要自殺?還是說事業上遭受打擊?被逼迫滅口?
不管怎樣思考,這人沒有理由自殺。
「──除非。」他低聲喃喃,心中有個大膽的推測。
正確的說法是,原本存在於心中的那個推論的準確性,由七成攀升至八成。
染井清正的死,也預告這件事情已經逐漸走向尾聲。
對於染井清正的屍體和下場,水上一點也不感覺到同情,也沒有替他闔上眼睛瞑目的打算。就像是一陣風一樣,毫無痕跡地離開辦公室。
染井的死。
消失的傭人們。
零星散落的衣服。
如果,這些消失的人們並不是平白無故消失,而是跟染井的死一樣,都是受到某種魔法的影響──
那麼就只能依照蛛絲馬跡,看看有沒有人曾經在這附近施展過法術。
「──」
要怎麼判斷附近有沒有魔法?
這時候水上回想起魔法學上龍造寺教過的內容──
用自身體內的能量干涉宇宙能量,針對單一個體或局部範圍產生物理化學能量與動量變化的手段。只要通過適當煉金術物品,就能輕易的找出施法過的痕跡。萬一碰上手邊沒有煉金術道具的時候,就只能仰賴靈感能力以及共鳴效應。
於是他立即閉上眼睛,將身體作為搭載的橋梁,以自身為中心將微量的魔力擴散出去。如果近期這附近有魔法的痕跡,那麼必然會跟自身的魔力產生『共鳴效應』。
「──」
忽然間,就像是手誤觸了漏電的導線一樣,身體傳來一陣酥麻感。
施放魔力的少年知道,這是體內的魔力和某種魔力對撞產生的衝突,也就是所謂的──魔力共鳴。
這讓他脖子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順著這份感覺,從室內移動到了室外。越接近魔力的源頭,那種感覺就越強烈。順著庭院的碎石道往前走,一直走到碎石小徑終點的地方,剛好放了個大理石雕像吸引他的目光。
如果要更精確地說,應該是大理石下方的位置,擺著一顆不起眼的石頭。然而就是這顆不起眼的石頭,深深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多虧齋藤佑實的那次事件,讓他對於結界類的東西印象特別深刻。這顆看起來不起眼的鵝卵石,恰巧是結界的陣眼。
他蹲下身子,吹了口氣用手把上頭的塵土弄掉後,旋即浮現出由直線所組成的符號。
「這是什麼東西?」
由於魔道知識不足,沒辦法成功分辨到底是什麼樣類型的結界,效果和用途都完全不明白。
至少結界學的課程並沒有提到這玩意兒。
他不確定外面的待命的夥伴是不是知道這東西,但有一個人鐵定可以給他完美的答覆。
於是,用手機的鏡頭拍下照片後,他將手機切換成衛星網路模式。
快速的叫出通訊軟體,手指靈活的在上頭打字。
現在是三更半夜,他不可以充當維O百科的救命稻草這時候是不是還醒著,又或者手機在不在身邊。但以她對自己的好感,若是發現傳訊息的人是自己的話,絕對會馬上回話的。這麼做也許有點對不起那個人,現下碰到的狀況只能讓他最大限度的利用對方的好感。
沒過多久,手機傳來震動。
屬名『紅葉ちゃん』(原本是麻煩大小姐但被對方強行改成這個)的對話視窗傳來訊息──
『{{ (>_<) }}』
第一句話就是顏文字,很有這位大小姐的風格。
『打擾女孩子的戀情和安眠可是會被討厭的,秋五同學。 』
「抱歉,可以請妳晚點再討厭我嗎,有很緊急的事情。」
『請問有什麼要事?』
「想請妳幫我鑑定某個東西。」
『鑑定?』
操作著手機,水上把剛才拍下來的照片通過衛星網路傳遞給對方。
『( ̄△ ̄|||)・・・』
『您是在哪邊發現這個的?』
『這根外派任務的內容有關?』
「這個別多問了。只要告訴我這是什麼玩意兒,用途是什麼就可以了。」
『什麼啊,感覺您對我的關心很不高興嘛。』
對於這種多餘的關心,水上只是瞪了螢幕一眼,儘管對方看不見。
『既然是水上同學的請求,我也只有照辦了。』
紅葉以用簡訊的方式,大致上告訴水上這個結界的大概以及用途,以及會造成什麼結果。而在看了紅葉傳來的簡訊內容後,少年緊繃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他不自覺地自言自語,「喂喂,開什麼玩笑……」
因為這下是真的傻眼了。
居然會在這個地方用這種東西……
是不怕靈能局或者魔法學會追查嗎?他在心中盤問。
眼下這東西萬一讓它完全啟動的話,絕不是鬧著玩的。不只是他而已,整座島嶼的所有人都會陷入危機之中,可說是窮凶惡極又危險的禁忌領域。
玩的這麼大,想必布陣的人也是花了好一番苦心。
『這是非常危險的結界,我會連絡校方派人前去處理。』
「勞煩妳了。」
「另外,我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妳直接告訴我破解的辦法更快。」
『好吧,這就教您暫時壓制結界的方法。』
「沒辦法完全破壞嗎?」
『就想您說的,遠水救不了近火。』
『我給您的護身符有帶在身上嗎?』
「有。」
不愧是以第一名之姿考進學校的優等生,家裡又是當退魔師的,對於這種事情了然於胸。
若是這個大小姐在身旁的話,這件事情絕對會更快解決。可惜這個情況之下,他也只能臨陣磨槍,現學現賣了。好在壓制結界的方法並不算困難,靠手邊的護身符就能辦到的程度。
少年也按照紅葉的指示,用手上的護身符壓制了結界的陣眼。這樣至少可以延遲結界發動的時間,撐到學校方面的支援人員抵達。
「幫了大忙了,感激不盡!」
『秋五同學要怎麼感謝我呢?』
「回去的時候會帶禮物給妳。」
『那麼,我會期待水上同學的禮物♪』
切斷了衛星網路,看著流量換算的費用,讓水上的心頭有如刀割一般正在滴血。
不過 這下子他完全明白了,一切謎團也都解開了。
這個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以及背負的是怎麼樣的悲願。
◇
同一時間,在外面等待的三人。
茜雙手交岔在胸前好像是在沉思自己的情緒,光一郎則是兩耳塞著耳機,聽著他最愛的古典樂。至於琴梨則是在兩人之間來回踱步,臉上的焦慮不難看出她憂心忡忡。
「讓水上君一個人進去,會不會不太妥當呢?」
面對這樣擔憂的話語,光一郎摘下一邊的耳機。「秋五的能耐妳不也見識過了嗎?就算碰到什麼危險,他也有辦法脫身的啦。」
「光一郎小弟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看來,你還真信任隊長小弟呢。」
「如果以為秋五是個只有一張嘴的人,就足以證明這人缺乏鑒定人物的眼光。」這並非只是單純的辯護,光一郎的眼珠閃現出火光,表情難得認真了起來。「別看他那副靠不住的模樣。他跟我們的班長可以說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有責任感的兩位。」
「這點琴梨可以掛保證哦。」嘴巴上是這樣回答,琴梨仍緊張地透過茂密的樹林望著不遠處的宅邸。「只不過還是會有點擔心呢。」
「安啦、安啦。」
再度的掛保證,這位外表與年紀不太相仿的男生顯然對於水上有著無比的信賴,這可以說是入學典禮相處至今的成果。關於識人的能耐,他還是有點自信的。
正如他所預料的,不遠之處可以看到一抹身影從宅邸大門漫步而出,看起來像是如入無人之境那般輕鬆愜意。那人好像完全不管是否會被人發現,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從染井宅邸走出來,直接和在樹林裡面待命的其他三人會合。
看到少年安然無視的模樣,少女鬆了口氣地輕輕拍胸口,安撫因為緊張而略微加速的心跳。
「水上君,沒事吧?」
「我的話,沒什麼事情;裡面的人,很有事情。」
「秋五說很有事的意思是?」
水上毫不在乎地回答:「裡面有人安插了結界呢。」
「結界?」
「對啊。」對於琴梨的復問,他輕鬆地點頭。「那可是窮凶惡極的玩意兒。一旦成功啟動的話就會壟罩全島,說不定會讓島上所有活著的人,肉體化成一抹塵埃,靈魂禁錮於黑暗之中無法輪迴。嘛,這麼講或許有點殘酷,但已經有犧牲者就是了。」
說話的人滿不在乎的口吻,卻讓兩位魔法學校的同學肩膀因為這個衝擊的調查結果而略微顫動。
「種類的話好像是將島上的靈脈逆轉成邪氣,藉此奪取人類血肉與靈魂,嚴格說起來屬於煉金術與陰陽術的結合。」
「秋五的意思難不成這個結界──?」
「對,就是那個幕後黑手搞的鬼。若是發現的再晚一點,說不定連我們都會變成有機肥料。魔法使帶有魔力的血肉與靈魂,對某些人而言可是非常好的養分。」
茜站在光一郎的身旁,略帶點疑惑的口吻問,「該不會是染井……」
「染井清正死翹翹了。」水上聳聳肩膀。這可以說是最直白,沒有任何修飾的說法。「凶器是左輪手槍,致命傷則是子彈。」
「子彈?」因為訝異的關係,茜的口音變得加重。「為什麼非得自盡不可?」
「被人逼迫的吧。」說到這,他口氣有些嘲諷。「九厘米子彈『碰』的一下,生龍活虎的胖子馬上就成了一攤死豬肉。」
「沒想到染井會飲彈,太便宜他了。」
「是啊。」水上又聳了聳肩,這一回意味著世界是苦海。他看了茜一眼,然後彷彿聯想到什麼。「就他二十年前做過的事情而言,死的可輕鬆了呢。不過他的靈魂恐怕現在也無法輪迴了吧。」
「二十年前?」
突然拋出這個話題,令在場的三人不知所措,甚至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這個人會突然提及二十年前的事?
「隊長小弟,現在可沒時間聽你講古了。」茜加重了語氣,兩眼直盯著少年。「你不是說那個結界還是什麼鬼東西被啟動,整座島都很不妙嗎?」
「慢慢來,別猴急。」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緊張感,反而就像是在飲料店談天說地那樣輕鬆自若。「在那之前還有別的事情必須確定。嗯,倒不如說這才是重點。」
「重點?」
「關於幕後主使人的事情。」
「幕後主使人……」被少年這麼一提及,茜有些狐疑。「幕後主使人,不就是薩奇。」
「的確啦,畢竟才經歷一場惡戰,加上他的態度。會這麼想也是很正常的。」對於這番言論似乎頗為認同,水上點點頭,接著才把話說下去。「我想他大概只是協力者,稱不上真正的元凶。」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水上君?」
「道理很簡單,因為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嘛。」
「這根本是廢話啊,隊長小弟。」
「沒錯。光是這樣可沒辦法證實,秋五。」
「是嗎?那我知道了,看來不做出一番解釋不行啊。」自知沒說服力的少年,緩緩看著四人。「那就速戰速決,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吧。」
就像是賣關子般的,少年清了清嗓子作為開場白,緩緩道出他的推論。
「這個元凶啊,在不久之前基於某個目的巧妙地佈置這個大型結界,這是目前可以明確理解的事情。可是呢,就在這個結界即將完成之際,卻碰上了意想不到的突發狀況。」
「突發狀況?」無法理解箇中含意的琴梨歪斜著頭。
「那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到來。」水上臉上逐漸嶄露出緊繃的表情,至少可以感覺到比起剛來到染井宅邸的時候更為強烈的警戒。「這讓那傢伙方寸大亂。」
「方寸大亂?」
「沒錯。」水上回答茜。「畢竟是魔法學校的學生嘛,肯定對於魔法或者結界之類的存在特別敏感。如果讓這些人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肯定會牽扯到魔法協會或者是靈能局的注意,那麼之前所花費的苦心不就全都泡湯了嗎?」
「這麼說也是呢。」琴梨說道,「但我們一直沒發現這個壞人的結界。」
「這是有原因的。除了布置結界的人技術高竿之外,還用巧妙的方式蒙蔽大家的感覺。」
「蒙蔽感覺?莫非是用魔法?我們可沒有察覺這種跡象。」
聽聞對方的回答,少年輕搖食指。「這就是那個傢伙高明的地方了,火村。」
「直接把話講明白吧,隊長小弟。」
「嗯,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水上點頭同意,繼續把話題接下去。「為了避免計畫遭到攪局,元凶選擇了繞遠路的方法來達成目的。」
「意思是,為了避免計畫被你們三個識破,改用放長線釣大魚?」
「妳說的對,中島。」對於能夠說出自己的料想,水上滿懷欣喜。「這個人將我們的思維導向薩奇‧阿朗佐才是元凶,卻忽略了薩奇只是用來誤導思考方向的障眼法的可能性。」
「水上君的意思是,壞人是我們周遭的人?」
「如果不這麼想的話,我這一番言論全都白講啦。」水上開了口,「在我們去了染井宅邸,回來之後月岡就很剛好的出差去了。而且在那之後,我跟中島前往舊區。至於更之後發生了在森林裡的遭遇戰,只不過是藉機將留守的你們引來森林,方便染井將所有事情栽贓嫁禍給我們的誘餌。」
「很合理的判斷呢。」對於這樣的推測,琴梨頗為認同。「沒想到月岡先生會是壞人。」
「壞人是誰容許我賣個小關子,保留到後面揭露。」說到這裡的少年語帶保留地,接著說下去。「這個人為了某個原因選擇和薩奇聯手合作。先由薩奇擔任染井的護衛,博取信任的同時利用這點在島上佈置結界的前置作業。正當幕後元凶認為差不多的時候,正如我所說的──我們幾個的出現,逼迫元凶改變作戰策略。」
「照秋五的意思來思考的話,薩奇就只是個煙幕彈嘛。」
「沒錯哦,而且是個效果強烈的煙幕彈呢,連我都差點被嚇唬過去了。」說到這裡,他很不好意思地補上一句。「這可真是丟臉。」
「為什麼這個人要這麼做,隊長小弟?」
「呵,原因很簡單。」茜的提問讓解說的少年忍不住發笑。「所有的一切,都跟二十年前的災害有關。」
「水上君是說,造成嚴重死傷的災害事故?」
「正是如此。」水上說,語氣充滿了肯定。「若我的判斷沒錯,二十年前的災害,不單純只是噴發的事故。」
「既然你說非事故,就是有心人刻意為之了。是這樣想的吧,秋五。」
「不愧是火村,思考非常靈活。」水上稱讚道。「正如你講的,那根本不是什麼災害,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人禍……嗯,我想用『屠殺』來形容會更加貼切。」
「水上君的意思,引起這場意外的人……」
「沒錯唷,就是染井清正。」
琴梨的推測獲得少年的鄭時以後,近乎呻吟地說:「……太殘忍了,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想──跟礦產的開採脫不了干係。」
「隊長小弟是想說,染井清正這個渾蛋,為了開採礦產資源所以在二十年前殺害了原本的島民?」
「會有這樣的判斷很符合常理。誰叫當時染井清正為了開採島上的礦產資源呢?想必是各種威脅利誘,用盡各種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說服也好、收買也罷,就是想要瀧源村村民同意礦產公司進入夜見山。很可惜的是,他沒預料到當時島上領袖的麻生家居然會強烈抗議,甚至帶領村民和染井家族發生過激烈衝突。關於衝突事件,火村的簡報檔案上就有明確記載抗爭的日期與詳細經過。」
火村也在旁補充:「夜見山在瀧源村傳統信仰中,是凡人不可侵犯的聖山。為了守護自己的信仰,這是必然的結果。」
「沒錯,關於這點簡報檔案上也有提到。」水上說,「二十年前為了阻止開發案,在麻生家帶頭下,村民據理力爭。最終縣廳居中調停,開發案被迫中止,瀧源村迎來甜美的結果。」
「由此判斷染井是二十年前大災害的元凶?這好像有點牽強耶,隊長小弟。」
「哈哈,誰叫我常常被人譏笑想像力過剩呢。」水上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可是卻沒有笑意。「瀧源村固然阻止開發案沒錯,可惜的是在品嘗勝利的果實沒多久,就因為突如其來的『災害事故』,斷送自己的未來。染井清正之後便堂而皇之的進行大規模開採作業,奠定往後事業上的基礎。」
「一次殺害兩千餘人,這種大事件如果以自然災害當作結案會不會難渡眾人之口啊?」茜對於這樣的推論提出質疑,「兩千人因為抗爭而暴斃,之後造成抗爭的凶手又進入開採礦產,難道不會被人懷疑是讓人毒殺嗎?」
「依據推論,理由有二。」他說,「一是因為當時鬧了很大的風波急於給大眾一個交代,所以想找個理由搪塞大眾。其二則是貪污問題,依照檔案可以得知當時縣廳大力推動這項開發案。有利必有弊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如果抖出來,想當然會是一場大規模的政治風暴。基於政治理由,才會選擇用自然災害當作藉口,反正只是邊陲島嶼,之後只要有其他新聞,一下就會被人淡忘了。」
「真可惡呢……」
「就是說嘛。」水上道。「人只要有足夠的好處,再怎麼骯髒的事情都能幹出來。」
「二十年前的事情和我們遭遇的事情,有什麼關聯呢,水上君?」
「秋五的意思是,這個幕後黑手,是和瀧源村有關聯的人啦!」
「可惜沒有糖果,不然一定會發給你做獎品。」
「發糖果的事情等回到學校以後再說。」火村加重語氣,表示沒心情開玩笑。「秋五的意思,莫非這人是月岡大叔──」
「如果有這麼簡單就讓人連想到的話,大家也不必在這邊高談闊論。所以你別那麼猴急,容我徐徐道來。」稍微緩了一口氣之後,水上繼續講下去。「二十年前的災害事故,可說是滅村等級的事件,幾乎是無人生還。」
「幾乎的意思是指──仍有倖存者。」
「非常銳利的推測,回去記得提醒我給你兩顆糖果,火村。」他半開玩笑般的講。「這下子,你們應該可以明白,幕後黑手是怎樣一個人了。」
「水上君是指,幕後黑手是二十年前的倖存者。可是之前又講過,幕後黑手和薩奇是合作關係,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讓薩奇幫忙報仇,反而要這麼大費周章,繞遠路?」
「我想,這必然是雙方合作的條件之一。再不然,就是復仇的對象並不僅止於染井清正一人,而是想要將目前瀧源島的四千人做為三途川上的好夥伴。」水上說到一半,把視線投向茜:「妳認為這說法怎樣,中島?」
「連帶報復是社會上常有的事情,隊長小弟。」
「正確。」點了點頭,忽然地轉換了話題。「對了,妳是怎麼知道瀧原村是被毒殺的?連我都不敢做出這樣的推測呢。」
「請把這種能力稱之為媒體人的直覺。」
「直覺啊……確實啦,有些人是依賴直覺行動,我認識的人裡面就有這樣的麻煩人物,個性雖然可愛卻也讓我吃足苦頭。」
「可以公布謎底了吧,秋五?」火村催促。「再賣關子只是浪費時間哦。」
「我已經委託認識的人幫我調查過了,二十年前還真有一個瀧源村的倖存者。那是一個才六歲左右的孩子,事件過後被一對在長崎的老夫妻收養。這個孩子繼承了這對夫婦的遺產以及姓氏。」
「你連這種事情都查的到?不對,你是什麼時候調查的啊?」火村臉孔嚴肅,看起來有些不太滿意。「與其做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打電話求援?」
水上輕搖手指,嘖嘖兩聲:「這你就不懂了。第一,這番推論必須要有明確的證據才能證實。第二,遠水救不了近火。」
他頓了一頓,又回到話題上:「那個倖存者是麻生家的人,身上背負兩千條命的哀怨,這份哀怨以致於步入邪道。」他的話語讓三人漠然。
「你進入正題之前都需要這麼一段開場白嗎,隊長小弟?」
「我們已經進入話題核心了,中島茜。」他的語氣淡然,加上那意味深長的語氣,實在聽者感到不悅。「妳以為我在跟什麼人打交道?一個被染井清正視為眼中釘的女記者,竟然在面對職業殺手的情況下突圍,並毫髮無傷地離去……雖然我也有拖延時間就是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哼,妳當然懂,中島。」說到這裡的水上臉色一沉,炯炯有神地盯著茜。「哦,不對。我想該稱妳為──麻生茜。」
他的話語就像一顆高當量的重磅炸彈,在琴梨與光一郎的面前炸開。令他們倆有些目瞪口呆又有些難以置信,紛紛把目光焦點放在現場的女記者身上。
「茜姐是壞人?」對於這爆炸般的結論有些難以置信,琴梨難掩驚訝的看向水上。「怎麼可能?」
「妳不覺得奇怪嗎?這名年輕的記者接觸我們,為的究竟是什麼?是為了單純採訪新聞,還是說為了向我們三人隱瞞什麼?」
「我還期望你告訴我呢,隊長小弟。」茜嘲諷地說。「的確,我出身於二十年前的瀧源村,也是麻生家的人,這又能代表什麼?每個人都有一、兩件不想提及的過去。」
「妳聽說過使用言語當作武器的人嗎?」再一次,水上談起完全無關的話題。
「嘎?」茜發出疑惑的咕噥聲。
水上目光移動到茜的身上,同時做出解答。「語言具備力量,某些人可以將這股力量發揮到極致,而這種人在我們的領域之中稱之為言靈獅。」
茜露出輕蔑的眼神。「你其實不是來自魔法學院,而是瘋人院吧?」
無視對方言語中的惡意,水上逕自說下去。
「我想事情是這樣的──為了避免遭到協會和靈能局的注意,妳利用的記者身分做為掩護,以採訪的名義在島上設置了結界點。
就在快要大功告成之際,我們三人造訪瀧源島這件事情出乎預料之外。正如同先前推測的,妳並不知道來的人究竟有怎樣的水平,會不會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這就打亂原本的步調。」
「步調?」
「就是這個超大型結界啊。」水上回答琴梨,「該怎麼做才會讓我們忽略呢?慌亂之下,妳的做法是讓我們放鬆對妳的戒心──」
「請等一等,水上君。」琴梨比出暫停的手勢。「你的意思是想嘗試告訴我們,茜姐與我們接觸的目的,是為了放鬆我們的戒心?」
「我並非試著告訴妳,而是正在告訴妳。」
這回答令茜很不滿意。她大聲叫囂:「你瘋了!」
「那妳保證自己就沒有瘋狂嗎,麻生?」水上再度露出輕蔑的笑容。「主張自己是正義的一方,為了瀧源村死去的兩千人而拉四千人陪葬,這當中難道不帶有一絲瘋狂嗎?」
「那你說!我是用什麼方法放鬆你們幾個的戒心?」
「這個並不困難。妳只要利用記者的身分接近我們,以採訪的名義跟隨,這樣就能營造出跟我們打成一片的氛圍。」水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過程當中不斷的邀約採訪,讓我們認為妳跟在旁邊就只是為了跑新聞,這樣就達成妳放鬆我等戒心的目的了。只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妳還安插了幾場表演秀作為保險。」
「哦?那麼,這個表演是什麼呢?我真想知道!」
水上比出手指一的動作,「第一幕是在月岡事務所的時候。讓我們看到妳被染井家打壓的模樣,透過月岡的牽線進一步的認識妳。接著妳便能用記者的身分跟我們隨行。在這個過程中,妳放出了染井家的訊息,讓我們片面得知島上有染井清正這樣的惡人。」
接著他又比出二的動作,「第二幕,港口的衝突。據我推測,妳是趁我們三人專注於實習的時候連絡薩奇,安排他事先出現在港口。表現出與妳勢不兩立的模樣。由於染井清正這個資訊,讓我們先入為主的認定薩奇阿朗佐是惡棍,而妳是遭受打壓的一方,這樣不知不覺就會與妳立足於同一陣線。」
他再度比出三的手勢,「第三幕,染井宅邸的宴會。染井清正透過薩奇的穿針引線,間接的邀請我們參加這場鴻門宴。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加深了染井是惡人,而薩奇只不過是他養的狗這種心理印象。」
最後,比出四的手勢,「第四幕,就是舊區的倉庫。妳誘使我陪妳行動,讓我見識到了倉庫的麻藥,接著安排薩奇與我展開遭遇戰,讓我以為薩奇這麼作是為了滅口。妳則是趁機把還在事務所的人引到森林來,才會有後續的栽贓大戲,把自己打成受到栽贓的那個。」
說到這,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沒有溫度的陰寒笑容:「標準的四幕劇,起、承、轉、合。薩奇也一直放出想要殺害我的言論,就是想把我誘導進『他是為了殺我』這條思考死路裡,而沒去思考其實別有目的。」
「非常了不起的推理秀,隊長小弟。好到我可以寫一篇專欄故事的程度」拍了拍手掌,「你的這些話語只不過是推論而已,並沒有實質的證據。」
「確實啦,我沒有『實質』的證據。」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很諷刺似地,水上刻意嘆了口氣。「因為妳最大的武器,就是無形的東西嘛。」
「你該不會想說是魔法吧,隊長小弟。」
「是不是魔法這個我不敢肯定,但妳所用的武器是最難以防備的。在特定條件之下,甚至可以說是無法防備的無敵星星。」
「願聞其詳,是怎樣的武器。」
「正如之前提及的語言。這就是妳唯一,恐怕也是最兇狠的武器了。」
「語言做為武器,你想說的是催眠術嗎?」茜的喉結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口水。
「我比較偏向於強烈的心裡暗示啦。」水上仔細看著茜的臉。「妳應該是言靈師,如果不是那至少也是可以驅使言靈的人。」
茜相當驚訝地張大了眼睛,「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打從一開始妳就已經下達了『這座島嶼很普通』的暗示,讓我們認為這座島沒甚麼特別之處。搭配那四場安排好的戲碼,就讓我們陷入了思考的螺旋,完全沒有考慮何謂真實,什麼又是虛假。」
這讓茜很意外,問他是不是就這樣就得到結論。
「這個嘛……說真的啦,我得感謝薩奇。如果不是他的話,恐怕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水上君的意思是?」
「也就是說,秋五跟薩奇戰鬥的時候發現了什麼。」
「就是這樣。」他們的這位好同學點了頭。「我就覺得奇怪,薩奇不論是短刀術還是戰鬥能力,都稱不上是最頂尖,卻讓人難以招架。原本以為是被他支配了,但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講到這邊他笑了出來。「兩次跟薩奇的戰鬥之中,妳都下達了心裡暗示。」
「什麼話?」
「第一次在森林的時候,妳說過『我看不到薩奇』。這還真的是讓我吃足了苦頭。但是當火村跟琴梨出現的時候,卻能很準確的分辨出薩奇的位置,那時候我就在推測自己是不是中了幻術。直到第二次,也就是在事務所之前發生的戰鬥,妳說過我們三個絕對贏不了薩奇,結果也看到了。」
他冷哼一聲。「我還想個傻瓜的以為是薩奇用魔力支配我的頭腦……但真正的元凶卻一直在身邊。」
「說起來,這些也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茜輕輕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有直接證據。」
「其實妳剛剛就已經間接承認自己是幕後黑手了,我還以為妳已經知道了呢。」
「我怎麼不曉得?拜託告訴我一下。」
「記得我說過,染井的死因是子彈,對吧?」
「所以呢……」
「妳怎麼知道他是自殺的?」水上問。「我可沒說他是飲彈。既然我沒提過,妳卻這麼明白,那就代表一件事情。」說到這裡,少年目光凜然。「妳早就知道染井已經自殺了。」
「那麼,我是什麼時候去殺害染井的?」茜不服氣的追問。「我一直跟你們三個在一起啊!」
「園田。能告訴我,妳從睡醒一直到我們決定出發的這段時間,做過什麼嗎?」
「琴梨記得那時候才剛醒來,然後……然後就……」說到這裡,亞麻色頭髮的少女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火村呢?」
「別問我想不起來的事情。」
「所謂的記憶總共有三種階段 。」像是在指導學生,少年又再度提起不相干的事情。「獲得資訊並加以處理整合的『編碼』,將整合過的資訊做紀錄的『儲存』,以及將儲存資訊讀取出的『檢索』。記憶系統的三個階段就像一條流水線一樣,將進入的刺激信息流轉變為能夠被存儲和回憶的有意義模式。」
「所以呢?」
「只要任何一個步驟出現問題,就會導致記憶的信息丟失,或者因為信息間的錯亂導致讀取失敗。」少年微笑,「我們三個人會短時間集體失憶,就是『儲存』階段出現問題,才導致後面的『檢索』沒辦法進行。」
「你到底要說什麼!」
「──這讓我想到一個經典的笑話。」
這句比較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輕快的講。
「從前有個精神病院的病人堅持斥己不是瘋子,吵著要護士放他出去。於市醫生拿出了手電筒對窗戶外照射:『嘿,如果你認為自己很正常,那麼就順著這個手電筒的光柱爬出去,我們也不會派人抓你。』但是那個瘋子卻搖頭說:『什麼?你當我是瘋子嗎?你鐵定會在我走到一半時關掉它!』」
即便水上滿臉笑意,唯獨目光不然。
「了解我的意思嗎,麻生茜。」他繼續說。「不管是魔法也好,言靈也好,瘋掉的人是不正常的人,而接受異常事物的瘋子才是正常的人,難道不是嗎?」
「說了這麼多,隊長小弟──你有直接的證據嗎?」
「這個嘛,如果我告訴妳我正巧有直接的證據,妳會怎麼做呢?」
「你在唬我嗎,水上秋五!」
「無論是魔法使還是陰陽師,只要投身魔道世界的人就會專注於魔道的研究上。時常忘了世間上還有所謂的科學,不在乎科技的發展甚至藐視科學。」對這個說法相當不以為然的水上『嘖嘖嘖』地搖搖頭,接下去說。「言靈師雖然可以對人類進行強烈心裡暗示,但是對於沒有心靈之物卻產生不了作用,那是我們稱之為機械的玩意兒。」
說到這裡,少年拿出手機,稍微用手指操作了一下畫面叫出了撥放程式後,按下播放。
從手機擴音機傳出的是四個人的閒聊,而聲音的主人,正好是現場的四位。
當這個聲音撥放出來的時候,茜原本因為不悅而扭曲的臉孔頓時轉為錯愕,那是一種發生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才會表現出來的神情。
「水上君,這到底是。」
水上只是食指輕抵嘴唇,一副『接下來的東西很精彩』的表情。
只見擴音器裡傳出的是茜的聲音,她用非常平穩的聲音說道:『水上秋五、園田琴梨、火村光一郎,接下來直到我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們三個都不會有任何記憶。』
「──!」
「那麼,可以請妳解釋嗎?為什麼講這段話?以及為何要奪取我們的記憶,麻生茜小姐。」
茜面無血色抿著嘴唇,好像還想辯解些什麼,但卻和數分鐘前據理利爭的氣勢迥然不同了,表情顯露出內心的極度不安。
幾度掙扎之後。
良久,她終於開口──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隊長小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