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觀測者的角度,世界,離奇地恢復了和平。……正確來說,是神樹結界內的區域,回到了大地震前的狀態。本來在市區那兩到三處的大型天坑,皆已消失無蹤。不過,外頭的世界,則依然是滿目瘡痍,被黑暗覆蓋的情況。
會這樣以最小損失回歸日常,簡直就像是,大地母神非常中意神樹方獻上的供品般。
結城友奈,沒有回來。
東鄉美森,也是。
*
「這裡是……」
東鄉扶著頭,坐起身來。
向著友奈伸出手但沒能抓住她,最後與她一同墜入無底深淵的東鄉,在意識離線,呃,就是失去意識一段時間後,重新接上線。她手碰觸到的,是冰涼的土壤,兩邊發著幽光的牆壁像是陡峭的山壁,那有如一線天的上方,則一片黑暗。──這就是從大地裂縫內部看出去的光景嗎?東鄉花了點時間,才明白自己是掉入這麼不得了的地方。
「友奈呢?」
理論上,友奈應該會掉在東鄉旁邊,不見蹤影的原因會是什麼?
絕對不會是把東鄉放著不管吧!所以是其他的理由。例如,兩人在中途便分別掉到了不同的場所。
這樣枯坐下去也不是辦法,東鄉決定順著山壁前進看看。──幸運的,這裂縫並沒有叉路。但反過來說,要是一開始就選錯方向,回頭時可是會懊惱好一陣子的。走了一段路後,東鄉發現兩個不尋常的地方:首先,前方的道路上,有著精靈漂浮著。那是少女姿態的可愛精靈。東鄉沒料到連這種地方都會有精靈,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天津神方的精靈吧?
──第二件事,也是最不妙的事情:從剛才開始,東鄉怎麼呼叫小讀,都沒有回應。似乎不是賭氣,是連氣息都感覺不到。掉落的時候,東鄉的身體也產生了異變嗎?如小讀的願望般,雙方的靈魂分開了嗎?……假如這是這樣,沒說一聲就道別,總覺得有點寂寞呢。
是說,擺在眼前的麻煩事是那些精靈,得先想出辦法才行。
(怎麼辦?要強行突破嗎?)
東鄉躲在精靈們看不見的暗處低聲自言自語。
……然後就沒注意到從後方來的精靈了。
她被一陣軟綿綿的衝擊給推出暗處,回頭一看,連背後都有一大堆可愛的少女樣貌精靈!她們(?)發出不明的可愛叫聲,一股腦地推著東鄉走!
「等一下!」
竟然不是攻擊?不過被這樣推著走,不知會去何處的未知恐懼感還是有的。但是,東鄉越是掙扎,這些她所不知的,被命名為黃泉醜女的精靈們便越是將她往前推!
不知不覺,或者是一回神,她便坐在椅子上了。過程,她全然沒有印象。此處,感覺有點像她們勇者部常去的烏冬麵店,不同之處在於平時人聲鼎沸的麵店,是只有東鄉一個人。
不,還有個嬌小的人影,坐在東鄉對面。
「友奈?!」
不對,不是友奈。東鄉竟也有誤判的時候。──對面的女孩雖然與友奈面容相似,可是整整矮了一個頭。髮型……是只梳成一顆的特大包包頭。光憑這點,就能說不是了。
對面,似乎也很清楚東鄉認錯人了:
「我是稚日。」
她淡淡地自我介紹。
會有著這麼像的臉,是友奈的親戚之類的嗎?比如說堂妹。東鄉混亂但不停思考著。
這時。
「快吃吧,麵要涼了。」
稚日的身旁,與她並肩而坐的位置上,又有人開口。……東鄉倒抽一口氣。開口者,長的就像是年幼的自己照鏡子一般!能判定自己不是精神錯亂的證據在於,以前的自己可沒綁過雙馬尾髮型。嗯?妳是指,與小讀組合之後的髮型不也是這樣?那個不算是正統雙馬尾啦。
除此之外,還有表情。
自稱稚日的小友奈(?)是睡眼惺忪貌。有如年幼東鄉的孩子則一臉嚴肅。東鄉必須說喔,她在憂國憂民之外的場合才不會擺出這種臭臉。
話說回來,她是說什麼要涼了?東鄉如大夢初醒般,發現自己的面前擺著一碗烏冬麵。……是要吃這個吧?看到稚日吃的這麼香,東鄉也有點餓了。她習慣地拿起筷子,本來是想說「我開動了。」,不過旁邊的桌子實在很吵。怪了,剛剛的那些可愛精靈,也就是黃泉醜女們,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們狂吃烏冬麵的樣子,讓冬鄉想起牛鬼。像她家的精靈,用餐才不會這麼沒紀律。
在心中幫她們嘆氣的東鄉,真的要雙手合十開動之時。
友奈從廚房走了出來。
「對不起,母親大人,廚房整理好了。還讓您久等真是不好意思……咦咦!!東鄉同學!!!!」
「友奈?」
這次,是真的友奈了。只是穿圍裙的樣子好不適合她。
「東鄉同學妳妳妳怎麼會在這裡?」這是東鄉也想問的問題。即便友奈似乎是比較能掌握現狀的人。──友奈迅速抓住東鄉的肩膀,將她拖離椅子,拉到一旁講悄悄話。「無論如何,東鄉同學都別再繼續待在這裡了,快走。」「什麼?」「這個地方可是黃泉哦。」
真難得,友奈是解說役呢。依照她的說法,友奈與東鄉是真的掉進了地底,不,是更加不可思議的地方。就算是對神話學沒有多加用功的友奈,能從她嘴裡聽到這詞,便能清楚地知道,此處是亡者的國度。
不過,就算友奈這樣說……
「東鄉同學快走吧,乘著大家還在吃東西的時候。」
友奈將東鄉推向店門口。……等一下,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
「那,友奈呢?」
推著的力道稍微減輕一點。
「我呀。」友奈露出了苦笑:「我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然後奮力一推。東鄉被推出了烏冬麵店。被推離了黃泉。只有她一人。
*
以東鄉的視野來看,世界,離奇地恢復了和平。……正確來說,是神樹結界內的區域,回到了大地震前的狀態。本來在市區那兩到三處的大型天坑,皆已消失無蹤。只是她無從得知的,外頭的世界,則依然是滿目瘡痍,被黑暗覆蓋的情況。
會這樣以最小損失回歸日常,簡直就像是,大地母神非常中意神樹方獻上的供品般。
結城友奈,沒有回來。
東鄉美森,卻回來了。
*
被稱為母親大人的神祇,盯著友奈端出的麵。
──就神祇自身來說,他們根本不需要人類的形體來識別彼此。會以人類的樣貌出現,單純是一時興起,對人類的寬容吧。而這形似東鄉的模樣,則是從友奈的記憶配合妄想所塑。畢竟友奈並沒有見過小時候的東鄉。順便說一下的,稚日那副模樣,其實是從東鄉的記憶所想像出的友奈小時候形體。因為稚日現形時第一個目視她的,實際上是東鄉。
「好了,母親大人,快吃吧。」
解決一件事,回到桌邊的友奈,沒注意到和自己有高達八成相像的稚日,催促著母親大人神祇。順道一提,一邊的稚日,是已經吃到碗見底,將麵湯也咕嚕嚕喝下肚了。
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是源自於友奈與母親大人的一個約定。
比東鄉墜入黃泉更深處的友奈,比東鄉還要更早醒來。剛醒來,眼前的便是母親大人。她直覺地,察覺到了眼前這神力深不見底的古老神明,非常危險。也感覺到,祂就是牛鬼所懼怕的,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
會以東鄉的形象套上去,果然還是東鄉媽媽的印象太強烈。總之,母親大人以類似東鄉的樣貌好讓友奈辨識,並開口說話:
「汝為人類,何稱妾身為母親大人?……無妨,人類同為妾身眾多孩子之一,此稱並無不妥。」
「……可以不要用文言文嗎?」
平常負責這方面的牛鬼不在啦!話說,友奈也很自然地接受了牛鬼沒能來到這兒的事實呢。對於母親大人難解的古文,友奈露出吃了酸梅的痛苦表情。
還好,母親大人很識相地(?)轉換了說話方式。
「身懷神力的小女孩呦,妳到這裡做什麼?──單單為了阻止妾身毀滅世界,妳深入此險地?」
「啊?呃,那個,可以這麼說,吧?──母親大人,為什麼非得毀滅世界不可?」
「沒有特別的理由。」
「咦?」友奈驚呼出聲。所以,只是一個念頭,就要毀滅世界?神明隨心所欲的想法,是凡人難以理解的。母親大人繼續解釋:
「妾身僅僅是因稚日墜落於黃泉,於長眠中醒來,偶爾為之。」真是夠隨便了!
但,友奈想到的,反而是正向的發想:
「也就是說,只要給妳一個不毀滅人類的理由,妳就會罷手,的意思?」「……也能這麼說。」「喔喔喔,不該毀滅人類的理由!不該毀滅人類的理由?喔喔喔喔!!!」友奈開始絞盡腦汁。
──可是沒這麼輕易想到。她很快,便開始腦袋冒煙。
「──為什麼不該毀滅人類呀?」
「……這是妳該給妾身的答案吧?妳怎麼反問妾身?」
快想呀,這樣下去,豈不是因為友奈沒有給出答案,才導致人類滅亡,世界毀滅嗎?這種重罪,友奈可背負不起。──有種形容詞是靈光一閃,不過友奈只能算是胡亂回答:
「因為,人類滅亡的話,就沒有好吃的東西了。」
這到底是牛鬼的意見、還是她自己的意見?
母親大人瞇起了眼睛:
「妳的意思是:人類很好吃?」
「不是!」不要突然變成需要活人獻祭的神明好嗎?偉大的母神大人。「我的意思是,料理!──料理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面對力量足以毀天滅地的神祇,是會有幾個人把料理回答作人類的偉業呢?但,很像是致力品嘗美食的友奈(在慌亂中)會說的話。
「料理……?」
──母親大人沉睡的時間點,是落在人類文明的前期。做為一個以創造權能為主的神祇,於不被已經完善之世界所需要的情況下,不是消逝於歷史中,便是沉眠。也就是說,她對友奈口中的料理發展程度,並不清楚。
「米飯一類,就是你們人類最偉大的成就?」
「是烏冬麵喔。」又一不小心答了自己最喜歡的食物。
「哦?」母親大人好似被挑起了點興趣:「妳都說到這種地步,妾身不嘗嘗看,好像有些可惜。」「這樣的話,我知道一間很好吃的……」「──由妳做給妾身吃。」
事情就是這樣。
母親大人利用權能,將友奈記憶中的地點於黃泉裡再現。此處,烏東麵店,既為黃泉,又並非黃泉。廚師,為友奈擔當。……沒問題嗎?現在,她是端出了成品,其他的精靈們與唐突出現到友奈覺得很莫名其妙的稚日都吃的很香,大概是沒問題。就差母親大人了。
只是,要是她吃起來不高興,一切依然是白搭。
結果是。
「好吃!」
母親大人的小嘴稀里呼嚕地吸進麵條,然後眼睛閃閃發光。
看來是成功了。
友奈坐到了東鄉離開的位置上,看大家都在吃,她自己也餓了。忙到現在,她這廚師是連偷吃的機會都沒有,這下是能吃吃看,自己的料理處女作是什麼味道了。
「不好吃!」
麵好硬、湯頭太清淡、調味也很奇怪,吃過後自己舉出諸多缺點的友奈如此哀號。
不,應該說,與好吃差了一大截,不挑剔的話不算難以下嚥的東西。
自己手製的東西,果然與店裡的商品仍是差遠了。
「……我是不是該和東鄉同學討教一下作菜的秘訣?」
*
東鄉美森,在店門口的角落蹲下,抱住大腿。
眼淚不斷落下。
只有她平安歸來的結局,根本就不是她所期待的。
犧牲友奈所換來的和平,根本不是她所期盼的。
該用什麼辦法拯救友奈,她目前還沒有頭緒。不過,先讓她哭泣一下吧。
為了重新打起精神。
在找出拯救世界也拯救摯友的辦法前,她感覺到有人站到她面前,伴隨著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
完
後記廢言: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86 -不存在的戰區-》呢?
雖然不喜歡那種風格的作品,不過對於那種直到最後一句都在騙人的結局(以第一捲來說),小的煞是欽佩。結勇SS的結局,我本來也想弄成那樣,可是寫完之後……自己果然還是差的遠呢。不由得這麼想。
好了,最後主角群只剩下城鄉組合的結尾,喂喂!其他人可不是死了呀只是沒寫出來,大家還滿意嗎?個人是挺滿意的,畢竟我到最後,還是在隨心所欲(?)地增加蘿莉腳色。稚日與母親大人,都是基於友奈與東鄉生下的孩子所猜測的樣貌,花結未出第四蘿莉友奈,只能自己努力了!
最後,謝謝陪伴到最後的讀者,本篇就寫到這裡了喔。等第三季再看看哪邊還能再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