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鱗傷的主僕身子挨著身子,莉娜更因為背部碰到堅硬石頭發出哀嚎,不過無暇理會,她撕下自己衣袖綁在夏洛特肩上止血。契約之故,強制莉娜優先保護主人;如果沒盡力達成這點,主人死去了,她也會被契約噬命。
石縫外頭狂風肆虐,轟隆轟隆地摧毀著大地。黑衣人的行動是取她倆的命,莉娜身份不可能暴露,所以正確說是為夏洛特而來。
現在不是探究黑衣人來頭的時候,夏洛特覺得手臂另一方傳遞來的溫度越來越低,她撥開女僕冷汗直冒的銀髮,底下的面容既蒼白且充滿憎恨。
「殺人,」莉娜打著冷顫說:「我的生命就是殺死任何阻礙我活下去的人。芸芸眾生的意義,也只僅於是否牴觸我的生存之道。」
殘喘的呼息隨著情緒而加劇,陰暗裡的淡紫色雙瞳如利牙狠狠咬住夏洛特。
「我可不想和妳死在這裡,快結束這扮家家酒的遊戲,解放吾!
吾要殺光他們,挖出他們畏懼的眼珠子,丟棄在地對吾崇敬!將每一塊威脅吾的筋肉自關節分離,掛於高空昭告世人吾之偉大與榮耀!
吾乃為殺而生之存在,吾乃殺神!」
女僕終於釋放長久以來的憤怒。
夏洛特哭了,眼角流出晶瑩淚水。
她覺得自己做錯一件事,憑仗著天真,泯滅了眼前這個生物所擁有的世界上最殘酷、最直接的天性。
此刻更害祂落入死亡邊緣。
眾黑衣人等待著風魔法消去,眼睛不停在林地搜尋獵物蹤跡。
「啊!」
天外飛來的匕首,穿越無數枝幹擊中了其中一位匍匐的弓箭手。
他們朝夥伴看,另一柄即將射在弓箭手身上的匕首在空中變幻成俐落短髮的女僕。
女僕小滿又扔出兩柄匕首,一個飛往劍士,刺在他腳上。一個飛往林徑的盡頭,到了魔法師眼前,小滿瞬間現身打倒來不及反應的魔法師。
藉由匕首移動,她的武技『追星』能達到類似瞬移及傳送的能力。餘下的兩位黑衣劍士不敢再進攻,看來很清楚戰力的差距。
接著更令他們震驚,魔法釋放的旋風裡發出強烈光芒。
「破空之刃!」
青色的劍斬破了風,漫天的褐黃枯葉飄落在艾利昂周圍。
眾黑衣人評估局勢後迅速撤退了。林地歸於平靜,艾利昂伸手將石縫裡的夏洛特拉出來,還有緊閉著雙眼、奄奄一息的莉娜。
被送到醫療室的莉娜氣色恢復許多,在生命女神的雕像底下,胸脯的純白絲巾一上一下飄盪,沉睡的樣子就如一位女僕,『平凡』的女僕。
她的主人一直守在身邊,老實說,該不該向生命女神祈禱的問題令夏洛特困擾;女神會庇祐奪去成千上萬性命的莉娜嗎?
到了傍晚夏洛特想弄些吃的,她請正在書寫病例紀錄的光之祭司照顧莉娜,而光之祭司以溫柔的語氣要她不必太擔憂。
離開醫療室,門外已有女騎士和一匹白色天馬等候許久。
「夏洛特同學,會長大人邀請妳共享晚餐。」
女騎士身材比男性更挺拔,穿著學生制服掩蓋不了高貴氣質和腰間的配劍,而胸前的藍花墜鍊凸顯幾分女孩子魅力。
「您是……學生會的書記學姐吧?」
「我是悠薇,亦是會長大人的家臣。」悠薇牽來天馬,協助夏洛特坐上去。「請放心,我會留在這守護莉娜同學。」
馬蹄逐漸加速,夏洛特緊緊抓住背上的鬢毛,天馬穿越學院走廊,一踏上草坪,張開雪白色的雙翼。迎來一股風壓,牠往上大跳躍,她們像是被風捧在手心般,遠離了地面。
璀璨的星海在夏洛特頭頂上閃爍,破碎之月占據一方,環繞著的魔法銘文緩緩流動。清涼的夜風很舒服,於是夏洛特鬆開手,搭在天馬的長脖子。
英華學院的建築縮小成玩具尺寸,飛過尖頂塔樓、圓型競技場、肅穆的校舍。她們開始下降,然後輕巧地以滑翔方式進入一座玻璃的溫室花園。
透明的玻璃牆外可見夜幕繁星點點,牆裡則是搖晃的燭光倒映在熱帶植物的闊葉上,有的植株之高甚至要碰到屋頂了。夏洛特聽見藏在深處的潺潺溪水,天馬載著她擦身而過紅黃的馬纓丹花叢。
花園中央是擺上羊小排與沙拉的長桌,旁邊的火爐正在烤的魚串發出誘人香味。在那裡迎接夏洛特的學生會長,姿態宛如丘崖上獨立又堅韌的山杜英樹,眼神卻比豆梨之花更柔情。
「夏洛特同學,妳應該第一次來學生會室。這座花園原本荒廢了,整片雜草叢生,我花許多心力照顧,當上學生會長後,因為太繁忙乾脆直接搬過來。」洛彩說著,將夏洛特從馬背扶下。
「謝謝,洛彩殿下。」
夏洛特拉起裙腳的兩邊,微微蹲低了身子。即使富可敵國,身為平民的她仍須向一國公主行禮。
原來是學生會室……
她看見周圍的書架,想像花團簇擁的環境下辦公室多麼愜意。一把銀色的騎士長槍立在架上,應該是洛彩的武器。
「學院裡大家是平等的,請稱呼我學生會長吧。」洛彩微笑道:「見到妳平安太好了,莉娜同學傷勢怎麼樣?」
「傷口癒合地很順利,祭司也說沒有大礙。」
「讓妳們在課堂中受襲擊,甚至沒逮捕到犯人,我在此致上歉意。」
洛彩深深一鞠躬,長髮如雨瀑優美地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