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能夠幸福快樂的生活,這叫做常態…嗎?
我生在一個被幸福包圍的家庭,過著正常普通人都能過的普通生活。雖然沒有半點刺激,只是普通的日子……但卻很幸福。
如果說,人的一生只能夠實現一個願望,那我能夠拋棄所有的慾望,只求我……能夠回到五歲時的那個幸福時光。
雖然這很自私,但如果只能實現一種願望,那不論會重來多少次相同的人生,我都會許這個願。
『你會哭嗎?』
小時候,還在讀幼稚園的我就跟平常一樣被媽媽給叫醒。但在我以為今天就跟往常一樣要去學校上學時,媽媽跟我說了。
「今天學校不用去喔」
我聽到這句話時心裡有點小失望,因為不能到學校跟朋友一起玩,但同時又感到有點開心……因為學校的課程實在是非常無聊。
「為什麼?」
我輕輕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在黑暗遮住視線的狀態下問向媽媽。
「因為今天有別的事情,所以媽媽幫你請假了」
聽到這話的我停下揉著眼的手,開口想問是什麼事情才需要讓我請假,卻在睜開眼後才發現媽媽已經走出了房間。
為了向媽媽問清楚,我爬下了床並走出房間,卻在踏出房門的瞬間感到一股奇怪的氣氛。
「喔~你醒啦?」
一走出房門的我,馬上就被親戚的大伯給叫住。見到大伯的同時,我的腦中也立刻浮現「為什麼大伯會在這?」的疑問。不過在這之後我發現不僅是大伯,就連其他我見過的所有親戚們都出現在了我家。
「欸?」
我渾渾噩噩的看著他們,但也禮貌性的一一叫了他們一聲來當作打招呼。
這之後我忘記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記得我被媽媽給帶了出門,並來到離家裡有點距離的賣場。
「XX你有想要吃的東西嗎?」
「沒有」
我與媽媽在賣場裡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在這逛了相當長的時間。
有時到生鮮食材區逛逛、有時到玲瑯滿目的零食區、有時到能夠隨意觀看書籍的購書區、接著又到了美食區吃了點東西。就這樣子,我坐在巨大的四輪鐵欄網的椅子上,被媽媽推著在賣場裡四處亂逛。
然後我們就走出了賣場。
在沒有買任何東西的情況下,我們母子離開了賣場。而我也在同時間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天黑了。我不清楚我們在賣場裡逛了多久,只知道剛來的時候天還亮著,而離開時卻是黑壓壓的一片。
「你們回來啦?」
「逛了有點久」
「沒關係,離出門還有一段時間」
「……嗯」
回到家後,爸爸走向了我們並與媽媽開始聊起我完全聽不懂的話題,而一旁的我只想趕快去看電視。
之後在看電視的同時,我也吃著來到家裡的大姑姑所煮的飯。我不得不說,大姑姑煮的飯在我的心中是前十名的好吃,佔有不可撼動的一席之地。
夜更深時,客廳裡擠滿所有早上我見過的親戚以及剛到的親戚們。他們一直不斷的聊天,就像是在避開什麼事情一樣。而我就在眾人的前方,坐在家中的地板上,靜靜地看著電視。
原本不斷聊著的親戚們突然全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電視正播放著的卡通聲音。早上剛睡醒時的那種奇怪氣氛又再次的出現在周圍。而在我內心感到疑問的同時,我的目光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看時。
「XX」
這時,大伯出聲叫了我。
「嗯?」
「大伯我問你一件事情喔」
「嗯。什麼事?」
「如果說……大伯是說如果喔……」
「嗯?」
「如果阿嬤她過世了……你會哭嗎?」
『你會哭嗎?』
大伯的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也依然在我心中揮之不去,但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的我就連思考的動作都沒有,就肯定的回答了大伯。
「不會啊,為什麼會哭?」
或許是當時的我還小,所以我才能夠給出毫不懷疑自己的回答吧。聽見我的回答之後,大伯露出的苦笑更是讓我印象深刻,而一旁看著的親戚們也都默不吭聲的露出苦笑。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我一人……只有我一人像是做完事情一樣的轉回頭去,繼續看著電視上所播放的卡通。
當這沉重的氣氛持續好一段時間之後。
「啊…出來了……該走了、該走了」
「……」
「嗯」
親戚們紛紛站起,跟隨那個受白布掩蓋臉龐的人。當時我並沒有跟著大人們一起跟隨而去,而是走往自家的窗邊、並朝著一樓往下看。
「嗚哇啊——…啊啊啊——」
「阿嬤——啊啊啊…嗚啊啊啊啊——」
我在窗邊聽見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回過頭後看見了在我身後的兩個哥哥。兩個人的臉哭的跟什麼一樣,但看著他們才讓我發覺……我也一樣。
早在今早出門之前就見過一面、卻始終不願承認今天所發生的『事實』、始終不願面對早已知道『結果』的我在這時想到。如果我現在不面對的話,我想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阿嬤——!」
我朝著一樓,向躺在棺材中的那人不斷哭喊著。
*
過了幾年後.傷心的往事被平淡無奇的大量日常給沖淡,終於放下心中那股痛的我來到了國中二年級。
「……」
在國二要升國三的這段時間裡,學校為了犒賞辛苦考完試的學生們而舉辦了烤肉大會。但老實說,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就在所有人都在高高興興烤肉的時候,我與媽媽一起來到了校長室。
將門打開後,裡頭站著兩名身高頗高、外表還算年輕的人物,也就是我就讀國中的學務主任以及校長。
「那麼這裡是申請通過的輔助金」
輔助金?說到底為什麼我會申請輔助金?而且今天我不是應該高高興興的跟同學們一起烤肉的嗎?為什麼我要在這領三小輔助金?
我邊看著校長遞過來的信封袋,邊在腦中不斷的思考。
「非常謝謝兩位的幫助」
當信封袋被接過後,身旁的媽媽向兩位教職人員微微低頭致謝。而我的精神雖然有點恍惚,但也跟著做出低頭的動作來向兩位道謝。
隨後我們離開了校長室,搭上不知為何出現在這的,我大姑姑的車子。坐在車上搖搖晃晃,精神一樣恍惚不定的我,就這樣來到了某間醫院。
這間醫院的景色我很熟悉,大概是不久前我在這住了幾天的關係吧。看著周遭那沒有任何變化的景色一段時間後,我們坐上了電梯,來到加護病房大樓7樓的的某間病房門前。
「我們回來了……欸、喂!XX你要去哪!?」
「別管他了,讓他去吧」
儘管大哥跟媽媽的聲音迴盪在耳邊,但我依然逃也似的逃到了這層樓的的病人交流區。
在這個區域中,有三張大型的沙發供人坐下休息,有32吋的液晶電視可以隨意使用、觀看想看的電影。
而我接下來……得在這裡住上幾天。
身在加護病房的這些日子裡,我偶爾會到那間病房中見見裡頭的人並隨意交談幾句。但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待在病人之間的交流區來度過這些日子。
我不斷的放映醫院準備的各種電影,不論愛情、戰爭、陰謀、奇幻、看都看不懂的電影,我通通都會看。直到所有電影都被我毫不間斷地輪流播放過之後,感到疲憊的我才離開這裡,慢慢的走回病房。
我打開病房的門後就立刻想往地上躺下去,不過雖然腦子這樣想,但我依然還是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並在沒多久後就在椅子上睡著了。
「嗯…?」
是在睡著後沒過多久的時候吧?這時的我醒了過來。看向窗外後我了解到太陽還沒升起,是依然只有路燈亮光的凌晨時刻。
「啊?……喂……喂!起來啊!你們快點起來!」
腦袋被睡意不斷侵蝕的我在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人有異狀後,立馬便將睡意給趕跑到九霄雲外,卯足全力地對著房間內的所有人大喊。而在場的人也就是我的媽媽、二哥、大哥。在所有人醒後,我們叫來了護士跟醫生。
6月24日……凌晨三點多。
我看著當時那名急忙趕來的醫生說完後就完全忘不掉這個日子、這個時間。就算我想拋棄,就算我想忘記,但卻也怎麼樣都忘不了。
*
聽當時某相關人士說,在逝者的身旁為他誦經,能為逝者減輕苦痛。於是我與二哥與那位我尊敬的人一同待在了這金碧輝煌的小房間裡。
「……」
「~~~~~」
二哥的臉上明顯流有兩道淚痕,而我用看的也知道二哥現在心理相當難過。二哥的嘴從沒停下,一直跟著帶領的錄音機唱頌詩經,這讓我相當敬佩他。因為我看著寫滿詩經的小冊子漸漸被水給浸溼、變皺,想跟著念卻怎麼樣也唸不出口。只要一發出聲音我就會哽咽,然後一直不斷的哭。
「啊?……欸!喂,你要幹嘛!?」
「……」
當我注意到二哥的聲音停下來時,我才發現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身旁。
「……你給我出去」
二哥說這話的同時捉住了我的衣領,使出他的全力將我給拖到了小房間外頭。
「你要是念不下去的話……你就別給我在這礙事!給我滾!別給爸增添困擾!」
於是一直哽咽著、絲毫無法將詩經念下去的我,就這樣被二哥給轟出了房外。而我從那天開始,只要一睡著就會夢到這絕對無法忘記的『24號』與『凌晨三點鐘』。
於是七天後,我發現我不會做夢了。
*
那天過後,我們一家人也不斷的忙著各種事情,直到受我尊敬的那人被送入火葬場的爐門裡。
我看著全部的過程,邊哭邊喊著事前工作人員要我們說的『快逃出來!』的話,絲毫不在乎會影響到附近的人,不斷的哭喊著。
我的記憶就到這邊,之後一段日子我都忘記了。回歸正常生活、回歸以往的國中上課的我繼續普通的過著日子,直到畢業就讀高一。
就讀高一的這一年,我們一家人被趕出了熟悉的家,被誰呢?被住在一起的阿公。
原因是阿公將他兒子過勞死的這件事的錯給推到了我媽頭上,還揚言要X掉我媽之後再去大樓樓頂跟隨我爸結束一生。於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一母三子臨時租了間房子住,並在這間房度過了兩年的時光。
打過官司之後,阿公被我爸的無路用、不負責任、不配做人的大哥給帶了過去,搬到了那邊住。
而我們在搬回熟悉的家以後,我以為會像以往那樣繼續過上普通的平淡生活,但事實卻是在這裡變了樣。
一是不斷想方設法照顧家庭的家母,為了幫三兄弟管理好財產而付出許多心力,卻也換來與三兄弟爭吵的日子。
二是父親過世之後,成年並有了自己想法的大哥的脾氣變的異常火爆。只要人在家,基本上就會不斷與家母大小聲,就連租在外頭的那兩年也是如此,每過幾天就吵一次架。
三是二哥雖然有自己的想法,卻毫無作為、一直玩著電腦。不過一年後有了工作並在半年內當上店長這件事讓我刮目相看。雖然在家時都待在自己的房裡,但有努力的好好工作。不過與家人之間卻愈來愈冷漠這點,令家母有點擔心。
最後是我。
我在家中自始自終都採取著中立模式,不管有沒有人吵架,只要沒干擾到我都沒關係。雖然只要沒干擾我都行,但我對家母的態度卻也越來越糟。以往會陪著家母四處逛逛的我,近年來一直不斷拒絕掉邀請。要是被家母給強硬帶上的話,整趟旅程都是一張臭臉。
老實說我很討厭這樣……但我卻就是這樣的人,而這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了。所以從以前開始直到現在,我都在想。如果我爸還活在這世上,那家裡的感情還會像現在這樣漸漸變差嗎?如果我阿嬤還活在這世上,那阿公還會因兩次的傷心欲絕而不願接受現實嗎?如果說我家沒有缺少父親這一角,那我還會擁有正常家庭嗎?
*
假如神明給了生活在這世界上的每個人能夠實現一次的願望……你會許什麼?
是發大財?是長命百歲?嘛……雖然不管怎樣都不關我的事就是了。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許個很自私的願望……這願望也就是回到這一切的開頭,回到所有人和睦的在一塊的時候。
打~家好!我是西瓜。
這篇我就不說啥了,沒啥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