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星星很漂亮呢。」
在我最後一絲的意識快要消散的瞬間，妻子的一句話將我拉回。
我睜開眼睛順著頭上的夜空看去，這日夜晚的天況不錯，能看到一片美麗的星空，不難理解妻子為什麼會發出讚嘆。
「確實很漂亮，看來來台東果然是正確的決定啊。」
雖然還是很想睡，仍不自覺的望著那片夏季星空，說出了感想。
「噗哧！虧你還說的出這種話，真的是大笨蛋老公，其實我很後悔來呢... ...」
身旁的妻子笑了笑，抱住雙膝、低下頭有些難過的說著。
不難理解妻子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畢竟都發生了那種事。
一時想不到怎麼安慰她的我只是保持沉默。
「吶，老公，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過了一會似乎是打起精神來了，她抬起頭問道。
「嗯，還記得。」
是十多前的事情了吧。
為了回應妻子所說的，我把眼睛閉上，開始回憶我們的相遇... ...
說來其實很奇妙不是嗎？明明所謂的回憶是記在腦中，卻要透過閉上雙眼才能更清晰的去看見。
──高中時的回憶漸漸出現在眼前。
記得是高一下學期的事了，那天中午剛好被音樂老師找去幫忙搬桌椅，雖然多少覺得麻煩，但要搬的桌椅也就一張而已，我便也不想就答應了。
學校的音樂教室位在二樓最邊緣的位置，平時沒人在用時門就開著，裡頭除了桌椅還擺放了台鋼琴，只要經過老師同意就可以彈。
費了一番功夫從其它教室多把多餘的桌椅搬到音樂教室，我在原地喘了一會、注意到在教室最後一排座位看書的女孩。
當時我們還不熟識，頂多只是叫的出名字的普通同學，猶豫了一下、還是出於禮貌和她了打了個招呼，她也驚訝的回以問候。
「那個，妳在這裡看書？」
「嗯，音樂教室比較安靜。」
很簡單的兩句話。
在那之後我們開始了交談。
說起來也不是對她沒有印象，在班上沒有和其他同學聊天時，她總一個人在座位看著書，給人的感覺並非孤獨，更像是享受獨自一人的時光。
或許是因為和班上大部分女孩不同，我漸漸受到她的吸引，之後女孩也借我書，和我分享她平日所見的事物，忘記是在哪一次對話，我們聊到了彼此將來想做的事。
發現，不約而同的，我們都想找個時間到外地看看星空。並非從小生活到大城市所見，充滿光害的夜空，而是故事中所描繪、遍滿繁星美麗的星空。
這個想法說出來的當下彼此的笑了，正因為覺得太過爛漫所以也沒和別人提起過，意外的成了我們共同的秘密。
很神奇的，尚幼的我們即使從未見過，還是透過各種故事與童話，著迷於星空的美好。
說來其實很奇妙，即使我們高一被分到同班時就多少有說過話，但我仍認為那時才算是第一次的相遇，因為至那之後才開始有更多交集、更多的接觸。
而之後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在一次告白後我們開始交往，直到畢業考上共同的大學，到了如今步入社會多年，這段感情也仍持續著。
其實很平凡不是嘛？
但本來覺得平凡乏味的人生，卻因她有了改變。
我會說，我的人生是因她而有了意義。
「如何，回憶完有什麼感想嗎？」
「只覺得時間真的過好快……」
快到彷彿那些都只是昨日的事，我和妻子才剛認識、對未來充滿迷茫。
如今卻也快步入三十，並計畫在一兩年內生個孩子。
意識到這點，讓我近乎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一定是因為太幸福，才會這麼想吧。」
妻子瞇起雙眼，露出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可能吧……」
常有人說幸福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
我深刻的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卻也明確感受到我們走過的人生。
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這些年來，創造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老公，我可以吻你嗎。」妻子把話說完，突然將身體靠近。
「怎麼了，今天這麼熱情？」
「明知故問。」
「好啦，妳想的話我是沒意見……」
反正氣氛正好，在星空下也很浪漫吧。
於是她慢慢把臉湊近。
即使已經結婚多年，這麼進的仔細看著她的臉，還是讓我覺得很害羞。
妻子輕撫著我的胸膛，在她的主導下，我們的雙唇慢慢交疊。
柔軟的觸感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傳入我的感官。
手輕輕放到她背上，很珍惜的抱住。
之後幾秒我們沒有在做更多動作，只是靜靜閉上雙眼、感受彼此溫暖。
不同於年輕時所感受到的激情，這個吻給我的感覺更趨近於家人間的平靜。
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
直到久久，雙脣分離以後，她抬起頭
「老公，答應我明年要再來喔。」
「嗯……」
說完、發現不自覺流下了水。
接著，更多的眼淚滴在我的臉頰上。
睜眼後看見妻子已經哭成一團。
「傻瓜，為什麼要哭，現在怎樣都不是時候吧……」
是真的累了吧，和方才比聲音變得微弱，還是這麼提醒她。
「吵死了，你自己不也是。」
雖出聲抗議，妻子還是用手把臉上的眼淚擦掉。
「不過這麼晚了，我實在很想睡呢。」
「不好吧，現在在荒郊野外的，而且回民宿後想幹麻就幹麻喔。」
她說的也有道理……
不管她開的玩笑，現在的狀況確實不太適合。
我們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公路旁的欄杆邊，前方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身後則緊靠山崖，因為遠離光害的關係，可以清楚看到夏季的星空。
最初也是為了觀星才會特地騎著機車到這裡來，不過如今這些都成了次要問題。
「……對不起。」
想了很久，還是只說得出這句話。
「笨蛋，為什麼要道歉？」
明明已經快要無法忍住眼淚，卻還是用鎮定的口氣回答我。
雖然很想安慰她，但不管如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像這樣，下半身被汽車直接衝撞、連著機車拖行了十幾公尺，倒在柏油路上。
全身上下多處骨折，手腳皮膚只能用血肉模糊來形容，幸好不是以頭部直接撞擊地面，不然大概會當場死亡。
靠著殘餘的勉強撐了十幾分鐘，雖然一開始痛到快失去意識，但現在也已經沒有感覺。
就當作是，我體貼的表現吧。
「最後，再多陪我聊天一會吧。」
「嗯，你想聊什麼。」
「看妳吧，妳決定就好……」
畢竟一時要我想出一個話題，實在是有點困難。
意識越來越沉重，昏昏欲睡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出血量實在是太多了，連自己都擔心起究竟能稱到何時。
以這裡的位置來說，救護車至少也要半小時後才趕的過來。
「那來聊聊，下次要去什麼地方玩吧。」
「我還記得喔，老公說過想要出國的事。」
妻子微笑地說著，流完淚的臉顯得有些憔悴。
年輕時總幻想能去一些地方，看看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現在卻不知怎地，覺得只要有她陪在身邊就好了。
勉強擠出一絲力氣，把手輕輕放到妻子的頭上、輕撫她那柔順的頭髮。
和我相比她身上只有受一點擦傷，以這場意外來說可以算是萬幸了。
理解我這動作代表的意思，妻子將我的手捧到胸前、雙手溫柔的包覆。
「台東、花蓮、阿里山，台灣不少地方都去過了，接下來就是國外了吧。」
「那麼，老公想去哪裡呢？」
想去哪裡，一時之間也想不太到。
說起來工作也有點起色了，如果有機會的話就請個長假吧。
牽著彼此的手，繼續我們未完成的夢想。
就算知道可能在也沒有機會，還是像這樣的談論相信。
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也慢慢的跟著閉上。
但是、在最後──
還是希望、能將最後的一句話說出口。
「「 。」」
於是陷入黑暗前，吃力的微動嘴唇。
然後，以為自己已經睡去，回過神才發現，這句話不是早該說出口了嗎。
但是、
在最後、
還是希望、能將那最後一句話說出口──
然後我們共同開口。
──這些年來，謝謝你（妳）。
這篇本來也想試著用不再寂寞的貓邂逅那篇的手法呈現 。但想想一個簡單的故事實在是沒必要弄那麼複雜，所以還是維持原樣了 ˊ_>ˋ
創作內容
【短篇】夏憶
繪圖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