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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劍王中王  第三十五章  獻首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6-29 21:41:33│巴幣:4│人氣:253
  吏鼇不想讓旁人知道,他舊傷復發,正處於脆弱之時。硬是提上一股狠勁,抱起攙扶他的柳生惠,向山下飛奔。一口氣奔行百里,來到眉州城。

  舊傷疼痛異常,不能如吏鼇預想中的抵達四川大城成都,只好勉強在眉州城歇腳。

  這剛好正如柳生惠所想,即便吏鼇舊傷沒有復發,柳生惠也會想盡辦法勸說吏鼇在眉州城休息。柳生惠找一家最城東的客店,租了三間乾淨的雅房。

  聽見柳生惠向掌櫃要了三間雅房,吏鼇先是一愣,不太明白柳生惠的用意。他心中猜想:「姓柳的,多租了兩間房,是為了斷頭、斷尾,保持警戒嗎?還是另有所圖?」

  柳生惠先扶吏鼇在床邊坐下,然後拿了一袋碎銀放在卓上,她對店小二說道:「快送上好茶、好菜。我們家這位爺最禁不起餓的!」

  店小二雖然聽柳生惠的東瀛口音不太順耳,但是見到出手慷慨,能掏油水的客人還是欣喜,哪管臉色慘白的吏鼇是發病,還是肚餓。店小二連忙鞠躬,說道:「小的馬上送熱水上來,兩位爺洗個頭臉,等廚房置辦菜餚,就可以用飯了。不知道兩位爺有特別喜歡什麼,或是不吃什麼的嗎?」

  柳生惠瞳孔朝上,想了一會說道:「不要膾魚。」店小二點頭如搗蒜,拉上房門離去。

  這家衡通客店頗有名氣,在眉州城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客店,房院有三進,柳生惠租的三間房位在內圈青龍位中間三間。

  房位、點菜,柳生惠都下了心思,她知道吏鼇重意象,所以才要了龍位中間三房。一來龍者,王也。二來不首不尾,即不卑不亢,中庸是道。而不吃膾魚,是柳生惠還記得吏鼇說過,看到魚片,就想起了以前的老師。這些細節,其實疼痛纏身的吏鼇並沒有注意到。

  不一會店小二送上熱水,柳生惠又吩咐道:「飯菜辦置好了,先來說一聲,別急著送上來。」

  店小二機靈地問道:「這位客倌,要不然小的等菜餚九成好的時候,便先上來請問兩位爺要不要用飯了,若不用,便不急著好,這樣也不會讓菜涼了。」

  「好,就這樣吧。」

  待店小二關上門,柳生惠便擰乾毛巾替吏鼇擦臉。接著替他脫下外袍,解開上衣。吏鼇的舊傷裂開,傷口泛青流出髒血,讓柳生惠看得好不心疼。

  柳生惠道:「傷口又裂了,為什麼不先給陳前輩看呢。」她急忙拿出傷藥想幫吏鼇處理傷勢。

  吏鼇對她笑了一笑,說道:「所以我才問妳,我有沒有出糗啊。我很怕給旁人看出來,我身上帶傷呢。」

  「好像更嚴重了呢?」柳生惠望著傷口嘆氣。

  吏鼇對眼眶濕潤的柳生惠傻笑,他道:「眼睛怎麼紅紅的呢?是不是是沙子跑到眼睛裡邊去了啊?」

  「你這個呆子,傷口復發,你馬上去找陳前輩的話,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嚴重了!」柳生惠氣苦道:「難道耍帥,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啊!」吏鼇摸了摸柳生惠的頭,說道:「要是我不帥,妳會喜歡我嗎?」

  柳生惠猛然愣了一下,想起了往事,她點頭道:「會的。」阿茲萊爾告訴過柳生惠,要維繫柳生家操縱風的血脈,就必需來中土找一個叫做吏鼇的年輕人,那個人將會是自己一輩子最重要的人。

  命運就像阿茲萊爾陳述的一樣,所有的事物都是註定好的。回憶過往,柳生惠誠懇地對吏鼇說道:「會的,我會喜歡你的。因為命運都是註定好的……」

  吏鼇點了點頭,答道:「嗯。命運都是註定好的……」吏鼇心想:「沒錯,命運都是註定好的。我將踩在武人的天下之巔,華山上,擊敗劍王除玄修,成就我身為王中之王的命運。」吏鼇一時情緒激昂,不過隨即想到柳生惠口中的命運其實黑幕重重。

  「命運……若真是註定好的……那我反抗那些陰謀深遠的外族人,又會有什麼用呢?」吏鼇搖搖頭,他知道這問題不能問柳生惠。起碼『現在』還不能問,沒必要逼一個過客選邊站。

  兩人就在這不愉快的氣氛中用了一餐,店小二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這兩位有錢的大爺,明明已經窮極巴結,兩人的表情卻比剛進客店時更沉重,不滿的心情表露於色。

  店小二暗自心想:「難道是我過手抽油水的事,被發現了嗎?他們會不會告訴掌櫃呢?還是我想太多了?他們另外有事呢?」

  正當店小二邊在鋪裡擦拭桌子,邊反省哪邊冒犯客人的同時,一名貌美婦人與兩名門神似的大漢走進店裡。店小二趕緊迎上去,問道:「三位客倌,您們是住店,還是用飯呢?」

  「找人。請問今天午間有沒有年輕男女來住店?」婦人神氣高傲,不過口氣倒是比店小二想像得和善。

  「年輕男女?」店小二歪著頭,答道:「很抱歉,今天沒有年輕男女住店喔。」店小二見美婦身穿絲綢華裝,後邊又跟著兩個家丁,心中猜想這婦人不是普通人。

  這名婦人正是陳頤真,她微微沉吟,便又問道:「那有兩位年輕公子,租了三間房。大字姓柳生嗎?」

  店小二聽了隨即點頭,說道:「是有位柳公子租了三間房……啊,慘了,不好意思,小的不該多嘴,我們做這行的不應該洩露房客們的消息……」

  依據幾個關鍵字,「年輕男女」、「兩位年輕公子」,再加上一名三十來歲的婦女跟著兩位鐵塔似的大漢。店小二心道:「這三人該不會是來擒拿私奔的小倆口吧?不知這美貌婦人是男方的母親?還是女方的母親?這兩個壯漢會不會把店子拆了呢?不過這婦人跟兩位公子的樣貌都不像,難道是大姐妻來抓姦嗎?」

  陳頤真不曉得店小二是說溜了嘴,真心懊悔,還當店小二是想趁火打劫。便從錢包中拿出一兩碎銀放在桌上,對店小二說道:「我姓陳,與柳生公子有約,希望你通報一下。」

  收下了銀子,店小暗走到櫃檯旁邊,對掌櫃細聲道:「老闆事情好像不太對啊!他們是來找下午來住店的兩位公子的……」

  掌櫃正忙著結算今天午間的帳目,聽店小二一講,也低聲回道:「兩位公子的房錢已經結了,勢頭真的不對,就勸他們避一避吧。」掌櫃放下帳本算盤,親自招待陳頤真三人。掌櫃並非維護客人,是因為在眉州開客店,就常因為峨嵋四派與其他武林人士互相攻擊械鬥,導致店中損失。他一個普通老闆,又不敢得罪江湖豪客,要他們不準上門。否則看吏鼇、柳生惠各佩雙劍,就知道又是學武之徒上門,有個萬一就是店面被砸,若有死傷就更加難做生意,還要給官家補快一筆自清費,用以賄賂那些官府狗爪,以資證明不是黑店買兇奪財。

  店小二三步併成兩步,疾行到柳生惠房門。他輕敲房門,說道:「柳公子,有二男一女找上店來,說是姓陳與客倌有約。不知道客倌要不要見他們?」

  柳生惠打開房門,笑道:「要,快去請他們過來。」

  「好的,柳公子。小的趕緊帶他們過來。」店小二點頭稱是,心道:「原來是我想太多,看來沒有大麻煩。」

  心頭放下重擔,店小二回到店口,見三人開了一桌,那美婦側坐長椅,與其中一名大漢坐在一塊。而另一名肥大粗壯的巨漢,狼吞虎嚥已經吃了開來。

  店小二對陳頤真道:「這位……」該叫姑娘?還是夫人?轉念一想,續道:「客倌,柳公子請各位現在進去找他。他在丙字號房,小的領各位過去。」

  陳頤真對楊承說道:「死鬼,你在這等我,別給我亂跑。這位小哥,你帶我過去就可以了。」店小二更加摸不著頭緒,不懂美婦怎麼會叫一個粗漢死鬼,他們幾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人總是放大錯誤,忽視優點。就算是命格為王中之王的吏鼇也一樣,他見柳生惠另外與人有約,不禁心中惱怒,又開始胡思亂想。他心道:「姓柳的,竟然另外約人在此見面,是約了誰?又為什麼約?難道是想趁機對我不利?之前她便說過她有一位師父,名叫什麼麥爾的,似乎就是那群心懷不軌的外族人。難道她打算……」

  見吏鼇手按劍柄,關上房門的柳生惠說道:「免緊張。是陳前輩。她來的正好,剛好可以幫你診治傷口。」

  吏鼇不語,心中更有疑慮:「約了陳頤真?為什麼?是為了我舊傷復發嗎?不對,她知道我傷口裂開,已經是住在客店以後的事了。她是為了什麼先約上陳頤真的?她明明曉得,我不喜歡向他人示弱,怎麼還在我受傷的時候,與人相約……」吏鼇沒發覺腦中的邏輯錯亂,柳生惠若真是先約上了陳頤真,當時她也不知道舊傷復發的事,又怎麼能說她害吏鼇示弱呢?但是吏鼇傷口惡化疼痛纏身,渾身怨氣只想找個出口發洩,便開始不斷編排柳生惠的不是。

  「她當時明明連南海派的一個無名小卒都打不贏,怎麼之後又能連殺多名刺客,還在陸天航、葛世誠面前保護我呢?那天聽陸天航解釋的時候便覺得不可思議,現在想來更加覺得古怪。這東瀛鬼婆子有問題,不可以信任……」吏鼇認為多年成名,早為武林盟金鷹的童伯義為無名小卒,足以見證他已經失去公平客觀的判斷。吏鼇沒有想到他眼前這位東瀛鬼婆子,在面對他口中的無名小卒之時,是為了維護誰,不顧一切犧牲生命。

  柳生惠滿臉笑容,坐在吏鼇身旁,幫他擦拭額上的汗珠。她語氣輕柔,說道:「再忍耐一下,馬上就不會那麼辛苦了。」柳生惠臉上的小酒窩彷彿棍棒,用力打在吏鼇的腦子上,原本要暴發的怒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吏鼇反握住柳生惠拿著毛巾的手,心道:「這人不是什麼鬼婆子,不管她是誰,她就是我的半身。」吞下口水,吏鼇還是無法說出卡在喉頭中的言語。

  「我的生命,因為妳才完整。」吏鼇放開柳生惠的小手,別過頭去。有些自覺形穢,明明是視生死為浮泡的豪傑,竟然連說出心底話的勇氣都沒有。

  幸好敲門聲化解了吏鼇的尷尬,只聽門外傳來陳頤真的聲音,說道:「柳生姑娘,是我。」

  柳生惠起身說道:「陳前輩,您來的正好,我馬上幫您開門。」

  「啊。是為了陳頤真與楊承的感情問題嗎?」冷靜下來的吏鼇,馬上想通關節,猜想柳生惠是為了巴結出身百藥莊的陳頤真,所以答應幫她處理感情問題。用的正是謝碧潔那天所言的方法,既然楊承不願意小倆口廝守,陳頤真只好主動出擊,黏在他身邊。

  在柳生惠的幫忙下,吏鼇勉力站起,掀開上衣,讓陳頤真查看變色的傷口。

  陳頤真拿出器具,檢視了一會,說道:「看來這次舊傷復發,傷口崩裂,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是吏少俠用力過度,牽動傷口。次之,則是我醫治的不好,解了第一重毒性,反而引發了隱藏的猛毒。調配這毒藥的人,是個高手,萬全之計,最好是能向對方直接拿到解藥。否則再由我治,也不確定此毒治畢,是否會誘發新毒。」

  傷口變色,狀況有異,吏鼇已猜知七、八分,聽了陳頤真的診斷,吏鼇問道:「陳前輩,那這傷勢,有辦法拖延到七月初一嗎?」

  「拖……」陳頤真搖搖頭,說道:「拖總是能拖的,只是餘毒不清,會傷及臟腑。」

  「對我挑戰持除玄修一事,會有影響嗎?」

  陳頤真仔細思考後,鄭重地說道:「應當是會有影響。」

  吏鼇苦笑道:「那也沒辦法了啊。畢竟我跟可能有解藥的人,約在七月初一,在長安見面。」

  陳頤真點頭說道:「那這樣就沒辦法了,就只好吊著先囉。」似乎是放心不下,她又追問道:「吏少俠確定對方真的有解藥嗎?」

  吏鼇老實答道:「不是很確定,不過與我相約之人,正是影兵統帥。照常情想,他應該會有解藥。那如果對方沒有解藥的話,陳前輩有辦法解治傷口上的殘毒嗎?」

  「若是由……」陳頤真本想說若是由他師父藥王張崇臨親自醫治,保證萬無一失。但是吏鼇勢必要趕赴華山之行,任何一位以武林頂點為指標的武人,都不會願意錯過這個機會。要先去百藥莊,再前往華山,一定會錯這場武林盛事。

  陳頤真眉毛一挑,看著在一旁緊捏毛巾的柳生惠,心道:「男人都視霸業為一切,殊不知身後都有人悲切掛念。」仔細考量後,陳頤真回吏鼇道:「現在的毒性要去除沒有問題,怕是怕這毒藥,還有第二重、第三重隱藏的毒性。不過既然對討要解藥沒有把握,那我們就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囉。不過臟腑瘀毒,是會減損天年的。」

  「天年啊……」吏鼇的腦海浮現父親在佛堂禮佛,逃避政爭失敗的回憶。吏鼇對陳頤真說道:「歲壽長,但凡事皆不順心,又有何用。我堂堂七尺之軀,只要能應天踐命,縱使短壽亦足矣。」

  吏鼇嘴上雖說的豪氣,但是柳生惠、陳頤真兩人倒是明白,執著於應天踐命的吏鼇,其實走上了一個自我認同的死胡同。吏鼇的人生被一個陳舊的抓周禮束縛,非得實現王中之王的命運,才能讓吏鼇的內心獲得生存的意義。

  陳頤真替吏鼇重新包紮上藥,待一切妥當,也過了大半個時辰了。吏鼇便對略有倦容的陳頤真道:「我這小傷,真是麻煩了前輩了。看來前輩也累了,我們還多租了兩間房,還請前輩不要客氣。」

  陳頤真沒打算跟吏鼇客氣,擺擺手便出去。想必是前去找在鋪上吃飯的楊承。

  吏鼇刀毒纏身,可能降低元壽,讓柳生惠更加愧疚,因為當初是她救人心切,才害吏鼇身陷危機。不過奇怪的是,心情惡劣故意要編排柳生惠的不是的吏鼇,內心倒沒有想過這件事。

  「那天也是住在客店吧?」突然靈光一閃,吏鼇打開窗戶,蹋窗憑牆,躍上了屋頂。與柳生惠相識的那天晚上,吏鼇也做過同樣的動作。站在屋瓦上,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站在高處上,並不會讓吏鼇覺得自己靠天更近了一步。「山頭上看天,更知天遠。」不但是吏鼇的口頭禪,更是他人生的心得。曾經生在權力中心的他,無法更加接近權力一步。

  同一個時間,遠在五十里外的山間,趙炎坐在火堆前面烤蛇。他面無表情,耐心地忍受吳六的抱怨。

  「趙伯父,這樣不對吧?就因為吏鼇他有幾個臭錢,我們就倒向他?那星峰大哥怎麼辦呢?」在趙炎面前,吳六並不是個骯髒的大鬍子乞丐,而是一個乾淨文雅的年輕人。這才是吳六的本來面目……不,正確說來,這是假裝成吳六的人的真正樣貌。

  「唉。我當初反對兔崽仔把你引進『影兵』,就是害怕發生這種事。」趙炎說道:「你缺乏真正影兵去除多餘情感的訓練,冒然讓你率領一組『影兵』,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是吏少俠真對我們趙家是威脅,你打草驚蛇無功而返,只是讓我們落入了下風。吏少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是願意維持黑鷹幫簽訂的長約,讓我的『影兵』沒有做上白工,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現在你還因為這事,跟我鬧了一、兩個時辰,你這樣像話嗎?」

  「趙伯父,我承認這事是我弄砸了,我沒有想到一個對付不了童伯義的臭娘們,竟然能殺死一隊『影兵』,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趙大哥的恩情啊!」

  「這我當然知道,若不是因為你對兔崽仔忠心耿耿,我早就把你這賠本貨殺雞儆猴了。要記得,我們終究是做生意的。你別老是一頭熱,淨做些不回本的事。」趙炎檢視營火旁的烤蛇串,拿起其中一串嗅了幾下又插回原處。反復挑了幾次之後,總算找到一根合意的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我倒是不懂,為什麼你處心積慮要做掉吏鼇?明明全武林都認為,已經被尊稱為修羅王的楊永義,才是你們這一代的強者。你就算弄掉吏鼇了,又如何?」趙炎趁著剛吃完蛇串的空檔,向假吳六問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執著於吏鼇這個人呢?」

  「因為他跟楊永義不一樣,楊永義不會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不會在乎江湖地位,但是吏鼇會。楊永義跟星峰大哥是兩種人,但是跟吏鼇是同一種人,同質相斥,他們遲早會變成對方的眼中釘,肉中刺,我不得不在悲劇發生之前,殺死吏鼇。」

  趙炎吸吮手指頭上的油膩,斜眼看著假吳六,說道:「好。就當你說得對,吏少俠跟我們家兔崽子是同一種人好了。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就要殺他?你有沒有搞錯?要是有人出錢請你殺他也就算了,怎麼會自己想做賠本生意呢?如果我每個手下都像你這樣瞎攪和,我們趙家早垮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到底是誰?你覺得我們四川趙家鬥得過大明朱家嗎?」

  「什麼?」假扮吳六的年輕人驚訝地說道:「趙伯父,您是說……」

  「吏少俠並不像你講得只是出得起臭錢。」趙炎拿起最後的蛇串,說道:「我親自調查清楚了。他的真名叫朱文奎,乃是傳聞失蹤多年的建文皇長子。與建文志士們以為,用來混淆視聽的御劍山莊莊主劍王朱文奎是同一個人。換句話說,北黨不但沒有殺死建文後裔,還把他好好養著,讓他對付建文殘黨。我猜想這條毒計應是黑衣宰相姚廣孝策劃的,與其滅絕建文血脈,不如讓他反為己用。不虧是永樂帝手下第一謀士……」趙炎瞪視假吳六,責道:「你派人暗殺他,說不定會讓我們成為建文志士的死敵;破壞了姚廣孝的大計,更可能誘發我們四川趙家被朝廷誅滅的大難。所幸吏少俠沒死,他本人又不計較這事……再加上姚廣孝在三月時病危,吏少俠與朝廷的連繫降到一個低點。我們趙家才沒有惹上大麻煩,為了轉禍為福,我才決定要替吏少俠效力,並不是他出得起錢這麼簡單。」

  假吳六知道趙炎眼中那近似鄙夷的憐憫,是在嘲笑自己缺乏通盤遠觀的魯莽行為,現下只能乖乖臣服在吏鼇麾下,等待時機有變。在假吳六內心深處對充滿野心與力量的吏鼇慎懼惶恐。

  趙炎吃完蛇串,又對假吳六說道:「為了表示我們『影兵』的忠誠,我已經決定了,就派你送禮給吏少俠。」語畢,從懷中拿出一個藍色小匣,丟給假吳六。

  假吳六還沒接住匣子,便說道:「趙伯父,你手下何其多,為什麼要派我去呢?」

  趙炎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你也是禮物的一部份。你不是埋伏吏鼇的首謀嗎?不把你交出去,怎麼顯得出我們『影兵』的誠意。」

  假吳六一聽大驚,不自覺地後退兩步。

  趙炎冷笑,說道:「早知道你不願意,不過我已經想過了,就你的能耐有三條路可以選。第一,是當場跟我翻臉,問題是你鬥得過我嗎?」

  趙炎慢慢站起身來,拿起柺杖往地上一敲,強大的內力將營火震熄,夜間的山林中只剩下飛散的火星發出暗淡的光芒。

  「第二,你可以假意服從,送禮的時候一意孤行暗殺吏少俠!問題是你跟對方動手,你有勝算嗎?既然埋伏吏少俠是你的主意,那你更清楚他受了我們趙家的秘傳毒藥所傷,仍是相繼打敗了峨嵋派、淮陰派的掌門。」趙炎一步一步逼近假吳六,直到假吳六的面前。看著舉止無措的假吳六,趙炎又道:「第三,你可以假意服從,卻在半路上遁逃,永遠脫離我們四川『影兵』這個小組織。喔,對了,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趙家能從漢晉,一直流傳到大明,無視所謂『富不過三代』、『五代即斬』的人世道理嗎?」

  假吳六搖頭,說道:「不知道……」

  「兩個原因,首先歸功每一代的當家,都能做出睿智的判斷。」趙炎對這句老王賣瓜的話,感到有些好笑。待笑畢,便說道:「次者便是因為獨傳。每一代只傳給下一代的最強者。而不像其他大家族,傳個每一個子孫。子孫越多,家族崩析越快。這是朝廷常用的毒計,叫『眾建諸侯少其力』,可是普通富家子弟卻看不穿啊。為了個人得失,無視家族力量的存續……」

  趙炎拍拍假吳六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說道:「不管你反抗不反抗,只要背離我影兵總帥的號令,你就背叛組織了。兔崽子是你的引進人,你覺得他會不會連帶受到處罰呢?因為他引進了你,造成我們趙家經營上的損失,我想拔掉他的繼承權,是個好處置。你覺得失去了背後的大靠山,一個年輕人能在江湖上囂張多久?比方說楊永義沒有少林派的名頭,吏少俠不過就是一介白丁,你想他們還能那麼猖狂嗎?自己好好想想,既然你老是把對兔崽仔的忠心掛在嘴上,就乖乖的禮物送上。只要你能證明我們『影兵』對吏少俠的誠意,自然能證明兔崽仔沒有看錯人,他還是一位適任的繼承人。」

  假吳六不懂,難道在趙炎心中,吏鼇遠比親兒子重要嗎?趙炎對組織存續的企圖心,是超越假吳六體驗的存在,是他的理解力無法觸及的想法。這便是趙炎當初反對假吳六加入『影兵』的主要原因。當在意親疏,遠大於在意利害,不論是哪一個組織,都不能長久。

  被傳統恩義的教條所捆綁,假吳六只好單膝跪上,說道:「趙伯父,我必定完成使命,還希望趙伯父別因我的錯誤,怪罪星峰大哥。」

  「你……」趙炎摸了摸假吳六的頭頂,說道:「其實是個好孩子。如果當初你真加入某個江湖幫派,過得都會比身為『影兵』的一員順心。我仔細想過了,才會把你獻上給吏少俠。他一開始就說不計較這事了,定會不追究你主謀的責任。別人可以言而無信,但是朱字頭不行。因為王者重威立,無刑罰不威,無誠信不立。只要他內心深處,當自己是真正的王者,你便得保性命。」

  見假吳六默然不語,趙炎又道:「記得在五月十五之前,完成此事。我另有要事,先走一步了。」趙炎吹了一哨,林中數十條黑影晃動。趙炎與眾黑影向前飛奔,不一會人影以如微星,消失在視線中。

  假吳六,從懷中拿起火刀火石,重新為營火點上。假吳六並不擔心吏鼇會怎麼對待他,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是不能接受趙炎功利榮辱大過親疏道義,這種令人髮指的心態。但是他沒有發覺,自己那種視對方為障礙,便想除之為快的想法,也是令人髮指,不見容於道義二字。

  或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年與『影兵』一起生活,早讓假吳六忘記了每一條生命,都是都是上天賜福的點點星光。而這正是吏鼇與趙星峰最大的不一樣,身為王中之王的吏鼇,非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大明百姓的性命。趙星峰出身趙家,他的心早被他父親趙炎扭曲,在他心中任何一條人命都是有其價錢。

  假吳六並非不明白趙星峰的性格,反倒是因為如此,他才真正感激趙星峰的救命收容之德。因為他認為自己的存在,便是趙星峰良善的證明,所以假吳六希望將來的武林可以由趙星峰來領導,由一個冷血,但是內心深處良善的人領導。

  同樣假吳六對吏鼇的厭惡,理出同源,因為一但吏鼇將敵人視為亂民賊匪,就能毫不留情地殺害。假吳六認為吏鼇是一個表面仁慈,內心陰毒的惡人。假吳六殊不知,吏鼇表現的便是大明的實態,用建文的仁善對待百姓,用洪武的暴橫對抗敵人,這即是永樂萬民之心。是朱字頭們,用互相殘殺得來的真理。

  假吳六從行曩中,拿出吳六面容的人皮面具,深吸一口氣。他明白一戴上面具,他又得假裝是另外一個人,過著旁人的人生。但是為了報答趙星峰的恩情,他仍是緊緊戴上面具,掩沒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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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小羊,喪失一半ed
『扶他的柳生惠』,下次還是注意別出現這種句子好了。

07-02 19:35

非洲難民幾何
古風武俠最好少用這種日文轉中的東西wwwwwwww 會覺得很奇怪

至於一章的量,在下個人覺得羽君的東西比較適合分開一點
古風如小羊君這樣讀者還算可以看,要是羽君這種寫心境細膩點的 比較需要控制一下量

07-03 09:05

小羊,喪失一半ed
日文轉中的東西?聽沒?是說上面一句攙扶他的柳生惠嗎?只是熊熊看起來像扶他的柳生惠而已!是攙扶他的柳生惠啦!07-03 09:21
非洲難民幾何
原來是這樣,我忘記看上下文了, 還以為您用"扶他"這個詞(笑)
總之我覺得羽君的東西比較日常細膩一點需要控制字量owo

07-03 09:25

小羊,喪失一半ed
算了!是我怕人誤會,自己提出來。結果沒上下文更容易誤會。我腦袋殘障吧。
07-03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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