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拂,皎白月色與繁天星辰交織成畫,在屋頂俯瞰眼下屋影、庭園,以至較遠處的森林山景都成縮影,夜的靜謐之美,於此份外能切身體會。
在審神者與鶴丸沿著階梯爬上屋頂時,約定之人早已在此久候。
風揚拂起他的髮絲與頭飾上的黃色流蘇,望著他抬首凝視著月夜的那張側臉,長睫毛也清晰可見,三日月形的雙瞳映著月光──這一幕,讓審神者望之默然,簡直美得令人摒息。
隨後,那薄唇輕勾成弧,他側過臉來、瞇起美眸:「哎呀,鶴丸,你把主人帶來了呀。」
「是啊,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倒不如說非常歡迎呢。」
三日月帶著微笑向審神者招手:「來,過來這裡。」
示意她來到自己身邊坐下,審神者也笑著頷首,畢竟是在屋頂上,所以由鶴丸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向三日月,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鶴丸坐了下來,他挑著眉望向三日月道:「真是的,沒必要到這種地方還散發出主人是由你罩著的氣場吧?再怎麼說,這種獨佔慾表現得太明顯囉。」
「獨佔慾?」
聽到這個字眼,審神者好奇地轉頭望向三日月,後者倒是處變不驚,一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瓜說:「別聽他胡說,否則,照他的說法,主人妳可有感覺到誰難以接近妳不成?」
審神者因而皺起眉頭認真思忖著,鶴丸聳了聳肩道:「嘛,難以接近者無,氣得跳腳的可大有人在呢,不過我還得感謝你,讓我看到有趣的畫面就是了,能看到那張總是一臉優雅溫和的臉因為你的關係變得難看,新鮮得很。」
坐有兩人中央的審神者左看看、右瞧瞧,無論她怎麼想都不覺得跟其餘刀男們的相處有什麼變化,但是能用上『優雅溫和』這個字眼的人……
「你們在說一期?」
聽見女孩口中說出正確答案,三日月微瞠雙眸,鶴丸倒是咧起嘴、大掌拍了拍她的腦袋瓜說:「噢!妳還真聰明呢,這樣也聽得出來,還是妳也有感覺?」
「不,因為本丸裡能用『優雅溫和』來形容的,我想除了爺爺以外,想到的人選只有一期、歌仙和鶯丸了,但是對歌仙和鶯丸的形容與其說是優雅……我認為用古樸風雅或許更為合適,這麼過濾下來,就只剩下一期了,可是一期怎麼了嗎?為什麼會說他因為爺爺的關係氣得跳腳?」
這女孩的反應可真機靈,看來也不能總把她當個孩子,畢竟說些什麼,她就算一時沒能意會,卻也能憑著這點枝微末節推敲一二。
鶴丸在心裡對審神者作出如此評價以後,隨即瞥見坐在女孩右側的三日月瞇起的笑眼充滿警告意味、薄唇輕勾盯著他瞧。
……這還真是令人嚇了一跳呢,要是再繼續口無遮攔下去,恐怕就不是只有嚇一跳就能收拾的程度了。
眼見鶴丸的眼珠子向上一吊擺明不打算再多說,三日月便於此時向審神者面露淺笑開口:「別看一期一振那個樣子,只要有粟田口家的成員又被困於大阪城地底的消息傳來,他可就完全失去冷靜了,記得嗎?當初我不讓他出陣大阪城拯救博多,他的神色難看得很,令人至今難忘呢,哈哈哈!」
審神者瞭然於心地一個擊掌點頭如搗蒜:「對,是有這回事沒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壓抑自己的情緒卻還完全隱藏不住那種蠢蠢欲動的殺意與幹勁呢,那時爺爺你說了句『這種時候應該給實力還不成熟的刀男們予以磨練』時,我是真的擔心他會做些什麼的,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不過……多虧了當時同行的五虎退,直接被哥哥駭人的氣勢給嚇哭了,居然用弟弟的淚水來澆熄自己的怒火,這才相安無事呢。」
鶴丸開了酒栓,斟了些酒在小碟子上酌飲,斜眼瞥著審神者與三日月說起這段往事時那和樂融融的模樣不禁心想──這都能讓三日月扯到這處來還真不簡單。
發覺鶴丸已獨自酌飲,三日月取了酒碟一言不發地遞向鶴丸,示意要他斟酒,審神者先取了酒瓶、瞇起笑眼一面為三日月斟酒一面說道:「今晚就讓我為兩位斟酒吧。」
「讓主人做這樣的事,這怎麼好?」
「沒事,主人這詞說穿了也就是個代稱罷了,對我而言只是個虛銜,再說了,平時我也沒什麼機會為你們做點什麼,就這點小事而已,別在意。」
三日月將酒碟端至唇邊、覆上眼眸聞著撲鼻而來的酒之醇香,酒香實足以醉人,唇角洩出的笑意是難得的放鬆與心滿意足:「罷了,鶴丸,再推辭下去可有些不解風情了。」
鶴丸放聲笑道:「哈哈!雖然我的興趣是為死寂的本丸帶來活力與驚喜,不過基本的禮節還是懂的,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三日月一樣簡直隨心所欲到極致。」
輕晃酒碟,三日月望著今日滿月似有所感:「人生苦短,我們身為刀劍的刃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要拘泥世俗眼光與繁文縟節,何時才是個頭?」
「像一期一振說過的,生如朝露,逝若露消?」
「這話是他的前主豐太閣殿臨終辭世前留下的──『生如朝露,逝若露消,吾生浪花事,夢中復尋覓』,這段話我可欣賞了,既然此生如露似夢,何不把握當下、隨心所欲呢?有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就儘管放手去吧,否則,此一生的短暫夢境豈不悲慘又滿是遺憾?」
……人生似如朝露,不該給自己留下遺憾,嗎?
看著三日月以超然灑脫的神態侃侃而談,審神者從他的眸中看得見,這是憑他的雙眼見證過一段又一段的人生經歷,見過太多汲汲營營、機關算盡,終究在他眼中還是僅有『人生如夢』一詞為他們的一生作下總結。
坐在她身邊的,可是一部能說會動的活歷史,歷史猶如人生借鏡,那麼……
她是否還要裹足不前,逃避自己心底的聲音呢?
既然不清楚短暫的人生何時如夢消逝,果然──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
望著審神者若有所思的模樣,三日月側臉淺笑:「丫頭,看妳這模樣,想些什麼?」
緊環抱著酒瓶,審神者因感羞澀而縮起雙肩、低垂眼簾,雙頰不顧吹來涼爽的晚風仍舊逕自發著熱:「我……我好像、有……有喜歡的人了。」
因為坐在中央的自家主人此時低著頭,所以三日月與鶴丸略感狐疑地相視一眼,他們當然清楚人類又是女孩子家這副忸怩的模樣說出自己有喜歡的人指的是何意,不過,更讓他們納悶的是──
鶴丸搔了搔臉,皺起眉頭、斜攲著腦袋盯著審神者:「我說,主人……難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妳自己都沒發現嗎?」
探出頭來,審神者也凝視著鶴丸疑惑地眨了眨眼:「發現什麼?」
「哈哈哈,這可真令人吃驚呢,是吧?三日月。」
「可不是嗎,絲毫不讓人省心呢,這兩人。」
「事到如今你才說用的激將法不成?」
「這倒不完全是,起初的動機很單純,跟你一樣劣根性,只是想捉弄對方而已,之後又發現對方既然有這層心思在,一不小心就玩得更加起勁了,之後……哈哈哈,就變成習慣了呢!不過,我認為這麼做可也沒錯,要是連我這關都過不了,他就這麼讓我捉弄一輩子吧,我可不會輕易讓步的。」
鶴丸與三日月兩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忽略了坐在中間聽得一頭霧水的審神者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審神者終於忍受不住滿腹疑惑與好奇心,伸手抓住兩人的衣袖輕輕搖晃著:「吶,你們兩個別排擠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兩人又互視一眼,又一次笑出聲來。
方才才在心中誇這女孩見微知著的,看樣子是屬於對自己的事過分遲鈍的類型。
聽著他們莫名開懷的笑聲,審神者鼓起雙頰、更顯鼓躁:「你們又在笑什麼──?!」
三日月喝乾酒碟玉露,毫無遲疑地將酒碟遞至審神者眼前說道:「傻丫頭,有些事要是說破了,可就會失去朦朧之美了,如同眼前這皎潔明月,月輝灑落是否就像輕紗罩籠,多了一層神秘的美感,所以,現在就少說些有失風雅的話吧。」
審神者聽得懵懂,微微噘起嘴咀嚼著三日月這席話的意義,靜靜地一面為他將酒斟至八分滿。
仰首飲下碟中最後一口酒時,鶴丸斜眼瞥向兩人竊笑著。
──三日月這傢伙,又在胡說八道了吧。
「主上,方才遠征隊歸來所帶回的資材數量,向您進行報告……」
「主人!」
長谷部方才開口,審神者居室拉門唰地被拉開來,隨即傳來方從遠征隊回歸的亂響亮的嗓音及爽朗的笑顏,但是亂一眼見到長谷部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時,不自覺地瑟縮起雙肩,總覺得長谷部的眼神裡寫著訓斥的訊息。
「亂,太失禮了,我不是說過進入他人居室必須先行敲門嗎?要是對方正不方便迎客又該如何是好?」
走在亂後方的一期一振先行出聲斥責亂的失禮行徑後,他帶上門走上前,亂旋即躲在他的背後,探出頭來覷著長谷部,與長谷部又一次對上視線,又一次縮了身子。
長谷部心裡清楚自己在短刀們面前樹立起的形象似乎過分威嚴了,因為並非本意,所以他只有無奈地一聲輕嘆,一期一振也清楚水一點,只能揚起歉然的微笑代弟弟致歉:「主人、長谷部殿,抱歉,舍弟失禮了,還請海涵,回頭我會好好教育的。」
看著亂由衷害怕長谷部的模樣,審神者站起身走向亂,牽起他的手微笑道:「小亂,長谷部沒有這麼可怕哦,放心。」
「可是……」
眨了眨眼,亂又一次探頭,見長谷部神色依舊,審神者回頭見狀,以唇語向他說:『笑一個。』
……要他對主上以外的人露出笑容,似乎有一定程度的困難,所以長谷部微蹙起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審神者又補充:『這是主命。』
讀懂唇型的長谷部立馬露出了由衷感到愉悅的燦爛笑容,審神者這才滿意地轉回面向亂:「你看,他真的沒有想像中可怕哦。」
亂選擇相信審神者,所以又一次從一期一振的背探出頭,來到本丸許久,第一次見到長谷部的燦爛笑容雖然讓他極度無法適應,但果真自己不那麼害怕了。
此時,長谷部站起身,向審神者行以紳士禮、薄唇恰到好處地輕勾成弧:「那麼,我晚些再過來報告吧,我先回去準備這個月要呈交給政府的報告書了。」
「嗯,麻煩你了,對了……」
審神者走向長谷部,她踮起腳尖附耳低語:「雖然不是命令,只是我個人願望,希望你以後可以和本丸的其他刀男們多接觸,讓他們了解你不是這麼嚴肅又蠻不講理的人。」
在聽過審神者的願望以後,長谷部原來又要習慣使然,但他及時止住了口,面露稍顯無奈的微笑頷首:「既然這是主上的願望,那我盡力而為。」
「嗯!」
在長谷部行經一期一振身側時,兩人僅是點頭致意,目送長谷部離開審神者居所並帶上了門,審神者走回座位後才向兩人開口詢問:「小亂、一期,你們有什麼事嗎?」
經審神者提醒,亂方才因為見長谷部而產生的緊張感一掃而空,純真又興奮的笑顏又一次掛在臉上,他小跑步奔向審神者、坐在她的身側:「主人、主人!這次遠征,我們給妳帶了禮物哦!」
「嗯?什麼禮物?」
「鏘鏘!」
亂由布質的小提袋中取出一只作工精緻的髮飾擱在掌心,宛如數朵粉色春櫻於掌中開綻並茂,粉櫻綴以深櫻紅葉作點襯、垂以兩束綴上粉櫻花瓣的流蘇,高雅之中卻亦流露著如少女般青春洋溢的氣息。
她因而雙眼為之一亮,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發出讚歎:「好美……!」
「嘻嘻,很漂亮對吧?那裡漂亮的髮飾太多了,所以我們挑了很久呢。」
「你們?」
「嗯,我和一期哥一起挑的哦!除了這個以外,還有紅色、紫色、白色、藍色、黃色,每個顏色、每種款式都讓人難以抉擇,正當我掙扎著該不該用存下來的錢把全部的髮飾都買回來送給妳的時候,一期哥走了過來,在這麼多漂亮的髮飾之中一伸手就拿了它,說它最適合主人了!啊,不過正因為如此,結果還是讓一期哥出錢了,嘻嘻。」
換句話說,這是一期……
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站在眼前的一期一振,兩人因此四目相交,雙方卻同時一陣羞澀感湧上而即刻別過頭。
一期一振依舊習慣性地以手背微掩著唇,亂望向審神者慌忙地喊道:「咦,主人,妳的臉好紅,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找藥研過來幫妳看看?」
「不、不用!我、我沒事。」
她趕緊從桌上的茶壺斟了杯水,仰頭一飲而盡,這才總算冷靜了些。
亂興奮地站起身、跪坐在審神者身後,搭上她的雙肩甜笑:「我幫妳紮頭髮,來試試這個髮飾合不合適吧!」
「嗯,謝謝小亂,也謝謝你……一期。」
「……您客氣了。」
亂手法俐落地為審神者盤起一頭長髮,審神者也開心地笑道:「嘻嘻,話說回來,這個髮飾真適合穿著和服或浴衣的時候用呢,想想,也差不多是花火大會的季節了。」
「花火大會!好羨慕……我也好想參加花火大會,只有聽說過,似乎是很有趣又熱鬧的祭典。」
思忖半晌,,審神者一個擊掌笑道:「呵呵!雖然沒有辦法舉辦熱鬧的祭典,不過……本丸來辦個小型花火會,當天也拜託光忠等人做些祭典會販售的食物,稍微享受一下那樣的氣氛也不壞吧?」
聞言,亂隨即由身後緊緊環抱著審神者的頸子撒嬌:「哇啊!謝謝主人,我也會幫忙準備的!」
「等一下我找長谷部一起規劃,要是能讓大家留下快樂的回憶就好了呢。」
為審神者盤起頭髮、簪上髮飾,盤起長髮的審神者看上去有別於平日,似乎更多了一絲成熟韻味,她抬起頭轉向一期一振,對上眼的瞬間,一期一振不由得痴愣凝望、微啟唇瓣。
──果然,很適合她,能送給她這樣的禮物真是太好了。
「咦……?這是什麼?」
倏地,亂皺緊眉心盯著審神者的後頸發出一聲驚呼。
「怎麼了嗎?」
「主人妳的後頸本來就有這東西嗎?一朵……黑色的櫻花圖樣。」
「咦?」
印象之中,自己身上不該擁有這麼特別的圖樣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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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又一次晚更新的晴//
以為從活動脫出了,沒想到今天活動結束、官方又立刻開了新活動,我覺得我的眼角有點濕濕的……(抹淚)
刀劍大概也要開始了吧?小貞要來了對吧……
我覺得聽到肝在哀嚎了(哭)
本次縮圖用的,還是一期哥親媽的圖!
※ 繪師:シキユ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