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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劍王中王  第三十四章  泯仇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6-21 22:29:30│巴幣:0│人氣:277
  楊承看著吏鼇遠去的背影,不懂他為什麼匆忙下山。依照吏鼇的野心,這正是建立威望的好時機。如果要順勢擴大成果,留下來參與絕學譜收錄大會的收錄典禮不是更好嗎?

  吏鼇一遠去,烏黑的雲朵又逐漸滿蓋天際。靜心師太年幼便加入了峨嵋派,素知蜀地多陰,故俗諺有蜀犬吠日之語。然而在吏鼇與南宮一單打獨鬥之時,天空竟然放晴,陽光普照大地。靜心師太心想這恐怕是某種徵兆,受日光眷顧之人,所創的絕學流光,竟然是用劍光對抗上蒼……

  靜心師太潛運內力,將手掌心的莎紙片,碾成碎屑。她已經打定主意,與其受制於勢不可擋的力量,不如利用這股力量。

  「星荷。為師已經決定,月末之後,由妳暫代掌門之位。」靜心師太雙眼殷切,期許這個在她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徒弟』。

  「師父。弟子不可以接受啊,師父武功正值頂峰,實在不需要由弟子暫代掌門之位。更何況由弟子暫代掌門,兩位師叔也不見得服氣……」華星荷巴不得趕緊成為代掌門,只是忌憚靜心師太的同儕奪權。

  「我峨嵋立派以來,傳下不傳左,若是她們毀壞了祖宗規矩,也沒資格掌門峨嵋。何況將來的武林,恐怕是吏鼇的時代了,妳有了吏鼇這個強援,希望妳好好光大峨嵋。」靜心師太的語氣平靜,不像在與叛徒揭底。

  縱然是演技出眾,喜怒不形於色的華星荷,仍是心頭一驚,暗道:「原來師父已經知道了?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是誰出賣我的?是謝碧潔嗎?不,如果是她,我早就被出賣了……不,若是師父早就知道,還是有可能是謝碧潔!」

  靜心師太雙手拍了拍,紙渣隨風飛落於地。「唉。」靜心師太嘆道:「星荷,好自為之。」靜心師太留下呆愣的華星荷,走上比武台,準備替吏鼇漫長的計畫推上一個高潮。

  「各位武林同好、江湖豪傑,請靜下來聽老尼說幾句話。」靜心師太待眾人停止喧鬧後,說道:「在三天之前,老尼打從心底不認為吏少俠有資格登錄絕學,因為我等武林盟同志,正處於武林盟盟主智勝大師睿智的領導下,每一個成員都覺得現今的武林盟,比往常還要強大。我們人人身陷自得意滿的歡愉,以為就算元寇再南下,也不會是漢人江山的威脅。怎料得到當我們以為危險遙不可及的時候,它已經近在我們身旁。」

  靜心師太和藹如暖日的目光掃過群雄,接著說道:「去年先是劣徒星荷在赴江南辦事的途中被吏鼇襲擊、接下來武當派殷掌門元浩、兩湖豪俠陳尚泰、老尼以及淮陰派南宮掌門一依次敗北在一個自稱無門無派的無名小卒吏鼇之手。三派一幫的領導人,都不是吏鼇的對手,足以見證,當我們以為安全的同時,危險早就一一緊盯著我們每一個人。」

  靜心師太向台下驚恐的群眾點點頭,續道:「老尼從來沒有忘記,往年那一段與師姊妹攜手對抗元匪的日子,最後的勝利是多鼓舞人心,讓九州百姓們認可天下是有希望的人間天堂,而不是現實的煉獄。老尼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又得重新面對威脅的恐懼。這次的敵人不再是拿著長槍軍刀的蒙古騎兵,而是與你我一樣,學習了上乘武學,卻更有天賦的年輕強者。」靜心師太拉開袖子,讓每一群豪看見她手腕上的紅點。那是與吏鼇交手時留下的傷痕,也是吏鼇擁有絕世劍法的證明。

  靜心師太故意讓群眾議論了一會後,才慢慢說道:「在被元匪統治的年代,我們追求驅逐韃虜,恢復中原的大志。但是現在呢?我們面對更深更大的生命危險,卻沒有一個無比強大的意志統合我們,讓我們可以拋頭灑血,為父老兄妹換回自由。我們只能等著被一一擊敗,成為吏鼇爬上天元的墊腳石。」

  在江湖中確實有不少游兵散勇,實力強過門派弟子,但是殷元浩、陳尚泰、靜心師太、南宮一等,相繼戰敗,即代表身為名門正派的最強者,也不是吏鼇的對手。陰鬱的神情佔領了台下眾人,他們原本還興高采烈像是參加祭典似的。

  華星荷不懂師父為什麼要誇張吏鼇的強大,鼓吹吏鼇是個威脅,她不禁想師父是不是要策動群豪圍殺吏鼇。

  靜心師太示意要黃稚琇等人上台,舉行登錄絕學的儀式。她從謝碧潔手中接過一卷古老的竹簡,慢慢攤開,一直到出現字跡為止。最後出現的字跡寫著『少林派釋智勝五指連彈、無派釋道衍降魔指』,這是前面幾次大會收錄的絕學。另外兩位年輕弟子,分別從兩旁捧著竹簡,靜心師太接過黃稚琇拿的祖傳小楷,在竹簡上用蒼勁的筆跡寫著『無派吏鼇流光』。靜心師太隨吏鼇打敗南宮一的流光軌跡看上天空,黯然讚道:「天下震動,不虧為絕學。」

  與會群豪都在等著仰望天空的靜心師太,為她的高論下總結。

  靜心師太低下頭,淡然道:「老尼要給大家的訊息很簡單,就武林盟這次的會遞看來,吏鼇協助武林盟鏟除了為惡川邊以久的黑鷹幫。這足以證明,這個強大的威脅跟以往的元匪不一樣。這次沒有華夷之分的大義,也不全然是弱肉強食的暴力。而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時代的風在吹撫了,萬物都得選擇順逆。以老尼之下的峨嵋派承認敗給吏鼇,不會再因顏面之失與吏鼇私仇。而老尼肩負峨嵋派敗給吏鼇的責任,決定本月末閉關修行,重鑄峨嵋之劍。本派掌門,由劣徒星荷暫代,還請諸位前輩們多多照顧、提攜。」

  眾人萬萬想不到,峨嵋派竟然公然放棄抵抗吏鼇,間接承認他是武林強者。這實在不符合峨嵋派掌門的形象啊!峨嵋派掌門不論暴弱善惡,都以光大峨嵋為己任,怎麼會如此了當的認輸給無門無派之輩呢?

  然而正是為了光大峨嵋,靜心師太已經把目標指向下一個世代的武林。吏鼇勢必成為未來武林的最強者,那與他對抗,最壞的情形便是兩敗俱傷;那與他互相扶持,峨嵋派的勢力搞不好還能更上一層樓。

  楊承本來覺得靜心師太的言詞,對吏鼇充滿敵意,才留步一聽,沒有想到竟然是浩大的投降宣言。楊承會齊了秦濯,便想去找吏鼇,但是猛然想到陳頤真,只好轉回去醫療用的大帳。楊承敲了敲帳柱,問道:「頤真?妳在嗎?」

  陳頤真掀開帳幕沒好氣地說道:「當然在啊!難道死了嗎!」陳頤真抽動她的小鼻子,怒道:「你當然希望我死了,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在綁手綁腳了啊!」

  秦濯噗的一聲,忍不住笑意。楊承白了秦濯一眼,對陳頤真說道:「吏少俠已經先行一步了,我們打算去找他。我是來問妳,妳要不要一起走?」

  陳頤真擺一張臭臉,說道:「我還要一、兩刻鐘吧!你在這邊站好等我,別給我想偷跑。」見楊承欲言又止,陳頤真又說道:「我已經跟柳生姑娘約好地方見面了,你們要是想偷跑也未必找得到吏鼇,還是識趣一點,乖乖等我吧!」

  粗魯地拉下帳幕,陳頤真喜上眉梢,本來還怕被楊承放鴿子,沒想到他竟然自個送上門。陳頤真連忙把要給西門二治凍傷的藥劑包好,便開始收拾私人物品,但是她雖然博學多才,卻忘東忘西,想起還有私物忘在女眾廂房。陳頤真吩咐楊承在山門等她,便自己前去尋找。

  正巧陳頤真遇到靜心師太與另外一名道士說話,只聽她說道:「陳師兄,雖然你語氣咄咄逼人,但是您說得對,我們佛家峨嵋確實丟失了峨嵋派的顏面,老尼心想就陳師兄的立場,這自我師祖從元匪手上奪回來的飛來殿,歸還給你們,確實是有些道理。」靜心師太點點頭,口氣無奈,說道:「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今天吏鼇又沒像元匪一樣,佔據我們峨嵋派的飛來殿。何況縱使有丟失,也不是陳師兄討要回來的,這樣憑兩、三句話,就要老尼拱手把飛來殿讓人,老尼不能接受。」

  那道士怒道:「你這死賊婆,到底安什麼居心,一直強佔我們道家峨嵋的祖傳廟堂,還讓一群尼姑女子住在這兒,妳難道不是汙辱了主神東岳大帝嗎!」

  靜心師太微笑道:「陳師兄此言差矣,道者,陰陽合和之理,女子尼姑屬陰,東岳大帝屬陽,正是相輔相乘,水火相濟,何來汙辱之事呢?」

  陳頤真早在丐幫就聽說過儒佛道俠四家峨嵋,各自爭奪峨嵋之名,與相配其名的大廟飛來殿。可是親自看到更有另一種苦澀無奈的感覺,可能是佛家峨嵋才剛剛失腳,就被同名峨嵋的門派欺負,才讓陳頤真悲從中來。

  陳頤真畢竟是武林盟金鷹,一時鏟惡鋤奸,扶弱抗強的俠義心起,大步走向兩人。陳頤真拱手一禮,朗聲說道:「小女子是武林盟金鷹丐幫陳頤真!」

  陳姓道士沒有想到有人會介入峨嵋名實四家爭奪,這旁人不願意輕淌的渾水,一時驚訝無語。倒是靜心師太說道:「啊。是陳郎中啊,多虧盟主安排,這次大會有陳朗中在,救治了不少傷患,總算讓我們武林盟沒有因為爭強好勝之心,耗損了自己的實力。」

  陳頤真應道:「這是小女子份內之事,小女子本來正要下山,怎料聽到不堪入耳的言語,不得不出來仗義執言。」

  陳姓道士眉頭緊皺,口氣不滿地說道:「我們談論的是峨嵋大事,關妳這丐幫的郎中何事?」

  陳頤真笑道:「峨嵋如何如何確實不關我的事,但是身為一位小女子,尼姑女子住在飛來殿是不是汙辱神明,就關我的事!」

  陳姓道士不敢置信,一個武林盟後輩竟然膽敢衝撞他,「什麼」兩個字脫口而出。陳頤真順口接著,說道:「這位道爺,你說尼姑女子住在飛來殿是汙辱神明,所以你打從心裡頗不以為然這事囉?」

  陳姓道士怒氣沖沖地答道:「廢話,不管是她們這些尼姑,還是妳們這些俗家女子,住在飛來殿,都是對東岳大帝的大不敬!」

  陳頤真見魚兒上勾連忙釣起,說道:「可是剛剛靜心師太就講了,小女子我可是奉武林盟盟主法旨前來協助這次大會的醫療工作。所以道爺是不認同武林盟盟主的法旨囉?嗯,小女子我正要準備跟盟主會合,一定會把道爺你的意見轉告盟主。說道爺你對武林盟盟主的法旨不滿,還認為武林派遣醫療人員前來峨嵋是對東岳大帝的汙辱!」

  陳姓道士自覺失言,頓時氣燄全無,解釋道:「不,我……在下並沒有要質疑武林盟盟主的意思,不過就是從道家禮儀上發表一些議論罷了。還請……陳郎中別把這事放在心上,用不著轉告給盟主知道了,他老人家要操煩的事多著……」嘖了一聲,陳姓道士匆匆拱手一禮,溜之大吉。

  「媽的沒卵蛋的混蛋!」「阿彌陀佛。」陳頤真與靜心師太見陳姓道士遠走,同時各說了一句話。

  靜心師太微微搖頭,對口出穢語的陳頤真略有不滿,不過陳頤真既然身為丐幫徒眾,口出市井髒言,倒也是合情合理。

  陳頤真看到靜心師太搖頭,急忙解釋道:「啊,掌門前輩,小女子只是看不慣欺善怕惡的無用之輩,若他敢與小女子前往盟主面前對質,說小女子曲解他的意思,那他還算是個英雄,偏偏夾著尾巴跑了,根本是想雪中送屎……」陳頤真遮住自己的嘴,對自己接二連三失言,感覺到羞愧。

  「陳郎中等學醫之人,心正性良,是不可多得的福報。」靜心師太道:「正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盼陳郎中能廣結善緣,佈惠天下。」

  陳頤真骨子裡是我行我素之輩,所以離開百藥莊後,才加入比較無拘束的丐幫。現在聽到靜心師太正要開示說法,便笑道:「掌門前輩,小女子的朋友已經在山門久候多時了,恐怕小女子不能陪您閒話家常,不是不識抬舉,實在是身為一個郎中,等著見小女子的人實在太多了。」陳頤真再三行禮後匆匆離去。

  這時兩位老尼從陰影處漫步走出,剛毅木訥,不愛言語者,法名靜語,她不停轉動手上的佛珠。另一名身材瘦小,看來完全不像習武之人,她法名靜行。

  靜行師太低聲問道:「掌門師姊在路邊談論峨嵋要事,等的就是這婦人嗎?」

  靜語師太不常說話,若是開口必言之有中。之前靜心師太的捏碎的密函,便是靜語師太所寫。密函上寫著『若吏鼇決勝登錄絕學,拆之』。密函當中完載華星荷的出身,經歷,與吏鼇見面的次數,和兩人交談的主要內容,甚至包括華星荷去年奉武林盟法指前往擾龍莊的談話節錄。

  靜心師太當時一讀密函,氣急攻心,打算大會事畢,便要親手了斷叛徒華星荷。但是靜語師太的最後一段文字,改變了靜心師太的想法。

  「千載難逢,危勢逆轉,將計就計,光大峨嵋。」靜心師太頓時了解,為什麼吏鼇勝了才需要拆這封信。若吏鼇戰死,華星荷浮萍無根,自然得效力峨嵋。而若是在吏鼇的計劃一一實現之前,靜心師太要是先得知這消息,定斥為無稽之談,認為是分化挑撥之言語。

  靜心師太不禁默默嘆息,比起師妹靜語師太,自己不但不識人,更無遠見。靜語師太一出手,這盤武林局勢之棋,不論吏鼇成敗,剎那間轉為對峨嵋有利。

  靜語師太身為師妹更不居功也不說破,倒是靜行師太貌似人在局外。

  靜心師太答道:「嗯,師妹。我確實是在等陳郎中,也是故意在她面前造作。要是估計的沒錯,這人雖然不是鼇黨一派,但是又親近吏鼇,若是由她替我們峨嵋派說話,就能讓吏鼇信服幾分。」

  「掌門師姊,我還是不懂,為什麼突然之間,我們峨嵋就倒向吏鼇了呢?吏鼇唯力是視,在他面前裝弱,不是對他而言更加沒有利用價值了嗎?」靜行師太問道。

  「不,師妹。那日我親眼所見,吏鼇他無視幕僚何疑勸告,偏偏要搞什麼年輕人的浪漫。代表他年輕縱情,定是自以為出來闖蕩江湖,抱持著踩高扶低之心。」靜心師太轉頭面對師妹靜行師太,再說道:「所以他從旁聽聞道家峨嵋,趁火打劫,欺辱我們峨嵋正統,定會發起任俠之心,援助我們。從此我們就能互相利用,我們助他成為武林盟盟主,他便能助我們成為武林大派。」

  靜行師太內心情緒複雜,總覺得這事,未必會如此順利,但是語人不詳者不詳。為了避免當烏鴉嘴,靜行師太只好無語問蒼天。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遠處山林中,趙炎正坐在樹頭上看靜心師太作戲。他一個翹著二郎腿的小老頭,隱藏在春夏時節茂盛的林葉之中。趙炎所統帥的趙氏『影兵』源於商周,改革多次,逐漸演變成私兵。為了在時代的波浪下存活,每一代的頭領都是識時務的俊傑。趙炎當然也不例外,為了打探未來的風向,趙炎特地躲在樹上,看峨嵋派耍什麼把戲。

  趙炎沒想到峨嵋派也打算利用吏鼇,他不禁回想起昨日與吏鼇會談時的情形,說吏鼇是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嘛……又太偏頗。說他真是鬥神下凡,頂天修羅,又遠遠不及楊永義。趙炎開始思索吏鼇強大的並不是他的武功,那是什麼……是他的領袖風采嗎?突然冒出在武林中的刺人釘,趙炎六、七十多年的人生看多了,可是唯獨吏鼇這人他放心不下……

  「要在他羽翼未豐之前幹掉他嗎?」趙炎摳著臉,心道:「吳六已經私底下幹過一次了,損失了四名兵丁,只把他殺成重傷,再幹要浪費多少人力,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花錢買兇,就能轉嫁我的損失了。唉,只把他刺成重傷,算不算砸了我們趙家影兵的招牌?唉,重傷……重傷!對了,是重傷,他與我會談之時,心不在焉,是因為重傷啊!所以他受我趙家毒刃刺傷之下,還是打敗了淮陰派三傑?哈哈哈……有意思。竟然連我也想賭他一把了……」趙炎臉沉了下來,低聲說道:「傳令下去,禁止我兒子與他的朋友,繼續攻擊吏鼇。如果拒絕服從這則命令,便視為我等影兵的敵人……」

  樹葉一陣晃動,一道黑影飛出。趙炎見傳令兵遠去,心想希望自己兒子別不識趣,不要刺殺吏鼇的行動才失敗,又打算重蹈覆轍,再賠一次錢。

  「誰躲在樹上!給我下來」語氣兇悍,聲音蒼老。趙炎回身拿起拐杖擋住對方的杖擊,一雙腳向前一蹬,踢向襲擊者的胸口。

  雙杖一交,襲擊者借力轉身,拉住趙炎左腿,一把將他拉下。兩人在空中翻身,又交了兩手,招式上互有勝負,不過對方要趙炎下樹的目標達成,趙炎的面子算是丟了。

  「原來是你啊。老死鬼。」趙炎看著眼前的何疑,心底想著靜心師太剛剛的言語。

  何疑問道:「死老鬼!你沒事,幹啥躲在樹上?」

  趙炎抬頭不削地看著何疑,說道:「我愛在樹上坐,難道還需要跟你這個老死鬼報備嗎?」

  何疑柺杖向前虛點,喝道:「死老鬼,我們相識有五十年了吧,四次交手不分勝負。今天我們就痛痛快快解決我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吧!」

  趙炎笑道:「你是賣老的死鬼,我是賣死的老鬼;你靠一張嘴巴賣老;我號令數千影兵賣死。老死鬼,不分勝負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賺得都是別人的性命錢,難道有勝負之分嗎?」何疑回道:「死老鬼,你希望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就繼續說嘴吧!」

  「老死鬼,要跟我動真格,不是不行,我得先問一句話。」趙炎說道。

  「馬革裹屍,沒有遺言交代!」何疑柺杖往地上一敲,頓時地面受力,裂出像蛛網一般的痕跡。樹林受震樹葉飛散,飄蕩在兩人之間。

  趙炎拐杖回敲,地面的碎裂在他面前驟止,落葉向外激飛。他冷冷說道:「老死鬼。我又不是你兒子,幹啥要問你遺言來者,我要問的是……我現在的新雇主吏鼇,跟你是什麼關係。」

  「王……吏公子雇用你了,怎麼可能?」何疑大驚,他素知趙炎陰狠,但是從來也沒騙過他。不過吏鼇似乎在四川山道上被影兵刺殺,他怎麼可能會雇用仇敵?

  「王什麼?原來你也知道?」趙炎也是大吃一驚,楊承明明說吏鼇的身份隱密,怎麼何疑會知道,難道真如靜心師太所言,何疑是吏鼇的幕僚?

  不管是幫人投遞挑戰書,還是訓練傭兵為人賣命,著眼點都是錢,兩個心中算盤比恩怨還重的人,撥了撥算珠,不約而同,向對方大笑。

  「原來尊駕已經拜得名主從良,為什麼不讓哥哥我知道呢。」何疑伸手向前。

  趙炎握住何疑的手,親切地說道:「兄台有所不知啊,接頭人說王爺身份為機要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知道兄台是怎麼知道的?」

  何疑心道:「他媽的,想套老子話是嗎?」尋思定,何疑說道:「王爺為了向兩湖豪俠陳尚泰挑戰,所以向我接洽,普通人不會想惹這種麻煩,替人簽生死約訂,可以說是我的獨門生意了。」

  趙炎見何疑說了,心道:「我們向來不互欺,不過互瞞而已,我也隨便說一點好了。」趙炎伸手,讓何疑先行,兩人並肩說話。

  趙炎邊走邊說:「我們上一個雇主是黑鷹幫的金盅,本來這事,應該要為雇主保密的,但是金盅呢,江湖上傳聞被王……吏公子殺死了。而我在大會上,遇到了金盅的副手楊承,他介紹我認識吏公子,說他才是黑鷹幫的真主。」趙炎壓低聲音,在何疑耳邊說:「更是建文後繼,是真王。」

  「嗯。」何疑點點,說道:「大概是我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了,我還真沒聽說過黑鷹幫。也沒聽說過金盅這號人物……」

  「黑鷹幫來找我之前,我也是沒聽說過的。」趙炎說道:「他們自稱是建文正統的殘卒,立志中興建文。本來我們幹私兵就是違法的生意,但是也不願意跟叛逆攪和,免得被一鍋炒,大大賠本。」

  「說的是……說的是……」何疑說道:「這之中有點古怪,那時吏少俠一時忘情,對我說溜了嘴……」何疑低聲對趙炎說道:「說他是御劍山莊劍王朱文奎,可是你那邊聽來他又是建文殘黨的頭子,這似乎有些……」

  趙炎低聲回道:「嗯,何兄果然高明,我就是想請教何兄這事,現下果然證明吏公子的身份,果然是真的……」

  何疑實在不懂有了疑點,為什麼更能證實吏鼇的身份,便問趙炎道:「何解?」

  「難道你忘了,當今永樂帝的謀主便是黑衣宰相姚廣孝……」趙炎說道:「這禿驢專善兩面手法,他不殺朱文奎,便是要讓建文殘黨聽命於他。一方面讓他稱得王號,又剝奪實權,實是讓朱文奎感恩戴德,裡外難做……想必金盅便是死在這條狠計。」

  何疑最看重的還是自己的身家,於是追問道:「那老弟認為我們該如何呢?」

  趙炎說道:「今年三月,姚廣孝重病不朝,朝中休朝數次,可能已經私下發喪。我們未知天意,應該老成持重,若吏公子要得是江湖權位,與我們分享榮辱,自然全力以赴。」

  何疑微微一笑,已經了解趙炎不說的另一半話是什麼。不過又心想:「不知王爺與道衍那禿驢是否交好?之前在擾龍莊,王爺好像說過道衍是他師父,師父重病不去探望,實在是……於德有虧吧!不過若是前去北京,路途遙遠,恐怕得放棄今年兩次大會了。王者應以大業為重,倒是我不該隨便編派王爺不是。」

  「我七月初一,與吏公子在長安杏花樓有約,何兄前來一聚嗎?」趙炎問道。

  「不了。」何疑笑道:「我答應吏公子的家宰,大會完畢先替吏公子報個平安。」

  趙炎面露鄙夷之色,說道:「不過一個管家,把家務管好就是了,還瞎操什麼心啊。」

  何疑搖搖手,說道:「不是這樣,這家宰不是普通傭僕,是吏公子的偏房,該是要操心的……若不操心,未免顯得沒有婦德。」

  趙炎回想,要跟吏鼇會談之前,看到許多女子從吏鼇房間出來,其中還有一人常常陪在吏鼇身邊。便問道:「那在吏公子,身邊那位柳姑娘是?」

  「他們那種身份,自然內寵頗多……」何疑的語氣中充滿惋惜。

  趙炎似乎能明白何疑感慨什麼,設身處地,若將來要投入吏鼇一派,自然是希望吏鼇能夠力超楊永義,成為新一代的最強者。不過看來,應該是沒有希望了,吏鼇出身王家,繁衍後代,算是他的義務;楊永義少林俗家出身,寡欲剛毅,兩人就算天份相同,野心勃勃的吏鼇恐怕也追不上腦子只有『武』的楊永義。

  趙炎心中的算盤飛轉,暗道:「我那兔崽子,不知道在搞什麼鬼,自從被稱為劍仙下凡之後,既不練劍,也不生事,似乎完全放棄江湖威名。可是若他放棄了江湖名氣,吳六那小子又何必暗殺吏鼇,不就是怕吏鼇跟兔崽仔爭新一代的武林霸權嗎?與其期待石頭開花,太陽往東,還不如直接在吏鼇身上下重注,感覺上比較划算。縱使被吏鼇背叛,情感上也比被親兒子背叛好多了些……」

  趙炎怎知道自己兒子趙星峰,已經在準備撼動天下的大案,一舉讓自己成為武林惡人。

  何疑的兒子媳婦早死、連孫子孫媳也過世了,只留下一個曾孫女何菁。何疑有動過把吏鼇與何菁湊作堆的想法,要不然這一輩子辛苦掙的千萬家產,就只能放水流了。何菁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何疑實在擔心,他往生以後,這孤單的曾孫女會被人欺負,騙光家產。

  「生死谷、生死谷,其實是有死無生,遲早變成空谷啊。」何疑想到未來,不禁覺得苦悶。擾龍莊裡女子素質參差不齊,足見只要中人以上,吏鼇似乎葷素不拒。可是何菁也給何疑寵溺了許多年,個性嬌橫沒有本事的她,能在勾心鬥角的妻妾群中找到一席之地嗎?何況這事傳出去,好像是生死谷獻媚吏鼇,不惜逼嫁谷主曾孫女,聽起來就像是毫無人性的家庭倫理大悲劇。

  兩位久經戰陣的江湖豪傑,走在山道上,真正讓他們煩心,還是家務事。而非啥江湖仇怨,利益糾葛。兩個頭老子,互看對方一眼,感受到無盡的蒼桑,十多年來搶生意的仇怨,竟然在這一瞬間一筆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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