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妳不用跟我去……」
「不行,丟下你不管,肯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妳是我媽喔……?」
她走來:「當然不是。你看,口水沒擦乾淨。」抹去我臉上乾掉的口水:「我不是令堂,是你的陌生人♪」
「聽不懂……」
「反正我要跟你去,多一人也比較有機會戰勝第二艾芙不是嗎?」
喀喀喀喀!突然地震,四周傳來巨大噪音,像是金屬互相摩擦,遭受擠壓變形的聲音。海神少女失去重心,往我身上撞來。我摟住她,勉強撐在牆邊。
「怎麼回事?」我拉起她。
「軍艦海神……好像撞上什麼東西……導致機械暫時停擺。」
「被妳撞上的東西不是只會爆炸、毀滅、轟隆隆嗎?怎會停擺?」
「不知道……不過你再這麼嘴砲,我就不客氣囉?」
「不客氣?」
「用軍艦海神跟你親密接觸一番。」
「好,我閉嘴。」
沙沙沙沙沙……門外傳來唏囌聲,一大團黑霧穿過電子門,在門上留下一個圓洞,瞬間進入動力室,在我們面前晃動,像黑色的霧氣火焰。黑霧繞行四周,彷彿觀察地形,然後逐漸靠近我們,距離一公尺時瞬間襲來!
「靠……!」我推開海神,黑霧抓起我,把我捲上空中。
「啊啊……!放開他!」海神作勢衝來。
喀沙沙沙沙沙!黑霧發出巨大噪音,好像在恫嚇她。接著我被一股巨大力量拖出動力室,從海神體內被猛力拽出,一路拖到充滿冷空氣的外頭,到處都是積雪,天旋地轉,到處都是殘骸,頭暈目眩,到處都是屍體,噁心想吐。
眼前的景象又快又模糊,耳邊傳來玻璃碎裂,金屬摩擦,空氣切割聲。身體遭到無形的巨大黑手夾得動彈不得,一路拖離巨型海神,承受猛烈G力,再快一點就要昏厥。感覺像被從地球拖到月球,全身又痛又冷,砰!我摔落地面,怎麼回事?黑霧放棄攻擊了?
「喵……」
喵?勉強自己睜眼,只看見一隻黑貓,尾巴上有鈴鐺,叮叮噹噹,黑霧圍繞黑貓,從後方襲去!
「咕喵!」黑貓咕嚕一聲回頭,黑霧突然停止動作,不再靠近。黑貓撲向空中,動作優雅好似捕捉蝴蝶,颯的一聲,黑霧瞬間消散,那隻貓……趕走了黑霧?
我坐起身,發現自己坐在某間辦公室內部,似乎是某座大樓,高度大約55樓。能分辨高度不是因為看出窗外,而是整座大樓被削掉一面牆,視野好得不得了。好痛!全身都是小傷,從這裡已經看不見海神。往北看——宙斯殿堂近在咫尺,不用多久就能走到。
黑貓蹭過來,我摸摸他,想起口袋裡還有些碎餅乾,便取出餵食:「謝謝你呢,小貓咪,這是給你的謝禮……不過吃完就沒了,下一餐得自己找囉。」
「喵!」他抬頭看我,好像聽懂我的話。
我伸手解開尾巴上的鈴鐺:「這個就別戴了,你的主人不在了吧?戰場上減少噪音總是好的。」
看著鈴鐺,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原本想丟棄,最後還是收到口袋裡放好。
黑貓呼嚕幾聲,舔舔我的手,然後跑到一旁的毛巾堆裡呼呼大睡,還是別吵他了。舉起狙擊槍,向下探視街道,先確認沒有問題再下去吧,否則要是不小心亂入激戰區,大叔的屁屁可能頂不住。
嗯?下面街區有動靜。
好幾架機器人往宙斯神殿堂的方向前進——不對,是人類,身穿外骨骼裝甲的人類。
外骨骼裝甲是以機械少女裝甲為基礎,為人類裝備而改良的特殊作戰裝備,包覆全身,內部以十六片電片為能源基礎,在全力攻擊的情況下能維持一個月的電力。只是穿上裝甲就能獲得刀槍不入的防禦,百匹馬力的速度,數千公斤的破壞力,以及有點中二的黑色機械騎士外型,打死我都不想穿。
機械騎士們個個裝備重武裝,一步步靠近殿堂基座,準備一舉攻入五千公尺高的巨塔。從他們的動作,互相掩護的默契就看得出來是群訓練精良、資質優異的菁英士兵。他們一個個消失,似乎是開啟光學迷彩,想無聲潛入。
嗖!一名騎士突然現身,接著又消失。怎麼回事?光學迷彩失效了嗎?看不清楚,放大狙擊槍目鏡倍率看看。
又有幾名騎士現身,然後再度消失,不對,地板上有什麼東西——白色的碎屑……?是骨頭碎片,還有些許紅色血水。
騎士們對著空中開火,什麼也沒打中。四名騎士騰空飛起,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抓住四肢,接著遭到撕裂,留下一點血跟一些骨頭碎屑……那些騎士……似乎……遭到某種東西絞碎……!?最後兩名騎士往回跑,被抓住腳踝,舉到空中,颯,一種無形的巨大絞具瞬間撕開兩人,留下一丁點人渣。
雪特,突然不想救鈦璐了。
「說什麼屁話,還不快給我上?」
「開玩笑的吼。」我收起狙擊槍,往樓下走,還好樓梯沒被削掉。不過到底是什麼又大又鋒利的東西能像削蘋果一樣完美削去一片大樓外牆?
回到地面,踩入雪地,我看著北方的街道,一堆殘骸,一些血屑,那附近好像有什麼東西……看不見,碰不著,聞不到,聽不了,某種無法以感官直接接觸的東西在前方道路徘徊,要是現在靠過去,只會死得一蹋糊塗。離宙斯神殿已經這麼近了,卻無法靠近。
我的眼角撇見地平線上有某種輪廓,往東看,遠方有座灰色建物——臨時軍事基地。
ψ
走在鋼鐵平面上,到處都是重型武裝的殘骸——戰車,自走砲,悍馬,巨型載具,四足型攻城機具,黑色外骨骼裝甲。與其說臨時軍事基地,更像臨時墳場,屍體滿地,身上覆滿厚雪,不知道死了多久。
嗯?那是……?
走到一架黑色外殼的直升機旁,仔細查看,除了些許外傷,機能似乎還沒問題。我拉出駕駛座裡的屍體,偷走飛官鑰匙,反正你也不需要了。插入儀錶板,發動引擎,螢幕紛紛亮起,各類數據慢慢上升。
喀、喀、喀、喀噠噠噠噠噠!直升機上方與尾部的螺旋槳發出聲響,看樣子啟動成功。
「你會開這玩意兒嗎?」
我戳戳儀錶板:「開過,應該還沒生疏。」
「請問先生您是軍官嗎?」儀錶板發出人聲,自動導航?
「我是退伍二等兵,你可以查查聯合國資料庫裡兩年前的退伍通知,應該找得到。」
「請稍後……處理中……叮咚!核對完成,長官您好,我是黑鷹MK.04型直升戰鬥機,請問需要什麼協助?」
「我要進去那邊那個高塔,可以請你協助嗎?」
「遵命。」
「這麼好說話……二等兵的話也聽?」
「我最後收到的指令是協助戰場上所有軍官與人民,戰鬥或撤退,因此我會聽從您的指示。只是……報告長官,宙斯殿堂周圍一公里內充滿一種未知物體,所有靠近的人事物都會遭到毀滅,憑空消失,請問我們要如何接近?」
「一公里嘛,很簡單啊。遵守一下牛頓定律就好。」我拿起一旁的降落傘包。
「長官?」
ψ
從好幾千公尺的高空俯瞰整個奧林帕斯很壯觀,高度五千公尺的宙斯殿堂更是雄偉,橫躺地面的太空電梯長度更是一目瞭然,令人肅然起敬。調整螢幕上的按鈕,從手動駕駛改成自動駕駛,跳到後方拉開直升機外門,高空的氧氣又冷又稀薄,凍得我面部一緊,小叔也緊。
「長官,您打算從這裡空降嗎?太冒險了!請三思!」
「放心啦,我跳下去你就快點離開,知道嗎?」
「長官!下方的未知物體很可能將您吞乾抹盡,請您回到駕駛艙!」
「慢慢靠近可能會,高速靠近就不一定了,目前為止我想到最快的辦法就是自由落體,說不定相對於又慢又大的戰車,像我又小又快的人類能強行通過也說不定。」
「萬一因為較小,截面積較大,反而被更快吞噬怎麼辦?長官!請——」
「謝謝你,可是我必須去。我有要話要鈦璐說。」
「我知道了……那麼長官,請允許我與您同生共死,我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保護人類,恪守戰鬥命令,請讓我與您一同降落!」
「不行你太肥,肯定會被吃乾抹淨。」
「長、長官!」
「好了,離開吧,這是命令。」
「…………遵命……長官,祝您武運昌隆,請務必活著回來!」
「好喔,現在往南飛吧孩子。」我跳下直升機,感受重力抓住身體,失重感迎面而來,狂風四起,心裡跟腳底都癢癢的,一種不踏實的亢奮感油然而生。G力越來越強,身體像被卡車壓住,胸口很悶,更糟的是猛力吸入冷空氣造成肺部寒冷,滲出血腥味。
咻咻咻咻咻!身體切過空氣發出猛烈雜音,眼前的景象有些晃但還算清楚,看得見遠方又遠又小的巨牆,小而清晰的戰艦遺骸,以及一片廢墟化的世界首都。我注視宙斯殿堂,舉起狙擊槍對準主塔,找尋突破口。
嗯,有了,主塔上部有一處破裂的外牆,大小約五平方公尺,很夠一人飛入。剩下的,就是調整方向,讓自己完美落入主塔。再過十秒就會進入一公里以內的區域,未知的物體在那裡徘徊,希望大叔不會變成叔汁。
五、四、三、二、突入!
什麼事都沒發生,沒碰到東西的感覺,唯一的痛感來自冷空氣切割臉頰。好吧,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打開降落傘,啪!背後的背包瞬間釋放糾結在內部的繩索與布幔結構,一秒內迅速敞開,形成一片巨傘,同時猛烈拉扯我的鼠蹊部跟身體,痛喔!風聲逐漸變小,失重感也不再那麼重,我調整方向,讓自己慢慢落向突破口,下方是好幾千公尺的地面,看了讓人褲子濕濕。
滋滋滋滋滋滋滋……
什麼聲音?往上看,什麼也沒有,只有降落傘,上面有些汙垢——等等,不是汙垢,是破洞,而且越來越大,是那個未知物體在破壞傘結構!
好痛!臉頰傳來痛楚,流出溫熱紅血!重力突然增加,不,是降落傘失去緩衝作用,重力加速度開始恢復正常,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降落傘只剩三分之二的面積在支持,啪嚓!左邊的繩索斷裂,一股猛烈力量硬扯右肩!痛!
「喂!不好了!快做些什麼!這樣下去別說救人,自己都要摔死!」
「知道啦……」我調整身體,減少風阻,高速滑向突破口。
「不行,方向不對,會撞牆!」
「嘖!」執起狙擊槍,好痛!脖子也流血了!往地平線開槍,轟、轟、轟、轟!槍托撞擊我,提供額外反作用力,稍微改變滑行方向,撞入突破口——咻碰碰碰碰碰!一陣混亂,我縮緊身體,感覺翻滾好幾十公尺,到處都是碎屑,直到撞上某種東西才停止。頭痛,暈眩,凍傷,胃抽筋,全身性疼痛一次襲來。原本吵雜的風聲也嘎然而止,四周死寂一片。
「太亂來了……差點就要跟你陪葬。」
我看向上方的銀色科技天花板,心跳差點停止:「呼……呼呼……」躺了好幾秒才有力氣起身,好消息,未知物體沒追來。壞消息,上衣袋子被弄破,彈夾掉光,只剩一個狙擊槍彈夾。全身武裝只有十發子彈,五顆從D那邊拿來的定時炸彈,一把突襲軍刀,外加兩顆鈴鐺跟一塊發霉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