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1 GP

劍王中王  第二十二章  影舞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3-12 14:18:26│巴幣:2│人氣:95
  將旁人視為避風港,逃避自己的人生,不只是吏鼇犯下如此過錯。一臉糾結的大鬍子,身上骯髒,難以辨識年歲的乞丐吳六也是一個想藉由完成他人志業,忘卻掉自己慘痛的過往。江湖上大多的人都以為吳六是三十來歲,出道丐幫將近二十年的武林盟金鷹。只有少數人知曉,吳六是一個二十歲許,失去一切,偽裝隱藏真實身份的年輕人。

  在黑鷹寨解散的當晚,吳六自告奮勇守夜,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有類似背景的吏鼇,傷害了他的尊嚴。吳六為了要報答將自己從黑暗深淵拉起的恩人,可以做任何事情,好完成恩人的志業。但是這一次,完全被程咬金的吏鼇搞砸了。

  坐在山道旁的大石上,吳六混身顫抖,他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掌,腦海中都是可惡吏鼇的身影。吳六看著樹蔭下交錯的影子,確定四下無人之後,對自己的影子細聲說道:「告訴趙大哥,很對不住,這次事情被我搞砸了……」

  吳六的影子彷彿有生命似的,脫離地面凸出,猛然站起身來,單膝跪在吳六面前,用令人發寒,宛如來自地獄的聲音說道:「吳大人,除此之外還有事要稟報主人嗎?」偽裝成影子的黑衣人裝束與金盅死前出現的黑衣人們相同。

  吳六抬起頭,問黑衣人道:「你是二爺的人?還是趙大哥的人?」

  黑衣人恭敬地答道:「吾等影兵五人皆是同一位主人。」

  吳六臉頰抽動,說道:「還有五個人是嗎?我想要擺平吏鼇,他活著對趙大哥的事業會產生不良的影響。你們聽我吩咐,我打算……」

  吳六復雜交錯的影子一一起身,五名黑衣人單膝跪在吳六身前,接受他的指示。當吳六安排好刺殺吏鼇的計畫,這五位宛如闇夜陰影的黑衣人瞬間消失在吳六跟前。

  「絕對不能讓他障礙趙大哥的理想……推動武林世代交替的想法一定要成功……」吳六將自己的手掌咬出血來,口中滿是忿怒的血腥味。

  在稍遠處屏氣凝神,冷眼看著一切的陳凱,忍住嘿嘿怪笑的習慣,靜靜地退回營地。因為得知吏鼇的真實身份,苦惱到睡不著的陳凱,無意間撞見了吳六招喚『影兵』的情景。武林又多了一件讓陳凱心煩擔憂的怪事……

  武林盟金鷹眾人必須處理黑鷹幫眾解散的事務,待事情完畢後再回武林盟覆命,吏鼇與柳生惠告別眾人,準備離開老鷹岩,返回旅行的正途,朝峨嵋山去。行前吏鼇問陳凱道:「陳寨主打算怎麼處理楊承、秦濯兩人?」

  「嘿嘿……關你什麼事?」陳凱故意讓吏鼇熱臉貼他冷屁股,吏鼇覺得後腦發燙,一股熱氣從丹田直衝向上。吏鼇忍氣吞聲,將怒意硬生生塞回腹中,說道:「楊承、秦濯,兩人理由雖有不同,不過說起來都算是在下的家事連累了他們,如果他們因此而死,在下良心不安……」

  吏鼇口氣誠懇,讓老謀深算的陳凱驚訝萬分,他本以為吏鼇會拿他的真實身份出來壓人,所以一看到吏鼇就有氣。兩人一交談,吏鼇果然是拿他的身份說嘴,但是責任良心比起威勢權力,人情冷暖大大不同。陳凱感受到吏鼇良善的心意,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愚兄會想盡辦法,讓盟主明白他們黑鷹幫的苦衷,畢竟他們的行為雖是草莽豪傑所不齒,然而丹心可鑑,令人同情。愚兄歲數長你超過一紀,自稱愚兄應該沒有冒犯吧?」

  吏鼇拱手三拜,說道:「吏鼇在此多謝陳寨主了,不論陳寨主的勸說成與不成,總是我擾龍莊欠了陳寨主一個大恩情。」

  吏鼇的行徑讓陳凱摸不透,吏鼇孤身出來闖蕩江湖,放棄榮華富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真是為了救國救民嗎?陳凱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陳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吏鼇,吳六有些古怪。不能確定吏鼇的真正想法讓陳凱無法放心說話,他最後講了些送別的客套話,目送吏鼇離開遠去。

  「你們覺得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陳凱尋問身邊的幾個親友。

  顧鏡緣口氣陰冷,他說道:「這人肚量很小,幾日相處下來,證明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這樣的心眼,是真心消弭南北兩黨的仇恨嗎?」顧鏡緣不滿吏鼇惡整陳頤真,不願意再替吏鼇說話。

  「嘿嘿!顧代掌門,當初可是你掛保證他不會與武林盟為敵的喔!」陳凱說道:「現在又信他不過了?」

  顧鏡緣答道:「他確實是沒有打算與我們武林盟為敵,只是他也沒把我們武林盟當成自己人……」

  陳歌滿臉擔心,提問道:「兄長,我們就這樣讓吏鼇離開,對嗎?要是他真如南宮掌門所言想顛覆武林盟呢?」

  陳凱看著吏鼇遠去的背影,說道:「要是他真的是朱字頭,那我們不得不讓他離去啊。畢竟要不是南北黨爭,他就是下一任老頭子了……我們武林盟可以說是建明功臣,不能隨便對帝王家出手。不過顧代掌門,這次願意來幫忙的三位武林盟金鷹,華山派的兩位是要前去峨嵋參與大會,才碰巧經過老鷹岩。最後一人則是自告奮勇,不遠千里來幫忙的吳六,他的行跡舉止不合常理,有些可疑啊!」

  顧鏡緣點點頭,說道:「他與我的忘年之交趙星峰是摯友,我會多注意他的,必要的時候也會請星峰幫忙。不會讓他危害武林盟的……」

  陳凱嘿嘿怪笑一聲,不打算把昨晚見到的事告訴顧鏡緣,常言道『語人不祥者不祥』。沒有旁人見證,陳凱自覺昨天半夜發現的事,不能拿來舉證吳六的詭異行止跟趙星峰有關。

  吏鼇與柳生惠兩人並駕而行,已經離開老鷹岩幾天,吏鼇仍是愁眉不展,心懷憂思,他突然問柳生惠道:「姓柳的。我是不是不該把楊承、秦濯他們留給武林盟發落?」

  不待柳生惠回答,吏鼇又問:「到底擇多棄少,兩害相權,合不合乎正道?」吏鼇放開韁繩,平舉右掌說道:「唉,如果意見不一就像長短不同,可以互相合作就好了。人的手不是就靠五根長短不同的手指,才能靈活的動作嗎?」

  柳生惠白了吏鼇一眼,嘲諷道:「我知道你要比喻互助合作,但是用一掌五指來形容你遭遇到的形勢明顯有些不對吧?你的大姆指會殺害你的中指?你的中指會壓榨你的食指嗎?還是你的小指會大喊一聲靖國之難,決定以後要當大姆指嗎?」

  吏鼇皺起眉頭,說道:「姓柳的!拜託妳別開玩笑了,我可是很認真看待這件事情。我剛離開御劍山莊的前幾年,一直覺得『捨棄建文中興的想法,站在永樂朝廷的角度,來去消弭南北黨爭』是讓大明恢復和平的最好方法。最初幾年說服的反永樂組織們,本來就很低調,他們雖然內心不甘,卻還是願意接受我的建議,在我的安排下遷居到擾龍莊附近,過世外桃園的日子……」吏鼇神情沮喪,口氣有些無奈,他把內心的衝突告訴柳生惠:「可是離開南京後,越往西,他們建文志士就越不願意放棄。在黑鷹寨裡,當金盅罵我叛徒的時候,我的五臟六腑就像被他緊緊捏著,捏到我靈魂深處都抽痛。其實正如他們所言,大明天下,有為我臣民,在我麾下自覺的只有他們建文志士了。我卻捨棄他們這些支持我中興復位的少數,企圖讓大多數『皇帝誰來當都無所謂』的無知愚民們安居樂業。身為王,我是不是錯得很離譜?」

  「對。你錯得很離譜。」柳生惠伸出手來,輕拍吏鼇的臉頰,續道:「你之前說,皇帝下鄉不過是擾民而已,未必能體民所苦。我現在更發現,高位者傾聽民情,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動搖心志!」柳生惠回想在大樹蔭下,薩麥爾的諄諄教誨,她告訴吏鼇道:「我的師父告訴我在遙遠的西方有一位智者,他名叫伊索,他講過一個小故事,故事的開頭是一對鄉下父子牽著一頭驢要進城,路上有人笑這對父子是傻瓜,因為他們有驢不會騎。父親聽到路人的嘲笑,連忙將孩子抱到驢上,讓孩子騎驢。但是下一個路人卻指著兒子大罵,說兒子真是不孝。為了不讓孩子背負不孝的罵名,父子兩人只好交換,讓父親騎驢,兒子牽驢。結果又有路人對父親指指點點,說父親不愛護兒子,搞不好兒子不是親生的。父親為了闢謠,只好拉起兒子,一同騎驢。就在快要進城的時候,又有路人批評農夫父子,說農夫靠驢耕田磨麥,還虐待驢子,心腸實在太惡毒了!農夫沒有辦法,只好扛著驢子進城……」

  吏鼇打斷柳生惠的話,怒道:「妳是說我跟這對愚蠢的農夫父子一樣,現在是幹著扛驢入城的蠢事嗎?」

  柳生惠面對臉紅脖子粗的吏鼇,堅定地點了下頭,說道:「是的。你現在就跟農夫父子他們一樣。你只是受了某個不公正的指責,就懷疑自己的志向,難道不夠愚蠢嗎?你還是那個對我發下豪語,說要成為武林盟盟主,從下而上,由裡而外照顧天下百姓的人嗎?」

  吏鼇深深嘆了口氣:「我還是那個人好嗎!只不過我開始害怕,把重心放在對帝王更迭無感的大多數平凡百姓身上,到最後我會不會一無所有?我不斷為他們犧牲的、割捨的,都是願意支持擁戴我的臣子士卒啊!被我背叛的建文志士們是怎麼看待我呢?他們會原諒我這個叛徒嗎?」

  「我的天啊!吏鼇兄台,你是腦袋燒壞了嗎?」柳生惠一臉鄙夷,說道:「如果你真的要當百姓明燈,本來就該像是浴火鳳凰一樣,義無反顧的燒燼自己,奉獻一切給天下人民吧?你心懷得失,根本就不是真心幫助大家,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後一個原諒不原諒的問題就更加蠢了!已經告訴你父子騎驢的故事了,你還要在意路人怎麼想嗎?」

  吏鼇哼一聲別過頭去,本想跟柳生惠抱怨取暖,怎料會碰得一鼻子灰。吏鼇看著山道上因為春夏交替,欣欣向榮的樹林藤蔓。青脆的綠葉灑滿陡斜的山坡,藤蔓連延爬滿如刀削筆直的山壁,無數細小碎石,稀稀鬆鬆延著藤蔓落了下來。靠山的路旁充斥著拳頭大小的石塊,被參差不齊雜草包圍。

  在森森之中顯得渺小,讓吏鼇的內心更加鬱結,他心想:「姓柳的立論並非無理,我的心確實是動搖了!我一開始離開御劍山莊的時候,就立誓不願意有人再因為南北黨爭,被迫過著不幸的生活。人世間要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身為經世治民的統治階級,不該在製造無謂的困擾給百姓黔首。」

  不管是因為從小的英才教育,還是天生為王的資質,吏鼇確實知道自己錯了,但是他畢竟是個凡人,遭金盅指責後的愧疚感,仍縈繞於心,無法散去。

  柳生惠心頭也不好過,她曉得吏鼇把她這個遠從東瀛來的外地人,當作復雜身世的庇護所。吏鼇想聽的應是溫柔的安慰,而非刺耳的諍諫。可是柳生惠做不到,因為她認為若是她真正喜歡吏鼇『這一個人』,就該成就他希望的一切。縱使要讓吏鼇難過,使自己傷心,柳生惠都不會退縮。

  柳生惠正是這樣一個剛毅堅強的女孩,正是因為擁有這般的人格特質,她才能遠渡重洋,跨越未知的世界,就為接續家族已經漏失斷絕的血統。

  如果用花來形容吏鼇身邊的女子,那為了吏鼇在峨嵋臥底,在武林盟大放異彩的武術奇才華星荷彷彿盛開豔麗的牡丹;替吏鼇打點一切,向來低調不爭寵的莊玉婍像是和旬溫暖的向日葵;長滿倒刺的玫瑰,即是柳生惠了,花莖上銳利的尖刺,不是為了保護短暫盛開的花期。在重重花瓣下,玫瑰想要保護的是愛人的志向,用一身的利刺,警惕愛人不可玩物喪志。

  柳生惠其實比吏鼇更害怕付出得不到回報,因為凡夫俗子本來就是愚笨的、缺乏感受力的,才會說出『帝力於我何有哉』的蠢話。殊不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的樸實生活是受到賢明君王,無為而治的保護。若帝王昏庸,強奪暴斂,人民哪裡來的平日生活,小小確幸?所以吏鼇燃燒自我,一無所得,不過天理。可是柳生惠為了愛一個人,用力得將他推向大業,在蠟燼蠶死之後,這份愛仍在嗎?倔強的吏鼇能瞭解體會嗎?

  柳生惠看著吏鼇衣領間露出的項頸,明明是伸手可及的距離,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顯得無比遙遠。柳生惠有一股衝動,她想大聲告訴吏鼇,別管她剛剛說的話有沒有道理,也不用去煩惱別人的眼光,她願意與吏鼇一起面對往後的人生,兩人互相扶持跨越困境。柳生惠伸出抖動不停的手指,她的喉頭鎖緊發啞,說不出真心話。

  吏鼇正巧回頭過來,逮到柳生惠伸指半空,開口欲言。他冷冷地對柳生惠問道:「姓柳的,妳還有什麼要指教的?」

  柳生惠急忙縮回手,低下紅到脖子的頭臉,故作正經地說道:「你的態度太差了!你身為封王,要有高位者的自覺,高位者應該以聽從他人勸告為樂。孟嘗君有言『能揚文之名,止文之過,私得寶於外者,疾諫之。』」

  吏鼇發出不快的嘖嘖聲,哼了一聲,表示不願搭理柳生惠。其實他正在偷笑,高興到耳根發熱,他明白柳生惠為什麼臉色突然由白轉紅。柳生惠害羞的神情,已經明確地告訴吏鼇,她是真的替自己著想。柳生惠不是為了證明卓越而發表高見,不是為了自尊故意唱反調,是發自內心為吏鼇的事業打算。

  吏鼇不是困於甜蜜的思考陷阱亂想亂猜,柳生惠引用孟嘗君的故事,更證明了『揚鼇之名,止鼇之過,有如惠得重寶,故疾諫之』的真意。柳生惠若是基於大義為諫,就會引用唐太宗的魏徵之鏡作例。柳生惠使用了孟嘗君的故事作例,證明她也認為自己像是公孫戍一樣得到了貴重的寶物。這份心意讓吏鼇的雙眼沾染上風飛砂,他匆匆用手背抹去眼角的亮點。吏鼇用細如蚊蚋,柳生惠鐵定聽不清的低聲說道:「謝謝。」

  柳生惠看見吏鼇雙唇微動,卻沒有聲音,不由得猜想,混蛋吏鼇是不是在偷罵她髒話。感慨人心隔肚皮,善惡難測,無法讓對方明白心中那股的說不出口的心情。

  前方猛然傳出一陣如雷的轟隆聲,發覺有異的吏鼇策馬向前急行,不遠處一輛裝滿木柴茅草的牛車被巨大的落石壓毀。一名婦女跪在老農身邊哭喊求救,看來老農的雙腿被壓在毀壞的牛車底下。

  吏鼇環視四周地勢,心道:「路邊碎石眾多……看來有可能是真的山崩……但是……」吏鼇舉起左手,阻擋稍後趕來的柳生惠,對想急忙向前幫助山難者的她喝道:「姓柳的!給我停下來!」

  柳生惠滿臉狐疑,問吏鼇道:「你沒看見前面有人遇上山難了嗎?我們要趕緊幫助他們,不然要是還有餘震落石,他們就死定了!」

  吏鼇咬牙對柳生惠說道:「冷靜點,這有可能是陷阱,讓我再想一想!」吏鼇心道:「為什麼剛好在我們前面遇到山難呢?是真的山難?還是有人想趁機行刺我?」吏鼇耳中聽到細微的山鳴,他知道又有落石要掉下來了,十之八九可能會掉在差不多的地方。吏鼇見到情勢危急,轉念又想:「是想要刺殺我,又何必賠上性命?此處看來容易落石山崩,應當是真的發生山難。縱使只是位老農,也是我的人民百姓,不能見死不救!他卡在落石裡……用風之視界的力量吹開落石,恐怕傷到他,只能用人力去搬移大石了。」

  吏鼇夾緊馬腹,拉起韁繩,一邊向前衝,一邊對柳生惠說道:「妳保持安全距離,不要靠過來!這很危險,交給我來就好了!」

  吏鼇在牛車旁下馬查看,不理會不停道謝的婦人,絞盡腦汁尋思,該如何拯救被壓在牛車底下的農夫。

  「不要礙手礙腳的!滾一邊去!」吏鼇撇開婦人,將她推開,從馬背上的行囊拿出繩索,一端綁在老農的腰上,一端綁在馬蹬上,吏鼇心想:「縱使我搬不開大石,只要一瞬間扳出縫隙,讓座騎拉出老農,就可以救他一命了。」吏鼇想出拯救老農的計畫,唯一害怕不成的不穩定因素,就是不知道何時又會有大塊的落石從天而降。

  吏鼇咬碎鋼牙,青筋暴凸,從老農的雙腿間向上搬挪大石。使盡力氣,混身發汗,總算搬動了巨石。吏鼇將石頭推向下坡,頓時鬆了一口氣。就在這一當口,老農眼色一變,拿出袖中的匕首用力一刀從吏鼇後腰,插穿他的左腹。吏鼇受痛一驚,不自覺便出重手擊向老農。老農向後翻身割斷綁在馬上的繩索,同時閃過吏鼇的反擊。吏鼇又怒又羞,怒是被人暗算,羞是明明猜測到可能被人暗算,卻沒逃過甜蜜的思考陷阱。一陣巨響,打斷吏鼇的思考,兩、三塊巨石朝吏鼇滾落。吏鼇大喝一聲,宛如挺身對抗兵車的螳螂,雙手撐住往身上壓下的巨石。

  農夫跟婦人閃過沒有砸到吏鼇的巨石,身形一轉各持匕首向毫無反抗之餘的吏鼇殺來。一道兇惡的白光逐開欲殺害吏鼇的兩人,發覺事情不妙的柳生惠,仗勢馬力,千鈞一髮之際護住了吏鼇。農夫與婦人見一時無法殺害吏鼇,便向後一躍,身法矯捷地消失在山道旁的樹林中。路面上只剩下兩人的粗布衣裝,他們似乎像是黑影一般,不曾存在。

  吏鼇用盡最後一道氣力,挪開壓在頂在身上的大石。他單膝跪在血泊中,苦笑說道:「我明明早就料到是陷阱了,卻……」

  柳生惠心口緊縮糾結,感覺吏鼇好像在責怪她!柳生惠不得不承認要是自己不要魯莽地想要拯救山難的兩人,吏鼇就不會受傷了。柳生惠下馬扶持身受重傷的吏鼇,對他說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大量失血的吏鼇攤軟在柳生惠的懷裡,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柳生惠說道:「姓柳的……不關妳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柳生惠輕咬朱唇,手足無措,在荒郊野外她不知該向誰求援,才能救治重傷昏迷的吏鼇。

  破風聲起,飛箭如星。山道旁的密林射出兩隻充滿勁道的鋼箭,狙殺倒在柳生惠懷中的吏鼇。柳生惠揮舞手中的一文字國綱,乾脆俐落地劈下冷箭。她拖住吏鼇靠往山道旁,用大石掩護身形,躲避殺手的弓箭狙擊。怎料一靠近山道的峭壁面,就有人從山崖上推落石塊。面對如暴雨降下的眾多石塊,柳生惠瞬間收刀帶鞘出招,剎那間使出「八岐」,劍招如大蛇昂首一一將落石打飛。

  柳生惠見到崖上光影晃動,知道對方勢必會有下一波攻擊,在前有弓箭、後有落石的兩難中,柳生惠得找出生路,挽救吏鼇垂危的性命。柳生惠背脊一冷,感受到迫近的危機,她放聲大笑。

  柳生惠心道:「我竟然慌了手腳,不知所措。看來我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之前的事還可以找藉口,說活在刀光劍影下的人,早習慣一時衝動就跟人生死相搏。如果我愛他,我更應該要好好冷靜下來,他有著匹敵武當掌門殷元浩的內力,這刀傷雖重,卻不應該讓他失去神智才是!」柳生惠將吏鼇翻身,從刀口撕開衣袍,果然入刀創口泛著混濁的墨綠色。

  柳生惠點點頭,心想:「果然有毒!是害怕吏鼇反撲嗎?好在他嚼過七毒盡蝕丸,連毒王都吃過了,這毒應該還能撐一會吧?殺死暗殺者才是我現在該做的,白白擔心不過浪費時間而已……這些暗殺者除了矇騙吏鼇的第一擊以外,都採取中遠距離的攻擊,看來他們自認武功不及吏鼇,不然的話近身合圍對殺死吏鼇更有利。欺負慢龜幼犬,大家會你一腳我一腳的湊在一起;而獵捕熊虎,就會設下陷阱,藏身遠處,用不會面對面,較沒有風險的弓箭來補最後一刀。既然暗殺者把吏鼇視為熊虎,換句話說他們實力有限!」

  柳生惠邊判斷情勢,邊將吏鼇的傷口匆匆包紮,讓他靠著山壁坐著較安全的位置。柳生惠微微一笑,露出她的酒窩,對昏迷不醒吏鼇說道:「不要替我擔心,比起之前那種與高手面對面互相殘殺,我更擅長處理這種事呢!」柳生惠脫下吏鼇替她訂製的絲綢男裝,蓋在吏鼇身上,替他保暖。

  柳生惠在吏鼇贈與給她的衣裝之下,仍是穿著本來那件破舊的布衣。她拉開黑色的衣帶,雙手一交,將整件舊衣反了過來,露出黑色夜行衣裝。原來破舊的外表是刻意的偽裝,這是一件隨身隱藏的夜行衣。柳生惠用力拉起背後的頭罩,重新穿戴整齊的她,變成山道上突兀的黑點。

  柳生惠十多年來不只苦練柳生流刀法,因為職務須要,她也是柳生忍法的高手,她回憶起在深深密林中,薩麥爾師父對她說的話:「這個世界充滿惡意,要對抗這股惡意,就要變成毒蛇,因為只有毒蛇,才能制服毒蛇。」

  「我是無,不存在;我是影,緊隨身。」柳生惠喃喃自語地念著,她的眼神改變,有如黑夜一般陰冷;身法變化,迅疾的像是一隻山貓。現在的她不是劍士,是守護所愛之影。林中冷箭連珠般射出,柳生惠一聲冷笑,袖子一甩無數飛針跟冷箭相殺。

  密林中的射箭的影兵兩人只聽見鏗鏘聲不斷,柳生惠彷彿是惡夜幽魂消失在視野中。他們明白柳生惠隨箭勢尋了過來,連忙移動,準備變更狙擊點。先行的一人,眼見同伴沒有跟上,回頭細聲問道:「對方發現我們了,你還不走?」與同伴說話,影兵的口音仍是有如地獄迴音一般,是古怪刺耳的低鳴。

  後面一人冷汗直冒,答道:「我動不……啊!」利刃穿胸的慘叫聲代替了他原本要說的話語。先行的影兵見同伴被殺,他下意識丟出數把飛鏢,拔腿快跑,想用彈幕戰術牽制敵人,拉開與柳生惠的距離。腳掌突如其來傳來一陣劇痛,影兵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滿地插滿銳利的長針。左腳掌被三根長針,連同鞋底一起刺穿。

  影兵飛快地思索,心道:「難道那個人丟出飛針,不只是要防禦冷箭,同時也在我的逃亡路線上佈下陷阱了嗎?她怎麼會料到我一定會往她反相向逃,我也有可能會離開這裡啊?」

  「因為沒有完成任務,影子是不會離開的。」柳生惠在影兵身邊溫柔的說道。影兵愕然大驚,耳後溫熱的呼吸聲與穿過胸口血紅的劍尖,證明死神正奪走自己性命。影兵不懂為什麼感受不到利劍穿胸的死亡痛楚?聽不見敵人追上的腳步聲?柳生惠用左手指貼在口唇前,輕聲一噓,說道:「因為針上有麻痺五感的毒藥,不可以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喔!」
  
  影兵更加不懂了,自己一直到死前明明有遵守不與敵人交談的守則,為什麼眼前的黑衣人,竟然好像在跟自己對談?柳生惠替死不瞑目的影兵閤上雙眼,悄悄對已經死去的他說:「身為影子,就該懂得揣摩光的另一頭在想什麼……」

  受視野死角障礙,崖上的影兵無法將石頭丟到緊貼山壁而坐的吏鼇身上,而山下樹林又失去了動靜,兩名影兵不禁懷疑任務是不是已經完成,成功殺死了吏鼇,不然同伴沒道理不繼續攻擊逼迫吏鼇啊?

  「他們沒有動作的話,前後夾擊的戰術就失敗了。」一名影兵說道。似乎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另一名影兵猜測道:「會不會吏鼇已經失血過多而死了,我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啊!」

  久久沒有答覆,問話的影兵心有不悅,回頭問同伴道:「你覺得……」影兵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同伴背上開了一個大窟窿,躺倒在準備用來給吏鼇痛快的大石上。大石由灰白轉為血紅,被鮮血浸濕。

  最後一名影兵冷汗直流,背部全溼,他不敢相信專門用來暗殺的影兵們,竟然會被敵人不留痕跡的暗中殺死。獵人被獵物狩獵,雖然不合情理,但是這樣一來就能解釋負責樹林的兩人為什麼無故失去了動靜。

  影兵苦笑一聲,會有這種事發生,這次任務明顯情資沒有收集好啊!敵人有專擅此道的高手,吳六竟然沒有打聽出來!被訓練成影兵以來,失去的情感,突然又回到了身上。忿怒、害怕交纏,影兵一心抗拒死亡擁抱,他握著穿出腹部的刀尖,不懂為什麼不能移動腳步,只能無助地等死。在他身後的柳生惠,輕柔地說道:「別怕。影子死去,不過是回歸主人身邊……」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126418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相關創作

留言共 0 篇留言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1喜歡★dddgb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前一篇:劍王中王  第二十一章 ... 後一篇:劍與狼  第三十七章  ...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black0975口號
114514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9:29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