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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王中王  第二十一章  浪靜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3-12 13:48:06│巴幣:2│人氣:104
  陳頤真看見吏鼇與柳生惠兩人跨越死別重逢,她為兩人衷心祝福,打算離開大帳篷,讓兩人獨處。怎料吏鼇一聲將她叫住,說道:「等等!陳前輩,在下有事要請教你!」

  陳頤真心道:「顧大哥要我欺騙吏鼇的事,看來被拆穿了……」陳頤真微微一笑,對吏鼇問道:「不知道吏少俠想請教什麼事呢?」

  吏鼇說道:「是陳前輩說藥材不夠,在下才前去攻擊黑鷹寨的,可是現在看來……」

  陳頤真苦笑一聲,打斷吏鼇的質問,反問道:「該不會吏少俠要追究我把柳生姑娘救治好的事吧?」

  吏鼇看著柳生惠白裡透紅的粉臉,樂道:「當然不是啊!這世界上哪裡有如此沒良心的傷患親友呢?」吏鼇側身轉頭陰狠地看著陳頤真,語氣不善地說道:「在下不過是想要請問前輩,身為懸壺濟世的郎中,可以欺騙傷患親友嗎?說一些傷患難以救治,藥料不夠之類的話……」

  陳頤真面色僵硬,對吏鼇解釋道:「吏少俠恐怕是誤會了呢!藥材不夠是事實!能在危急的情況下救治柳生姑娘,應該是我師父把我醫術教得太好,畢竟我是出身百藥莊的郎中。江湖上可是說『得百藥莊藥,勝身有百藥;得百藥莊醫,勝郎中仟億』。」

  吏鼇見陳頤真接上話頭,見獵心喜,追問道:「所以前輩不止博通醫術,更是百藥莊出身的郎中囉?」

  陳頤真一個點頭,替自己的手腳敲釘,若她能多想想再答話,就不會落入吏鼇的言語陷阱。

  吏鼇感覺到柳生惠在偷偷摳自己掌心,明白柳生惠想幫助救命恩人,替陳頤真說情。吏鼇故意裝作不懂,問陳頤真道:「喔。所以顧前輩那幾顆,不一定要用嘴巴嚼碎的七毒盡蝕丸,是前輩給的囉?」

  陳頤真頓時才發現自己錯大了,明知『得百藥莊藥,勝身有百藥;得百藥莊醫,勝朗中仟億』,就不應該隨便讓人發現自己出身百藥莊。

  此刻顧鏡緣在外咳嗽幾聲,示意有人在外,對帳篷內問道:「頤真,我可以進來嗎?」

  陳頤真心中暗喜強援來到,便說道:「顧大哥請你等一下,我說可以再進來。」語畢拿起長衫替病榻上的柳生惠披著。陳頤真問兩人道:「讓顧大哥進來好嗎?」

  吏鼇安撫柳生惠道:「姓柳的!這顧姓前輩雖然狡猾多計,不過實際上倒是沒害過我,應該是足以信賴的武林前輩,就讓他進來好了!」陳頤真聽到吏鼇的說詞,額角冒出冷汗,不停猜想吏鼇到底想幹什麼……

  柳生惠掐著吏鼇的手背,用力地轉了一圈,說道:「大笨蛋,跟你講過好幾次了!人家是柳生家的惠,不是姓柳的!」罵完吏鼇,柳生惠客氣地對陳頤真說道:「前輩,您可以請您朋友進來了。」

  陳頤真對外邊喊道:「顧大哥你可以進來囉!」

  顧鏡緣掀開帳幕大步走進,為了保持君子風度,故意側身,目不斜視。吏鼇見顧鏡緣特意迴避,猜想武林盟諸公大概都已經知曉柳生惠是女子了。

  顧鏡緣看著發窘的陳頤真,對吏鼇說道:「吏少俠猜得沒錯,我身上三顆七毒盡蝕丸確實是陳師妹所贈與。我執掌的五行門,在唐朝中期曾經慘遭滅門,受當時的百藥莊莊主幫助,才得以重建門派,所以我長安終南山五行門,與襄陽長青谷百藥莊可說有父子兄弟之盟。」

  陳頤真聽見顧鏡緣的說詞,更是窘態萬分,心道:「顧大哥這不是把百藥莊的地理位置暴露了嗎?聽說吏鼇的祕密基地在襄陽臥龍崗的山區深林,跟百藥莊的長青谷相距不遠,但是因為常人不知道百藥莊究竟在何處,所以百藥莊才得以收藏珍貴藥材,煉製成藥,多讓一個人知道,那百藥莊被打擾的可能性不就更高了嗎?」

  吏鼇點頭道:「原來如此?在下還以為陳前輩有給熟識的朋友藥物的習慣,沒有想到是顧前輩跟陳前輩兩人門派淵源極深!」

  吏鼇這話倒引起了陳頤真的注意,說道:「吏少俠這話何解?」

  吏鼇說道:「在下早先聽聞七毒盡蝕丸,不但是百藥莊獨有之藥,甚至用哪七毒是莊中人人不同,藥王莊主見到此藥便知道是莊中誰人配製。陳前輩,不知道這江湖傳言是也不是?」

  陳頤真想知道吏鼇話頭後面隱藏的真意,只好點頭稱是,說道:「此傳聞雖有漏差,但也可以說是如此。」

  「換句話說,雖然都叫七毒盡蝕丸,但是人人配方不同,要喪失藥性,想必是長久使用同樣的配方吧?」吏鼇問道。

  陳頤真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在嘲諷吏鼇的無知,她說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七毒盡蝕丸並非人人藥方不同,而是七毒兇猛,難以控制,任何醫者都不能保證七毒之中,誰為毒王。或蟾或蛇、或蠍或蛛、蜥蝪蜈蚣、甚至更有異物,待七毒互鬥,六毒併死,才能知曉何者是毒王。每批七毒盡蝕丸的毒王都不同,縱使有某人能長年服用此藥,百藥莊上下也不可能為某一人特別煉製一批七毒盡蝕丸。」

  吏鼇知道陳頤真臉上的笑容,來自幫人洗面的成就感,但是吏鼇明白手握王牌的畢竟是自己!吏鼇大笑一聲,說道:「是嗎?難說啊。搞不好百藥莊裡頭真有人長期供藥給特定人士。」

  陳頤真搖頭,表示絕無可能。吏鼇心想反攻的時候到了,說道:「前輩認識一名叫楊承的男子嗎?他服用了顧前輩身上的七毒盡蝕丸,卻沒有產生麻痺的藥性啊!」

  「楊……」陳頤真聽到楊承二字,激動地站起身,不顧打翻了桌上藥物醫具,粗魯地抓住吏鼇的衣襟。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問道:「他為什麼需要服用七毒盡蝕丸?你是什麼時候、在哪裡遇到他的?」

  見到陳頤真如此擔心楊承,連顧鏡緣都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想到陳頤真跟楊承兩人竟然有牽連。

  「所以……果然這世上有規則,就必有例外……」吏鼇得意地大笑,反問陳頤真道:「前輩也可以問顧代掌門啊,我跟他同時認識楊承。」

  陳頤真無助地望著顧鏡緣,問道:「難道你們是在……」陳頤真猛搖粉頸,說道:「他不可能加入黑鷹幫的……他不可能啊……」陳頤真心情激盪,手腳發酸,坐倒在地上,仍喃喃自語地念道:「他不會的……」突然陳頤真轉回頭瞪視吏鼇,問道:「為了勦滅黑鷹幫,你們殺了他?」

  吏鼇笑而不語,任憑無聲的長矛刺進陳頤真的胸口。柳生惠見到救命恩人,頹喪地坐倒在地上,心有不忍,用力捏了一下吏鼇的大腿。

  顧鏡緣想搭話卻沒法,他確實跟吏鼇同時認識楊承,但是為了保守吏鼇的真正身份,當時大家都先吏鼇一步離開了黑鷹寨。所以顧鏡緣也沒把握吏鼇會怎麼對待楊承跟秦濯,他們兩人可能說話不得體,被感到冒犯的吏鼇奪去性命。

  吏鼇不想得罪柳生惠,便開口道:「不如前輩先開導開導在下,讓在下明白為什麼前輩的藥丸無法麻痺楊承。待在下明白之後,定將楊承的生死下落告訴前輩。」吏鼇提及生死兩字,還故意拉長尾音,暗示楊承已經兇多吉少。

  陳頤真個性強軔,初時是關心則亂,稍微冷靜之後,她對吏鼇說道:「我跟楊承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必要告訴你……」

  吏鼇早料到陳頤真會故作堅強,反正最壞的打算是楊承已經死了,而死人是威脅不到任何人的。吏鼇說道:「是沒必要告訴在下,所以在下才在顧代掌門面前提出這個疑惑。陳前輩,妳參與勦滅黑鷹寨的行動,卻與黑鷹寨匪徒的幹部相熟,很明顯已經侵害到武林盟的利益了。甚至可以這樣猜想,之前幾天武林盟諸位前輩久攻黑鷹寨不下,到底是不是有人出賣了武林盟呢?」

  陳頤真心頭猛力抽搐,她沒有想到吏鼇會硬套這兩件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情,旁人無知,可能聽信吏鼇的讒言。一但被貼上叛徒的標籤,不管是武林盟、百藥莊還是丐幫,可能都會將她趕出門牆。

  顧鏡緣搞不懂吏鼇在變什麼把戲,陳頤真把柳生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應算是吏鼇的恩人吧?縱使吏鼇是天之驕子,王霸之尊,總是欠了陳頤真一個人情,為什麼要對她苦苦相逼呢?換過邊來想,要是陳頤真真的隱匿了與鬼千戶楊承的私情,對黑鷹寨的情報知而不報,確實如吏鼇所暗示,這樣的行為舉動,已經是出賣了武林盟了。

  陳頤真感覺到顧鏡緣收攏手指、凝息握拳,明顯是在暗中戒備,隨時準備要出手。但是顧鏡緣的目標是誰?是挑撥離間的吏鼇?還是百口末辯的自己?陳頤真雖然與顧鏡緣有多年交情,但是陳頤真明白,正是有多年交情下,仍有所隱瞞,更容易喪失對方的信任。信任需要一點一滴長時間搭建而成,可惜絲毫懷疑就能破壞人心之間的橋樑。

  陳頤真微微嘆息,怨自己不夠鎮定,不應該知道楊承傷重就行止失措。她對吏鼇、顧鏡緣兩人道:「是。我是認識楊承。但是我跟他有十多年沒有聯絡了,楊承擁有的七毒盡蝕丸跟我分給顧大哥的七毒盡蝕丸,都是我研製的。那是第一批我自行研製的七毒盡蝕丸,一共是五十七顆。其中的三十顆,我分給我的親朋好友。我是自願參加這次勦滅黑鷹寨的行動沒錯,可是我並沒有對武林盟隱瞞什麼……」

  「既然只是個十多年沒見的朋友,陳前輩為什麼如此關心楊承呢?」吏鼇問道。

  陳頤真腦海中一幕幕的往事飛逝,她聲音嘶啞,說道:「因為……」陳頤真不知道要如何陳述跟楊承的關係,楊承曾經充滿她世界的每一處,可是過往已是夢幻泡影。不論是耿直忠實的楊承也好,還是不告而別的楊承也罷,陳頤真對楊承的情感豈是一言兩語可以表達。陳頤真彷彿墮入地獄的燄口餓鬼,咽喉如針,吐不出隻言片語。

  戴上面具,套用虛假的名字,用編造的身份活著的吏鼇,比任何人都清楚,被迫在他人面前掏心挖肺是多痛苦的懲罰。吏鼇給了柳生惠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朗聲對陳頤真說道:「夠了!陳前輩。在下沒有要為難妳的意思。」

  吏鼇放開柳生惠的手,將狼狽不堪的陳頤真扶起,對她說道:「在下離開黑鷹寨的時候,告訴過楊承會帶懂得醫術的武林盟前輩去醫治他。可是在下發現楊承似乎跟陳前輩有些……所以只好用言語相逼,用以確認前輩是敵是友。因為七毒盡食丸有時也是會用來制服敵人的,不是嗎?」

  顧鏡緣聽到此處才明白,吏鼇處處針對陳頤真,不過是要報一箭之仇。心中頗不高興,畢竟冤有頭,債有主,欺負一個旁人女子,實在是令人不快。

  吏鼇接著拱手一禮,向顧鏡緣拜託道:「麻煩顧代掌門陪陳前輩去黑鷹寨一趟吧。楊承人在一樓卸貨車房,就是我們跟他交手的地方。」

  顧鏡緣發覺吏鼇的用字遣詞,依然在挑撥離間,明明就是吏鼇跟楊承交手的地方,偏偏講得好像三人混戰似的……

  陳頤真匆匆收拾醫具,臨出帳篷前,還看了吏鼇一眼,滿臉疑慮。

  吏鼇為了解開陳頤真的心結,便道:「陳前輩。切勿多想。你我之間,是前輩佔了上風。一者,姓柳的大傷初癒,去瘀生肌、配藥復健,還得仰仗前輩,在下怎麼敢得罪前輩呢?二者,出賣武林盟云云的謠言傻話,回想前輩的作為便不攻自破。若前輩與楊承有互通私信,就不會與顧代掌門設計在下幫忙攻寨。還是信不過在下?這是自然,擺人一道,嘴上說我沒有想要害你,這誰相信?」吏鼇最後幾句話說得特別大聲,是故意說給顧鏡緣聽的。

  顧鏡緣見吏鼇量小,不願再生事端,不等吏鼇把廢話說完,便向黑鷹寨行去。陳頤真半信半疑,拿捏不好主意,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吏鼇。最後還是打定寧可信其有。陳頤真若是使小性子,跟吏鼇對賭,硬是不去黑鷹寨。楊承出了事,傷心、難過、自責的還是陳頤真。

  待二人走遠,吏鼇整張臉垮了下來,心道:「原來他倆真是師兄妹那麼單純?」突然耳根一痛,是柳生惠掐住吏鼇左耳不放,吏鼇討饒道:「姓柳的,妳在幹什麼?快放手啊!」

  柳生惠口氣不悅,說道:「我都說幾百次了,我是柳生家的惠!你們中土漢人有句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吧?竟然在我面前大搖大擺的欺負我的救命恩人,你不會太過份嗎?」

  吏鼇辯解道:「姓柳的……話不是這樣說啊,你受重傷的時候,他們兩個前輩可是為老不尊,加起來騙了我三、四次啊!現在是我手上沒有顧鏡緣那傢伙的把柄,否則我才不會單單欺負你的救命恩人……」

  看來這個解釋獲得柳生惠的同情,她鬆開被捏得紅通通的左耳,說道:「三十次。哇,我真沒有想到他們是這樣的人。」

  吏鼇邊輕撫紅腫的耳朵,邊更正道:「三、四次啦!三十次我早就開殺了,敢騙我三十次,根本就是加重的欺君之罪!」

  「唉,看開點。不知者無罪,他們又不知道你是御山劍莊的劍王朱奎文。」柳生惠勸慰道。

  吏鼇一張臉揪了起來,怨道:「是御劍山莊的劍王朱文奎!」

  柳生惠反擊道:「你還好意思訂正,你都一直叫錯我的姓名!」看見吏鼇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柳生惠又道:「算了,我可是個好女孩呢!給你一個台階下下。說吧!你明明整到我的救命恩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了,為什麼還擺一張臭臉?」

  吏鼇嘆道:「就是沒達到我心目中的效果啊!我本來以為他們一個頤真、頤真的叫;另一個顧大哥、顧大哥的叫,稱呼親密,兩個人之間應該有些男女私情。否則整你恩人陳頤真,又何必在顧鏡緣面前呢!我本來想說揭穿陳頤真跟楊承暗中有關係,會讓顧鏡緣吃醋妒嫉,暴跳如雷。沒想到他不動如山,全然不在意,一時暴露殺意,也是因為我挑撥陳頤真跟武林盟的關係。看來他倆真是門派淵源家系親近,兩人之間純粹是公事公辦的交情。」

  「所以……不管我怎麼訂正,你還是叫我姓柳的,該不會是親密的稱呼吧?」柳生惠從吏鼇的推論聽出端倪,反刺吏鼇一下。

  吏鼇見柳生惠猜知自己的心意,一瞬間整張臉紅到耳根,他急忙帶開話題說道:「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不是男女關係,我全想錯了。」

  柳生惠哼了一聲,笑道:「你喔。常常這樣,自以為聰穎,卻只從自己的角度看事情。一開始你跟這些武林盟金鷹產生誤會的時候,不就是因為這樣嗎?」

  吏鼇跟武林盟金鷹初交手時,確實是以自己的立場以為黑鷹寨是民宅,武林盟金鷹是上門找事的敗類混帳。認為叫綽號就很親蜜的吏鼇,自然而然又誤會顧鏡緣跟陳頤真之間有男女關係。

  吏鼇對陳頤真的諸般為難,實際上是想要報復顧鏡緣多次相騙之仇,不過從結果看來實在是太過失敗,比起大軍師張良當年的鐵鎚飛擲,誤觸副車的博浪沙大暴投,更加失敗。因為張良先生無論無何中的終究是始皇帝的副車,而陳頤真絕非是顧鏡緣的小三。

  吏鼇向柳生惠道歉:「對。這次的事,全都是我思考上的欠陷導致,差點讓妳有生命危險,真是抱歉了……」

  見到吏鼇難得的低姿態,柳生惠也驚覺自己的失態,心道:「我可以為了延續柳生家的能看見風的特殊血統,才不辭萬里奔波來到中土,我竟然因為一時意亂情迷,就想犧牲寶貴的性命……看來,我真的是……」

  吏鼇見柳生惠黯然無語,當她是傷口疼痛,關切道:「傷口又在痛了嗎?」

  「大混蛋!都是你害的啦!」柳生惠開始使小性子,隨便找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數落吏鼇,她想轉移她與吏鼇的注意力。柳生惠不想讓吏鼇發現,更不願意主動承認,因為要是她真的愛上吏鼇了,那中興柳生家的計劃呢?

  吏鼇以為柳生惠能成為他的避風港,讓他躲避中興建文、南北黨爭等政治漩渦製造的巨大惡夢。殊不知柳生惠早已困陷在復興柳生家的鬼域之中。

  吏鼇在大帳篷中任柳生惠數落之時,顧鏡緣與陳頤真先後來到楊承面前。

  楊承見到顧鏡緣再度出現,心道:「武林盟內會醫術的絕不是他,否則他無須來來去去,看來皇長子是打算讓我跟秦濯永遠消失,才不會礙到他安定大明天下的大業。哀哉我建文天下,雖有忠義之士,無奈所託非人。」

  身負六處刀創,內傷沉重的楊承為了表現建文志士的氣魄,不顧傷重掙扎站起,朗聲對顧鏡緣道:「要殺就殺,老子十八……」顧鏡緣身後的人影,與楊承記憶中的有所不同,回憶中的她比起眼前更青澀稚拙。沒想到這輩子還會見到心頭肉、骨中髓,內心激盪的楊承張大了嘴巴無法再逞強。

  「十多年過去了,妳竟然加入武林盟了嗎?」楊承不敢直視陳頤真,當年不告而別,縱使有中興建文的大義成份,依然改變不了辜負對方的事實。

  陳頤真緩步走到楊承面前,緊咬嘴唇,不讓脆弱的眼眶潰堤,她一巴掌用力打在楊承臉上,問楊承道:「你竟然加入了黑鷹幫魚肉百姓,你跟逼死我爹的地痞流氓有什麼差別?」

  「有分別。」楊承的語氣理直氣壯,但是他的雙眼溼紅,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的他比陳頤真還控制不住自己雙眼。楊承聲音發顫,他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拍胸脯說道:「那些垃圾是為了私利、是為了欲望……我們是為公義,彰顯忠誠正直。難道我們不該生活在一個是是非非黑白分明的世界嗎?我從軍三十年,我不敢說我勇於為大明拋頭灑血,但是反叛的不是我們!為什麼佔據軍事要地,向百姓徵糧,對抗反逆有錯呢?」

  陳頤真的粉拳如擂鼓一般搥打在楊承胸膛,她忿恨地嘶吼:「不管你有什麼的藉口,都不能拿來傷害無辜的旁人!」

  楊承握住陳頤真細小的拳頭,說道:「所以當年叛逆竊據龍廷的時候,我只能不告而別,因為我明白……大明的子民們……縱使是我心愛的人,都他媽的是忘恩負義的黃眼狗!」楊承心底深處黑暗的灰燼復燃,他忿怒地咆哮:「你們都以為平平安安的過活是你們原有的、應得的。卻沒有想到一天一天平凡無奇的日子,是大明的鐵與血替你們創造、守護出來的!只要你們是非不分、顛倒黑白支持永樂逆黨,那你們也有可能隨時被逆黨抹黑,從對的變成錯的!難道你願意讓你心愛的人,活在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世界嗎?」

  陳頤真抱著楊承的項頸,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錯了……我日日夜夜掛念的人啊!誰都無法抹黑他人,讓你背負罵名的是你的行徑……真正的正義,是絕對不會傷害無辜的……」

  楊承穩若磐石的信念,在金盅死,吏鼇的真實身份展現之後,就裂開了一條細縫。如今陳頤真的呼喚更加用力的扳斷,楊承如鋼鐵般的意志。

  楊承苦笑,嘆道:「妳竟然跟那個叫吏鼇的叛徒說一樣的話……」建文天下的繼承人、全天下楊承最愛的人,想法竟然一樣……楊承發覺放在自個心頭上的人,已經沒人支持中興之道了。

  楊承心道:「我該何去何從呢?」

  不知是因為楊承、秦濯皮粗肉厚,還是陳頤真的醫術高明,當天傍晚兩人勉強可以走路活動,只差武功並沒有復原。

  當晚在陳凱等人的見證下,由吏鼇做保,黑鷹幫士卒官階最高的秦濯主持,解散了黑鷹幫。吏鼇把武林盟金鷹們從金庫帶出來的財物,先攤還給當地獵戶居民,再分給黑鷹幫的遣散士卒。

  看著百多位垂頭喪氣,茫然若失三、四十歲的受傷老兵,吏鼇心道:「唉,我又要給許多支持建文中興的子民們痛恨了。」想歸想,還是吩咐楊承將士卒們分成十多組,每組數人,以免百多人同時行動,太過顯眼,刺激附近官府。吏鼇盤算每組之間相隔半天,往臥龍崗出發,到達臥龍崗之後,自然有人安排房舍田地給這群老兵。待他們適應正常生活之後,就可以存一些錢,建立個小家庭,過新的日子。至於賦稅跟徭役,自然是吏鼇要替他們打發,他們為建文天下辛苦從軍多年,還要他們繳稅、服役於心中的逆燕政府,實在是太過於殘忍了。

  目送了黑鷹寨第一組退役士卒離開,天色也晚了。在大夥分別休息的同時,吏鼇聽到了一段令人心痛的對話。幾名士官問楊承道:「楊千戶,我們可以回黑鷹寨睡嗎?守了黑鷹寨十多年了,不到逼不得已,我們真的不想離開。」

  楊承無奈地回答他們,說道:「沒辦法。如果我們重回黑鷹寨的話,武林盟那些人會以為我們不打算放棄。」

  一名士官回答道:「楊千戶,可是我們本來就不想放棄啊!我們是被逼著放棄,不是嗎?」幾個士官都點頭讚同。

  楊承想了一想說道:「可是我們不能不放棄了,當初我們是不惜犧牲榮譽這個第二生命,落草為寇也要匡正天下,中興建文。但是建文天下已經不可能被中興了……」

  「為什麼?」「是因為那個叫吏鼇的混帳殺死金公公了嗎?」「難怪我們只能臣服偽朝了嗎?」「這十多年到底算什麼?」士官們七嘴八舌,急切地表達意見。幾個較粗魯不文的士官,乾脆不停辱罵吏鼇。

  楊承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待眾人無聲之後,他說道:「我本來就不打算隱瞞大家,確實是吏鼇這人殺死了金公公,但這不是建文天下不能被中興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中興建文天下,這事是否有建文的意志。要是沒有,身為你們的上司,我怎麼能平白讓大家為不存在的事物犧牲生命?」

  士官們仍是一臉狐疑無法理解,楊承打算說白一點,他道:「這樣說好了,要是我們浴血奮戰,打倒北黨、推翻偽帝,那該請那位大人上座龍庭,主持大局呢?」

  「聖上自然是建文皇帝……」「沒得選!」「是啊!」其他人連聲贊同。

  楊承說道:「要是聖上不能了呢?」

  聽到不能,眾士官肅靜了一會,他們明白楊承的『不能』在暗示什麼,但是很快有人說道:「還有皇長子殿下啊!」「是啊!聽說南京淪陷的時候,殿下已經十一歲了。」「如果是建文皇帝的嫡子,大家都會忠誠領導、一心效命!」

  「我很感激大家都是大明忠誠的將士,但這就是建文天下不能被中興的原因了!」楊承內心苦痛,小聲告訴眾士官:「大家剛剛都有份罵的,那個名叫吏鼇的傢伙,就是建文皇長子……」

  各式各樣訝異的聲音響起又消失,比較聰明的幾個士官已經懂了楊承的意思。知道組織內部陷入矛盾的兩難,若黑鷹幫真是中興建文的志士團體,自然是要效忠建文皇帝及其血脈。建文皇長子要求解散黑鷹幫,不解散是不忠,既然不忠就不是忠臣義士,就是盜匪而已;若是解散,在名義上還是忠君愛國,只是喪失了中興大業。但是中興大業本來就有可能喪失,比方黑鷹幫起兵失敗。更深一層去想若是釜底抽薪,無視建文皇長子的號令,甚至另立次子,不就變成跟逆燕北黨一樣,無視宗法的叛徒嗎?

  原本希望能達成的大義之道,就是推翻逆燕偽帝,讓建文中興,可惜吏鼇便是建文皇長子,在他帶頭反對建文中興之時,這條路已經斷絕了。剩下三條路,要嘛乖乖聽話,解散幫派軍伍,成為良民,失去大業,保留忠誠;要嘛反抗建文皇長子,本未倒置,陷自己於不忠,令中興大業喪失宗旨意義;再不然淪為叛徒盜匪,完全湮滅內心深處的良知,成為另一個令人痛恨欲絕的逆燕北黨。

  能理解的士官各自拉著想不通的友人,要他們別再製造楊承的困擾。在暗處偷瞧的吏鼇心理鬱悶,明白自己背離許多人的期盼,可是人生在世,一定要有所犧牲,如果同情建文志士,隨他們發洩情感,只會帶給更多百姓痛苦。人總是需要不停做選擇、割捨,評量的標準人人不同,身為王安定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是最優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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