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只是那一聲高亢的尖叫聲讓我想起了，那久違的、名為恐懼的感覺。
「不！不要！救命啊！」我看著峰哥躺在地上，有三隻殭屍圍繞在他身邊，他轉過來時那一雙絕望的眼睛我到現在還是忘不了。
其中兩隻揪住峰哥的雙臂，另外一隻則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愉快的大吃特吃著。
峰哥手舞足蹈的揮舞四肢，那些殭屍卻像是印魚般緊咬著他不放，峰哥的尖叫聲也愈來愈微弱，那把獵槍孤獨的掉在不遠處，槍身上染著殷紅。
「啊！！！」一陣大吼聲自我嘴裡傾洩而出，現在想起那一段時間我的腦海還是一陣模糊，只記得我發了瘋似的朝峰哥跑去，握著槍的手指更是不斷扣著扳機。
那三隻殭屍完全沉浸在紅色的饗宴中，子彈擊中了牠們的背部，牠們卻連一秒鐘也不浪費，繼續爭先恐後的吞食紅色。
六顆子彈早就已經打完了，卻完全沒有一發打在殭屍的腦袋上。
我丟下了空槍，握著手斧就朝眼前的殭屍後腦劈下。
「通通去死吧！」一聲像是打破雞蛋的聲音傳來，我一腳踢開了這具屍體，握著手斧猛力一揮削掉了另一頭殭屍的半張臉，力道之大令斧刃卡進了牠的腦殼裡。
第三頭殭屍剛抬起頭對我發出一聲低吼，我已經抽出開山刀從牠的嘴裡刺了進去，刀尖甚至還從後腦隱隱透出。
還不夠！我咬著牙從只剩半張臉的殭屍腦殼裡拔出手斧，對著牠就是一陣亂砍，即使牠的頭已經被砸的面目全非、半顆腦袋都露在外面了，我仍然沒有停手的打算。我不想停手！
「老大！你沒事吧？」小白急忙跑了過來，我卻仍跪在地上，一斧一斧的砍進那頭殭屍碎裂的臉裡，那張臉彷彿在嘲笑著我，嘴角邊還牽著一絲肉屑。
我機械式的揮舞著斧頭，直到小白一把將我拉了起來，還在我的臉上甩了兩個清脆的巴掌。
「夠了！我知道你很憤怒，但就算你把牠碎屍萬段了，也救不回峰哥了！」小白在我耳邊大吼著，論身高我可是比他高出一個頭，但此刻他的身形彷彿巨人，我竟有種得要抬頭仰視他的錯覺。
我摸著熱辣辣的臉頰，突然想起，之前在商場好像也這樣被玉琳打過。
「謝了，我冷靜下來了。」我喘著氣說道，小白大概是看我一臉癡呆樣，舉起手還想再甩我兩巴掌，但一見我恢復理智他連忙鬆開了手。
憤怒並沒有消失，它只是暫時被壓下而已，就如同那陣殭屍的呻吟聲，並沒有隨著這三頭殭屍變成純粹的屍體而消失一樣，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四周到處都是殭屍的鬼叫聲。
「老大。」小白揹著那把獵槍，順勢把剛才丟在地上的手槍遞給了我，我默默接了過來，一手伸進口袋裡，裡頭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
「小白，黃鵲應該還在車上，你負責保護好她。」我退出了彈倉，彈殼紛紛掉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我旋入了最後一顆子彈，手指輕輕扣下擊錘。
「知道了，你小心點。」小白點了點頭，隨即看了峰哥最後一眼，接著頭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我低頭看著峰哥，他大字形躺在地上，半閉著的眼皮狂跳著，似乎努力想要睜開，兩條手臂都被扯了下來，只剩下一點點肌肉還黏在骨頭上，胸口更像是直接被一枚砲彈給擊中了。
抱歉，是我害了你，但至少，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我面無表情的舉起手槍，槍口指著峰哥的眉心，他似乎張開了眼睛，像是用盡了全力似的把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弧度。
我閉上了眼睛，手指扣下扳機。
「老兄，雖然我不想打擾你，但我這裡需要點幫忙。」我聽到傑瑞米大喊著，扭頭一看，只見他和達叔背靠著背，周圍還有五、六隻殭屍在逼近著，而那個叫約翰的男子卻不見了蹤影。
「媽的，你們還傻愣著幹嘛？趕快跑啊！」我大吼著，提著手斧撲向一頭殭屍，牠倒下的同時我反手一揮，用斧頭的尖端刺穿了另一頭殭屍的太陽穴。
達叔揮舞著鐵鏟，直接把一頭殭屍給打翻在地上，他趁著那頭殭屍還沒爬起來，像是在挖土般一鏟子把牠的五官給砸扁。
「拿去！」我切下了擋在面前的殭屍腦袋後，抽出了開山刀丟給手無寸鐵的傑瑞米，他連忙伸手接了過來，接著俐落的刺進了逼近的殭屍眼窩裡。
「等等，約翰人呢？」我大喊著，達叔和傑瑞米卻一副充耳未聞的樣子，我咬著牙砸爛了一顆殭屍腦袋後又再問了一次，這次是直接用吼的。
「不用管他！他會照顧好自己的！」達叔低吼著，鐵鏟匡啷一聲打在一頭殭屍的頭上，牠倒下的同時，達叔抬起了腳，猛地一踱地踩爛了牠的腦袋。
「他說得對！我們還是先想辦法保住小命吧。」傑瑞米吼著，把開山刀從殭屍的眼窩裡抽出來，接著他雙手握刀一揮，另一頭殭屍的腦袋隨即飛了出去。
「先撤退吧！在這裡交戰對我們不利！」我喊著，抽出卡在殭屍腦袋裡的斧頭，牠的屍體斜斜軟倒的同時，我握著斧頭迴身一擊，將另一頭殭屍的砍翻在地。
我還沒站穩，忽然一頭殭屍撲了過來，慌忙之中我的手斧被撞飛了出去，腳還被躺在地上的屍體絆了一跤。
「媽的！滾開！」我卡著這頭殭屍的脖子，使勁把牠推開，牠還張大著嘴巴不斷想朝我咬下，牙齒咬合的喀喀聲聽來格外嚇人，尤其是那一口蛀黑的牙齒就在你眼前幾吋的時候。
不得不承認，這頭畜生的力氣挺大的，我感覺雙手已經快要沒力了，但我甚至連斧頭飛到了哪去都沒看到，我眼角瞥到傑瑞米和達叔都在遠處和殭屍纏鬥著，即使求救他們也幫不了我。
「可惡！我才不要死在這！」我咬著牙，感覺手臂的力量已經要到極限了，那頭殭屍搖晃著腦袋，突然額角爆開一陣血花。
我嚇了一跳，一腳把那頭殭屍踢開，牠在地上滾了幾圈，無神的眼球上蒙著一層灰，額上則嵌著個冒著輕煙的窟窿。
「噢幹。」還沒有站起身，只見另一頭殭屍已經出現在我面前，牠興奮的朝我撲來，我只來得及手腳並用的向後爬去，一邊祈禱可以路上撿到一顆夠大的磚頭，這樣我至少還有一拼的機會。
但顯然我的祈禱還沒飛到上帝的耳朵裡，遠處就響起一聲槍聲，只見那頭殭屍的左眼突然爆開，牠的上半身姿勢怪異的旋轉了一圈後，倒在我的腳邊。
「黃鵲！」我驚喜回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醒來的黃鵲正趴在車頂上，她對著我微微點頭，小白則警戒地蹲伏在一旁，腳邊躺滿了數具的屍體。
黃鵲迅速的拉動槍機退出顆空彈殼，隨即瞇起眼湊上瞄準鏡，一聲槍響，又是一頭殭屍倒下。
「你沒事吧？」傑瑞米緊張地跑了過來，手上還拎著我的手斧。
「好的很。」我拉著傑瑞米的手順勢站了起來，他點了點頭將手斧遞給了我，我握在手裡輕輕旋轉了幾下。很好，一切都好的很。
靠著黃鵲迅速又精準的射擊技巧，地上的屍體數量正以驚人的速度累積著，而還站著的殭屍則遭到開山刀、鐵鏟，以及斧頭的招呼，用不了多久就加入成為屍體的行列。
我看著眼前最後一頭站著的殭屍，牠半張著嘴，一跛一跛的向我們走來。
看著牠的模樣，不知怎麼我的心底泛起一股奇異的感覺，我高舉著手示意黃鵲別開槍，同時提著斧頭向牠走了過去，傑瑞米和達叔見狀，紛紛站到了一旁。
對於殭屍，我從一開始感到恐懼，到目睹峰哥被咬死後的憤怒，到現在對於牠們是什麼感覺，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老實說牠們倒底是什麼，我真的不是那麼在乎，但有時我仍然會這樣問自己。
那些殭屍有情感嗎？肯定是沒有的，我從來沒看過殭屍和其他殭屍交流過，或是表現出想交流的樣子。
在牠們的眼裡，人類究竟是什麼樣子？是獵物？是天敵？還是只是另外一種的生物罷了？只是牠們發現人肉比其他動物的肉好吃多了。
但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殭屍完全沒有情緒，他們不會害怕、不會高興、更不會憤怒，就像眼前這隻殭屍一樣，即使只剩下牠最後一個，牠依然不屈不撓、毫無懼色的朝我走來，還伸出了一對乾枯的手臂。
「光是這一點，你們就和我們不同了。」我喃喃自語著，那隻殭屍也張著嘴，咿咿啞亞怪叫著「所以，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我和那頭殭屍錯身而過，握著斧柄的手低垂著，手指輕輕旋轉著斧頭，在陽光下如同一抹暈開的光圈。
那頭殭屍的腦袋也在旋轉，在地上旋轉，沒了頭的身軀緩緩倒下，斷裂的切口沒有血流如柱的景像，只是緩緩滲出變黑了的液體。
我一腳將那顆殭屍腦袋給踩碎，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呼吼聲，傑瑞米和達叔臉色一變，紛紛朝著聲響來源衝了過去。
去看看吧，我吹了聲口哨，示意小白和黃鵲跟上。
從剛才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來看，我猜聲音的主人八成就是那個約翰，想不到在面對這股龐大的屍潮，他竟然有辦法倖存下來。
我們穿過了車陣，沿路上都可以看到屠戮過後的慘狀，我皺著眉頭，這些屍體的數量和剛才我們面對的比起來不遑多讓，難道都是約翰一個人解決的嗎？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傑瑞米和達叔就站在前面，於是走了上前問道。
「你還是自己看吧。」達叔默不作聲，傑瑞米則讓了個位置，我走了上前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
眼前的景像用屍橫遍也來形容都嫌不夠，因為這裡的屍體根本是堆成了一座小山，就好像你在垃圾場會看到的那種一樣。
屍骸堆積的小山在烈日下格外詭異，更叫人驚心的是，在山頂上，一個穿著皮衣的男人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頭殭屍的背上。
男人嘴裡叼著根菸，手中甩著一串近兩米長的繩子，繩索上，密密麻麻串著被割下的人耳，都是左耳。
而他的另一隻手，還提了顆尚未死絕的殭屍腦袋。
「你們怎麼那麼慢啊？」約翰笑著吐出一口白煙，一把將手裡的殭屍腦袋給擰碎。
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