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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心 15記憶的烙痕

作者:InDer│2015-05-24 07:13:05│巴幣:2│人氣:118



  要讓人類對一樣事物激起興趣,並不需要將它值得吸引的點仔細呈現,反而是將它遮掩起來;共和國似乎就是個完美體現這種道理的地方──神秘,且令人嚮往,但卻毫無疑問是致命的,而南八區這座城市尤是如此。

  並不如共和國的其他區域以繁麗的街景掩飾自己的面容,它的身軀始終藏於終年不散的塵灰之下,而它的表情也同樣不曾在那層厚重的面紗下顯露出來。

  或許只是被遮掩住了?又或者是將它掀開之後底下什麼也沒有,但正如季節的腳步是否曾在此停歇一般,在這片灰紗覆上後的百多年間,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人願意去傾聽答案。

  咻嗚──

  就像要扯去那面紗般,風在街巷中淒厲的悲鳴,向它的孩子呼喊著,試圖讓它的孩子們明白自己真正的名字,每一個角落都能依稀聽見風竭盡全力的咆哮,但卻又無力地侷限在其中,而一個個來往的身影,也只得在承受這片過於沉重絕望之際,漠然地扯緊衣領。

  風之國,這是它從前的名字。

  叮鈴──

  花兒們似乎感受到了些什麼,一陣騷動立刻在小小的芮恩叢林中蔓延開來。但不同於以往的是,今次吹過芮恩叢林的一席微風,似乎特別的寧靜。

  在巷弄中狂嘯的風,讓門板變得有些沉,彷若那些無法傳遞的哀傷之意都毫無保留地加於其上;然而外頭似乎有著什麼在與風的力量搏抗著,老舊的門板在這兩股力量之間禁不住地發出了悲鳴,幾聲巨大的碰響後,這才終於有一個灰濛濛的影子,勉強從霎那間開出的門縫擠入了身來。

  旅人撢了撢肩上的厚灰,在墊子上踏了踏腳,刻意架高的地板頓時發出了木條刺耳的嘎吱聲。旅人毫不在意地令木條被壓彎的聲響刮搔著她的耳道,只是怔怔地望著那搖曳不定的風鈴一會兒,這才彈開了厚實的銅鈕扣,沿肩解下了沉重的披風。

  菲莉絲眨了眨眼,淺吸了口氣,讓花草的芬芳填滿了她被疲累掏空的身軀。

  這可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有誰能夠想得到,在共和國居然也有這麼一絲清新可人的空氣呢?

  雖然這麼講很怪,她的家就在真正的芮恩叢林裡,但她一直以來作為家的地方,可是生命與時間都停滯在過去的舊開發區中。她的肺裡沒有清新溫熱的草香,而是灌滿了排水道濕霉的氣味,以及金屬氧化的鏽蝕味。來到了這個小小的綠色樂園中,她的身與心無疑是被洗滌了一番。

  畢竟她總是沒辦法去到上面嘛……上頭的叢林是很危險的,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這個教條就像是套在猛獸身上的栓子一樣,她從小一直就是這樣被教育著……

  是誰和她這麼說過的呢?

  躂──躂──

  幾聲輕巧的步伐從菲莉絲的耳畔掠了過去,空氣間似乎吹起了一點輕挑的玩性,卻又在轉瞬之間收斂了起來。

  霎時間,不單單是菲莉絲,整片芮恩叢林的花草們好奇的目光都轉為了期盼,聚焦在了這片小小森林的另一個彼端。

  相對於耀眼逼人的朝陽,那是柔和,卻依舊奪目的落日。而黃昏的落日與它陣陣蕩漾的餘暉,依舊在緩步地沉沉沒下。

  步下斜陡木階的,是一位年紀與她相彷的女孩,頭頂上盤著素紋的方巾,大大的工作裙和她在打理家中的模樣無一不像,但就是年紀看上去比她要來得小一些。

  她很少照鏡子,可是卻一眼就能比較出自己與那位女孩之間的差異──不論是外貌,或是舉手抬頭的氣質,都並非是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所應該擁有的。

  她的腳步十分輕盈自然,就像是沒有任何重量一般,承受了全身重量的腳尖點在了脆弱老舊的木台階上,卻沒有令它發出半點壓迫的尖銳聲響。

  女孩眨了眨眼,菲莉絲能夠看出她眼中打量自己的意味,但卻沒辦法去回應她──她的目光完全被她的容貌給緊緊攫住了,不論是男是女,任何人都會這麼做的。

  畢竟她是這麼的美麗。

  如潤玉般的雙頰沒有絲毫的缺陷,淺淺地渲染著吹彈可破的紅潤血色。顎骨柔和的弧線讓視線能夠順沿著滑溜而下,並完美地收束於小巧的下巴尖上;但在目光即將凝聚成沿頷滴落的露珠時,卻不得不被她那兩瓣粉嫩帶光的唇瓣給吸引了過去。

  就像是即將道出什麼般,她的雙唇微啟著,均勻地沾抹著粉嫩的紅色。但摒息以待,卻久久未有預料之中的招呼,只有狂嘯不止的風聲包裹著滿屋的沉默,伴隨著淺淺的呼吸倒記著時間的流逝。

  她的腦袋在燃燒著。

  視線每每沿著少女臉部的輪廓滑過,灼熱的感覺便湧上心頭。情感就像是顆越聚越大的巨大泡泡,不但抽空了她的身體,還霸道地在她的喉間壅塞著。

  「我、我……」

  菲莉絲緊捏著掌中的信紙,虛假的窒息感仍令菲莉絲重重地喘起了氣來。她試圖想多擁有什麼──那怕只是一口清新的空氣,或是一口清涼的露水,只要能將那腦袋燒灼至疼痛的巨大虛無稍稍填滿一點,那一霎那的她,會願意以任何的代價來換取。

  但菲莉絲不知道究竟該從何起頭。

  豐滿紅潤的唇瓣擠出了一絲無聲的微笑,女孩步伐輕盈的像是落葉,像是在林間垂盪的枝條。幾個點地之間,她便來到了菲莉絲的眼前,好似帶領著她前進的並不是女孩纖細的雙足,而是不曾真正在這片叢林間穿梭的清爽微風。

  她的雙眼是通透無瑕的兩粒翡鑽,寶石倒映著火紅的落陽餘暉,也倒映著注視之人的身影。

  少女的身影如同映入她眼中的光線一般,被寶石銳利的稜角給切成了千百個細碎的殘片,而每一個殘片都被禁錮在不同的情緒之中;有的微笑,有的嘆息,有的張惶,有的憤慨,有的皺眉微嗔,有的低頭啜泣,有的甚至癲狂地大笑著──光明的,黑暗的,冷酷的,瘋狂的,所有的所有通通包含在這一個注視之中,彷彿每一個都是屬於她的真實,真實得令人難以置信。

  在千百個閃瞬而逝的片段中,其中一個特別吸引她的目光──金髮的少女跪倒在血泊之中,臉上的表情木然呆滯,靈魂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雙眼盡剩空洞。然而,躺臥在少女膝前血泊中的男子卻有著幸福的微笑,他睡得十分地沉,好似個疲累的孩子般安詳地睡著,若是不打擾他,或許他就會這樣永遠沉睡下去……

  永遠……永遠……

  「我叫做森夏。」

  一股柔軟的觸感將菲莉絲從迷離的意識中拉了回來,然而,她還來不及發出驚呼,那對柔軟濕潤的唇瓣便再次頑皮地輕啄了一下菲莉絲乾裂的唇。

  「森夏的意思是『溫暖的陽光』,我從出生就擁有了這個名字,但我現在似乎找到了更適合這個名字的主人。」名為森夏的女孩微笑著,向著菲莉絲漆黑的雙瞳無聲地道出了名字:「妳呢?」

  「菲、菲莉絲……」

  森夏笑著點了點頭,以叫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再度將嘴唇湊了上來。

  菲莉絲慌忙地倒退了幾步,直到碰上了粗陋的鐵製花架的一角。撲了個空的森夏臉上頓時掛滿了困惑,但瞬間便被滿滿的歉意給寫了過去。

  作為補償,她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從腹前的工具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筆記本,在上頭留下了一個個歪扭生疏的字跡。

  ──嚇到妳了?

  「呃……嗯……」

  ──抱歉呢

  森夏臉上的歉意鑿得更深了些。她將胸前火紅的捲髮撩至了耳後,繼續提筆沙沙地寫著,而菲莉絲這才發現森夏的頸子上有著一圈纏得嚴嚴實實的繃帶。

  ──因為菲莉絲有一種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親近的感覺,那是熟悉的感覺,親近的感覺,超越了朋友,卻不是愛情,那是……家人的感覺。

  「家人?」

  森夏沒有動筆,只是帶著笑容點了點頭。

  家人……家人會是令人想不由自主親近的事物嗎?

  她與她的哥哥姊姊們處得並不差,但遠遠說不上好,更遑論是親近了。

  作為老么,年齡的差距注定令她們之間有著一道鴻溝;而作為生活在南八區的孩子,環境的惡劣注定不會有太多存於現實之外的幻想。

  說到底,他們不過就只是一群偶然聚集在一起的孤兒,稱自己為家庭,只是想要將拋棄了自己的東西給撿拾回來,把自己被抽空的心,寄於那個同樣空洞的名字裡,才不會被無止無盡的思念給淹沒。

  但她沒有去思念的機會,連去埋怨推卸都辦不到,甚至連被狠狠拋棄的資格也沒有……和她的哥哥姊姊不同,在碰上他們之前,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直到──

  ──妳看起來很落寞呢。

  鼻尖突如其來的刺痛感流遍了全身,那行字比觸覺還快的映入她的眼簾。

  被筆尖戳了戳鼻頭的菲莉絲驚地回過神來,然而森夏真誠的目光早已迎上了她。

  「不,沒、沒什麼,我很好……」

  菲莉絲伸手想抹去鼻頭上冰涼黏膩的墨水,但手卻莫名地顫抖著。

  「我很好……我、我很好……」

  灼燙的餘熱未退,火辣辣的烙痕便又再次撒落在心頭。巨大的空虛猝不及防地重席而來,但先前的經歷並沒有讓疼痛弛緩,短暫的歇息,反而加劇了痛苦,無以復加的苦痛幾乎要瓦解了她眼眶中的淚水。

  為什麼?明明沒有能夠讓她痛苦的事情,她卻依然被折磨著……

  「難過嗎?」

  那是沙啞難辨的話語,佔了絕大部分的氣音,就像是被強擠出喉嚨般的虛浮。

  菲莉絲恍惚的雙眼聚焦了起來,只見眼前的森夏臉色蒼白,正憔悴地帶著笑容,一字一字艱難地從微顫的唇中擠出話語。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森夏喉頭上的繃帶漸漸滲出鮮紅的顏色。鮮紅的血在菲莉絲的眼前漫了出來,那個跪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身影再次佔據了她的視線,菲莉絲只能怔怔地發著愣,彷彿失去了言語的能力,讓乾癟的肺部從喉嚨中擠出一節節哽咽的呻吟。

  「淚水是為了填平傷口而流的,它能明白妳的痛。」憔悴的森夏目光依舊溫柔,她放下了紙筆,將綁在頭頂上的方巾給解了下來。藏掩在方巾之下火紅的一對髮耳也虛弱地跳了跳:「流完了淚,把傷口撫平了,洞填滿了,才有繼續向前走的力氣呀。」

  「可、可是……」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可是……我連為什麼要哭泣都不知道……」

  「傻孩子,眼淚才不是那麼隨便的東西呢。」森夏伸手擰了擰菲莉絲的臉頰:「它是心意的結晶喔。」

  森夏的聲音仍舊溫柔,卻越來越虛浮,像是幾乎要消失了一樣,夾雜了許多含糊的氣音:「因為有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才會傷心,才會難過,才會覺得痛……」

  「可是……」菲莉絲縮起了肩膀,將胸口縮進了懷裡:「可是……我、我一點都記不起來,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記不得又如何呢?」

  森夏伸手按住了菲莉絲的胸膛,在溫柔的壓迫下,菲莉絲能感覺到心臟正在撲通撲通地猛跳著。

  好痛。

  「心會痛,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我們在乎的事情曾經存在過。雖然我們會遺忘,但那些重要的東西不會消失;人們曾經活著的證據,就是我們心中的悸動……那是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抹去的刻印。」

  森夏鐵青著臉,頸上的繃帶已經滲出了血滴,但她仍一字字艱難地說著:

  「刻印在心上的東西,雖然每每觸碰它都如此令人感到疼痛難耐,但也正是這股疼痛使我們明白自己還活著,明白心中的空洞是為了某個人所留下的,明白我們是充滿祝福地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一點晶瑩的東西攫住了菲莉絲的視線,但在它的輪廓還未清晰地描繪於出來前,便在地上碎了開來,只有瞬間捕捉到的純澈光輝仍留存於腦海之中。

  森夏依舊微笑著,但淚水早已在她蒼白的雙頰上氾濫成光。她將身軀湊近了菲莉絲,濕潤的雙唇微啟著,彷彿在無語地傾訴著,渴求著一個溫暖的擁抱。

  菲莉絲淺淺地吐出了幾口溫熱的氣息,才終於決定不再退卻。

  濕潤的感覺印上了她的唇,有些冰冷,卻旋即調和成了相同的溫度,思念彷彿隨著這股溫溫暖暖的熱流,傳遞到了彼此的心中。

  「我的心……也很痛的喔。」

  那是空洞,漫無目的,卻真切存在的哀傷。

  菲莉絲闔上了雙眼,一點溫熱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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