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
村莊之外，路途盡頭。
從本就有些偏僻的村莊走出，又得走上一段路才能到的地方。
一般人大概不會想住在這裡，因為能住這種地方的不是一般人。
飛雲山莊。
這是遠離塵囂的，這個居處的名字。
借用飛雲意涵的名字也許不少，但道上人提到飛雲就只會想到這裡。
飛雲快劍，快劍飛雲，誰人不識？
更別說飛雲山莊多與王公貴族交友，偶有來客必然排場不小。
論劍的來客並非沒有，但卻少有風聲傳出。
是劍藝折服來客，抑或背景使來客不願聲張，這也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飛雲山莊如劍法、如其名，消失天際，沒入山嵐之中。
今日，入夜時分，本已蕭索的堂中卻是燈火通明。
一張大圓桌擺在了中堂，席上有酒有菜，看得出是精緻可口的菜色。
只是沒人動筷。
一桌十個位置，如今只坐了八個人，空著兩個座位。
一個主位，一個末席。
主人家還沒有現身的跡象，只有偶而遞茶斟酒的下人往來。
席中無人開口，也沒有管家代替主人招呼來客，就只是坐著。
有趣的是，這八人看來毫無共通之處。
一人錦衣戴冠，劍眉星目，看來便是個有教養的公子哥兒。
一人白衫長袖，形貌單薄，手上一對白手套特別引人注目。
一人神氣內斂，只顧喝茶，對桌上的酒水看來是毫無興趣。
一人笑臉盈盈，手執摺扇，目光溜啊溜的看過來又看過去。
光是這四人就找不到是什麼共通點，更別說接下來四人中還有更引人注目的。
那人臉上一道蜈蚣似的刀疤蔓延，從左臉頰爬到了下巴。
偏偏那張臉看來又是白白淨淨，並非滿臉橫肉的惡漢，更添幾分詭異。
不過一身勁裝打扮，讓人看得出在他外家功夫上有些底子，氣息更是綿長穩定。
「我說，主人家還不出來招呼嗎？」
手執摺扇的那人還在笑，笑容看不出什麼陰影，言談卻有幾分催促之意。
「主人家說，這張桌子坐滿，或是時刻過了，自然就會出來。」
應話的是只顧喝茶的那位，在他臉上一片平靜，看來只是做交代。
「那敢情好，請在場哪位的隨從坐下，不就得了嗎？」
此話一出，登時惹來了幾道目光。
一個是公子哥兒的，他的背後正有一個小廝站著。
一個是白手套的，他的背後有一個小伙子，目光靈活，看來特別精明。
最後一個則是刀疤臉，後面站著的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他的什麼人，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女婢。
「想坐下便坐下，反正主人沒規定誰不能坐。」
這話一說，更沒人想坐下了。
或許是自持身份，也許是沒這個興趣，又或者是不想從眾，總之就是沒人坐下。
執扇者苦笑兩聲，敲了敲自己的手背。
「好吧，那就大家繼續等下去吧。」
說是這麼說，但他的目光卻直直朝向喝茶的那人而去。
喝茶那人沒有抬頭，仍看著他的茶杯。
「也許你可以先用酒菜？」
「那倒不用，我這人就是好奇，好奇主人是誰，找人來做什麼，這等美味的疑問就在眼前，怎還有心思吃這酒菜呢？」
他還在笑，不過此刻的笑容卻有些不同，會讓人聯想到戲鼠的大貓。
即便如此，喝茶人還是緊盯著茶杯，似乎這世界已沒他物能讓他抬頭。
「那就繼續餓著吧。」
「呵呵。」
話題在此中斷，眾人仍在等待。
是等待最後一個人，還是等待時刻來臨？
只是這個問題已有了答案。
「來了。」
那人的目光總算從茶杯中挪開。
來了，是誰來了？主人家？還是客人？
順著目光看去，是堂外。
前堂與中堂之間鋪著一道白色磨石子路，兩側的石燈籠都是燃著的。
也因為如此，才看得到前堂。
前堂此刻也跟中堂差不了太多，就是沒有桌子跟酒席。
所以中堂眾人還看得到更遠，亦即那蜿蜒蜷曲的山路。
那端，隱約有著光芒。
是一個白點，一個慢慢變大的白點。
是走在山路上而搖曳，還是本來就不穩定呢？
「嘿，要是來的只是盞鬼火，那就有趣了。」
執扇者這般輕笑，可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那個光點。
白點漸大，照著的範圍也逐漸清晰，可眾人見著的仍是一片白。
莫非如玩笑話般，這真是鬼火？答案即將揭曉。
不是鬼火，只是一個白燈籠。
荒郊野外，出現了一只白燈籠。
這在平常想來或許有些詭異，不過在場眾人都沒什麼反應。
又是近了些，才看得到提著白燈籠的是個白色身影。
不，可能原本不是白色的。
因為那是一套洗了又洗，褪了又褪，看來才像是白色的服飾。
來人穿著這種衣服赴宴，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過更出乎意料的事情還沒看著，因為來人……是個少年。
少年並不稀奇，在做眾人都曾經是少年，但起碼都是十年前的事情。
來人貌不驚人，一身洗白的衣服更讓人引之側目，但那張臉明顯未歷風霜，怎麼看都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個年紀的少年跑來這種荒郊野外，赴不明來歷的宴會？
這就稀奇了。
起碼引起了執扇者的好奇心，他登時起身，到了前堂。
他在看少年，少年也在看他。
少年的眼中平靜無波，臉上掛著一抹禮貌性的微笑。
「小兄弟，來得好，要開宴了！」
執扇者親暱的伸手要攬住少年的肩頭，這個動作卻讓在座眾人目光微動。
不為什麼，就因為這一攬當中，隱含著玄妙。
伸出的是右手，而少年以左側身對著他，拿著燈籠的是左手。
這代表此處是少年的死角，而角度速度等又抓得巧妙，一看就知道是試探。
試探什麼？試探少年的底子！
原因更是簡單，因為誰都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個少年無端現身。
結果出乎意料。
少年不閃不避，甚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就讓人攬住了肩頭。
要知道，肩胛受制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但少年就這麼輕易讓人抓住了。
數道目光已然失去興趣，執扇者的態度中也看不出適才的試探之意，彷彿就真的是熱情了點，將少年帶到了位置上坐下。
「這時候，是該請主人家現身了吧。」
摺扇啪的一聲開展，現出了扇面上的筆墨河山，襯著持有者的笑容。
創作內容
【連載小說】飛雲案：一、荒郊野外
軒轅劍系列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