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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心 8 - 1 難以割捨

作者:InDer│2015-01-23 14:45:41│巴幣:4│人氣:170



  有光,才能生影──這其實是個謬論。人們總是任性地用眼睛所見的一切來為身邊的事物定義,定義它的型為何?它的體為何?它從何而來?以及它生來的意義所在?

  一向被視為因著陽光所生的陰影,其實並不是誰的附屬品,它一直都存在在那裡,因為陽光總是太過燦爛美好,使人們盲目的希望這才是世界應有的姿態,但若是沒有了光芒,世界頂多就只是回歸於它本應擁有的模樣──黑暗,或者我們是稱它為夜晚,世界上到處都能找到隱沒在光芒之下的影子,但卻不可能找得到有不生影子的光芒。

  光芒永遠無法灑遍整個世界,但黑暗卻有能力占據每一處角落。

  「這裡不賣東西的。」那人慵懶地翹著腳,一晃一晃地,就像是在趕著蒼蠅的牛尾巴一樣:「今天打烊了,但等下或許又會開張,這得看我的心情──老實說,你那雙眼睛看著真令人討厭,一副你很行的樣子;你知道嗎?在這裡我才是老大,我說的算,所以就算要我賣,也不會賣你的。」

  風用它拙劣的手藝,將那些俯拾即是的塵沙織成了一件難看的薄紗,而在那粗陋的面紗之下,一對乾裂的嘴唇正輕輕摩娑著。

  「我說過了吧?不賣!呸。」他向著吊在他頭上的菜籃子啐了口口水,但非但沒有成功擊中,還落了下來沾在了他的臉頰上,這副丑態讓他更是惱怒了起來。他暴躁地揮了揮手說道:「快滾吧!我打烊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已經是我最後的耐心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那對乾裂的唇瓣停止了摩娑,黏膩乾燥的唇間微微張了開來,呼出了一口濃厚沉重的氣息。

  「那麼,什麼時候會開店呢?」

  「喂!你聽不懂人話嗎?」

  那赤裸裸的挑釁,對他來說,就像是那些輕撫過他臉頰的沙塵一樣的輕薄。他無視了那些刺耳的言語,自顧自地說道:「樹梢上掛著的日曆寫著六月九號,但是風精掠過了樹梢,卻又變成九月六號了,所以我究竟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那團濃厚的氣息,在充滿濕霉味的空氣中忽然化了為有意義的字句。小販的口水把他給狠狠地嗆了下,在話語鑽入他耳裡的那刻,他的臉上也同時閃過了無數個表情,大多是由憤怒、驚訝與錯愕所揉合在一起的──簡而言之就是一片混亂。

  但向著巨大的湖面上扔擲小石子所激起的漣漪,是沒辦法成為驚人的浪濤的,那股惶然也就僅僅只像是落在他心湖中的小石子,連同那股紊亂的波紋,在須臾間便一起隱沒在如鏡般波濤不起的湖面上頭。

  他重新為自己換上了慵懶的面具,但他的雙腿並不再像懸於風鈴下的信紙那般隨意晃蕩。他仔細地思量了下,才將手伸向列滿七彩水果的攤桌,將其中一顆最為鮮豔可人的蘋果給拾起,在他的掌心中,依著某種律動拋接著。

  躍起、墜落,躍起、墜落。

  「六月九號和九月六號並沒有什麼不同呢……」

  他回望著那對乾裂的唇。幾乎能夠感染他人的慵懶,以話語的形式流竄在空氣之中。但在他眼神深處那銳利的一道光,就像是柄剛抹去了塵埃的刃,安然地隱藏在陰影之中,卻又大喇喇地直抵著心窩,在不見光明的漆黑裡隱隱閃爍著危險的光亮,時時刻刻,令人膽戰心驚。

  「文字上的區別只是表象,軀殼所顯露出來的,並不能用做比較的基準,你該如何才能辨別它們?你該如何以本質來區別他們的差異?正如擁有相異靈魂的雙生子,你要何以區別他們?」

  他收起了目光間最後一絲的戲謔。這不單只是個單純的提問,而是一種檢驗──資格的檢驗。

  人在一生之中,能擁有很多的機會,雖然在這片土地上也相差無幾,但共和國從來就只會給那些成功的人機會。

  並不是這個環境太小氣,抑或是對於失敗者過於苛刻,而是失敗者必須要有那個機運來享用那個機會──可以的話,他們也很樂意給予失敗者機會的,因為能逃過伴隨著失敗而來的嚴苛懲罰,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自身能力的一種展現,擁有能力,你當然就有資格享受機會。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活下來──這個底層世界對於失敗者的處罰,一向不如他們所使用的那些暗語搬拗口。

  「肯定不同的。」

  那對唇裡所吐出的話語忽然輕盈了起來,面對成與敗的巨大壓力,它反而擺脫了濃濁厚重的身軀,成為了一股清新涼爽的微風。

  「若是新月初探的六月九號,那靜臥於穢日之上的雙劍將會親吻彼此的刃,若是皎月高掛的九月六號,那麼它們將依偎著彼此的肩頸來仰望天空……」

  那股風就像是個還未完成的圓,在即將達到完美之際卻嘎然而止;但那並不是終結,就像是張著巨大的翅,目光銳利的灰鷹,只為了演繹出最完美的俯衝,而乘著風勢直上天際……

  抑或是他早已承受不住俯衝的力量,而成了隻翻肚昏厥的死雞?

  他輕蔑地一笑。現在的他,並無從得知這個人會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但有人能對答這套暗語到這個地步,也夠令他感到訝異了──他確實很驚訝,不過他仍沒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躊躇?那人為何躊躇?他為何不再繼續說下去?他不明白動機是什麼,或許是遺忘了?或許是一切都太過容易得難以置信了?但他不需要搞懂這些,因為就算是只差了一碼的刻痕,鑰匙也是轉不動門把的;在他選擇的這條路上,只有前進,沒有後退,無法叩開大門的人當然也就無法前進,所有來到這裡的人都早該有覺悟了。

  那抹妖豔的紅在他掌中躍起,滾動著的外皮隱隱折射著腥紅的光輝,令它看起來就像是顆在搏動似的心臟。他摸了摸自己腿上的暗袋,深吸了口沒有絲毫果香的寒氣,濕霉的氣味在他的胸腔裡頭鼓譟著──他很久沒有嘗到血味了。

  他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他可是個守門人呢。

  「嘖。」

  一陣微風吹開了那片朦朧的薄紗,那人臉上的表情也終於在守門者面前揭了開來──那是枯燥、厭煩,他的臉上沒有因困惑所引出的恐懼,抑或是因驕傲而無限膨脹的自大,那是種單純地對於這一切感到無味,卻又不得不履行義務的倦怠……

  他居然敢看不起這一切?

  「但大地皆會無一例外地染上祂們的憤怒……」

  他會失敗的,他會出岔子的。

  「染上祂們的狂喜……」

  只要他念錯了一個字,或是眼裡又閃過了猶疑……

  「直至穢日升起,」

  他的喉嚨就會被扯開,他會撕爛它!絕對會!

  「直至生命淨洗大地。」

  一股直撼腦門的衝擊破開了濕暖的氣息,在他的腦中轟然作響,甚至讓那銳利的目光一度恍然地失了焦,就連手中拋接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只剩一對帶著血味的雙唇在喃喃細語著。

  通過。

  那顆蘋果依然在空中骨碌碌地滾動,上了蠟的表面隱隱透著不知從何借來的一點光輝,就像是在霧霾中閃亮的一點星光──但那終究不是星,是不可能高懸於天上的。

  守門人的手掌心倏地一沉,那顆蘋果也嚴嚴實實地落回了他的手心,而他也終於捉回了那本藏於目光深處的銳利。

  星星?確實是癡人說夢,但在每一個幻想開始殞落之前,在那達到最高點瞬間,就好像任何一切都可能發生一樣,就像這經過十五年後再次被人叩開的大門一樣。

  「進去吧。」小販──或該說是守門人,他口頭上是這樣說著,但卻是使勁地搖著頭:「也許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吧……我守了十幾年的門,居然會對能答出這道暗語的人毫無印象?太可笑了──還有那個深層催眠術,讓我顯得像個白癡一樣,我真討厭法師。」

  「這不是你的錯。」他說,那對唇早就看出了眼前那對眼中的愴然若失,以及他過於沉重的疲態。但他並不是真的想安慰他──這不過就是和陌生的兩個鄰居,在一早互道早安是一樣的道理,不過他卻很贊同他最後那句話。

  小販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顯然也深諳這個道理。他順手扭開了那顆蘋果,將裡頭本應是果核的一個小水晶柱給抽了出來,拋向了那男人。

  「不管如何,只要是擁有鑰匙的人就能夠打開這扇門,這是契約上白紙黑字明令的條約。契約就代表了我們的一切,信用賦予了我們這些鼠輩們一個擁有自我的機會,契約信任我們,而我們也只對契約負責……咳咳,嗯,總之你可以通過了。」小販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多言,只得匆匆地揮了揮手:「快滾吧,契約上也說了記憶水晶離開充能器後只能充能三分鐘……你不會希望失去這個發大財的機會的吧?會將自己出售給契約的人,那個不是走投無路的人?」

  他一面端詳著那顆剔透的水晶中流轉不止的琉光,一邊會心地點了點頭──那可是真心誠意,出自於內心的贊同。身處於這不見陽光的陰影之下,沒有人是有選擇的。

  沒有選擇。
 
-.-.-

  喧囂的風聲與狂亂的飛砂漸漸地隱沒在他身後,這片逐漸侵蝕著光明的黑暗,就像是在他眼前築起了從現實步入夢境的通道;不過,那盡頭的一點斑白所指向之地,當然不會是什麼應該出現在小女孩夜晚中的繽紛夢境就是了。
 
  儘管沒有血腥的殺戮或是令人絕望的飢餓,但這個夢所透出的氣息還是太過沉重,重得連空氣都像水一般凝滯了起來,要喘過一口氣來都變得如此地困難。
 
  但布拉哈特卻只是輕鬆寫意地伸出腳,用靴底的小刀撩開了將光線切成一片片方格子的鐵柵欄,抖落一身的黑暗,彎身步出滿是霉味的夢境之路。
 
 
  喔!女孩!
  請別為我祈禱。
  妳困捆著我決心的話語,是絲織的枷鎖,我將不捨狠心地背妳而去。
 
  喔!女孩!
  請別為我憐憫。
  妳深扎著我雙腿的憐憫,如紙捲的樁尖,我將不再有力量為妳而起。
  喔!女孩!
  請別為我哭泣。
  妳緊繫著我靈魂的淚水,是沙砌的珍寶,我將溺斃於妳的悲傷之中。
  喔!女孩……
 
  「呣……新人嗎?」
 
  慵懶的旋律嘎然而止,接踵而來的靜寂,則抹去了先前每一個音符所留下的足印。
 
  在空蕩蕩的吧檯後方,代那首情歌填滿著這片空寂的聲音,混雜著凝重且紊亂的氣息──那並不僅僅只是困惑而已,還充斥著滿滿的對於自身的懷疑。
 
  困惑與懷疑,這兩者並不是相同的東西,縱使它們有相似的性質,但就像不可能說因為你是人,我也是人,所以我們兩個就是能夠互相取代的存在;情感也是,且更為複雜,更何況它們可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困惑只是一種狀態,一種情感,但質疑卻是一種行為──一種先從否定過往而起的行為。
 
  事實上,他剛才也才正好見識過一次,而這確實很令人頭大,在這種狀況之下,當你接受到這種目光,就代表你會有一堆回答不完的問題,還有一堆你根本不想聽的答案──特別是這個傢伙。
 
  布拉哈特搖搖頭,不但沒有試著去排解他的懷疑,反而是一手熟練地將記憶水晶插入了一旁壁上稜形的小孔中,開鎖、上鎖、再開鎖,一氣呵成的動作與自在從容的態度,讓那聲音的主人眉間上的深谷頓時又鑿得更深了些。
 
  他們可不是小菲,不值得他去分贈他僅剩不多的耐心。
 
  「嗯……還真的有資料阿?真是不可思議……我看看?十五年前登記的……新人?嗯?」
 
  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撞開了吧檯的推門,連帶著一個不停翻動著的厚帳本一起撞了出來。
 
  「怎麼臉色這麼沉重啊?新人?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那本帳簿就像是硬生生地插在那顆白色的毛球上頭,跟著那團小東西一起慢慢地向著布拉哈特的靴頭滑了來;但那並不是什麼東方深山中珍奇的小動物,只是一位白鬚滿頭的地精老人──雖然高傲的地精從不會承認自己老了就是了。
 
  「老頭,我要任務。」
 
  布拉哈特逕自拉開了椅子,一面伸手到吧檯後方摸出了一個厚重的玻璃杯,以及一瓶雕有花紋的玻璃罐裝的柑橘汁。
 
  「記得嗎?刺客協會的第一條規定是什麼?」
 
  「老頭,我要任務。」
 
  「我並不老啊,新來的小傢伙。」那個老地精撥了撥垂在眼前的白瀑,露出了兩條瞇成線的眼睛:「年紀雖然是無法還返的生理狀態,但青春卻是種因人而異心理狀態!一個人是否顯得老態看的是內心而不是外表,皮囊裡頭的東西才是真的,我可不曾覺得自己老過!」
 
  「你腦袋還清楚嗎?」布拉哈特補了一句:「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嗯……外頭都傳說你是刺客中的──無冕之王?這我倒是同意,因為我對你幹過了什麼,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老地精煞有其事地捻了捻自己的鬍鬚:「老實說,你這個年紀的刺客還這樣一無所成,卻又可以活得好好的,可還真不簡單啊……還是那句老話:活下去才是最不容易的。」
 
  布拉哈特不屑地吁了口氣,老地精旋即露出了詭異的一笑。他回頭推開了吧檯的推門,一屁股栽進了那張調整得有些太矮了的椅子上頭:「不曾有任何成功過的紀錄,卻也不曾有過任何失敗的紀錄,只有名子流傳開來的活傳奇──而且也沒有任何承接過任務的紀錄?哼嗯?所以你不能怪我這樣說你吧?」
 
  「我認為你太多話了。」布拉哈特打岔道──他必須這樣做,他有點後悔自己先為這話題起了個頭。
 
  「嗯……有傲氣,很好、很好。」他一邊拗著手指一邊說道:「但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怎麼弄到這通行鑰的,第一次出任務的新人,就是有很多得學的東西……」
 
  忽然,齒輪與油壓器壓抑到極限的聲音,就像攀扶著樹幹的藤蔓一樣直轉而上,一團白色的小毛球也倏地出現在布拉哈特的頭頂;而從那本該是椅柱的地方也展了開來,分出了一條細長的機械手臂,一把搶過了那瓶正開到了一半的柑橘汁。
 
  「比如說──禮貌。」
 
  布拉哈特聳聳肩,將剩下的玻璃杯子以及一句話一併拋還了給他。
 
  「我要最難的任務。」
 
  「嗯……以及謙虛。」老地精一邊滿不在乎地說著,一邊遙控著機械手臂,輕鬆寫意地截下了橫空飛來的玻璃杯:「這裡每個任務生來就是有必須去執行它的人,對你來說最為困難的任務,不見得就是最困難的任務阿。」
 
  「別想教訓我……在我眼裡,你看起來比你想像的要無知得多了。」
 
  這刻薄的話語並沒有起到他想像中的作用,只是一聲不響地消逝在老地精耳底的深淵中。
 
  刻薄,至少對這些自傲無比的地精們來說是,而且比想像中得要來的有攻擊性多了。但老地精卻只是自顧自地將肥短發皺的手穿過他胸前白色的簾幕,煞無其事地用粗短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搓著玻璃杯的杯沿,好似在愛撫般地為它細細檢視著傷口,細心得只差沒有將它放進嘴裡含一含來確認味道是不是和原來如出一轍。
 
  「我說過了,我要任務。」
 
  布拉哈特的手指不耐地輕扣著吧檯上木漆褪去的部分,那從空心的檯桌中所敲出的旋律就像是一下下的心跳,倒計著時間的流逝,倒計著耐心的消磨。
 
  「我相信你。」老地精終於歇下了手,但卻是給了布拉哈特一個毫無干係的答案,這也讓布拉哈特的眉頭緊蹙了起來。
 
  「相信什麼?」
 
  他晃了晃手,將那沾滿著指紋的玻璃杯放回了它本該待著的地方:「我對你一無所知,這就是無知,而你顯然比我要多了解你自己得多了。承認自己的不足並沒有什麼好羞恥的,這是探求真理的必經之路,因此我們高傲,卻不自大,我們謙卑,卻不自卑──你認為呢?」
 
  「我說過了,我要的一個任務,不是在這裡滿足你那些無聊的哲理辯論,那每次都得花上我很多時間。」
 
  「但很有意義……你說每次嗎?」
 
  「能夠審視自身思維的死角,以及作為一個人所缺乏的東西──得了吧?」
 
  老地精的臉頓時僵了住,但布拉哈特卻只是不以為然地白了一眼說道:「契約上寫著你會提供給我任務,而擁有暗語和通行鑰的人會被無條件地被信任──你現在要履行契約嗎?還是繼續和我爭論到時限結束?」
 
  「不,當然……嗯?」老地精皺成一團的五官忽然松了開來:「真奇怪?我好像根本不意外你會說出這些話,但我應該要很驚訝的才對……」
 
  「你就是個腦袋有問題的老頭罷了。」布拉哈特的神情漸漸和緩了起來:「給我任務單,我完成任務,你抽成,就這樣,這對你來說很困難嗎?」
 
  「當然……不……不……」
 
  他怔怔地拗著他的鬍鬚,眼神像漫步在雲端一樣地飄忽,布拉哈特不得不再出聲將他給拉回現實之中。
 
  「老頭。」
 
  「好、好,別急嘛,年輕的新人。」他用那被歲月調教過的嗓音呵呵笑了幾聲,便埋首於吧檯的單簿上一行行檢索著:「這需要花點時間,我們必須將保密做到最周全,所以我們必須用紙本──因為紙本這種低科技的東西,只要保護得好也相對難以被竊走。」
 
  「繼續吧。」
 
  他在文字上溜動的指頭就像他的聲音一樣消啞了一下,才繼續流暢地動了起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唉……你剛剛說你要最難的任務?」
 
  「是。」
 
  「最難的?」
 
  「是。」
 
  「不是相對報酬最高的?」他皺了皺那花白的眉梢說道:「我還以為到了你這個年紀的人多少會長點腦袋──但新人就是新人啊。」
 
  布拉哈特向著天花板白了一眼以代替回答。
 
  「如果你是單純想來尋求刺激的話,那可不該來這裡。流浪獸人的酒館裡頭有人類無法飲下的烈酒,貓妖族組成的冒險團在各地都貼有徵人啟事,犬狼族的帶刀御侍徵選的存活率也很低,地精街裡頭可隨時都在找高薪的研究助手,再者也可以考慮考慮街角那裏的小妞們,要玩命,這些可還有趣刺激得多了啊……」老地精努力地瞪大著眼,眼裡閃動著異樣的輝芒:「看來你真的瘋了。」
 
  「這不關你的事。」
 
  「你有家人的吧?我從你的眼睛裡頭看得出來。還是和重要的人吵架了?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樣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老頭!」失魂落魄?
 
  「好好好,別生氣嘛,因為很少會有人擁有這樣讓我想和他繼續談下去的衝動……」
 
  「我不是來跟你聊天的。」
 
  「最後一次警告,是吧?看來我太不知好歹了呢。」老地精咯咯笑著,一邊順著書頁裁下了一張紙條,遞給了他身旁的機械手臂:「如你所願,孩子──這是你的糖果。」
 
  細瘦的機械手臂怪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它的主人一般,這才將紙條越過桌子往布拉哈特的懷裡遞去。紙條在隨著機械手臂內運轉的齒輪的微微震顫著,布拉哈特凝視了一會,才將它給拾了起來。
 
  「違約規範是空白的?這是怎麼回事?」
 
  布拉哈特陰沉的雙眼和老地精那像是會笑的眉毛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似乎只有老地精一個人顯得不感突兀,還樂呵呵地拿起了他心愛的玻璃杯子輕啜著柑橘汁。
 
  布拉哈特也明白,他只是在等著自己開口,好之後抓著自己再好好地嘲弄一番,但這卻是個不得不跳的坑;因為他在這裡的職責已經盡了,接下來的問題都是一名能夠獨當一面的刺客應該要去自己解決的事情。
 
  縱使這個問題是史無前例的頭一遭。
 
  他不可能會開玩笑,至少在這方面上是。偽造任務報單可是最直接地損害了組織的核心利益與信譽,他是不可能冒著這種風險來和他開玩笑的──而且還將證據拱手交了出去。
 
  「我只是需要一個解釋,老頭。」
 
  老地精停下了手,目光穿過了斑白的鬚眉,望入了布拉哈特那壓抑著火花的眼底。
 
  「看來你真的不怎麼聰明呢。」
 
  布拉哈特並沒有表露出不悅與煩躁,因為在那看似訕笑的言語間,透露出的語氣是嚴肅且凝重的──縱使很模糊,但他清楚那之間的界線。
 
  「每一份任務都是巨大的社會機器所運作的一環,每位承接人都是一個個驅動它運作的樞件,有些值得一再地利用,而有些則是用壞了就得扔,但還有一種是必須被捨棄的──你是個棄子,是把殺人的刃,是不得被留下的證物……」
 
  「你在說什麼恐怖的床邊故事嗎?」布拉哈特說:「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不是你隨便說個兩句行話就會被唬弄住的人。」
 
  「那你就更該去想。」
 
  「想?你是說質疑嗎?你在質疑契約?別忘了門口到吧檯這裡就有十七個監聽器。」
 
  「監聽器……啊,你給了我一個不錯的想法。不過話說回來,你要這麼想也是可以的,但我只是在探討一個事件的本質。」
 
  布拉哈特嗤笑一聲:「本質?這就是筆單純的交易,何來本質?」
 
  「那你就不必去多問,只要閉起眼睛去執行這項交易不就得了?」
 
  老地精的反擊讓布拉哈特啞口無言,不過老地精並沒有藉此揪著這點來窮追猛打,因為他也知道並不是來說倒誰的。
 
  「為什麼所有的任務最後都會被要求標示上違約規範?你應該去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不論是未遂犯還是現行犯,殺人的刀就是殺人的刀,本來就是不得被留下的東西,那麼制約的意義又在那裡?」老地精在腰間摸索了一會,在它白色的鬍子下,露出了一串串滿皮帶的水晶串:「問題一直在那裡,只是你要去正視它,不然它就等於不存在了──我想你也聽過這句話,但你終有一天將會被那不存在的東西所左右,甚至是殺死,這是很諷刺的事吧?」
 
  他粗短卻靈巧的手指滑過了那串閃閃發亮的腰帶,就樣是輕挑著琴弦那般輕柔;在他順著音階滑落手指之時,一串突兀的銅鑄鑰匙也被他給挑了出來,拋向了布拉哈特。
 
  「喂,老頭……」
 
  「無冕之王阿。」那訕笑輕挑的態度又回到了他的話語裡頭:「答案就在那裡,自己去尋找吧,我相信時候到了你就會明白的──你可是一個獨當一面的刺客,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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