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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心 - 3 夢境的多愁善感

作者:InDer│2014-07-18 12:29:13│巴幣:2│人氣:190




  滴答……滴答……

  布拉哈特重重地落在地上,雖然他並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到達這裡的,但他可以肯定
的是,把他帶來這裡的人是個既粗魯又強壯的傢伙──這還算是不錯的狀況,至少他的
雙手雙腳都還能動,喉嚨也沒有被切開,雖然他的胸口被摔得隱隱作痛著,但這還在他
可以控制的範圍內,他可是受過更加粗魯的對待。

  比如說那個金靴子。

  布拉哈特並沒有急著爬起身來,縱使汙水的惡臭令他倒胃,但既然那個人沒有在他
昏厥的時候向他出手,那他就應該活用這項優勢。

  這裡是那裡?共和國的下水道,牆壁上有著雙劍交擊的徽印。我的身體能動嗎?勉
強還行,但左手稍微有些麻痺。空氣中有怪味嗎?只有濃濃的廢水味,像是死了三個月
的屍體。周圍有沒有人?沒有,就連點喘息聲都聽不到,但應該有一個強壯的傢伙在附
近。現在的時間是?傍晚,水溝蓋上透下的是路燈的光芒。周遭有沒有立即性的危險?
沒有,只要他立刻爬起身來,就不會有溺死在水溝裡頭的風險。

  很好。但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確認。他立刻翻起身來,將手探向胸前──

  匕首不見了。

  他扭腰,牽引著全身的力量,瞬間將手肘如巨大的衝錘般向後擊去。

  匡噹!

  白影一閃,一顆生了鏽的螺絲挾著高壓蒸汽噴了出來,就像一柄有著鏽色劍鋒的米
白色長劍,以驚人的速度亮出了鞘,在他的左臉上甩出一道鮮紅的血跡。

  這一下吃痛,也讓布拉哈特重新找回了冷靜。他鬆了口氣,雖然他也意識到,他的
頭要是剛才再偏了一些,那顆螺絲就會像是把帶著膛線的高壓釘槍一樣,在他的腦袋瓜
上開上一個大洞,順便將他的那顆腦袋給打成一攤稀爛糨糊──但他這不是好好地活下
來了嗎?

  和死亡擦肩而過並不能給布拉哈特帶來什麼刺激感,或者應該說必須是如此。

  一位心靈脆弱的凡人,他們僅僅是在遠處稍微和死神打了個照面,都能抱起頭來痛
哭失聲,甚至是失去自我,何況是近得幾乎能聞到祂髮絲間那股腐朽的味道呢?

  滴答……滴答……

  死神,這個他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好的夥伴,祂可是三不五時就會去找布拉哈特泡泡
茶、敘敘舊,身為一個不斷地遊走於生與死邊界的人,要是死亡對他的心靈衝擊真是如
此的巨大,那他早就發瘋了。

  或許他真的早就瘋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敬畏死亡,但是他總能及時架開死神從黑影中冷不防地探出的
巨鐮,然後朝著那陀黑影扔進一顆帶著錯愕表情的頭顱──當然,也並不是每次他都能
幹得這麼得心應手,他偶爾也會有不少失誤的時候,比如說衣角不小心被勾住之類的,
所以他還是很慶幸自己能保住一條小命。

  但他最大的收穫,還是藉此確認了他的背後並沒有一個等待著他起身,然後試著用
他自己的夥伴來扯開他喉嚨的卑劣傢伙,一個自以為能代替死神的傢伙,不過布拉哈特
所付出的代價是被燙傷了的左手臂,以及臉上的那一道腥紅的傷口,但這到目前為止還
是很划算的交易──直到他再度意識到他弄丟了他的匕首,這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閉上了雙眼,傾聽著這被濃厚的臭煙以及沉重的機器運轉聲給轟炸著的空間。

  滴答……滴答……

  安全。但這也只是代表他此時此刻安全了而已,要是他還想回到芮恩森林中那充滿
著鐵鏽味和化學藥劑的家裡,那他最好現在開始行動,而且絕不能停下。

  他伸手扇開如發臭的蚊帳般罩在他臉上的那些蒸氣,縱使這久違的味道讓他感到十
分親切,卻不能是遮蔽住他視線的一個好理由,因為沒有人會笨到把自己的性命安全跟
任何情感或外務畫上等號,尤其是刺客。

  刺客,或是更多人稱的殺手,他們就像是把只有刃的尖匕,他們刃緣銳利得就好似
只要你多瞥上幾眼,眼睛就會被那鋒利的寒芒給割傷一樣。他們是工具,絕對致命的工
具,但任何人想試著掌握他們,也必將嘗到血的代價。

  布拉哈特倚著滾燙的地熱管走著,那不停噴湧而出的濃厚蒸氣與刺激的硫磺味,讓
他幾乎沒辦法睜眼視物,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睜開那通體烏黑的眼珠,讓它承受著硫磺刺
激性的薰陶──反正回去了再找艾克尼就行,他可是他認識的煉金術士中最為厲害的那
一個。

  共和國的地下水道本來就是一座擁有數百年歷史的老迷宮,從北方帝國的統治權分
崩離析的五百年來,這裡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擴建的腳步,強盜、殺人犯、乞丐、流鶯,
這地底下巨大無垠的空間,自然就是屬於這些被淘汰之人掙扎求生的國度。但是,不管
是誰把他帶來了這裡,這顯然都不是現在的布拉哈特該待著的地方,或許有一部份的他
是屬於這裡的,但並不是全部。

  不過,就連那一小部分他,他也早就捨棄掉了。

  滴答……滴答……

  忽然,腹中一股強烈的飢餓感無端升起,如失控的猛獸般在布拉哈特的肚子裡頭橫
衝直撞著。他忍不住彎下了腰呻吟著,尖銳的犬齒撕裂了他的嘴角,他幾乎就要把自己
的舌頭給一股腦地吞下去了。

  多久沒有這樣了?在那仰頭只有紅色雙劍交擊的徽印所組成的天空下,只能靠著蠶
食那點細小的希望過活的日子,到底過去多久了。

  咕喥。

  一股甘甜的鹹味從嘴角的裂縫湧了出來,鮮美的味道就像是條靈動滑膩的小蛇,在
口腔、在舌根、在齒縫間到處遊走著,四處流下了令人發狂的芬芳足跡。布拉哈特好不
容易伸出了顫抖的舌尖抓住了牠,但正當他想安下心來細細品嘗那股鮮美甘甜的時候,
牠卻又一溜菸地埋頭鑽進了他的喉嚨,留下的並不是食畢後的滿足,而是更加巨大,無
底無盡的飢渴。

  腹裡那隻失控了的野獸,正撕扯著他的臟腑,啃食著他的血肉,蠶食著他最後的一
絲理智。

  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那仰頭只有紅色雙劍交擊的徽印所組成的天空下,食慾與
本能一起撕扯著他的身與心的感覺,身為一個人所擁有的全部,通通都要瓦解崩裂的感
覺……

  好想吃,好餓……

  滴答……滴答……

  他缺了一角的耳根動了一下。他聽到了,在這不停滴下的汙水所組成的歌唱聲中。

  滴答……滴答……

  這座遺世獨立的地下迷宮中,人們剝下了道德與尊嚴的皮囊,化為了一頭頭向本能
屈服的野獸,在每一個角落中展開了為生存而進行的獵殺。

  最為輕鬆的,莫過於待在兩頭搏鬥的巨獸身旁,待牠們其中一方筋疲力竭,瘦小的
豺狼們就會一擁而上,將那些龐大的傢伙給分食殆盡,這是最為安全的方法,也是最為
省力的辦法,更是在這巨大的地底國度中生存下去的通法。壞處就是,那一點點的殘渣
碎骨,只會助長那無盡無底的飢餓,使他滋長得更為巨大。

  滴答……滴答……

  現在的他,既非豺狼,亦非猛虎,他是狂人。

  理性和本能正勢均力敵的拉扯著,也只有這兩股巨力互相較勁而生的無邊壓力,才
有能耐將人類的意志撕扯殆盡。狂人既是人也亦是獸,但亦也非人非獸,只要任何一股
力量稍稍壓制了對方,他就會成為兩者中的其中之一。

  汙水規律的滴答聲和布拉哈特好似抽泣般的喘氣聲交纏在了一起,形成了詭譎但卻
意外協調的一首進行曲,狂躁的在這片無頭無盡的鐵管衝撞著、撕扯著自己,就像用緊
繃到極限的弦所奏出的樂曲一樣,卻沒有它該有的尖銳高亢。

  滴答……滴答……

  布拉哈特踉蹌地跌了一跤,不過他並沒有一頭栽進那攤黑濁的汙水裡頭。

  他在千鈞一髮之際伸出了手臂勾住了水閥上的鐵柵欄。他輕咳著,不光是口水嗆住
了他的氣管,那令人窒息的惡臭源頭,正在離他鼻尖差不到一片紙的距離對他無情地狂
轟濫炸著。

  滴答……滴答……

  沉積了百年的油垢,就算隔著皮手套仍讓布拉哈特感到一陣噁心,乾嘔後的虛脫感
更是讓他幾近無力再繼續向前。但他的鼻子嗅到了,嗅到了那除了硫磺與屎尿之外,那
股飢餓與殺伐的氣息。

  滴答……滴答……

  一場活生生的獵食秀正在上演。那高大卻略顯嶙峋的男人佇立在欄杆的另一端,垂
亂的髮絲如破碎的帳幕般蔽住了他的雙眼,但仍能從他微微揚起的嘴角,看出他那壓抑
不住的狂喜──或許,不該再稱這傢伙為人類了。

  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究竟多久了?

  滴答……滴答……

  「唔……」布拉哈特的頭又痛了起來。

  究竟過了多久了?脫離那雙劍交擊的陰影之下,究竟過了多久了?

  年輕的少女並不常出現,身為絕對的被狩獵者,她們稀少的數量使她們的行蹤也如
北方的龍族傳說般飄渺──但現在,她已經成為了他的戰利品了。

  但他只是佇立在一旁,用那濃濁的目光細細地玩味著,欣賞著他在少女身上所雕下
的腥紅印記──那自上而下的鮮紅刻印。他並沒有像大多數被欲望控制了身體的走獸們
一樣,用身體去蹂躪、侮辱他的獵物──或者說,他有用他自己的一套方式去玩弄他的
獵物。

  布拉哈特的意志不斷地被消磨著,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在胃壁中的那頭猛獸即將就要
掙脫他意志的束縛,破繭而出。現在的他,並沒有力量去對抗那位狩者,他很厲害,他
是一流的殺手,他懂得殺人,但更懂得怎麼保命。他能如此成功,大多要歸咎於他那足
以立即判斷出形勢的敏銳度,因為越是鋒利的刃,同樣也越容易崩毀,他深諳這個道理
,或者說,這早已融入了他的靈魂中,成為了一項本能,一項幫助他避開危險的本能。

  銀色的小蛇嘶嘶地盤踞在男人的指間吐信著。

  武器?

  那男人蹲了下來,左手俐落地揮灑了一下,割開了少女的喉嚨,但他並沒有讓這些
腥紅的生命之液順著髒臭的水溝流洩而去,而是將嘴湊近了她白皙頸子上的泊泊紅流,
如孩子般貪婪地茹飲了起來,但動作卻也像是與愛人調情般的溫柔。

  但,野獸再怎麼樣地將自己披上紳士的皮囊,自雙眼中散發出的原始衝動確是怎樣
也抑制不住的,這就是獸,狩者。

  沒有尖叫,沒有哭嚎,因為少女的心已經是屬於那個男人的了。

  滴答……滴答……

  布拉哈特的心頭震顫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他該久留的地方,但他的雙腳就像被無
形的雙手給攫住了般動彈不得。

  那男人用沾滿鮮血的嘴唇親吻了一下女孩的臉頰,再捧起了手中那顆虛弱地搏動著
的心臟,深深地吻了一下。

  滴答……滴答……

  他的手輕柔地抬了起來,彷彿手中的東西是只優雅的指揮棒,那條銀色的小蛇正嘶
嘶地舔舐著少女的血液,再她的身上靈動地穿梭著,掠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滴答……滴答……

  那是他的夥伴,那把他從不離手的短匕,他從不會讓它離開自己。

  滴答……

  從來也不?

  滴答。

  布拉哈特看著自己手中那把鮮紅的短匕,鮮血將金屬本身的光輝都被染成了濃郁的
深紅,隱隱地映出了布拉哈特滿佈血絲的雙眼。這把匕首從來都不會離開它的身邊,從
來也不。

  那個柵欄,後面並沒有人。

  他望了望自己的另一隻手──那隻捧著少女心臟的手。

  那顆心臟雖然被扯出了體外,卻仍虛弱地一下下掙扎著,無聲地嘶吼著心中的不甘
。它是被拖上岸了的魚,落入水中的鳥兒,沐浴於水中的烈焰,於熔岩中蒸騰的霜雪,
那一次次蘊含著精純生命力量的搏動,卻只是讓布拉哈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停地
染上少女生命的顏色。

  正是它的努力,使少女與現世的連結更為加速地崩毀,那一縷殘餘的生命,正如繫
著千鈞重物的細繩般,正一圈圈地崩壞瓦解。

  滴答、滴答。常有人會如此形容時間流逝的聲音,但他們不明白的是,他們所聽見
的並不是時間的流逝,而是他們那一去不復返的生命,就如現在這益趨衰弱的滴答聲一
樣。

  布拉哈特輕輕地將舌尖從血紅的雙唇中探出,貪婪地品嘗著生命燃燒自己所精煉出
的最後一絲精華,那甘甜鮮美的味道,比世界上任何昂貴的毒藥都令他醉心不已……

  不對!

  他甩手拋下了那把沾染少女之血的不祥之物,那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像是在嘲弄著
他軟弱的尖笑聲一樣。

  不!這並不是軟弱,為了他人而放棄過去,那並不是弱者害怕報應,借以逃避的推
託之詞。走出了這雙劍交擊的陰影之下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它是靠著自己的雙腳走出去
的,他永遠記得,他不曾忘記過那一切,他絕對不可能忘記。

  他是……是為了……

  「嗚。」

  一陣如游絲般的聲音傳了過來,布拉哈特止住了自己幾乎要撕裂了雙頰的十指,用
著滿佈血絲的雙眼望著那位少女。

  那是一雙漂亮的黑眼睛,那本來應該訴說著洋溢的青春以及活力的那雙大眼,現在
卻像一潭空洞淤塞的死水,只剩一絲殘存的生命,如溺水掙扎的人般,在偌大的湖中燃
燒著生命,卻只掀起了一波波毫不起眼的波瀾。

  不該是這樣的。

  那是太陽的顏色,布拉哈特曾見過一次,那是比雙劍交擊的徽印身後的旭日更為閃
耀的金黃色。那是從西方徐徐升起的旭日,是讚頌著陽光與正義的烏斯帝瑟的色彩,也
是象徵著希望與未知的恩薩的顏色……但這頭長髮將不再有機會於晨曦耀眼的陽光下
飄散開來,它現在就像把廉價的拖把,被迫吸吮著這地下國度的死亡與腐敗,以及從自
己身體泊泊流淌的生命。

  那最後一點生命之露,就像她飄散於這惡臭空氣中的話語一般,於少女的指尖化散
了開來,融入了地上那潭濃臭的黑暗中。那淡淡的責難與哀怨,也將永遠地凍結在她的
雙眼之中。

  「爸……爸。」



  「爸爸?」

  匡噹!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布拉哈特手中的匕首早已緊緊地抵在了眼前的這位少女白皙
的頸上。那條銀色的小蛇嘶嘶地低語著,似乎不在意自己究竟是染上了誰的血液。

  順從……意志……

  「……爸?」

  那雙在無形中死命地掐住他脖子的大手終於鬆了開來,布拉哈特用盡全身的力量將
肺部鼓到了極限,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著一口口大氣。

  他在幹嘛?那是夢而已,他早就將那個自己給殺死了,親手。

  「爸爸?」

  「我不是說我在休息的時候不要靠近我嗎?」布拉哈特低聲怒斥著。他其實也被自
己突如其來的怒意給嚇了一跳,但話語就像不受控制的脫韁野馬一樣,從他口中奔騰而
出。

  「可是……」

  「妳為什麼不聽話?妳知道這很危險嗎?」

  那如尖嘯的浪頭般湧來的怒意,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但布拉哈特還是控制不住他
的語氣,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個說起話來這麼不苟言笑的一個人,即使是他向你道了一
個平凡的早安,你也會被他銳利的視線和冰冷的語調給震懾住。

  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為他並不常對活人說話,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對的……他也知
道。

  菲莉絲緊咬著下唇,黑亮的大眼止不住地閃爍著,白嫩的雙頰就像是被委屈給鼓脹
到了極限一樣,薰上了一抹嫣紅。

  父女倆緊繃地對視著,氣氛就像是上了弦的十字弓一樣,只等著有誰先發難。

  「小……」

  「誰要聽你的話阿!臭老爸!」菲莉絲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該說是她身為一個刺客的女兒所以擁有著堅強的內心,還是從十幾年前降世的那時
不小心敲壞了腦袋,但布拉哈特很清楚,菲莉絲應該也更清楚──剛剛要是他的手再用
力一些,菲莉絲的喉嚨就會被狠狠地扯了開來,就像他對那些數不清的目標們所做的事
情一樣。

  布拉哈特曾經看過那些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不用說是死神親手將鐮刀架在她們
脖子上頭了,就連只是遠遠地和死神打了個照面,都會讓她們嚇得無法言語,失去自我
,更甚者會成為終生需要他人照料的廢人,而菲莉絲居然還有力氣回罵他?還是說她根
本不知道她剛剛差點就要死了?

  菲莉絲強忍著不知是因驚嚇還是憤怒而在她眼中翻騰的淚意,雙手顫抖的抓著披在
她身上的那只薄被──那只本來應該要披在他身上的薄被。

  他又幹了什麼好事啊?

  「小菲……」

  「你就這樣去死吧!你感冒了,你著涼了,我也永遠不會管你!再見!」

  「等等!」布拉哈特大喊,但早就來不及了。

  菲莉絲揮手甩開了醫護室的大門衝了出去,只留下了內心滿是錯愕和來不及說出口
的道歉的布拉哈特──以及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板。

  也許真的和艾克尼所說的一樣──他總是對的,在殺人以外的方面。

  真的要放棄嗎?他倒不至於會在收山之後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廢人,但他從沒想過
自己除了殺人以外還能做些什麼?或說是除了殺人賺錢以外他還想去做些什麼?那茫
然沒有目標的生活他能夠忍受嗎?

  不再出鞘的利刃,就算不會生鏽,那也和廢物沒什麼兩樣。

  那扇門板破爛的鎖頭突然彈了開來,要是一般人看過去,可能會認為只是門沒關好
而已,但布拉哈特一眼就看見了隱藏在那條細小門縫後頭的黑色大眼,以及那頭他永遠
忘卻不了的金色長髮。

  「幹嘛啦……有話快說,不然……人家要走了喔。」菲莉絲從細細的門縫間探出了
臉,輕噘著那雙嫣紅飽滿的嘴唇不情不願地碎念著。

  布拉哈特的嘴角微微地揚起。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其他的目標吧?



  艾克尼的表情十分詭異,那是一種會令人不舒服到極點的笑容,就好像是他鑽進了
你的腦子裡頭,對你的想法瞭若指掌的那種笑容,就連平常和艾克尼最為要好的菲莉絲
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躲到了布拉哈特的身後。

  「艾克……」

  「噢,天阿,這不是我們冷血無情的殺手血之心先生嗎?我早就迫不及待的等著為
您服務了呢。嗯?」他露出了半邊的黃牙,對著布拉哈特挑了挑眼。

  雖然艾克尼嘴巴上是這麼說,但他仍背著手佇立在他們面前,絲毫沒有要動作的意
思……真是個有著惡趣味的傢伙。

  「呃,艾克尼。」

  「是阿,我在聽著呢。嗯?」他的手藏在後頭興奮地搓揉著。

  要就這樣順著著了他的道嗎?雖然會很令人不爽,但布拉哈特並不在意什麼精神上
被人佔小便宜的這檔事,他關心的一直都只有很現實的問題。

  「魔動車修好……」

  「噢!噢!當然修好了!這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了,快樂的親子出遊對吧?」

  「艾克尼,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你把魔動車給……」

  「怎──麼可能啊?我怎麼會冒著樣本腐爛的風險去促進你們之間那無聊的父女感
情?你該不會是以為我真的會把你看得比我的實驗更重要了吧?啊?而且你也知道我
多寶貝這台新式能量轉換器的試做版,我怎麼可能讓它在還沒通過鍊金術協會的專利之
前先壞掉?你也把自己的斤兩看得太重了吧?試作品出現故障是常有的事情,還是你認
為我是一個無法正視自己錯誤的傢伙?」

  雖然就算是白癡也看得出來艾克尼肯定在說謊,但布拉哈特卻是有理由去相信他的
話──鍊金術師的實驗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去親手殺了他們
辛苦養育出來的孩子,當然,共和國的下水道可能除外,但這不會發生在艾克尼的身上。

  不過,不是由他親手去幹的,當然就不是他去做的了。

  布拉哈特的腦袋中浮現出艾克尼含著淚雇人將魔動車的發動機給拆了的模樣,不禁
覺得有些好笑,但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的心情。

  「我並沒有這樣說。」布拉哈特說著:「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了。」

  艾克尼一邊噘著嘴,一邊將一條記憶水晶扔了過來。

  「想要那孩子的話,自己去車庫找它吧。唉,真是糟蹋了,這個能夠改變世界能源
天秤的偉大發明居然變成了免錢的代步工具……」

  布拉哈特伸出了手指,讓那串朝著它鼻頭飛來的記憶水晶落在自己的指頭上。

  「謝了,艾克尼。」布拉哈特面不改色地說著:「這是例行採購,我們不會離開太
久,我只是需要有人來幫我拿東西而已。你有什麼需要我幫你帶回來的嗎?」

  艾克尼氣呼呼地撇著嘴,哼了口氣說:「記得把你的女兒還有你那條早該丟了的命
給帶回來就好!我才不要什麼奇怪的共和國名產。」

  布拉哈特點了點頭,反正他大概也知道艾克尼會需要什麼,他需要用來做實驗的東
西總是不夠用:「知道了。走吧,小菲,我們時間不多,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他向前邁開了步伐,但卻立刻又停了下來,這讓慌忙地一起邁開腳步,深怕沒跟上
父親的菲莉絲一頭撞上了布拉哈特寬闊結實的背部。

  「嗚哇……怎麼了?爸爸?」

  布拉哈特怔怔地凝視著這個正忙著揉著自己吃痛紅腫的鼻樑的金髮少女,心中忽然
浮現了一個想法。

  「不,沒什麼。」布拉哈特向著菲莉絲伸出了他那副被血液不斷刷洗過後,變得粗
糙乾燥的大手:「來吧。」

  正忙著為自己鼻樑悼念著的菲莉絲嚇了一跳,怔怔地盯著她父親那副不苟言笑的石
頭表情,戰戰兢兢地嚥了口口水。

  「怎麼了……嗎?」布拉哈特結結巴巴地說著。

  菲莉絲剛伸出的手又怯懦地縮了一下。但她也立刻搖了搖頭,旋即笑了開來。

  「不,沒什麼。」菲莉絲將自己纖白的小手放進了布拉哈特的掌心之中,她還不太
習慣這種相處方式,但只要感受到那掌心中傳來的溫暖搏動,就足以讓她摒棄掉任何的
不安。

  世界彷彿變大了起來,但她不再需要讓自己強壯起來,一肩扛起這個世界,因為她
知道就算天塌了下來,也會有人替她頂住。

  她會習慣的,很快。

  「我們走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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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4 篇留言

InDer
沒辦法切啊這篇~[e18]

07-18 17:42


嗚...前面好揪心啊...
好喜歡那矛盾的刺客父親心情。

07-20 01:39

InDer
都是夢阿[e18]07-20 01:45

就是夢才在後面鬆了一口氣~"~差點和菲莉絲抱頭痛哭...
((被菲莉絲推開...誰要跟你一起哭...

07-20 01:50

InDer
小菲很nice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07-20 01:52
InDer
我覺得應該要在回應下面能接自己的串比較好[e18]07-20 01:53

接自己的串,能嗎?要怎麼接?

因為我跟她裝熟XD

07-20 01:56

InDer
↖像這樣,但系統沒開放阿,就像是回叭啦一樣
07-20 01:59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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