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以保全自身安全為最主要任務,別輕舉妄動。」
後背靠著牆壁,穿回如同小丑的裝束後艾柯莉絲如此說道,原本濃烈如上等醇酒的聲音在某種不知名的技術下,轉變成一種如同陰風吹過時的怪異低啞,搭配那張蒼白的面具更是口語無法表達的詭異與可怖。
要是平時,她才不會這麼好心的提醒他人,但先不說伊蓮妲的身分,光是她與自己見面這件事被那些在旅館外打探消息的他團傭兵知道……沒意外的話,伊蓮妲現在被他們劃分過來後,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會間接影響到Memoria其他成員的行動。
拉好斗篷的帽沿,同樣換上偽裝的伊蓮妲點了點頭,一頭銀亮的長髮藏匿在斗篷下,澈藍的雙眸平靜地注視著對方。
經過女子簡潔的解釋和提醒後,伊蓮妲也大概知道了些事情。
「這次要捕捉一種名為幻魔的魔物,而非殲滅。」說到不是殲滅時,伊蓮妲似乎聽到女子不滿地咋舌,「那個誰……妳知道是什麼嗎?」
「……我叫伊蓮妲。」沒好氣地提醒了聲,伊蓮妲點頭回答了對方的提問。
『幻魔』這名字雖然聽起來雖然可怕,但其實只是種有著灰黑毛灰眼的類貓生物。
牠們喜陰涼的暗處,平時生活在遠離人群的森林或深山中,除了是身手輕盈的狩獵者外,更是天生的幻術師。牠們能架構出各種可怕或是美麗的幻境,幻境範圍的多寡雖會受到力量強弱影響,但在階級不高的冒險者與傭兵演中,牠是相當可怕的一種魔物。
值得慶幸的是,牠們因厭惡他族的關係相當少出現在人類面前,是種稀有的魔物,據說也有不少強大的魔法師特意雇用傭兵去尋找牠們,只求一隻幻魔簽下契約,好得到牠們那令人驚嘆的幻術之力。
為什麼幻魔這種危險的生物會出現在這裡呢?伊蓮妲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是察覺了伊蓮妲的困惑,艾柯莉絲斜眼看了下她,說道:「幻魔在人類貴族眼中,是相當昂貴且稀有的寵物。」那語氣毫不掩飾對人類奢糜習性的嘲諷。
簡單來說,大概是有哪個帶著幻魔準備來參加拍賣會的商隊,在慶典內一個不小心讓幻魔跑了是吧——伊蓮妲面對艾柯莉絲的嘲諷,只是露出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總之,城主那邊下來的委託為『在不影響慶典進行的狀況下,將幻魔捉回』——這樣子。」說完,她將剛才艾忒蘭德交上的捲軸朝伊蓮妲拋了過去。
輕鬆地接下用紅繩繫起的羊皮紙並將它在手上攤開,她看著上方用黑墨寫出、略帶官腔的流利文字,以及落於文字最後象徵艾伊莎領主府的印章,簡單閱讀了下後伊蓮妲點點頭表示理解。
「妳等等不用出手。」由斗篷內伸出的手輕輕搭上腰上的長劍,略沉的嗓音如此說道:「只要好好把自己的模樣遮住,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就好。」
「喔……真的不用幫忙嗎?」聽到這話,伊蓮妲的語氣有些失望,畢竟不是每次都有和強大生物戰鬥的機會。
「不要節外生枝就隨便妳。」瞥了眼,艾柯莉絲冷聲說著,「幫那群傢伙收拾善後就夠嗆了,希望妳不要替我增加工作量。」
「……知道了。」
經過簡單的討論後,伊蓮妲跟在女子的背後走著,艾柯莉絲從開始行動後便沉默著,看對方如此慎重的態度,她也繃起臉、神色凝重地放輕步伐,一時小巷內只有她們兩人的腳步聲與淺緩的呼吸聲。
在寂靜的、彷彿被世界所遺忘的巷內不曉得走了多久,伊蓮妲原本繃起的神經也因為無事發生的狀況而放鬆了些。她不再像方才那般將注意力全數放於警戒上,而是分神思考起其他的事情。
她想像過各種再見到那名血洗拍賣場的妖靈後會有的狀況——卻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有天會和在大陸上惡名昭彰的妖靈站在同一戰線,去捕捉同樣頗具惡名的幻魔……
只能說,現實果然跟假想推測不同,有時可能還會出現比假想還誇張的狀況。
「……對了。」踏著輕巧的腳步,伊蓮妲緩聲問道:「我方便問個問題嗎?」
「如果不是什麼觸碰底線的問題,我盡量回答。」
「那時在拍賣場,妳是怎麼召喚出那些屍體的?」
雖然芬里爾說那是屬於妖靈一族的不祥力量,但不知為何,伊蓮妲卻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而且,當時的艾柯莉絲是那樣瘋狂而扭曲,和現在冷靜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伊蓮妲實在難以將她們視作同一人。
雖然令人難以相信,但事實卻是如此。
聽完伊蓮妲的提問,艾柯莉絲的步伐停頓了下,隱匿在面具與兜帽下的臉龐無法看清她的神色。艾柯莉絲的沉默沒有持續很久,等她整理好思想與情緒後,她淡然問道:「妳是不是還想順便問一下,為何我會有著如此極端的兩面?」
「告訴妳也無妨……簡單來說,那個狀態是使用禁忌力量所帶來的詛咒。」她的聲音略顯低啞,如同刮砂紙般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嗓音相當平靜,彷彿話中的事情與她無關。
「那項器具原先是封印在我族的祭壇深處,為了力量我強行與祂契約……藉著魔具我得到召喚亡靈的力量,而付出的代價便是那般。」垂下眼簾,她的口吻依然帶著些嘲諷,明明語帶笑意卻給人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妳那次看到的是寄宿在魔具內的器靈,她興致一來就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因為我力量不足所以也無法制止她。」
感覺就像是身體裡面塞了兩個靈魂一樣……想像了下那種狀況,伊蓮妲的臉色變得相當微妙,不知是什麼原因,她的腦袋有些麻痛感。
「不過,時間長了就習慣了,撇除戰鬥時會冒出來,祂平常還是蠻安分的。」
「為了達成目的,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忍受啊。」不知該佩服還是該怎樣的她小聲地說道,臉色有些灰暗,「妳真厲害。」
「沒妳想得那麼慘……嘖!」
原本帶著無奈的語氣突然一轉,艾柯莉絲側身抽出長劍往某處的陰影刺去——伊蓮妲這時才發現,原來艾柯莉絲的瞳色是相當純粹的紫晶色,而非當初所見的銀色。
艾柯莉絲的攻擊讓陰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鳴聲,不像任何一種生物所能發出的高音持續片刻,與一片灰黑色的影子同時消失。如同警訊般,伊蓮妲反射性地抽出劍面向艾柯莉絲的反方向後,映入眼中的景象令她的瞳孔猛然收縮。
原本帶著圓潤感的白色牆面與藍天像是被蒙上了層灰,黯然的色彩令雪白變得蒼白,清澈的天藍宛如染上髒汙般的灰暗,整個世界就像是被死寂所壟罩——發現方才還聽得見的歡笑聲完全消失,伊蓮妲的表情變得凝重。
與艾柯莉絲剛才說過的狀況完全吻合,這也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