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流觴無月,醉酒獨坐花前,一壺濁酒秋心邊,竟是愁思無限。
晨光照拂如昔,心緒轉迴萬千,一宿獨飲是無眠,方知滄海桑田。
戰鼓已然擂起,緩擊、緩擊,咚隆咚隆,密集、密集,咚咚咚咚。
鼓聲變化多端,一會兒悠然一會兒緊湊,何人知曉最終的落點,何在呢。
臨都。
黑夜裡閃著旖旎粉的宮殿,奢華無限,彷若最後一枚櫻花瓣,盡責的盛放至終。
長得驚人的武士刀閃過紅光,再落下已斷魔物首級。
不間歇的揮刀,鮮血點燃淡藍瞳眸的神采奕奕。
灰長髮飄散似煙,微翹的呆毛透露著好戰,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嬌喝令下,臨軍吶喊著迎接源源不絕的魔物軍。
劍落劍起,紅液四濺,此起彼落的吼聲回應著夜晚戰士的衝鋒。
那一抹倩影混雜於混戰中,血染的巫女服早看不出原先的潔白,真正怵目驚心。
「保衛臨宮,是我們的天職。」她勾起嘴角,再度揮動武士刀血刃。
侍衛之首,鬥者凡夕茗。
匿蹤於暗處的西服男子見狀咂嘴,「嘛,神氣什麼呢。」他不屑的輕笑。
「蓮實。」旁的勁裝女子低呼。
黑斗篷遮掩不住緊身皮衣勾勒出的姣好身材,幾綹凌亂的髮絲竄出,漂亮的臉蛋上幾絲疲憊。
「知道了。」他無奈的應聲。
兩人身影閃動,魔物軍幾隻魔物立即被放倒。
悄聲無息,手法乾淨俐落。
放眼千冉國惟一組搭檔有如此默契與實力:暗殺者之首,兵者兵儀以及那位謎樣男子蓮實。
夜色下的殺戮毫不留情,血肉翻攪的聲響充斥在耳,迴盪不去。
魔物軍固然總體實力不若臨軍,然其兵力長似川流,時間一拉長,臨軍自然吃不消。
紫髮男子佇立於臨宮高處眺望全局,堅毅而果斷的藍紫瞳隱隱隔出些距離感。
「情況不利。」他沉吟道,「恐怕不出三天臨宮將被突破。」
臉色蒼弱的少女一手挑著繪有熊熊烈焰的橘燈,一手緊抱著歷代陣族傳承武器長生弓,神色仍有些哀戚。
那嬌媚的紫紅雙眸藏著些羞澀,手握金剛杖敲了敲地欲引起注意。「必須封起在郡的虛境入口。」
她信步徐來,仔細紮起的藍綠雙馬尾輕地晃動彷若粼粼水波。
「否則大家一刻歇息不得。」女子媚眼掃過二人。
祭司之首,者者瀧澤奈琉。
『奈琉姐姐不再多休憩一下?』列萸緊盯來人神情;她耗費大量精力為眾人加持而造成的內傷不知好得如何。
「然後讓臨軍節節敗退?」奈琉嗤笑,目光死鎖戰場。
輕輕吁嘆,大手握拳重重落下於圍欄。
「瀧澤,辛苦你了。」遠川擰著眉頭點頭致意。
凡夕茗的身影流竄於魔物軍中,所經之處無不留下個個首級,飛揚血蝶,翩於夜。
『天狗率軍自正面進攻,八岐大蛇潛伏在後,還不知曉牠打算何時現出真身。』列萸憂愁滿面,臨宮大危,該如何是好。
前列者列伝會怎麼做。
她懼怕得全身顫抖,若非遠川在後支撐,恐怕她身子就癱軟哩。
「莫怕。」遠川心疼的摸摸列萸的頭,輕柔的安撫著。
天選者中就屬她最年幼,要她擔當起什麼重責大任太強人所難。
難為她在眾人面前還能表現得冷靜。
金剛杖與地面的撞擊再度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回戰場。」奈琉毅然道,「你們最好快些想出對策。」
輕輕的旋身,白色小袖上襦張揚若翼,短式紅緋袴如是。
褐眸目視離去的清秀背影,列萸拉拉遠川衣襬。
『應該讓前者照料臨主。』她咬唇。
前者契緋深居內殿,知往曉未,盡管無防衛之能,其之力卻無可預料。
由其負責臨主的安危再好不過。
「不錯。恐怕我也再無心力分神照顧臨主。」遠川附和,臨主的身子日漸虛弱,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
他身為參謀的角色,越該為臨主撐起千冉國。
「走。」
大步流星,劃過木地,急促堪比心頭的不安。
列萸眸光閃爍,緊跟在後。
小手關上大門,香額輕貼於上,噘起櫻唇,瞳眸淚光閃閃。
及間的奶油金髮是渺茫的希望,貌上慘無血色,哀傷而堅定。
『對不住,遠川哥。』列萸無聲的致歉,心中的掙扎何等辛酸。
黑杖叩聲敲地,未時之眼應聲而現,瞳內咒文暗放光華。
褐眸瞳彩溢為血色,在夜中顯得弔詭。
遠川還在裡頭與前者交談,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無能打退眾魔物,至少還有法子截斷魔物軍的援軍來源。
惟她,列郡天選者可行。
縱然危險,非去不可;所以選擇不告而別。
一揮杖,劃裂湛藍時空,深呼吸一口,豪不猶豫的踏進。
七尺高的巨石門轟天矗立,封印用的雕刻殘破不堪,鎮邪翡翠遭挖空,四處趴伏魔物,儼然已教眾魔佔據。
列萸屏氣凝神觀察四周;此群魔物怕是自行竄出,列陣亂無章法,並無統領。
寥寥數隻夜行性魔物睜大眼眸盯哨,防備卻稍嫌漫不經心。
列萸定心,以阿修羅之杖為筆,繪陣法於地,狀若藤蔓。
廣地上的魔物身下忽地冒出個個時空,無聲無息的生出透明藍綠藤拉進其洞;遠看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站哨魔物尚未發覺同伴正逐漸消失,困頓的打哈欠,磨牙哼氣。
稍微喘吁幾口,列萸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餘七隻魔物。
除去七魔和封印必須同時進行,否則被發現可糟糕哩。
但是……列萸低頭瞅著黑杖;其色澤不再光亮,反倒破舊不堪,將折將斷。
阿修羅之杖即她,表面破損程度代表她本身狀況,一時耗用太多魔力,可是會帶給身體極大的負荷。
咬緊唇,心一橫:先封入口吧。
先是畫出徑長半尺的圓,刻上各種複雜的梵文咒印,列萸拖拉著黑杖努力繪印,喉頭滾動卻是鮮血噗地噴出,血櫻盛綻在地,染出火照之路。
就著衣袖抹抹嘴,她咬牙繼續繪製。
突地吼嘯,其中一隻魔物瞥見列萸,疾步衝來;另六隻見狀,立即跟上。
她哼聲強逼自己加快原先蹣跚的步伐。
魔物血盆大口,獠牙倏地刺進小小的身軀,淌淌血流自腹部而出。
頹然倒地,那獠牙又驀地抽起,似是想再刺入。
眼前朦朧,小手勉力撕扯時空抵擋。
魔物群輪流撞擊時空,裂紋若蜘蛛絲密麻而散,驚惶的列萸無力的盯著時空壁一點一點被毀壞,茫然無措。
顫顫巍巍的拿起黑杖又掉下,敲擊著大地,一下一下,仍喚不醒陣法的啟動。
猛地清脆碎裂聲截斷她的一絲絲希望;封印,快封印啊!淚水不住盈滿血眸。
尖哮咆嘯驟響,七魔霎那間痛苦的摀住頭,彷彿腦內有奇音大作,混雜腦子。
墨藍巨身跳下,長長蜥尾隨心搖晃,氣勢渾然天成,霸氣十足。
蜥尾搖擺擊殺一干魔物,七魔因此摔裂致死,迅速而果決。
阿修羅。
牠攬起神志模糊的列萸,手一抹去血跡,為其治癒傷口。
『阿修羅……』她揪住牠手臂。
阿修羅無奈頷首,拾起破爛的黑杖,握著白嫩小手,同敲一敲地。
石門光芒四發,耀眼奪目,喧嘩了死寂的破曉時分。
是夜,五隻血瞳相互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