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世界的笑話與寓言宗師─納斯魯丁(ملا نصرالدین)

在十三世紀左右，土耳其地區出現一位傳奇的民俗人物，他是納斯魯丁‧霍加，康雅(قونية)地區的伊斯蘭教長。納斯魯丁是一名平民主義的哲學家，他因為以各種古怪滑稽但其實卻充滿智慧的方式來向欺壓百姓的地方權貴相互抗衡，而逐漸成為伊斯蘭世界民間的傳奇人物，並成為伊斯蘭世界大智若愚的典型。以下就讓我們讓來看看幾則據說是他生平的故事：

一名保守派的教長告訴蘇丹說謊是一種極大的罪惡，而應該被禁止。於是蘇丹派遣他的衛兵去詢問每個進城的人入城的理由，如發現說謊者就斬首示眾。第二天，衛兵在城門向納斯魯丁詢問入城的理由，並警告說謊將會被斬首。納斯魯丁聽完便回答說：「我是來被斬首的！」

納斯魯丁每個月都將馱著籃框的驢子給帶往康雅城中，在城門口門衛叫住了他，大聲喊道：「你是做什麼的？」納斯魯丁答道：「我是做走私的！」門衛於是給他搜身，並仔細的盤查所有的馱籃，卻發現裡頭都只有稻草，門衛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決定把稻草燒光才放其通行。就這樣，門衛每個月都把納斯魯丁的稻草燒光，但納斯魯丁卻還是愈來愈富有。終於，納斯魯丁富有到再也沒有去走私了，康雅城的門衛便跑去他的住所問他以前到底是走私什麼，納斯魯丁簡短的答道：「驢子。」

一日，納斯魯丁穿著勞工的服裝應邀去參加土耳其富商的盛宴，他被管家帶到了奴隸的房間並領了五塊錢。過了一個禮拜，沒親自看到納斯魯丁的富商再次邀請納斯魯丁參加他的宴會，這次納斯魯丁穿著鑲著金箔絲綢衣裳前往赴約，所以他不僅被引入了正廳，還被富商邀請坐在他旁邊。納斯魯丁在宴會上吃了一小片麵皮，便把所有奢侈的食物都往袖子裡塞。「我的朋友，你在做什麼？」富商禮貌的問道。「餵我的衣服，因為它才配這些食物，而我本人只值五塊錢。」納斯魯丁如是說著。

納斯魯丁的典型形象是一個帶著鄂圖曼式頭巾的古怪老頭

正如納斯魯丁於故事中古怪滑稽的作風，他在現實世界中也有獨特的怪癖，最有名的就是倒騎驢子的嗜好，他說這樣才方便跟其他騎驢子的人聊天，又不會因背對別人而顯得不禮貌。幽默風趣的納斯魯丁甚至在死後，也要在自己的墳墓上惡搞一翻，他的墓穴只有柱子卻沒有牆，卻又硬要在鐵門上給上大鎖。滑稽古怪的設計就彷如在描述他的生平風格一般。

土耳其安卡拉公園內納斯魯丁倒騎驢子的塑像

納斯魯丁在阿克謝海爾只有柱子卻沒有牆的墓穴

隨著時間的過去，納斯魯丁的傳奇故事逐漸被說書人以笑話或寓言的形式，給帶往伊斯蘭世界的各處；直至今日，從摩洛哥一路往東到新疆都可以聽到納斯魯丁的故事，而其故事也在流傳的過程中跟著愈變愈多，他以一個古怪的角色在土耳其語、阿拉伯語、波斯語、烏爾都語、孟加拉語與維吾語等數十種語言的民間故事中出現。甚至在一些故事中，還出現虛構現代版的納斯魯丁故事。正如你之前所見，許多納斯魯丁的故事都富含深意，因此常被蘇菲教僧侶用來解說教義，以下再讓我們來看看幾個例子：

當跛子帖木兒(تیمور)佔領納斯魯丁的城鎮時，他召見了納斯魯丁。帖木爾說道：「我聽說你不僅是個博學的智者，而且還通曉各式古怪而邪惡的咒語。我甚至還聽說你跟撒旦有所往來！」納斯魯丁微笑的點頭，玩笑似的說著：「繼續說下去，如果你不重視你的生命。」帖木爾感到被激怒，開始大聲的咆哮道：「那你告訴我惡魔長什麼樣子？」「很簡單，」納斯魯丁從旁邊拿來一面鏡子「惡魔現在就在你的臉上。」
寓意：人心中的邪念來自憤怒

熟悉伊斯蘭教法的納斯魯丁被選來臨時頂替外出旅遊之宗教法官。在他的第一場審判中，善於雄辯的其中一方滔滔不絕的述說他的立場。「你是對的。」納斯魯丁聽完便如是說。然而，之後另外一方也以毫不遜色的口才據理力爭。「你是對的。」納斯魯丁又如此說。感到困惑的書記官不禁說道：「不可能兩方都是對的。」納斯魯丁卻回答：「你也是對的。」
寓意：每個人從某種角度來看都是對的

再來讓我們看一個現代版納斯魯丁故事的範例：
一名導遊正帶著觀光團遊覽大英博物館，並說道：「這座石棺已經有五千年的歷史了。」穿著傳統中東服飾的納斯魯丁從人群走出，緩緩說道：「不對，這座石棺應該有五千零三年的歷史。」眾人對此嘖嘖稱奇，而導遊則感到相當受辱。導遊又指著另一座陶器：「這座陶器也有兩千五百年的歷史了。」「不對。」納斯魯丁又再次加以否定：「應該是兩千五百零三年的歷史才對。」導遊不悅的問道：「你這麼能這麼精確的考據年份？還是從你們國家來的人都愛找碴？」「很簡單。」納斯魯丁得意的回答道：「三年前我來這裡時，你也說這座陶器有兩千五百年的歷史。」
寓意：時間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土耳其幼稚園常能看到有人cosplay納斯魯丁


大家不難發現，從愈來愈多虛構故事的出現，納斯魯丁已不再只是一名傳奇人物，而更衍然成為了伊斯蘭民間諷刺文學的一部份。納斯魯丁的知名度也跟著名揚四海，除了虛構的現代版寓言，納斯魯丁又時也會登場在希臘、保加利亞或是義大利等東南歐國家的民間故事之中。在納斯魯丁墓穴所在的阿克謝海爾(Akşehir)，每年的6月5日至10日間會舉辦“國際納斯魯丁慶典”。而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 UNESCO)也將1996年定為“國際納斯魯丁年”。

在阿克謝海爾國際納斯魯丁慶典所舉辦的文化活動

在新疆，納斯魯丁被冠上了“阿凡提”(أفندي)這個比較為國人所熟悉的名號，阿凡提是維吾爾與或土耳其語"閣下"的意思，通常用以表示對德高望重者的尊稱。中國版的阿凡提雖然同樣繼承了納斯魯丁古怪而機智的個性，但其故事與描述卻充滿了中國的民間色彩，某些版本的阿凡提還會智鬥清末的地方軍閥與假借佛道之名騙錢的神棍。中國在1979年由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拍攝《阿凡提故事》的木偶戲藝術片。以下也提供幾個阿凡提的故事範例：

一天，阿凡提爬上牆，正要維修院牆時，有人敲門，阿凡提望過去，看見是個乞丐。乞丐對阿凡提說：「先生，您能下來一下嗎？」阿凡提以為乞丐真有什麼要事，就從牆上艱難地爬了下來。乞丐對阿凡提說：「看在真主的份上，行行好，給一點施捨吧！」阿凡提一聽，氣得把乞丐拉過來，嘴貼在他耳邊，說：「你能上去一下嗎？」兩人便一起爬上了院牆。阿凡提對乞丐說：「這裡離真主近一點，讓真主給你吧！」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拍攝《阿凡提故事》劇照

在納斯魯丁的故事已逾上萬篇的今天，世界各地仍然還在冒出各式各樣以納斯魯丁為主角的詼諧寓言或是笑話，而這名倒騎驢子的老頭也將毫無疑問的作為人類重要的文化遺產而繼續活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