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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弄影 十四章
作者:亞蘇│2013-02-11 23:17:35│巴幣:6│人氣:165
「這麼說來,哥哥那兒也不順遂了?」沐夫人聽了她這般言說,面貌不禁垮了下來。
沐夫人娘家本姓桂,與沐家互為姻親交好;原本在京城附近安穩落腳的沐家,因為一場惡火毀了舊宅,這才將一部分家人暫遷至龍泉嶺來居住。他們雖為花草之流,但百餘年來幻化成人型,與人多所接觸,亦懂得經商、為官之道。
想不到就連娘家也挑這個時候出問題……沐夫人待在這兒,原以為只要擔憂夫家的事兒便行,卻沒意料的,就連娘家那兒都巧逢災劫。
沐夫人眉頭不禁輕蹙;莫非是天意乎?
桂心荷此回前來,除了投靠沐夫人,亦是將桂家的事兒說給沐夫人通曉。「爹愁著要給族人尋找棲身之所,正忙得焦頭爛額;我原也不想離開,但爹娘苦口相勸,心荷只得離開他們兩位老人家,到二姨這兒暫時叨擾了。」
「他們的顧慮我懂;畢竟哥哥嫂嫂也只生下妳這枚掌上明珠;待在那兒只會讓妳受苦。」她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外甥女,對她豪氣的道:「心荷既然來了,那便安心住下;想住多久都無所謂。兩家近日來雖都不頂安寧,但沐家這兒總還是過得去的。」
桂心荷柔柔淺笑,感激的朝沐夫人點了個頭,「多謝二姨。心荷感激姨的恩情,亦是不敢讓姨與采芙妹子為我分神;再過兩日,待元神移來後,心荷便回裡頭閉關休養。一切,從簡吧。」
「這……」沐夫人面有難色;心荷此舉依她看,不像是怕給她們叨擾,而是為了躲避「某人」才這麼做的吧?「心荷何必如此呢?妳就好好住下,也別回元神裡了;不瞞妳說,前些日子我們這兒來了個『人』,若心荷進出元神時給人撞見,那……我們可就不好解釋了是吧?」她陪著笑,是為勸退心荷打消主意,亦是為了自個兒兒子著想。
「姨這兒有人?」心荷呀然,「姨……怎麼讓個『人』住進這裡來的?」沐家的規矩她不清楚,但依桂家的規矩言,居所是決計不能收留活人的。
「這個啊……」沐夫人笑得有些尷尬,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心荷最不想聽見的那個人名。「欸……說來話長,其實是因為棠……」
說曹操曹操就到,她才正要點到那個傻兒子的名兒,卻沒想到遠遠便看見棠春匆忙下馬,而且朝著廳堂火速趕來,「娘!」
那俊秀少年策馬疾馳趕回,滿頭大汗,髮絲散亂著,模樣顯得有些狼狽;一進廳堂,就聞著了那清雅淡香,「心、心荷妹子……」他看見她,直衝著她笑,連額上的汗都忘了擦;傻楞楞的模樣,直教人以為,眼前的棠春,莫不是哪個與之相似的人假扮的?
心荷俏臉微偏,只對著沐夫人笑,「姨,心荷趕路至此,也有些累了,可否先同您要間雅房,歇歇腿兒呢?」
棠春睜大了眼;果真心荷還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哪。他也往沐夫人那樣望去,只是沐夫人聳了聳肩,對於兒子的請求,竟是愛莫能助。「這是自然。心荷先去歇歇吧,等妳養足了精神,再來安頓。」她向身旁ㄚ鬟招了招手,「紫芋,帶心荷姑娘去我廂房隔壁歇下;記得,打理乾淨些,心荷姑娘好潔。若太多灰塵姑娘可是受不了的。」
心荷又朝沐夫人點了點頭,便隨著紫芋走遠了;棠春站在那兒,看著那抹倩影消失在迴廊裡,竟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意給,不由得好生失落。
「娘,怎不替我說個情呢?」棠春還想喚心荷名兒,但回想起方才她的無情對待,卻是又消了念頭;滿腹委屈,只得向親娘哭訴。
沐夫人飲下最後一口香茶,抹了抹唇,慢條斯理的走到棠春面前,指著棠春鼻子數落。「你啊。誰叫你招惹了心荷,這下知道自個兒錯了吧?」知道心荷個性的人,都曉得心荷惹不起;別看她嬌柔姿態更勝采芙,論起脾氣,可比誰都剛烈呢。
「她難道真能氣這麼久?」多少年了,就因為孩提時候犯了一個錯麼?
「好了好了。」沐夫人哪裡不知道棠春喜歡這個表妹喜歡的緊?但現下她可沒空去照顧棠春那受傷的心靈了。「先別說這個了,你舅舅家出事兒了。」兵災嗎?莫非邊境一帶又不平靜了?沐夫人打定主意,還是直接寫封書信,回去給娘家問問情況再說。
「舅舅?他們不是在外經商,做得有聲有色嗎?」棠春蹙起眉來,感覺近來兩家怎地輪流出狀況。
「是啊,但若不是出事兒了,你想為何心荷要挑這時候來依靠咱們?」
棠春思忖一會兒,「也對。」
「我去關心關心心荷,你啊……」沐夫人搖了搖頭,就要走入迴廊,卻像是想到什麼,又回過頭,「對了,孫公子不是跟你一塊出去了麼,怎麼只你一人回來?」
孫公子……棠春這才想起,急著見心荷的他,居然把淙允留在外頭了!「這下糟了,沒有人帶,淙允兄可回不來啊!」外頭的雲霧瀰漫,正是他們所設下的障眼法。當初淙允憑藉著運氣,以及那天生命格,這才找著了這裡;但可不是每次都有這等好運氣的。
「放心吧。」沐夫人微微一笑,「是誰把你叫回來的,誰就會負責把孫公子帶回來。」話說完,便走出了廳堂。
棠春這才想起,「榆姊還在那兒……」他往外頭看了看,而後緩緩的,露出了微笑來。
*
「公子,到了。」琬榆回過頭對淙允輕道,在發現後頭那個男人仍是緊閉著眼時,芳唇又是忍不住的勾起淺笑來。
棠春跟采芙怎麼沒同她說過,這個男人不僅執著,亦是憨直的緊啊。
抓住馬鞍的雙手早已溼透了,淙允緩緩睜開眼,往四處一瞧,果然回到了別業大門口。他喘了幾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中大石;不得不說,方才他閉上眼,雖覺得腳下馬匹速度和緩,但不知怎麼回事兒,聽在耳邊的風聲卻是又快又急;原本乘著棠春的馬到那兒約莫一刻有餘,現下回來,卻是快多了。
但不管怎樣,他的命還在;這下子就算棠春往後再怎般激他,他都不會輕易上當了。
琬榆先行下馬,「公子,快些進屋吧,興許再過一會兒,便要下起雨來了。」她指了指天色;果真如她所言,頂頭烏雲密佈,與方才晴光朗朗煞是不同,儼然要下起滂沱大雨似的。
「好、好。」淙允嘴上雖然答好,但看了看地面,卻又是忍不住閉上了眼。
一點都不好!這匹馬怎麼生得這般高?琬榆體態已不算嬌小,但踏著地面時,她的頭頂尚不及馬背,可見這匹馬生得多俊。
「快下來吧。要不,我扶你下來?」挑起一眉,琬榆呵呵笑著,竟是又忍不住想來逗逗他。
「不用了!真不用了!」淙允睜大眼,心一橫,趕在琬榆伸出手之前,鼓起勇氣,翻身下了馬背。
身子自馬匹上滑下來,淙允腳沒踏穩,整個人頓時栽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好不狼狽。
「孫公子,你沒事吧?」琬榆見他摔著了,連忙上前一步來關心。
淙允又急又羞,巴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他迅速起身,掩著面容,「讓姑娘……見笑話了……」他孫淙允雖不自命瀟灑倜儻,可好歹亦是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如今不但出醜,而且還是在一個美姑娘的面前,這叫他面子該往哪兒擺?
「孫公子可別覺得面子掛不住,是人總有頭一遭。」琬榆還大方的開口安慰他,「公子先進去吧,我還要安頓安頓馬兒呢。」她拍了拍白馬,一臉疼愛模樣;卻是沒再多看淙允一眼了。
淙允看見她注意力移開,向她稱了聲謝後,亦是不再留戀的,快速奔入了別業。
直到那男人消失在迴廊盡頭了,琬榆這才回頭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不禁搖頭嘆笑著,「男人就是男人。」就是禁不起在她們姑娘家面前失了顏面呵。她收了白馬,將之揣入袖裡後,也跟著進了屋子。
而頭頂上的天色隆隆作響,不一會兒,便夾雜著雷聲,降起滂沱大雨來。
# # #
用過午膳,見外頭雷雨大作,琬榆獨坐窗台邊,百無聊賴;卻是執起玉梳,對著銅鏡,梳起髮鬢來。
琬榆在沐家眾姑娘中是出了名的不愛妝點。衣著、髮釵首飾雖然講究,但那張臉龐竟是不施脂粉亦不點口脂,單純的白淨素雅;采芙見了,多次想給她淡妝濃抹、潛移默化一番,卻總是不成。弄到後來,琬榆這般堅持,倒是成了她與眾不同之處,大家見慣了,也覺得頂順眼的。
所幸琬榆天生麗質,就算是不施脂粉,亦是秀麗動人。
只是她雖不愛在臉上涂些胭脂水粉、口脂花黃的,但有兩處可是比哪個姑娘都還講究。一是眉,二便是那雙髮鬢了。
「妝成理蟬鬢,笑罷斂蛾眉」,她雖不點妝,那理鬢畫眉之事卻是省不得。
那髮鬢要梳得飄渺輕薄,有如蟬翼一般才肯罷休;而那雙眉要細細淺淺,筆沾青雀頭黛畫之,仔仔細細,深怕一個不小心,便要畫得歪了。
妝點罷,琬榆擱下眉筆,正打算找采芙聊個天兒,袖裡的愛駒卻突然躁動起來,她有些驚訝,連忙將牠取出,擱在窗台邊。
她看著牠,淺淺一笑,伸出玉指逗弄著,「怎麼啦?是不是渴了?」她取來茶水,桃馬一下便喝了兩三杯,「喝夠了就回來吧,我正要去找采芙妹子呢。還好妳不是方才在我妝點時鬧,否則我可饒不了妳了。」
琬榆朝牠張開袖口,桃馬左彎右繞,就是不肯乖乖入袖歇息。「又怎麼啦?想跟我說些什麼?」
桃馬發出些許嘶喊聲調,琬榆聽了,忍不住發笑,「妳啊,好好的當我的愛駒快活還不夠?居然笑起那孫公子了?」
這馬實是琬榆於旅途中,看見一棵不幸遭人斲了的老桃樹;見它還有些道行,若棄之不顧,多年修行就將付之一炬。琬榆委實不忍,便取了一小塊桃木,使元神附於其中,再以巧手將之刻成桃馬,既可維持元神不使其消散,亦可助她雲遊四方。
過了大半年,遭人砍斷所散去的元氣在琬榆悉心照護下總算恢復了八、九成,興許再過一段時日,琬榆便可將之幻化成人,帶在身旁也說不一定。
這桃木與她相伴,是也熟稔了,居然還會同她說笑。「妳也別怪他膽小,妳生得這般高壯,他又是頭一回乘馬,會怕也是自然。」她原以為會看見他更狼狽不堪的模樣,沒想到他不過只是臉色發白而已。與其說嚇著,不如說他更顧著自個兒臉面;這孫淙允倒也真不若表面上看起來膽小嘛。
「也別說我替他說情。唉,妳啊,光以前站在客棧後頭看人是不準的。」琬榆撫著牠的背,意味深長的道:「妳哪天幻化成人,去這人世間兜一圈後,再來同我說這人的真面貌吧。」
桃馬又嘶喊幾聲,琬榆聽得真切,勾唇指了指牠,「這像句人話了。妳也覺得他像個君子吧?」
雖說這只不過是個小測試,但她不得不說,嬸嬸以及棠春看人的眼光頗為精準。至少她知道,以她的姿色,鮮少凡人能不心動的。
她都說了歡迎他伸手來拉她衣角,擺明了給他個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機會,可他卻是恁地堅持,閉著眼抓著馬鞍,竟是連她衣帶也不敢碰。
這樣的定力,可不是一般男人說做就做的。
琬榆又聽了牠幾聲,挑起細眉來,「喲?居然忖度到我這兒來了?妳哪隻眼睛或是耳朵聽見了我屬意他哪?」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哎呀,聽牠這麼一說,琬榆這才想起,就連采芙也打這算盤呢。
玉指扣了扣桌,琬榆笑罵,「反了反了!居然這樣對著妳恩人說話?我不聽妳說了,回來。」松花袖口陡張,桃馬百般不願,卻還是敵不過琬榆的乾坤袖,桃馬飛離桌面,竄入袖口裡,再也沒了動靜。
「真是的。」琬榆看著外頭斗大雨珠,不由得開口抱怨,「都是這場雨,壞了我計畫。我原本還想趁此機會收收榆錢兒,好來做榆錢糕的。」外頭不僅雨勢劇烈,還夾雜著陣陣雷聲,「合該去采芙那兒走一趟。」采芙與她比起來,道行就差了些。興許現下正躲在被窩裡,不敢以面示人呢。
思及此,擔心妹子的心情倏地湧上心頭。琬榆打起紙傘,走入雨簾中,捨棄那彎彎曲曲的迴廊,筆直的往采芙廂房走去。
*
「哇!」一聲雷響,就打在別業這附近,令香桃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躲在淙允後頭。
淙允不怕雷聲,就算是外頭下著大雨,對他而言亦是毫無妨礙,只是香桃嚇成這樣,還真令他有些同情。
他擱下書卷,回頭看著蹲在椅子後頭,瑟瑟發抖的香桃,「香桃,妳沒事兒吧?」
姑娘怕雷聲這不稀奇,就連他家的娘親都有些怕雷;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他還沒見過哪個人怕雷怕到要躲在別人背後的。
「主、主主主子……」香桃巧肩顫抖著,活像是方才那道雷就劈在她頭上,「好可怕……」她幾度哽咽,最後竟是落下淚來。
淙允拍著她的背安撫,「沒事兒的,這雷打不到這裡來的。」這天不怕地不怕,連他這主子的玩笑話都敢說的香桃,怎地變得這般膽小?
「外、外頭會啊……」
「妳人在屋內,不在外頭,沒事兒的。」
香桃像是想起什麼,立刻跑到窗台邊,往院子裡探看,「主子,你……快看那裡!」
她指著的方向,正是那株秀麗的醉芙蓉。
淙允亦來至窗邊,赫然發現原本開滿花朵的醉芙蓉,如今只剩下一朵猶頑強的綻放著,其餘的盡被這場無情雨打落;湘妃色花瓣散落一地,令淙允心生不捨。
淙允像是下定決心,自屋角拿出紙傘來,毅然走入庭院;就當香桃滿腹疑惑,不知淙允要做些什麼時,只見淙允開了傘,走近那朵碩果僅存的醉芙蓉,竟是異想天開的,給花兒撐起傘來。
香桃驚訝得瞠目結舌,「主子……」雨勢下得急切,就算淙允手上有著那把紙傘,無可避免的,身上的儒衫定是遭到雨水沾濕了,可他卻活像將那朵花當作采芙姑娘呵護,就在這雷雨交加的天色裡,義無反顧。
「那是采芙姑娘的元神啊……」香桃喃喃自語;采芙不像她們,她道行深厚,應是不怕這天雷的,但淙允愛屋及烏,誤打誤撞的替芙蓉花撐傘,卻是這般真心呵護著、愛慕著采芙啊。
「主子的一片真心,姑娘會知道的。」香桃像是也被這幕感動了,忘卻了雷聲,只是盯著那抹,在大雨中佇立著的俊雅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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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1 23:27
依瑞/Ray:
實在很好奇桃馬最後說了什麼,讓琬榆難得強硬要桃馬回袖子裡XDD
淙允誤打誤撞地保護了采芙的元神,
這事兒若是傳進采芙耳裡,不曉得會是怎生反應?
實在有點好奇呀~
02-12 01:18
亞蘇:
這部作品,至少在感情線方面,淙允對於采芙的愛慕之心是一直都在的;這樣的處理方式也多少跟傳統的作法有點差異。
後來思考了一下,整部作品最可惜的不完全是沒有爆點,而是有暴點的地方全都爆得不漂亮……
02-12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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