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段少了他的時光,左倩蘋篇》
左搖、右擺。
時間約莫是下午四點多,我的眼睛正不自覺地追尋著時鐘的擺針而晃動。
現在的我正待在家裡,小紀還是如往常般爬來爬去的,時不時還一臉興奮地撞進我的懷裡。
雖然正常而言我應該要為此感覺滿足,但是不知怎麼地,我就是沒辦法真的打自內心笑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吧,在好幾次撲到我身上之後他就靜靜地自己一個人玩了起來。
敏銳的小鬼頭,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
「好無聊……」我不自覺地盯著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語著。
簡單來說,就是無事可做。
原因是出在於某個現在應該要坐在我附近陪我聊天玩小紀的人身上。
比照一般的日子,那個人大概會在這個時段邊看著似乎很難懂的書邊問我今天晚上想和小紀吃些什麼,假如我回答他『不知道,你決定就好。』的話,他就會以惡作劇的表情說『那今晚就決定把妳給吃了!』,即使最後的結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坦白說我是十分享受這樣的時光的,不過當然我從來都不曾提過。
這並不難懂。
「啊噗啊噗啊噗噗噗噗噗噗噗噗。」此時的小紀正對著散落在一角的玩具唸著像是魔法般的咒語,一邊以頗快的速度爬了過去。
我不禁啞然失笑,但旋又僵住。
在住進這間屋子前,我獨處的時候都會想辦法找事做,讓自己不寂寞;但是自從住進這間屋子後,我根本就不必煩惱寂寞突然會找上我。
因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一直都在。
不曉得為什麼,對平常人來講相對困難的事物,放到他面前就變得極其微不足道,
一般人認為難解的習題,他會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迅速地求得正解,並且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告訴你該怎麼做,甚至於那些我難以對其他人說出口的煩惱,只要一到他面前就會不由自主地說漏了嘴,而最可惡的是每當我對他聊完關於我自身煩惱後他總會用一副溫柔的表情盯著我看,接著我的煩惱就像是看到拖鞋的蟑螂般在轉眼間消逝不見了。
我總是在心中偷偷抗議他有一雙讓人覺得深邃且漂亮的眼睛,那簡直是犯規嘛!
他從不提及有關於他自己的煩惱,似乎『煩惱』一詞是在他的字典中找不到的。
偶爾成熟,大部分的時間卻又很幼稚,但是每當緊要關頭都能提出並找出最佳方案來解決問題,不僅懂得去理解他人的感受,也凡事遷就於我,頂多就是在最後會開玩笑地叫我聲『老婆』而讓我揍一下罷了。
正因如此,我不禁漸漸越來越依賴於他。
而我從沒想過,也不願意想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該怎麼辦。
所以真正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被等待已久的寂寞給襲擊得措手不及的我只能靠著發呆來打發時間。
但這樣的行為毫無疑問是白費心機的。
至於我先前獨處時所使用的方法現在卻連半點效果也沒有。
讀書、上網、看電視、外出散心、找人聊天、逗小紀玩……等等等等,
這些事情才剛開始執行時我就會不自覺地想到他那張可惡的臉,然後就什麼事情都做不下去了。
頓時我才驚覺原來平日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有個人陪在我身旁。
原來他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佔了這麼大的百分比啊……
既然這樣,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間點消失?
啊啊啊,為什麼我非得為了那個混蛋變得這麼焦躁啊!?
該不會那傢伙現在正躲在一旁看著我出糗的樣子吧……?
我試圖左顧右盼期待能從我的視網膜中揪出或是從腦海裡甩開那傢伙的身影,但這一切理所當然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唔,等等,我剛剛是不是用了『期待』這個詞啊?
憑什麼我要對那個王八蛋使用這類讓人感到曖昧的字眼啊!?
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時時保持理性的我終於也開始不正常了嗎?
至於你問我那個混蛋是誰的話……
「呃啊啊,好煩好煩好煩!」我大力地往沙發重重一躺,大聲吐露我的不滿。
無庸置疑,就是天殺的紀子夫!
雖然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但現今為止讓我感到這麼困擾的人也就只有他一個。
為什麼這個人沒有在擅自出門那時就被雷給劈死算了呢!?
「馬麻!」這時小紀又露出超可愛的笑臉往我身上撲了過來。
如果是早前的我絕對會好好花時間在這個值得疼愛的小鬼身上。
但我現在卻只是敷衍地摸摸他的頭、捏捏他的臉了事……這差別未免也太過頭了吧?
「……哼,什麼嘛!擅自留了封信在桌上說自己這幾天會不在家裡就消失得不見蹤影,打手機也總是關機中。」我邊摸著小紀的頭,邊喃喃自語地抱怨著。
話說,這位房東還真敢把全部家當就這樣丟在一個來路不明的房客面前啊?
真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像他這麼當房東的!
假設我現在見財起意的話,那信任著我的他不就遜斃了嗎?
……我突然有點想見識見識那傢伙是不是也會露出那種的表情耶。
但隨即我馬上就推翻這個想法,先不論他會否露出怎樣的表情,前提是我也肯定不會那麼做。
不為什麼!
「這個混蛋,為什麼連個聯絡電話都沒留,去哪裡好歹也跟我這個同居人提一下嘛!」
就算是當事人——也就是本小姐我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種相當小孩子氣的話。
事實上在說這段話的同時,我心底是相當清楚這不過只是我的任性,畢竟他也沒那個義務事先告知我他的行蹤。
我又不是他的誰。
「……咦?」在腦海中浮現『我又不是他的誰』這個句子的同時,我不禁剎地霍然而起。「怎麼回事?」
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馬麻?」小紀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但我真的察覺到了好像有什麼不對。
好像有什麼從沒有過的感覺湧出來一樣。
其實從老早以前我就已經有過這樣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只是時不時才偶爾會出現,所以我一直都忽視它。
因為我知道假如不這麼做的話我和紀子夫的微妙關係將會有很大的改變。
『哎呀,從妳那麼不自然的表情看來……妳百分之百是喜歡上他了啦!』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幾天前下課時思婕開玩笑似地對我說的話,當時的我還大力駁斥了這荒謬的言論。
但是……但是這樣下去不就證明思婕的玩笑話是真的了嗎?
「好!」下定決心後,我把小紀給攔腰抱住,盯著他那大大的眼睛說:「小紀,我們走!」
渾然像是要去打仗似的。
「咿耶?」
在確認有好好地將全部的門窗給關好鎖緊之後,我立即朝著思婕的住處前進。
因為有件事我非得跟思婕好好確認不可。
在讓我的腦袋瓜清楚地明白思婕只是為了調侃我而說出那句話之前,我不能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
啊,順便去她家蹭個飯好了,反正順便嘛。
咦,怎麼感覺上目的好像突然變得相當可議的樣子……
那種事情隨便啦!
無論如何,我絕對不能就這樣向紀子夫認輸!
※ ※ ※
「呃……該怎麼說好呢……那個,不是玩笑話喔。」
「啥?」
沒想到思婕的吐槽來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快。
喂,不是啦!
重點是她剛剛說了什麼!?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哈哈……
那、那麼,好吧!再給妳一次機會唷,請妳好好地講清楚說明白,我對紀子夫並不是如妳所想像般那樣……
「我說,那句話不是為了開妳玩笑而特別說出來的。」
哎呀哎呀,看來今天我們的思婕小姐思緒似乎有點不清楚的樣子呢!
看來她需要多一點的時間去理解我的感受,雖然對各位觀眾們有些抱歉,但是就讓我們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好,時間到!
那麼現在就請思婕……
「煩不煩啊,不要讓我一直重複一樣的話題好嗎,我又不是鸚鵡。」思婕稍稍地皺了皺眉,嘆了口氣後又說:「先不提妳自欺欺人的毛病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但我現在可是在炒菜啊,麻煩注意一下別讓我分心好嗎?」
地點是思婕住處的廚房,她本人正以熟練的姿勢炒著我們的晚餐,而我正站在她旁邊纏著她。
呃,以外人的角度來看,目前的現狀的確像是我在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炒不好菜一樣。
但是旁人一定想不到事態居然會是這麼緊急吧!
啊,順帶一提,雖然換了個地方,但小紀還是在附近爬來爬去的。
他真的越來越像某種生物了……
幸虧思婕平時很注意環境衛生而我的兒子也沒笨到會像其他死小鬼一樣胡亂抓東西就往嘴巴裡塞,所以讓他在旁邊爬來爬去的……唔,雖然有點不太雅觀,但看在他那麼可愛的份上就算了吧!
聽見思婕少有的嚴厲口氣,我的態度馬上反射性地軟化下來:「對不起嘛,可是我真的感到很困擾啊……」
「唉……」思婕無奈的把鍋鏟放下,並且將火給關掉。「妳這種個性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啊?明明自己就是最清楚的人,卻硬是要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我敢肯定如果小紀會說話一定也看得出來。」
說完這段話之後的思婕還向小紀露出燦爛的笑容,並且還以奇怪的(就是硬裝出可愛的)聲線對他說出『對吧小紀?』這樣的內容。
我說思婕妳也太看得起這小鬼了吧?
他還只是個小寶寶而已耶,最好是這時候就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啦。
好啦好啦,別說我不給妳面子,如果小紀真的能在下一秒附和妳的話,那我就真的認命囉!
但那是不可能的!
對吧小紀?
「呵呵呵呵……」小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看著我笑瞇了眼,然後像小狗般爬過來磨蹭我的腳。
啊啊,我的兒子真的是可愛到爆炸!
有時候我真的會認為即使連撒旦也會不忍心去傷害這麼可愛的小孩。
瞧,就連只要進廚房就只會專注於做菜的思婕也被小紀給擊敗了。
我輕輕地把小紀抱到懷裡,磨蹭著只有小嬰兒才有的超彈力臉頰:「好乖好乖唷!」
然後,真的很突然。
在那個瞬間,我看到小紀的大眼睛突然緊緊盯著我的臉,接著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呃,可愛是可愛啦,不過我怎麼突然覺得這個笑容像極了某個人……?
就好像那個不吭一聲就擅自主張離家出走的那個混蛋一樣。
「呃!」
在我察覺到大事不妙的同時,已經是晚了一大步,我根本想也沒想過才僅僅是一個嬰兒就能說出那樣的話。
那是句讓我頓時間腦袋空白的話。
而且發音咬字相當清晰。
「馬麻愛把拔!」
「靠!臭小鬼你給我閉嘴喔!」我滿臉通紅地一把抓住小紀的領子,以像是看見殺父仇人的模樣摀住他的嘴巴。
不算啦!我剛剛所說的全都不算!
靠!我決定以後不再讓這臭小子看電視了啦!
思婕突然一把搶走我懷中的小紀,沒好氣地說:「喂,妳虐待兒童啊!?」
她邊說著邊輕輕地摸著小紀的頭,而小紀則是露出『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這女人卻居然是真的想殺了我!』這樣的恐懼表情。
怎麼感覺我的臉好像在一瞬間熱了起來。
「哎唷,我是真的沒想到我們家這個白目小鬼會說出剛剛那句話嘛!」我稍稍蹙了蹙眉。
小紀一副像是找到了好靠山的模樣,得意洋洋地朝我吐了吐舌,還做了個鬼臉。
王八蛋!這一定是紀子夫教的!
給本姑娘記住!
在我還在內心暗暗想著回去要怎麼收拾這可惡的臭小鬼時,抱著小紀的思婕一臉無奈的問了我一句:「之後妳打算要怎麼辦,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妳這麼動搖的模樣,請問左倩蘋小姐您仍打算堅決否認下去嗎?」
一時間,我為之語塞。
我剛剛的表情……相當動搖?
真的假的。
「我……」我有點無力地坐在廚房的椅子上,以十分懊惱的語氣吐出我腦海的答案:「不知道啦。」
思婕緩緩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後說:「總之還是先吃完飯再想吧!小紀吃飯飯囉!」
「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臭小鬼擺著一副逃離魔掌的表情讓思婕給抱著離去。
就只差沒有對我比出憤恨的中指。
這死小鬼一定是被他那該死的老爸給教壞了。
於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天花板喃喃道:「等回家你就死定了……」
※ ※ ※
在用餐時,百般無聊的我不知為何突然向思婕提起『總感覺紀子夫這個人好像在學校很有名的樣子』這句話。
但她卻丟給我一臉『妳真是無可救藥了』的表情。
好像就連小紀都對我露出同情的眼神。
這死小鬼……
思婕一邊揉著太陽穴,露出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說:「我猜學校也只有像妳這種過著我行我素生活的人才會不知道紀子夫……咦,等等!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理論上你應該比誰都更了解他才對呀。」
聽她這麼一說,好像有過這麼一件事情發生過……
記得沒錯的話,那是我們因為課都排在一塊,所以不得已只好把小紀帶到學校的那一天。
或許是因為在學校玩得太累了吧,小紀比往常還早了兩、三個小時就宣告沒電了。
只剩下沒事做只好看電視的我,以及剛好輪到要做家事的紀子夫。
那天晚上我邊看著電視邊漫不經心地跟他聊著學校的事,不知不覺話題就漸漸跑到了他個人身上。
「你今天的表現還挺搶眼的耶,感覺好像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一樣。」
接著那個正在掃地的笨蛋就拿著掃把指著天花板並露出理所當然的驕傲神色說道:「毫無疑問,因為我是愛與正義的化身。」
「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麻煩紀先生你專心回答我一下好嗎?」我斜睨了他一眼,接著又說:「還有,別擋到我看電視。」
紀子夫露出一臉沒趣的表情,對著我偷偷扮了個鬼臉後又開始默默掃著地。
『這個人的心智年齡到底是有比小紀大上多少啊?』,邊看電視的我不禁這麼想著。
正當我還想再次問他時,紀子夫突然用一種很悶的口氣說:「反正我就是大家傳言的那個紀子夫,就是這樣。」
想必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我表情應該很精彩。
我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後無奈地說:「是喔……那請問大家傳言的紀子夫又是哪個紀子夫?」
然後我又把視線聚焦在比起紀子夫更有價值的Television上。
值此同時,我聽到了掃把掉落在地板上的不協調音。
「咦?」我帶著些許訝異地朝他看了過去,沒想到他卻以更為驚訝的表情直盯著我看。
幹嘛,瞪著那麼大的眼睛,掃地掃到手抽筋了喔?
只見紀子夫怔住好一會,半晌後才緩緩開口問了我一句:「你沒聽說過我?」
「聽說過你……?」我皺了皺眉,苦思了約十幾秒後不解地反問:「聽說過什麼,你低血壓的事情嗎?」
這句話讓原本表情很悶的紀子夫似乎在剎那間亮了不少。
算了,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紀子夫異於常人的地方了,要是真的一件一件追究起來的話可是會很累的。
正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紀子夫又小心翼翼地問:「所以妳真的從來都沒聽說過關於我的傳聞?」
「不知道啦,囉嗦耶!」我想都不想就直接回他,然後沒好氣地說:「該不會你想告訴我你曾上過社會版頭條吧?」
然後,真的是很突然。
紀子夫笑了。
露出一臉說是相當燦爛也不為過的笑容。
雖然很不甘心,但這傢伙的長相確實足以迷倒不少女孩。
就連我也偶爾會因為他而稍微動搖。
發覺到自己的耳朵和臉頰已經漸漸發熱,我下意識地轉過頭並噘著嘴小聲說:「笑什麼啊……」
連我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麼我非得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笑容臉紅啊!?
結果那天晚上紀子夫不曉得為什麼心情特別的好,而我後來也沒再找他聊天了。
倒是他之後因為叫我『老婆』而被我揍的次數多了不少。
回憶到此結束。
搞了半天我還是不懂紀子夫會露出那種笑容的理由。
「所以紀子夫到底是做了什麼好事讓我非得認識他不可呢?」我一臉疑惑地問著思婕。
思婕又揉了揉她的太陽穴,開始了她一連串的發問。
「妳知道誰被學校公認為無論在任何意義上都不能惹到的人物嗎?」
「有這種人嗎?」
這件事我怎麼一點都沒聽說過?
「妳知道全校第一名的紀錄保持人是誰嗎?」
「我哪知道,那種事情誰管他!」
一定是哪裡的哪個混蛋吧。
「聽說過學校有個已經有了小孩的年輕爸爸嗎?」
「哇,真意外耶!」
我以為學校除了紀子夫外就沒其他人了說,果然太陽底下沒新鮮事啊!
看來改天一定要叫紀子夫好好認識認識這個人。
「那麼妳知道一學期從沒來上過課卻全科拿滿分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過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啊,話說這種作風跟某人還真像。
咦,該不會……?
我的心中頓時湧上不祥的預感。
「知道是誰在學期初讓全校教授都發了許可他不用上課的公告嗎?」
記得紀子夫好像在第一天後就不曾因為我們選了相同的課而煩惱過了。
「妳說的,該不會是……」
「又是誰僅僅只是因為低血壓而以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擊敗了空手道社社長?」
「呃,不會吧……」
看那個白痴社長的樣子,說不定除了紀子夫外他還有被另一個人給摔過。
應該……吧?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妳好像真的很不想承認。」思婕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瞥了我一眼:「不過妳總該知道是誰因為沒事先說一聲就搞失蹤而讓妳心煩意亂好幾天吧?」
我頓時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倒在沙發,小紀則是好奇地看著我呆掉的模樣,還用他那可愛的小手戳了戳我。
但我現在卻沒這份閒情逸致陪他玩。
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難怪明明我跟他科系不同,他卻能輕易解開我不懂的問題。
記得當時我隨口問他時,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只是對那些科目偶有涉獵罷了。
我居然就這麼相信了他。
啊啊啊啊啊,被騙了被騙了,這滿嘴謊話的傢伙一定會有報應的!
現在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明明中間的破綻還不少,當時居然如此輕易相信他的我簡直是豬啊!
接著,突然又有一個問題浮在我的腦海。
我不自覺地對著思婕脫口而出:「即使如此,那又怎樣?」
對啊,就算那天殺的紀子夫是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天才又怎樣?
這又並不能讓我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變。
而且、而且這些傳言都是外界給的吧,至少在我眼中的紀子夫不全像外面的閒言閒語所流傳的那樣。
正當我覺得這些都沒什麼的時候,沒想到聽到這句話思婕卻給了我一個微笑,和一句話。
那又是句與小紀剛剛的發言有著相同震撼、如同在我內心投擲一顆原子彈般讓我完全措手不及。
「即使在聽說過那麼多事蹟後妳的態度還是絲毫不改,可見妳對他早已不僅僅只是在乎的程度了。」
※ ※ ※
「唉……」
這已經不知道是我今天第幾次嘆氣了。
當我和小紀回家後大約是晚上十點左右,原本想好好修理一下小紀的我卻因為思婕的那句話搞得我完全沒那心思。
一想到剛剛小紀那像是逃過一劫的表情我又不禁莞爾。
如果小紀之後長大變成像紀子夫那樣的人的話一定是思婕害的。
早早的把小紀趕去睡之後,我又習慣性地坐在客廳的躺椅上發著呆。
然後又很莫名其妙地想到思婕說的那句話。
「『對他早已不僅僅只是在乎的程度了』嗎?」
眼角餘光瞄到時鐘正告訴我現在將近午夜十二點。
紀子夫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說實話,在以前我會如此在乎一個男生的情形,是根本想像不到的。
而紀子夫正是第一個。
我真的相當好奇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究竟憑什麼能讓我這麼在意。
這是連耗子、小強、小胖他們三個已經算是跟我相當要好的朋友都不曾發生過的。
說到他們三個,我不禁又懷念起高中跟他們相處的時光,雖然最後是以那樣的方式結尾。
但在聯考時要不是他們三個發現我發燒還逞強考試,我現在恐怕已經是個植物人了。
結果我還是沒有好好謝謝他們。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瞄了時鐘一眼,現在時針不偏不倚指著十一點五十七分。
我盯著它自言自語道:「十二點就去睡吧。」
掛在客廳的這個時鐘是仿英式的,之前提過這棟房子裡有著各國樣式的房間,而這個客廳正是英式客廳,在住了一段時間後我曾經詢問紀子夫為什麼要把一棟房子搞得那麼麻煩,他卻只是回以一抹深不可測的微笑,然後淡淡地問我有什麼不滿嗎,無言以對的我搖了搖頭。
「這不就好了嗎?」他說。
這棟房子跟他的人一樣都很麻煩。
時針步向十一點五十九分。
吶,再過一分鐘就又過了一天,等於是我不見你的日子又多添了一天。
你應該在台灣的某個角落吧,記得國中的地理課本說,台灣南北縱長不過才約395公里,開著車子的話說不定幾個小時就跑完了,但為什麼僅僅只是這麼短的距離卻弄得我這麼難受?
雖然不知道思婕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是你。
胸口很悶,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刺痛以及被我沾濕的空氣。
「憑什麼你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就失蹤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很想看到你啊。
如果你在台灣,那麼跨越過幾公里的思念,現在的我正在想你。
你呢?
然後十二點,鐘聲響起。
<現在的我正在想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