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分別的十字路口

　　在去過妖師之地後，凡斯和亞那漸行漸遠，兩人總是錯開過來。

　　精靈那瞬間的錯愕，橫亙在兩人之間，成為一堵他們無法跨越的高牆，隔開了彼此。

　　而安地爾也回到醫療班，現在秘密基地裡只剩下一個等待的人。


　　等待好友的來訪…

　　等待命運的到來…


　　亞那曾經跟我和安地爾訴說去妖師之地的想法。

　　他說，他不害怕。

　　他說，他和凡斯還是朋友，像以前一樣。

　　他說，他想見凡斯。

　　然後，他走了。

　　秘密基地的歌聲也跟著消失。


　　入冬之後，冰之精靈族忙碌起來。

　　安地爾告訴我，亞那成為精靈王的得力助手，驍勇善戰。

　　他說，亞那已經開始成長不同以往，變得謹慎而細心。

　　但在我們面前還是如同原本那般，什麼事情都不隱瞞。


　　之後在飄雪的時候，許久未到的凡斯來了。

　　我坐在床上，他試著幫我生火。接著安地爾也來了，他們開始對話。


　　他說，他即將繼承父親的位置，以後會更少來。

　　他說，亞那不害怕，但是他害怕，妖師一族的力量遲早會連亞那都吞噬，他們並不能永遠都當朋友。

　　他說，他知道安地爾真正是什麼該死的身分。

　　然後，安地爾開誠布公還邀請他，而他拒絕了。

　　他說，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從頭到尾我都無法插話，他們週遭的氛圍隔出了另一個世界。

　　而他們的話語都彷若尖刺，句句刺進我的心中。


　　命運不會停駐，齒輪持續轉動。

　　一切都沒有改變，即使多出了一個我。


　　像在劇中看戲，他們持續上演那齣悲劇。

　　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這齣戲碼？世界的洪流？原著的力量？

　　書中的過往回憶不停在腦海中反覆播放，然而這裡是現實、是千餘年前，所以它並非未來而是預知。

　　未來…還未到來，卻步步向著那個未來前進。

　　而我……是祈求不變還是冀望改變呢？


　　安地爾離開後，凡斯看向坐在床邊動也不動的我，嘆氣。

　　他再次問我要不要一起到妖師之地去，在那裡會有很多同伴，他說我應該與同族在一起，但我再次拒絕了。

　　「我並不屬於那裡。」我這樣回答他。

　　他瞇起眼睛，不知是不滿還是疑惑，他一字一字清楚聲明：「既然你是妖師，那裡就是你的家鄉。」

　　我微微笑了，我知道他怕我一個人孤單，他想讓我認識更多的“同族”，讓我知道我並非孤身一人，讓我知道也有一個地方會迎接我的歸去。

　　但是，那並不屬於我，而且我想我也不需要。

　　不過我沒有直接告訴他這些，我看著和自己相同顏色的雙眼：「不用理會我，去做你們應該做的事吧！我會回“家”。」

　　我知道他們一定有發現我偶爾會在一個地方，一個連他們都找不著的地方，畢竟我也曾經從那裏拿來許多書籍、家具。那是我剛到這個世界時的地方，是“我”的“家”。這段期間我回去過兩三次，每次都有不可思議的感覺。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從沒問過，但我知道那裡被下了多重結界，其他人是看不到也找不到的。連我都不知道它究竟在哪裡，是守世界還是原世界，又或者是某人創造的世界。

　　凡斯也陷入沉思，大概在想放我一個人到底有沒有問題，他對於同族的人都很關心。冷漠的外表下，他其實很溫柔，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就體會到的事實。這時我想起了那名跟我一起胡鬧的精靈，他也同樣被凡斯這樣關心著，而我相信凡斯其實也同樣如此關心安地爾。這份友情真的只是遊戲？又或者是他們自欺欺人？

　　凡斯的話打斷我的胡思亂想，他依舊瞇著墨色的雙瞳：「如果有問題就到妖師一族，你知道方法。」

　　他依舊沒有過問，我抱上去笑著回答如此溫柔的他：「雖然我覺得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如果有…我會的，謝謝你，凡斯。」

　　我背叛了他這樣的溫柔，因為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是對的。我應該要告訴他安地爾放了追蹤術，我應該要告訴他小心鬼族會到妖師之地，我應該要告訴他……他跟亞那之間……

　　但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害怕改變這個世界、這個命運，未來會變得更加未知。我害怕改變之後等待他們的會是更悲慘的不幸；我害怕冰與炎的殿下和渚冥漾的連繫，會不會就此中斷；我害怕……很多、很多，怕到不敢走出那一步。

　　所以，我背叛了。

　　我背叛他們的溫柔，以及他們真心相對的這份友情。

　　我選擇旁觀以待，如安地爾一般當個旁觀者。

　　最後，凡斯也走了。




＊＊＊＊

　　然而，秘密基地在冬季過後沒有被冰雪與泥沙給封住。

　　風精靈們偶爾會看見一名留著墨色長髮的孩子獨自在此地調藥、閱讀。

　　因為我還是離不開這裡。

　　而他們，三個人，三種不同的空間。


　　在那之後，他們沒有人來過、也沒有人來找我，原因應該是他們找不到。我在自己身上下了符咒隱藏自己的行蹤，而且百分之九十九不會被找到，因為這是從我“家”的多重結界學來的。所以他們找不到我“家”當然也就找不到我。而可能被找到的那百分之一則是透過血緣的聯繫來找，但我想凡斯沒事應該不會用。

　　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努力想著要在那天之前找到答案，卻只是每天憂慮、害怕…那天的到來。安說得對，我其實一直在逃避，什麼“不想面對”只是我的藉口罷了，我一直在逃避，逃避那一天、逃避命運、逃避選擇。

　　但我忽略了。

　　命運總是來的讓人措手不及。

　　當那天終於到了，而我卻錯過了。

　　但是，真的是我錯過了嗎？

　　在那之後，我才發覺，其實我早已下了決定，從我什麼都不做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下了決定。

　　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是我所選擇的後果。

---

~ Lion's Tail ~

這就叫急轉直下嗎？

總之，接下來的故事會很緊湊，發展快速。

目前，還在寫第一部番外、第二部開頭一點點。

所以，大概就慢慢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