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將自己的身子壓低,貼近枝椏,他的身形巧妙地融入濃密枝葉造出的斑駁光影,一身褐綠交錯的衣服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樹木的一部分,多年的匿蹤技巧讓他有足夠的信心,絕不會被眼前的目標所發現。
因此他略略放鬆了緊繃的神經,瞇起細長的眼睛,再一次打量走在森林中不遠處的兩人。
那是一名穿著華麗的小夥子,最多不過二十五六吧,身上配戴著弓箭和長劍,看起來文弱秀氣,似乎沒什麼本領。因此刺客只瞟了幾眼就把注意力放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身高七呎有餘的壯漢,結實的臂膀簡直跟自己的大腿一樣粗,橫繫在背後的大斧上的鋒口在陽光照射下隱隱透出殷紅的血光,單從這幾點就可看出,那絕對是一名老練的戰士。
年輕貴族似乎對於身後的護衛感到十分不耐,他停下了腳步,開始與壯漢爭吵起來。微風將他們的話語送至刺客耳邊,讓他得以再次確認自己所掌握的情報。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過是打獵,根本不需要人跟著!」年輕的貴族不耐煩地朝大漢命令著「回去!我要自己一個人打獵!不是有一個跟屁蟲在背後阻礙我的興致!」
「請稍安勿躁,大人。」大漢一臉木然,機械性地重複了一次:「夫人叫我跟著你以防萬一,這是命令。」
年輕人脹紅了臉,大叫道:「不要老是把母親大人的話搬出來壓我!你的主子是我,不是母親大人!」
「大人,在這種非常時刻……」
「住嘴!」年輕的貴族怒叫道:「你質疑我的判斷嗎?還是說你認為堂堂的伯爵之子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他踏上一步,拔出長劍,朝大漢虛劈幾下「來啊!我現在就讓你親身體會我的厲害!」
大漢神色惶然地退後一步,躬身道:「不敢。」
他哼了一聲,回劍入鞘,抬起頭,用下巴對著護衛,說:「諒你也不敢。」然後轉過身,繼續往森林深處走去,這一次,大漢沒再跟著。
刺客幾乎忍不住要大笑起來,但他可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自始至終都沒發出半點聲息。他小心地從另一邊繞了過去,避開了留在原地的護衛,很快地,藉著少不更事的貴族笨重的腳步聲和明顯的蹤跡,又再一次地跟上了他。
躲在樹叢的刺客越看越放心,雇用他的主子,曾經多次對自己耳提面命,他的小弟的身手有多厲害,旁邊的護衛更是實力驚人。但在幾個月的觀察下,刺客只覺得年輕人實在中看不重用,很快地將雇主的叮嚀拋諸腦後。
不過是糜爛貴族大驚小怪罷了。刺客不禁輕哼了一聲,鄙夷地望了正抱怨不休的貴族一眼。
「討人厭的灌木……居然毀了我的衣服!」貴族低聲罵著,一邊撥開灌木叢前進。
刺客勉強忍住出手的慾望,現在還離那危險的護衛不遠,要是有個失手,沒能一擊將貴族斃了,又被壯得跟熊一樣的大漢逮著,自己的刺客生涯可要就此走到終點。
於是他繼續小心地跟蹤著貴族。
年輕人皺緊了眉頭,不悅地望了望四周,從剛才到現在,他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一隻獵物的蹤跡,枯燥無聊的搜索讓他厭煩地在原地跺跺腳。「最近的兔子還真會躲……」他低聲嘟囔著,拔出利劍,朝灌木亂砍了幾下洩憤,稍稍出了口氣後才還鞘,穿過被砍得亂七八糟的灌木叢。
刺客鄙視地低笑了幾聲,現在可是春天,獵物多到不可勝數!他一路下來不知道發現了多少動物留下的蹤跡和身影,而眼前這個白癡貴族居然還把自己的無能歸咎到獵物身上。
他不禁嘆息自己的好身手,居然要浪費在這種廢物身上,要不是這類爭奪繼承權的委託酬金都高得嚇人,他才不想接這一次無聊又簡單的任務。
好不容易穿過一連串的灌木,貴族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稍稍喘口氣,正當他的忍耐力即將要抵達極限時,突然間,他耳朵動了動,皺緊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他眼前的不遠處出現了一隻兔子,正直盯著自己看。
躲在樹梢的刺客看著年輕人彎弓搭箭,凝神瞄準著目標,不禁喜上眉梢。他舔了舔嘴唇,從腰間拿出一根竹管,這是異域蠻族所使用的吹箭,刺客許久以前就發現,只要在這個不起眼的武器上塗上劇毒,殺起人來比任何刺客鍾愛的匕首、弓箭更來的乾淨俐落。
而眼前正專注於獵物上的貴族,絕不會察覺在樹梢上的螳螂。
他將管口緩緩對準了貴族,他也不用命中要害,只要讓吹箭輕輕劃破貴族嬌嫩的皮膚……
太簡單了。
突然間,他感到有一些不對勁,未免簡單過頭了。
但他很快將這一絲疑慮拋諸腦後,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他在吹口上用力一吹,吹箭立刻無聲無息地朝貴族飛去。
就在他以為得手的一刻,年輕的貴族猛然將身子一側,跟著迅速的回過身來,銳利的箭頭竟對準著自己的躲藏處,有如飛鷹一般的迅捷動作跟剛才的顢頇模樣完全判若兩人。刺客的眼睛不禁驚訝地瞪圓了。
然後他感到肩頭一痛,已經中了一箭。
「嘖,失準了嗎?」年輕貴族哼了一聲,垂下手臂,望著刺客遁去的方向。年輕人的弓術一向精準無比,但為了躲避刺客來無影去無蹤的攻擊,躲避的動作稍稍大了些,也因此失了準頭。
但失望的表情只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換上的是一抹詭祕的微笑。他踏著輕巧快速的步伐,追向刺客逃亡時所留下的蹤跡。
就算兔子再會躲,也是絕逃不出老謀深算的獵人手掌心的。
刺客喘著大氣,沒命地在林木間縱躍著逃跑。但沒過多久,卻覺得肩膀不斷發麻,自己的雙腿越來越沉重,一陣陣昏眩朝自己的腦袋襲來,他驚駭地停下了腳步,然後很快地就發現了答案。
刺在自己肩膀上的箭頭外緣,正映著刺眼的陽光,反射出碧綠的色彩。
他想要繼續逃跑,卻一個踉蹌,從樹梢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刺客掙扎著想要站起身,朦朧的視線中,卻望見了一個七呎來長的虎軀,正站在自己的身前。
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然後往後一撞,把刺客抵在樹幹上,強烈的衝擊幾乎要撞斷刺客的脊椎骨,他發出一聲無聲的慘叫,然後很快地,又陷入了難以呼吸的困境中。
「稍稍放鬆點吧。」一句話聲在刺客的耳邊響起,接著他感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掌略為放鬆了些。刺客立即低下頭,劇烈地喘氣起來,等到喘氣稍歇,他才仰起臉孔,對著正望著自己的年輕貴族。
年輕的老狐狸輕輕笑了一下,右手抵住刺客的下巴,嘲弄道:「愚蠢的傢伙,你以為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會不知道有人要暗殺我?難道會蠢到毫無防備地孤身深入森林打獵?竟然還敢如此大意,連殺氣也不藏,就來跟蹤我。」
「那……那剛剛……還有之前……」
「當然是演給你看的呀,我愚昧的小兔子。」年輕人用力搧了刺客一巴掌「嗯?像你這樣心高氣傲的笨蛋,當然會認為我們要不是腦滿腸肥,就是嬌生慣養。不管情報再怎麼詳實,一看到我故意做出來的動作,很快地就會被成見所蒙蔽,真是目光短淺。」
刺客勃然大怒,但人在屋簷下,因此只是低下了頭,忍著臉上熱辣辣的疼痛,默不作聲。
「大人,要我處理掉他嗎?」
「不,他還有用,這可是對付哥哥名正言順的藉口呢!殺掉太可惜了。」
「可是大人,還不能確定……」
「不是也得是,明白嗎?」年輕人微笑著,轉過頭對著刺客,露出一副誠懇的表情,道:「你會承認的,對吧?」
刺客慘淡地笑了起來,年輕貴族人畜無害的表情,在刺客眼裡,比一條惡狼還可怕。
後記:
這是一個小小的練習文章,基本上沒有什麼深刻的含意和構想,就只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刺殺行動。我想雖然有靈感的文章大部分都暫時沒辦法交出來,但偶而也得寫些類似這樣的小篇幅文章來練練身手,所以就趁著一些段考後的閒暇時間寫下了這篇。
感謝各位看官願意抽空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