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人獸之歌˙第一章˙微風劍客

　　我的朋友奧黛莉在人類當中絕對是個異類，至少以我這個犬族的眼光來看是這樣沒錯。

　　她出生於特蘭斯皇國的貴族世家，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千金大小姐。從小接受良好的魔法訓練，天賦異稟，才十歲就被國王任命為宮廷魔法師，取得騎士爵位。不只如此，琴棋書畫還樣樣精通，外貌在人類眼中又是第一等的大美女，所有皇親國戚都為她著迷、瘋狂。我甚至還聽說許多國家的年輕貴族都有成立她的粉絲俱樂部，愛慕之情不言而喻。

　　奧黛莉就是一顆被眾人所敬仰的美麗星星。

　　所以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跑來這裡混。

　　雖然我一點也沒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但說真的，有誰會想放棄貴族的奢華生活跑來幹我們這一行？

　　這個鬼地方叫『山多拉』，說好聽點是獵者之城，實際上也只是一群只會打架的失業者聚落。山多拉有人數眾多的莽漢，無論是獵人、傭兵、騎士，狂戰士，只要你願意給錢，這些傢伙就可以幹任何事情。

　　當然，有一丁點危險性質的任務除外。就像我前面說的，山多拉成天等著人委託，賺點酒錢的傢伙大多都是廢物。真的有能力的人才早就被各個王國挖走了，哪有可能淪落到這種沒名譽的地方。

　　農民會委託山多拉之民幫忙驅除擾亂的魔族，可是不會真心崇拜這些傭兵。在普通人眼中，穿戴華麗盔甲，為了國家奮戰的騎士才是最風光；最光榮的職業，沒人會看得起為了一點臭錢就出賣靈魂的傭兵，就連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真的無法理解坐在我面前的奧黛莉在想什麼鬼東西。

　　我們倆面對面坐在山多拉最有名，品質卻超爛的酒館裡，勉強咀嚼著難吃到不行的午餐，和一群流著噁心汗水的人類共處一室，忍耐臭氣熏天的汗臭味，和他們沒營養的色情笑話。

　　我一邊舉起酒杯喝著蘋果汁，一邊皺眉思考她的瘋狂行徑，看著奧黛莉非常淑女的用刀叉切碎沒烤熟，血淋淋的生牛排，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巴送。

　　有幾個新來的獵人對奧黛莉露出淫穢笑容，想要靠過來搭訕，但隨即被一些老鳥帶著恐懼的表情阻止。唔，可惜我們種族不同，所以我無法體會她到底有多美，只是我很確定她真的長得和天使差不多，因為我曾經在神殿看過女神像的畫像，差不多就那種型的……胸部迷你版。

　　這是奧黛莉的禁忌之一，她最痛恨別人說她胸部小，儘管這點我也無法理解就是了。

　　奧黛莉有著對人類來說絕美的容顏，一頭飄逸又柔順，宛如黑夜般的長髮。而那一雙清澈的碧綠瞳孔更是像寶石似的閃閃動人，當人靜靜看著她時，很容易就被那對眼眸給深深鎖住，無法移開目光。

　　不過像她這種人類美女在山多拉不會被性騷擾（這已經是我最客氣的說法……）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這裡沒人想死。

　　「梅爾你幹嘛那樣看我？」奧黛莉優雅的用餐巾紙擦擦嘴角，有點嬌羞地問道。「是因為我適才不小心沾到醬汁了嗎？」

　　「不是。」我吐了吐又肥又長的舌頭嘿嘿兩聲，排汗。「我再想妳的瘋病什麼時候會好，回去妳的國家當公主。」

　　奧黛莉吐出大小和我相差甚遠的舌頭，擺出鬼臉。「我才不會回去呢，我喜歡當獵人，而且一輩子都要當個獵人。」

　　「喔，」我無動於衷，不再看她。「妳真是個怪胎。」

　　奧黛莉嘻嘻笑了。「就是因為如此我才選你搭擋啊梅爾，你說話總是毫不留情，不像那些男人一樣對我阿諛奉承，噁心死了。」

　　我咯咯發笑。「你是指宮廷裡的人類吧，這裡的人類說話也是很直接露骨的。」

　　奧黛莉冷哼一聲。「這裡的男人根本沒水準，比野獸還不如──」她注意到我也是個獸族，即時停住，不太好意思的苦笑，向我辯解。「我沒有看低獸族的意思，你可別誤會了。」

　　我聳肩以對，不置可否，放下酒杯，抓起烤到焦掉的火雞腿，繼續猛啃起來。

　　事實上我對獸族沒什麼感覺，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如果有委託要我去殺獸族，我會毫無感情的下手，反之對象是人類也一樣。唉，真是毫無節操的討厭工作，但沒有王國會給獸族職位，無論武藝多麼高超都一樣，獸族部落同樣不收留曾經和人類生活過的野獸，於是我為了討生活，只能選擇屈就。

　　正當我還在哀嘆這宿命時，有個一臉苦悶的男人類意興闌珊的走進酒館，原本只是想找空位，可是一看見奧黛莉，他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男人快步靠近，猛地跪在奧黛莉身旁，不知道從哪邊抽出一朵折爛的玫瑰花要獻給奧黛莉，劈頭就是一連串自我介紹。

　　「小姐您好，我是阿斯特嘉王國的男爵，修伯特˙尤金˙道格拉斯，在大陸上號稱微風劍客，今天有幸在這裡遇到您如此美貌的天使，實在是我畢生的榮幸，請問小姐的芳名是？」

　　酒館立刻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邊動作，咧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等著看好戲。我搔了搔頭頂的毛，輕輕嘆氣。每次和奧黛莉一起用餐都會發生這種麻煩事，追求者就像蒼蠅一樣趕也趕不完。

　　我稍微觀察一下這個男人，他看起來比奧黛莉稍微老一點點，有著金髮和藍眼，外形在人類眼中應該算好看的──就算沒有，也已經比山多拉的大多數男人好太多。這個年輕人帶著一頂羽飾大帽，穿著貴族特有的華麗斗篷，底下則套著簡單的護身鎧甲，腰間掛著一柄配劍，隨便一瞥就知道是上等貨色。

　　「滾。」奧黛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說：「別妨礙我用餐。」

　　酒館裡又是一陣騷動，大概是被奧黛莉那種冰冷的姿態給觸動了心靈，反而更喜愛她了吧。這是我從一個瘋狂迷戀奧黛莉的可憐貴族口中聽來的，好像她越高傲，那些人反倒更加興奮，她就是有這種魔女特質的女性……總之，全是些我無法理解的事情。

　　「哦哦──小姐，請別用您那輕蔑的口吻傷害我幼小的心靈。」自稱是修伯特男爵的傢伙微微撇過頭，故作傷感地說：「您那有如美神降臨的容顏已經深深俘虜住我這個……」

　　奧黛莉聽不下去，倏然垂了桌子一下，把餐盤震得差點掉下桌去，語氣有如冬夜般寒冷。「我說滾，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修伯特男爵注視著奧黛莉，露出微笑，選擇改變策略，緩緩站起身，欠了欠身向奧黛莉表達歉意。「如果我讓小姐不愉快，那小生修伯特先在此致歉。」

　　奧黛莉不理會他，故意粗魯的拿起酒杯猛灌，讓酒沿著嘴角流下，裝出租俗無禮的模樣想藉此把對方嚇跑。可惜這招通常不管用，雖然奧黛莉還沒學到教訓，但我可看多了。

　　修伯特男爵果然無動於衷，目光往坐在女神對面的我飄來，眼睛瞇成兩條細線。「小姐您如此高雅，為何要和這種下賤的生物同桌共飲呢？何不我包下整間酒館讓您痛快暢飲……」

　　奧黛莉猛然起身，力道大得把椅子都向後衝倒。

　　酒館瞬間鴉雀無聲，靜得比墓園還恐怖。我又咬了一口火雞腿，事不關己的嚼著。唉唉……我本來就是一隻會走路的狗嘛，老早就被人類羞辱上億次了，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我都無所謂了，真不曉得奧黛莉在想什麼。

　　奧黛莉一把揪住男爵衣領，提起體重至少是她兩倍以上的成年男人，齜牙咧嘴的瞪視他，和那副冰山美人神色完全判若兩人。「你敢污辱我的搭擋？」

　　「這、這真是對不起……」就連厚臉皮如修伯特男爵也禁不住奧黛莉怒氣沖天的瞪視，陪笑道歉。「這隻狗難道是您的寵物？」

　　奧黛莉怒吼一聲把男爵拋出去，撞翻了一張桌子，附近整群壯漢馬上驚慌失措的閃人。奧黛莉眼神漠然，板著指關節朝狼狽不堪的男爵走去。

　　「我說了他是我的搭擋，你有種再說一次那兩個字。」

　　眼看就快鬧出人命，我立即汪了一聲阻止。「奧黛莉夠了吧！」

　　奧黛莉暫停動作，回過頭。「他叫你什麼你沒聽到嗎？」

　　「別為了這點小事再酒館鬧事，」我安撫她，好言相勸道：「我又不生氣，妳也沒必要這樣。」

　　「好吧，」她碎了一句，狠狠瞪著可憐兮兮的男爵。「但要是再被我聽到有人對我的搭擋不尊敬……」她意味深長的環視酒館，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撥了撥那頭銀髮，乖乖走回來扶起椅子坐好，看也不看倒地的男爵一眼，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繼續用餐。

　　恐懼感慢慢得消退，酒館的生氣又再次從靜默中復活。許多人開始談論剛才發生的事情，老鳥為了求表現，也把奧黛莉以前在山多拉幹過的諸多『事蹟』拿出來分享，讓眾人興奮地不停討論。

　　而修伯特男爵則在酒客們的嘲笑目光中羞憤的爬起來，臉孔羞恥的脹紅，拳頭握得緊緊的，全身顫動。

　　唉，又來了……每次都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修伯特男爵果然如同我預想般的朝我們走來，整間酒館頓時又安靜下來，等待衝突爆發。

　　「小姐請恕我無禮，」修伯特男爵先向奧黛莉一鞠躬致意。「我請求和您的搭擋決鬥，如果您的搭擋真的有本事匹配您想必不會拒絕吧？」

　　「我接受。」我再奧黛莉說話前就立刻表態。「時間、地點？」

　　「現在就到外面。」修伯特男爵強裝鎮定，拳頭卻緊握到抖動。

　　我二話不說直接站起來往外走，修伯特男爵緊跟在後。

　　真是的……每次追求奧黛莉的貴族被打槍後都會找在她旁邊的我麻煩，決鬥還是當中最有禮貌的作法了，以前還曾有人派刺客暗殺我，或是在我的食物裡下毒。

　　最離奇的是有次某個貴族趁我睡覺時接近，拿刀想把我睪丸切除－－儘管我不懂這種就算成功也殺不死我的舉動有什麼意義，但還是把我嚇了一跳。人類的瘋狂程度可不是我這種狗頭腦袋能想明白的，這大概就是一般人所謂的貴族式自尊心吧。

　　我們來到店外，一大群人早就圍成人牆在旁邊看好戲。山多拉好歹是名義上的獵者之城，雖然弱者不少，不過情報傳遞速度堪稱全大陸最快也不為過。我和修伯特男爵相距五公尺對峙而立，他拔出腰際一柄細長配劍，橫放在胸前，彷彿在對著劍身默禱。

　　我的身高足足比男爵高了一顆頭，肌肉也很明顯比他大塊非常多，但我可沒把握單純只靠獸族的力量就能壓倒人類戰士。因為人類是懂得魔法的種族，這種神秘力量可比蠻力更為強大。

　　可是我畢竟還曾妄想加入人類王國的騎士團，魔法這種東西，我又怎麼可能不去了解、涉獵。

　　我一揮手，便憑空抓出一把刻滿符文的長柄戰斧，沉著的盯住男爵，雙手緊握重武器，擺出戰鬥架勢。人群間發出一聲驚嘆，但我完全不以為意，依然全神貫注直視目標。

　　「加油，狼人！」圍觀群眾裡有個白痴替我加油。他居然以為我是隻狼！但我不怪他，人類大多都很愚蠢，尤其是在這種智能未開發的鬼地方。

　　「年輕人加油啊！別輸給獸族！」另外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在替男爵加油。

　　圍觀的群眾歡呼聲忽起忽落，大家的興致都很高昂，在山多拉決鬥絕對很常見，不過看見貴族親身參與的機會就不多了。但他們殘暴的娛樂興趣與我無關，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挑戰者打倒。

　　「大家快下注哦！野蠻的獸族對上貴族騎士，這種大戰精彩絕倫，可不是每天都有哦！」

　　「我賭狼人贏，十枚金幣。」

　　「嘿──現在幾賠幾啦？」

　　「我賭年輕人獲勝，八枚金幣！」

　　「拜託，那可是稱號為斧槍之狼的梅爾欸，那個小夥子沒希望的啦！我賭狼人獲勝，二十枚金幣！」

　　似乎是聽見這句話，修伯特男爵垂下手中的劍，轉向圍觀群眾。「各位鄉親父老請聽我說句話──在這場決鬥開始前，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免得有人低估我不打緊，可是低估阿斯特嘉王國就大錯特錯了。」

　　「快開打啦笨蛋！」

　　「少說廢話你這小白臉！」

　　「我還等著去玩女人，別浪費時間！」

　　面對鄉親們排山倒海而來的抱怨，修伯特男爵仍沒放棄向這群莽夫介紹自己。真不愧是貴族──撇開他對奧黛莉的突兀追求不看，他這人倒是蠻懂得禮節的。

　　「我是阿斯特嘉王國的的男爵，修伯特˙尤金˙道格拉斯，在不久前榮幸獲得國王陛下授予微風劍客這個稱號。」修伯特男爵挺起胸膛，向群眾大聲宣佈。

　　「沒聽過啦！」有人馬上戲謔的嘲笑他。「什麼微風劍客，聽起來好像娘們。」

　　「等等──」另一個傢伙語氣變得有點僵硬。「微風劍客……不是這陣子才剛在討伐魔族戰役斬殺千隻魔獸的那個男人……揮劍如風般輕柔，一下子就能掃開魔獸的軀幹……」

　　修伯特男爵不理睬他，把視線對準我，殺氣騰騰的咬著牙。「既然我介紹完畢，那輪到你了。」

　　「我是梅爾˙奧伯力，」我表達出對對手的敬意報出名字，冷靜地說：「只是一隻獸族，沒有稱號。」

　　「很好，那我們開始吧！」

　　修伯特男爵突然進攻，動作迅如疾風，揮劍的風壓掃出一聲令人顫慄的魔音。我橫舉斧槍抵擋這一擊，倏地把斧柄向下揮砍回擊。男爵沒預料到我能成功擋住他的一擊，面露驚詫，但立刻反應過來，側身避開，就像一陣微風輕巧地閃身而過。

　　我以高速再度朝男爵劈砍，彷彿使得不是沉重的斧槍，而只是普通的護身細劍。不過男爵閃避的速度非常高竿，斧身只略略砍過男爵的斗篷就穿透過去。

　　男爵用更快的速度進逼，看穿我的弱點，想和我打進身戰，讓斧槍沒辦法發揮作用。他繞著我竄跑，劍鋒也像狂風似的猛竄，右一下、左一下，打得我屈居於守勢，身上不免掛彩，被砍出一道道口子。

　　當一個人對上比較矮小的對手時，除非實力相差太多，不然都無法避免一場苦戰。矮小的對手比較容易取得優勢，看穿大個子的動作，而大個子也容易揮空。男爵似乎是這樣認定的，他雖然覺得我表現得不錯，但也只有如此而已，臉上甚至浮現出游刃有餘的笑容。

　　我不動聲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任由傷口滲出鮮血，就只是這樣一直防禦，偶而才回擊一下，雙眼仍然死盯著男爵，隨著他移動。

　　過了將近五分鐘，大家都認定是修伯特男爵在虐殺我，我猜想恐怕連當事人都如此認為。男爵不再採用竄逃打法，忽然瞄準我心窩大膽刺擊，試圖結束戰鬥。

　　我看出他這招，左手鬆開槍身，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向前猛抓，一把抓住修伯特男爵的脖子，把他高高舉起。男爵呼吸困難，臉脹得通紅，眼眶泛出淚水，武器早已脫手落地，兩手胡亂抓著我的手，企圖掙脫，但完全不是我力量的對手。

　　「決鬥結束了。」我靜靜的宣告，鬆開手，讓男爵掉到地上不停喘氣。

　　群眾靜默，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幾個人開始低語，然後聲音逐漸增大，最後演變成一陣歡呼──幾乎是那些賭我贏的人。我看見好幾個賭男爵贏的傢伙唉聲嘆氣，咒罵著男爵不成材。

　　奧黛莉從人群中走出，靠過來拍拍我的背，用一種匪夷所思，可以說是詭異的語氣說：「你人未免太好了吧。」

　　我沒有回應。

　　修伯特男爵一手壓著脖子，大口喘氣，仰起頭看著奧黛莉。「什、什麼……意思？」

　　「梅爾是讓你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奧黛莉不屑的笑著。「他早就有能力打贏你，是故意留點面子給你的。」

　　「奧黛莉別說了。」我制止口無遮攔的少女。這傢伙老是這樣，明明平常性格還不錯的，有時候卻會變得很殘酷。有時候我會想她是不是因為這樣被貴族給趕出來，所以才跑來當獵人的？

　　修伯特男爵睜大眼看我。「真、真的是這樣？」

　　我依舊保持沉默，面無表情。

　　奧黛莉嘆了口氣。「梅爾的魔法力量還在我之上呢，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打贏他，而且他的能力又不是只有斧槍……」

　　「奧黛莉！」我沉聲喝斥。

　　奧黛莉閉上嘴巴，露出受傷的表情，鼓著雙頰。修伯特男爵則帶著羞愧和憤恨交雜的表情低垂著頭，不發一語。

　　說實話，我只是不想因為無聊的事情殺掉貴族罷了，畢竟謀殺貴族可是會被該國的騎士團通緝，這種沒利益可圖又得付出代價的事情我可不幹。只是沒想到現在這種氣氛卻把我搞的好像大聖人一樣，想想真的有點噁心。

　　我轉身準備離去。為奧黛莉追求者浪費掉的時間超過一分鐘我都嫌多。唉，但是又不能不管，誰叫她是我的朋友，而且總是這麼亂來，每次都要我善後。

　　「請留步！」修伯特男爵大叫。我止步，面帶疑惑地轉回身，只見男爵竟然跪在地上對我磕頭，看得我張大嘴巴，怎麼樣也合不起來。

　　「請讓我跟著你們一起行動！」

　　「不要！」奧黛莉毫無猶豫，嫌惡的拒絕。

　　「拜託！」修伯特男爵自以為看出我們這對雙人組裡誰才是老大，對著我猛磕頭請求。「請讓我跟著你們一起行動──但請別誤會，這只是我為了追求奧黛莉小姐不得以的方法！」

　　奧黛莉不知所措的朝我看來，我也無言的望回去。我們兩個都不清楚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該不會是因為打輸不甘心，所以想假借追求奧黛莉的名義偷偷對我報仇吧。

　　這種自己下跪說要跟著我們的傢伙我真的頭一次遇到。

　　修伯特男爵抬起頭，從他看著奧黛莉的表情，我看出了真相。

　　「奧黛莉小姐，原來您有這麼美的名字，請讓我跟隨您到天涯海角吧……」

　　修伯特男爵對奧黛莉傻笑著，那副模樣簡直可用痴狂來形容，而我相當確定那絕對不是演出來的。這是他全心全意要追求奧黛莉，經過普通獻殷勤的方式與決鬥相繼失敗後，所領悟出來連尊嚴都不要的狂熱方法。

　　我的天啊……奧黛莉真的有這麼漂亮嗎？這個男人是我遇過的追求者裡最痴迷的傢伙，他居然甘願向從出生開始就鄙視的獸族下跪，也要得到和奧黛莉共同旅行的首肯，這實在是……

　　「太感人了……」一顆眼淚情不自禁的從我的眼角流出，滑落進白色的濃密長毛裡。

　　「不、不會吧……」奧黛莉瞠目結舌的看著我彎身扶起男爵，幾乎說不出話來，無力阻止。

　　我扶著修伯特男爵，嗓音濕潤、感性。「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修伯特男爵露出陽光般地燦爛笑容。「因為我是很容易為了大自然創造的天真爛漫外表感動到失魂落魄的類型啊……」

　　人類，果然是我難以理解的生物，但這種真誠感情身為野獸的我卻能體會。

　　我淚眼婆娑，強忍住對著藍天白雲嚎叫的激昂情緒。「我同意你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