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過去的羈靽

在艾爾死後的三年，在提爾克那荒蕪的墓園內。
只有少女安靜的注視著，就像是把一切的思念都傳送給她面前的對象。

艾爾克－納斯諾恩（368～395）

萊特像是回到老朋友懷中，把一些生活的碎事交代。

「這裡依然和當年一樣呢……艾爾，到處也是蜘蛛留下的蜘蛛絲。」
「我不曾忘記，你在這裡由紅蜘蛛手中救了我一命。」
「跟你放牧，種田，挑戰各種地下城的冒險生活。」
「雖然得到的高級賦予卷經常會被你砸鍋，嘻嘻。」
「真是回味無盡，那段日子……」
「但是……但是，我卻沒能……救你……」

當回憶到當日的情景，萊特的聲音漸變得震抖……停頓了將近半分鐘，她才平復心情，再度開腔。

「雪伊現在很好，自從你離開之後，也沒再把尋找家人的事再說出來。」
「雖然她沒再提起，但我能感受到她沒能夠放棄。」
「那孩子也一直為你的死而很內疚，想到了就感到心酸。」
「你該知道，今天的雪伊的十歲生日吧？所以，我得先到學校接她回家了，我會再回來的。」

像往日一樣，萊特在艾爾墓前把事情交代完就離開了。也許她早知道即使在再怎樣說，也無助
她解決眼前這困局。但是要是連一個發洩對象也沒有，肯定無法撐下去的。

提爾克那魔法學校，今天是畢業考試後的最後一個上課日。
在魔法教室內，麗莎準備對她的學生作出最後的講課。

「好了，這是最後的一節課了。希望大家能透過魔法，對世界結構的基本原理能更加接近。」
「但記著一點，不要因為小小成功而自滿。每位高水準的魔法大師都是依靠不斷努力才有今天
的成果。如果日後大家有困難，也不要考慮太多，老師會盡力幫你們的。」

細小的教室中，四名學生聽後不約而同齊聲說道。

「是的，多謝老師的教導。」

一名男生率先走出教室，離開前也不忘跟同學道別。

「詩搖，諾唯，雪伊再見啦。我先回家了，老爸已在門口等我了。」

說罷男孩奔出教室衝向學校門口，直撲一個中年男人處，即使在遠處亦可以隱約聽到那段溫馨的對話。
「嘿嘿，老爸。我終於畢業了，你還說我會留級？」
「真是我的好兒子，那麼給你獎勵吧？」

而他們三人目睹男孩愉快跟他父親離開學校。
而那名叫詩搖的女生，則好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說：
「對了對了！諾唯，雪伊。你們要不要去我家的雜貨店啊？聽老媽說剛從杜巴買來了一枇高級
魚桿。這次魚王絕對會被我釣上來的啦。」

另一位叫諾唯的男孩立即搭上了嘴，由反應可以猜想他非常熱衷釣魚。
「嗯，當然去了！對了，雪伊要去嗎？」

而雪伊只是底頭凝望地上，並沒有回應男孩的話。
而男孩亦察覺到，他也許找錯對象了，連忙打圓場說：
「丫……抱歉，妳還有事做吧？加油吧，我們先走了。」

「嗯，不要緊的。祝你們釣到大魚喔。」
雖然不太自然，但雪伊也禮貌地報以一個微笑回應。

當詩搖跟諾唯遠離了校門，詩搖不解的問：
「為何雪伊老是單獨一個的？你們不是認識她很久了嗎？」

諾唯停下了腳步，思考片刻，開腔回答了：
「我跟妳說可不要說出去……雖然雪伊是外表很可愛沒錯，可是她總是很怪的。從來沒有人能
忍受她那種恐怖的冰冷眼神……所以，盡量不要太接近她了。」

「可是她考試總是滿分的呀？真是難以置信呢，而且她為人也很友善啊。」

「學校沒幾個人不知道的，因為妳剛搬到提爾克那所以不知道吧？她可是十歲達到
基準五十級的怪物。」

「真的假的？五十級啊，不就是連老師也不如她嗎？真是厲害。」

「是很厲害沒錯，但她實在太強了，跟我們就像不同次元的存在啊。」

「是嗎？真可惜。難得跟我是同年嘛。」

目送同學的離去，雪伊又返回學校內。獨自默唸魔法咒語，向練習木人不斷練習……不消片刻
天色已近黃昏。下班準備離開的麗莎在她身後經過。

「哎呀，雪伊今天也是這樣認真嗎？注意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才好。單以冰矛來說，
雪伊已經快要超越老師了，這下我可飯碗不補了啦，嘻嘻。」

「老師也說得太認真了，才沒有這回事呢。」

談笑間，麗莎發現了一個相熟的身影由校門過來了。
「啊啊？看看是誰來了。萊特，怎麼這樣遲？雪伊等了你好久囉！」

萊特對著二人微笑輕鬆開始道歉：
「嘿嘿哈哈，因為剛剛有點事忙，現在不就來了？」
「抱歉呢。來吧，我們回家吧。」

而雪伊依舊臉無表情，輕聲的說：
「我還想多練習一陣子。」

「那可不行，今天既然是雪伊小姐的生日。我早就為你準備了慶生會了啊。」

「生日？是啊，已經……嗯……過了三年了呢……」聽到自己生日的雪伊，沒有小孩該有的雀躍
心情，亦不關心生日禮物，甚至有沒有人為他慶祝，卻勾起了對艾爾的回憶。

萊特聽到後立即後悔剛吐出來的話，她忘了，忘了這三年以來，沒有一年的生日雪伊會愉快。
每年發生的，亦只是女孩的哭泣聲還有緊接著上演的默劇。

萊特見狀也只好連忙吐出一些說話沖淡這沉重的空氣，試圖平伏她的情緒：
「喂喂喂，別這樣好嗎？艾爾看見會不開心的，走吧。」

「對不起……老師，再見。」

當然麗莎亦已知曉部份事情，眼見這情景當然不禁閃過一絲悲哀。為何要由這女孩去承受？
即使再努力學習，也是有意義嗎？誰也不知道。但這答案只能靠她自己去尋找，為人師表
只能默默在背後支持。

即使是明知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也不禁慨嘆自己的無能。
「再見囉，萊特也是唷。」

老師也好，同輩也好，依然無法越過屏障，解開雪伊心中的心結。

夕陽西下，換來黑夜。這小村落中，炊煙昇起的房屋隨留可見。
當然，萊特的家亦不例外。

「終於回來了～雪伊你等等我唷，飯該快好了。」
萊特剛進門就趕緊走到廚房，留下這句話給雪伊。

而雪伊則慣常地從書架上拿出書本，一本本厚實沉重的外表令人感覺必定是一堆艱深的書。
對於萊特的對話，慣性簡單的回答：
「嗯。」

不久後，只是過了約十分鐘萊特從廚房走了出來說：
「飯好了～雪伊，快來幫忙。」

雪伊依舊在自顧看書，照樣地回答：
「嗯。」

又過了數分鐘，萊特再次跟雪伊說：
「雪伊，飯要涼了唷～」

跟之前一樣，像完全不關心，即使吃什麼也沒有要求的回答：
「嗯。」

對於這冷淡的態度萊特當然早已習以為常，但人非草木，她畢竟也不過是二十餘歲的少女。
又怎能忍受這樣下去呢？面對著雪伊，若有所思的說：
「我說啊，雪伊……妳。」

也許早就察覺到她想把話題轉移到想要逃避的事情之上，這次雪伊很快的答腔了。
「嗯，來了。」

可能是因為大家心中也知道今天是艾爾的忌日，所以整頓飯大家都沒半句話說出來。
如果說當今世上最難渡過的一頓飯，這頓飯也不為過也。

「我吃完了，洗碗……交給我吧。」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雪伊，順手的把桌上的碗筷一併拿走。

「我說啊，雪伊……妳要去看看艾爾嗎？」
萊特最後也按捺不住，終於也開口了。

瞬間小屋內的空間像是被凝固一樣，萊特與雪伊四目相投，但寂靜得連屋外的聲音亦能清晰聲到。
害怕面對，一直逃逸，以學習麻醉自己所犯的過錯。但事實畢竟是事實，再多的努力也好，
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

過了片刻，雪伊開口了。
「明天……還要練習呢……」

對萊特來說這也是可以預計到的回覆，還是老樣子，不願去面對。
「是嗎？……那麼你早點睡吧。」

「嗯，萊特晚安。」

就是這樣，自從艾爾死後的三年。每天生活都一樣，非常非常的刻板。
刻苦的生活使她成為提爾克那學校的最年幼畢業生。

八歲，單人完成賽維爾地下城。
九歲，完成打倒魅魔。
十歲，以基準五十級通過考試成為創校以來最年幼畢業生。

但是，她也因此付出了無可想像的代價。一直以來，都把一切情感收藏在心中。
儘管是歡樂，悲哀，不用別人分享。也不由別人開解，她從心討厭自己，把一切罪惡感放在心中。

雖然萊特曾經多次嘗試去開解雪伊，始終都只有失敗，失敗，再失敗……

「你認為這樣艾爾會很開心嗎？！」
「你忘了他死前說過什麼了？他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
「就當是為了我，請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但是只換來一句句的對不起。
一次接一次的努力，換來一句接一句的對不起。

那萊特還有什麼可做？除了強顏歡笑還能怎樣？面對著雪伊，感到的只有無助。
而村內除了萊特外，雪伊都不太會跟人談話。可以說自閉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但慣常的生會總會因為一些事情而產生出莫大的轉變，一成不變的日子將不會一直重覆下去。
總有一天，總會有人將會把她的人生導往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二回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