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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P

咲良的故事(2)

作者:起源覺醒~~│2008-05-01 17:44:39│巴幣:0│人氣:356
(超越字數限制了~~)


3‧聖誕節

1533年義大利佛羅倫斯梅第奇家族羅倫茲二世之女,卡特里娜‧瑪麗亞‧羅莫拉‧迪‧羅倫茲‧德‧梅第奇,亦即是法語的凱瑟琳‧德‧梅第奇,在14歲的時候與如同齡的法國王子享利於馬賽結婚。
這位王子在1547年成為法國國王,而凱瑟琳亦成為王妃。雖然她幼年父母雙亡,直到出嫁前都在修道院渡過。但她在結婚後推行的細腰風氣一直延續了350年之久,束腹成為上流婦女的標準裝備。另一件最具影響力的事就是法國飲食文化。不單是跟隨她來到法國的大廚師,連料理工具和餐具都一併攜帶,改變了原本直接用手取食的習慣。連凱瑟琳本人也撰寫《食膳作法五十則》,使法國上流階級為了震驚,而法國料理開始進入昇華的階段。

雖然在十九世紀末法國料理已經站在美食的頂端,不過低下階層都只是吃馬鈴薯和麵包,還有一點漬肉,再加上一點酒或者牛奶而已。大部份的鎮上的居民都是這個情況。而最窮的人,也就是那些礦工,則連麵包也吃不起,只有馬鈴薯可以充飢。

現在,咲良和卡薩布蘭卡所準備的只有很普通葡萄酒。
代表神之子的血,作為聖誕節午夜彌撒中領聖體禮之用。
儘管不過是每人一杯的份量,但作為安慰品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人,好像都比其他時代更加痛苦似的。
不過這種感慨也可能不管什麼時候也有。

在平安夜當晚,鎮民和礦工都齊聚在教堂中。
即使伯平常不會上教堂的人也在今天出現,這種習慣可以說是他們生活的一部份,觸動自己小時候的記憶。事實上他們也無處可去,有些人甚至連旅費的錢也花光,只能留在礦場。
另一方面,平常礦場的死難者都是由吉伯特老神父駕駛馬車移送到亂葬崗。
今晚來到教堂也是包含著感謝老神父的意思。
由於人數太多,午夜彌撒前後分開了數次進行。
首先由吉伯特老神仔父或是保羅爺爺擔任主祭者致詞: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信徒畢恭畢敬,莫不聚精會神地回答「阿門。」

然後進行一系列的儀式,全程有五個部份。
卡薩布蘭卡彈著鋼琴,而咲良則帶領臨時組織的兒童班詠唱聖詩。
雖然儀式結束後又要面對困苦的生活,但可以確定的是踏出教堂門口的那些人們,臉上帶有生氣。

◇◇◇

「咯,這次任務已經成功一半,好的開始就是這樣子吧。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過得怎樣呢?」

卡薩布蘭卡一邊清洗衣服,一邊喃喃自語。
這已經是過了聖誕節兩日後的事。
表面上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協助舉辦午夜彌撒,這也是任務重要的一環。
她和咲良都收到不少聖誕卡。
隨著近代的大量印刷,其實也只是大約三十年前(1865年)的事,現在互相寄送贈聖誕卡已經變成很平常的事。

拆開保羅爺爺贈送的聖誕禮物,卡薩布蘭卡有點懷念。
她的故鄉位於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地區,法語和荷蘭語通行。
父親也是騎士團的成員,現在已經退休回鄉養老。
從小時候開始卡薩布蘭卡就進入訓練學校,不過這是出於她的志願。
雖然不知道父親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做什麼,不過母親總是親切地抱著她,說爸爸正在收拾壞蛋。
那種悲哀而達觀的眼神令她印象深刻,作為一個妻子,她無恕無悔地等待丈夫的歸來。

年齡只有五歲的她也想變得和父親一樣厲害,結果她進入訓練學校和其他同年紀的人受訓。
想要在十字當頭就出道的話,就必須在這個時候主接受訓練。

在那裡自己接觸的同學有兩種。
第一種就好像自己一樣,上一代是屬於聖堂教會的成員,經過推薦和評估後加入幼年班。
另一種則是孤兒,他們無父無母,以教會為家。根據某些條件被挑選出來。

她和咲良相識只是一年前的事,之前並沒有特別親近。
每年的聖誕節所有人都必須留在訓練學校渡過,但即使如此學生依然可以利用書信和家人來往。
而孤兒則會收到一封署名為「Magi 」,亦即是東方三博士的來信。
內容都是一些老掉牙的勵志諺語,或是引用聖經的句子。
曾經有學生試圖寫信給「他」,結果真的有回信。
於是有很多人都不斷寫信,試圖猜測到底寫信人是誰。
不過很多意見都自相矛盾,誰也不曉得其真面目。
卡薩布蘭卡覺得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寫的。

「家人嗎?」

「對。」

咲良上下壓動手柄,利用幫浦從井中抽水。
水聲正規律地間隔發出來。
她對寫信給家人這一點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雖然如此,但其實也有點失落。

1873年,日本取消基督教的禁令,於是傳教士紛紛進入各地建立教堂傳播福音。
當時棄嬰的風氣仍然普遍存在, 咲良就是在大阪地區的教會被收養。
根據收養她的神父回憶,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打開一看,剛出生不久的咲良被破舊的衣服包裹,懷中只有寫著平假名「さくら」這個名字的紙條。
直到現在,她仍然小心地保存著。
到底父母是什麼人,她也沒有什麼概念。
不、倒不如說只剩下概念而已。
唯一知道的事實,就是自己身為混血兒。
從灰褐色的眼睛來看,父親可能是外國水手,而母親則是歌妓。
也可能是倒轉過來,父親是日本人,而母親則是西方女人也說不定。

到了懂事的年齡後,她從孤兒院被帶到外國。
教義、訓練、技術、自修。
每天的作息很準時,生活和以前相比辛苦得多。
其中,咲良的課程核心是吸血鬼。
從目的上,她了解到非人類的靈長是有害的存在。
從結果上,她見過被吸血鬼折磨的屍骸。

一年前,通過了體能測試、筆試、模擬戰測試,要達到九十分才算合格。
作為騎士團的情報員,被派遣到保羅爺爺的手下辦事。
原本他們是跟其他小組合作在其他地方辦事,但突然被命令中止手上工作改派到 這個小鎮。
不然的話要搜索吸血鬼其實應該要派更多的人才合理,也更合乎情報員這種隱藏在幕後的立場。
想要憑著三個人就找到吸血鬼,除了積極主動之外別無他法。

回想起來。
當時在學校訓練的感覺現在一點也掌握不住,也不覺得考試時的決心是那麼堅定。

「咲良,妳有想過去尋找父母嗎?」

「可能有吧。我有時候也想過這件事,但說不上什麼決心。
或許自己在逃避見到父母,」

「妳呀,求生的意志真的很強烈。」

「妳在說什麼傻話?」

「不是嗎?咲良之所以是現在的咲良,那是因為妳身為孤兒這件事。
想要去改變就等於否定自我這件事。
千萬不要誤會,我只是說,每個人都有特點,所以面孔才會不一樣。
但是,每個人都想去改變某些事吧?
即使是再微不足道也好,意義都是一樣的。
自我這種東西和感冒一樣,都是根除不了。」

「那,妳又想去改變什麼?我不覺得妳對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滿。」

「我嗎?問得好。
但是,我沒有想過去改變什麼。」

「開什麼玩笑,剛剛還大條道理教訓別人呢。其實妳才是逃避問題的當事人吧。」

「沒有。我沒有想過逃避,要說的話想改變東西實在太多。在此之前,自己唯有接受好了。」

對方的表情很微妙,好像了解到某些自己捉摸不定的東西。
一直以來,卡薩布蘭卡都是站在指導的立場。
和自己相比,她和保羅爺爺在精神上更加接近一些。
雖然不想承認,但自己的確接受了很多照顧沒錯。
本來想要更加努力一些,可卻不得其門而入。

「還有三天,戰鬥部隊就會來臨,我們的工作也可以完成了。」

話題一轉,卡薩布蘭卡轉換了一個精銳的眼神。

三天。
只要再過三天,真正搜索吸血鬼的包圍網就會展開。
自己的任務只是確定吸血鬼的存在,以及找出可疑的地點。
保羅爺爺姑且不論,嚴格來說咲良和她是沒有審判異端的權限。
就好像警察不會像法官一樣判刑,他們只是拘捕犯人而已。
現在只要密切注意吸血鬼和死者的動向,壓制損害範圍以及保密性。

到了晚上。
在巡邏的途中,咲良她們發現死者。
就好像早有預算一樣,死者從礦工聚居地往荒野逃去。對咲良來說,避開人多的地方戰鬥也比較方便。
來到樹林間,目標人物突然不再跑下去。
是圈套嗎,自己的四周看似漫無目的又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十多人的身影。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到了這個時候必定疑神疑鬼,草林皆兵了。
可是這兩個修女散發著一股穩如泰山的氣息。
咲良抽出黑鍵;卡薩布蘭卡擺出架勢。
當中沒有絲毫的遲疑。
刀光一閃,就這樣直截了當地拉開戰鬥的序幕。

利用咲良投出黑鍵的第一擊,卡薩布蘭卡乘隙打倒旁邊的死者。
她用雙手牢牢地抓住對方頭部,接著使用膝蓋搥擊他的頭部左側。
這是因為人類頭部正前方最硬,而兩側相對來說比較薄弱。
就在左右兩手捕捉死者的同時,手套上的咒禮產生作用,亦即是「復原詛咒無效化」這一概念生效。
這時候的死者已經變得和普通人一樣,再加上膝部的致命性攻擊,對方一下子就倒斃、消失了。
通過眼法、手法、步法、身法的融會貫通,卡薩布蘭卡成為修羅場中的一朵鮮花。

可是,鮮花並不止一朵。
只見咲良揮舞黑鍵,立下了一擊一殺的實績。
雖說是概念武器的使然,但黑鍵這種聖器操作起來卻是異常困難。
如果不是身手很好的話是絕對發揮不出威力的。

接著,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就在卡薩布蘭卡對死者拳腳交加的時候,在死者之中突然有一人從懷中拔槍。
一般來說死者只有用手和用牙咬等最基本的攻擊手段,能夠做到拔槍這種動作的只有人類而已──

卡薩布蘭卡在這一瞬間有點動搖。
當她聽到槍聲的時候,就了悟到子彈已經擊中自己的事實。
整個人都倒下來,手腳開始麻木。
只不過是一瞬間,自己就變成這幅不堪入目的模樣。
要說的話也的確很可笑。
咲良走到自己身邊,她的表情很悲傷。

「什麼嘛,只有妳是真實的。」

四周都是一些還未變成灰塵的亡骸,在自己死的時候身邊就只有這個人而已。
對方急了起來,自己比她鎮定多了。

嚥下了一口氣後,卡薩布蘭卡死去了。

◇◇◇

當咲良聽到槍聲的時候,就了悟到子彈已經擊出的事實。
可是,誰?

轉身一看。
一個男人神色驚慌,和周圍的死者格格不入,他拿著左輪手槍的手正在發抖。
咲良連忙投出三枝黑鍵,擊斃其他死者。
之後再赤手空拳急速衝刺到男人的而前。
要對付持槍的敵人,第一件事必定是把身體離開槍口。
在撥開槍口的同時,右手手掌牢牢地覆蓋著手槍的轉輪,使其不能發射。
這是利用了擊錘扳起而使轉輪迴轉的手槍構造原理。
如果擊錘不能扳起的話,就不會產生撞擊力激發子彈的底火發射。

在右手捕捉手槍的同時,咲良的左肘已經打中男人的面部。
如果對方是人類的話,必定會因為痛苦而倒下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向吸血鬼出賣自己的靈魂?」

咲良怒氣沖沖,單手提著男人的領子質問道。
即使自己再怎樣憤怒,但也依然記得自己不能殺人的規定。
她現在的目光變成厲鬼一樣兇惡,即使對方有什麼理由她也不會原諒。

「‧‧‧錢、錢‧‧‧錢‧‧‧」

男人的口中只是吐出這個字彙。
他現在只是倒在地上的一條蟲,就好像被人踩踏之後痛苦地翻動著。
四肢變得軟弱無力,即使是這個人也依然保留著身為人類的良知。
好想,好想回頭重新再來。
殺人是不對的,很希望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要把一切錯誤都推到錢的頭上!」

發自內心的一句話,咲良把男人拋在地上。
對方欲言又止,很想反駁一些什麼。
但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像「妳懂得些什麼呀!」、「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之類的話語,作為人類的自己,現在真的可以說出來嗎?

掉下那個男人不管,咲良立即跑到卡薩布蘭卡的身邊。

「卡薩布蘭卡,振作一點!」

對方的面色蒼白,出血的情況很嚴重。
握著對方的手,感受不到應有的溫度,幾乎變得和四周的環境一樣冰凍。
這已經不是人類的生存方式了。

「 振作一點,一下子就好───」

自己學習過的治療魔術,現在要派上用場。
腦海中充滿術式的解算,口中唸唸有詞。
失敗,再嘗試。
失敗,再嘗試。
失敗,再嘗試。

不行,即使自己如何努力,但也解決不了千古以來的難題。

───「死亡」

在這個問題的面前,咲良再傷透腦筋也沒法得到答案。
說什麼努力奮鬥之類的漂亮話,在真正有需要的時候,卻根本拿不出來在學校得到的東西。
自己真的有在努力嗎,難道上課的日子都是虛渡光陰的嗎。

千百種問題在瞬間閃過,腦袋好像想拒絕思考。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再需要承擔責任。

不久後,保羅爺爺駕車前來。
咲良的目光對上他時,不、本來應該是不想看到對方的,那種逃避的感情。
她變得被動,想保護自己。

可是保羅爺爺沒有一絲責怪咲良的意思。
他的眼神好像平時般看著自己,

「過來幫助,把卡薩布蘭卡抬上馬車。」

隨手一揮,示意自己作為助手。
正要走過去的時候,右腳突然被什麼絆倒。
低頭一看,只不過是一塊小石子而已。
如果是平時的話,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

把卡薩布蘭卡抬上馬車時,手腳突然變得不靈活。
即使在學校曾經實習遺體的各種處理方式,也從未好像現在一樣失魂落魄。

保羅爺爺對那個男人下了暗示,要他跟隨他們離去。
聖堂教會的事是需要絕對保密,因此不可能把他交給執法機關。
之後他的遭遇會怎樣,就要看上面的安排了。

一路上,任何人都沒有說過話。
在這個寒冬的黑夜之中,就只有馬匹的一聲嘶叫,為它的主人致意。


◇◇◇

4‧戰鬥

為卡薩布蘭卡的遺體施行保存的工作花去了半天的時間,暫時安放在教堂之中。
當鎮上的吸血鬼事件解決之後,再由咲良和保羅爺爺陪送到她的故鄉。

吉伯特老神父知道惡耗後痛哭失聲。
他跪在十字架的面前,為這位不幸的修女禱求主的收容。

咲良在後面看著老神父的禱告,在內心安慰的同時卻也在掙扎。
難道,自己真的是這麼無情的女人嗎?
為什麼不像吉伯特老神父般為同伴哭泣。
假設,要是沒有吉伯特老神父,難道卡薩布蘭卡的死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咲良知道自己想再多也沒用,但她還是沒法不去想。

「保羅爺爺,我、我有一些話要、要跟你說。」

當咲良說出「你」的時候,聲音小得簡直只有自己聽到。

不過保羅爺爺的人生經驗相當豐富,待人接物的技巧也比咲良好得多。
他笑了一下,要少女放鬆自己。

「是關於卡薩布蘭卡的事‧‧‧」

「沒關係的,妳儘管說出來吧。我們之間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呢。」

少女的眼神變得堅強了一點。
不過因為她太緊張的關係,沒想到現在的情況其實跟第一天吉伯特老神父的情況是一樣的。
當時咲良對吉伯特老神父感到同情,也從未興起要責備老人的念頭。
她當時認為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地報告情況的話,就可以問心無愧。

但實際上如何呢?
事實上她並沒有真正了解過老神父內心的想法,也不能像卡薩布蘭卡一樣給予對方安心。
自責的念頭宛如木伐在煩惱的大海中半浮半沉地載著自己,如果不再自責的話就像拋棄了唯一的求生工具,但要是繼續下去又不會幫到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

「我‧‧‧當我知道卡薩布蘭卡死去的時候,內心不覺得有什麼悲傷───」

那是,當時內心最真實的感情。

「我知道如果不是有已經有人中槍的先例,事實上自己也很可能像卡薩布蘭卡一樣不能反應過來。
倒下的不是我純粹只是運氣問題。可是,我還是有一種「幸好中槍的不是我」,那種苟且的惡念‧‧‧明明卡薩布蘭卡是那麼信任我,我竟然為了自己的安全而貶低對方。」

「這樣的我,還可以在騎士團待下去嗎?」

把要說的話都說出去,把自己整個人都豁出去。
無論如何,她今天都想將自己的心底話說出來。

聽完咲良的一番話後,保羅爺爺的樣子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他沒有立即回答,本來這種問題就不簡單。

「‧‧‧咲良,妳的心情其實很正常。但意義是由人類賦予、決定。想保護自己和為他人悲傷這兩件事並不會產生衝突。妳應該把這件事想成「求生的意志」,並重新去面對他人。這種工作什麼時候死掉也不奇怪,但活著就是最好。尊重自己和尊重他人的意義是一樣的。」

即使是說完這些大道理,保羅爺爺卻一點也不會給人擺架子、高居臨下的印象。
他只是在說一些任誰也曾經有過的想法,為後輩指點迷津。
可能還有比他所說更好的方法,保羅爺爺沒有強制咲良要無條件去服從他說的話。
在給予空間成長的同時,他也在近處循循善誘。
並不是無限制,而是設立下限,對方可以發展到什麼地步他也會坦然讚賞。

得到了保羅爺爺的答案,咲良覺得內心再次感到充實。
向對方道謝之後,自己也挺起胸膛踏出了第一步。

目前自己要做的事沒有改變。
兩天。
騎士團的戰鬥部隊還要兩天才到達這個小鎮。
到底吸血鬼要放棄領地逃走還是要魚死網破,哪一邊都是不容易下決定的。
行動有點混亂,自己要做的事好像增加了兩倍。
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要繼續幹下去。
集中力下降,甚至在不知不覺間發呆。

假設,自己什麼都不做,事情會變得如何呢?
不行,死者和吸血鬼依然在外面活動著。
可是真的不行嗎?

咲良突然身體一抖,雙腳胡亂踢著。
原來自己剛剛睡著了。
打開窗口透透氣,淡淡的光線映入眼簾。
只見夕陽西下,天空已經從西方漸漸變黑。
這個時候死者可能開始活動,是應該巡邏的時侯。
身體的疲勞已經不見了,心情也變得更加積極。

在出發前先向保羅爺爺報告,確定今晚負責的範圍。
不過踏入了房門一步,對方就搶先開口道:

「咲良,妳來得正好。剛剛有事找妳。」

「是死者嗎?」

「對,說出來不要嚇壞。從森林中的花園開始,有一群死者向這個小鎮出發,按照時間來推算,應該會在兩個小時後到達。」

「什麼,有多少人?」

「七十人,途中可能還有一些加入。」

「終於都來了。」

如果對方是老謀深算的吸血鬼,應該會同時在小鎮和礦工的聚居地起事。
這樣一來即使自己再能幹也分身乏術。
他們會打草驚蛇,除了要查探虛實之外,還包括要把對方的焦點放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說,這七十個死者完全是對準自己而來。
這時候要是吸血鬼逃走的話,就等於從最隱密的地方走出來。
到底是否能及時追蹤對方的下落,就非常考驗保羅爺爺的技術了。
這個行動方針很簡單,但中間的變數實在太多。
而現在他們要面對的是最直接而困難的局面。

說來可笑,吸血鬼的菜鳥要對付聖堂教會的菜鳥。
今晚是朔月,也就是死徒力量最小的一刻。
就只有今晚,咲良才能夠在討伐吸血鬼的舞台上有立足之地。
本來這種事應該跟自己沒緣才對,咲良也不會期望打倒死者後吸血鬼會現身。

「對吧,要一決勝負嗎?」

◇◇◇

就在月黑風高之夜,有一個身影飛舞著。
是咲良。
她沒有騎馬,因為保羅爺爺可能有需要用到。
只是一個跳躍就融入了夜空之中,跨越了農田和民宅。
如果,自己放慢速度的話也不會有人看到。
即使有人傷亡,要自己一個人去揍滅本來就是很困難的事。
而且也沒有人可以責備她,所以即使慢一點也無所謂。

可是不行,不快一點的話不行。
很想堅持一些什麼,為了能夠堅持下去而奮不顧身。
這是她第一次背負的責任,也是第一次擁有的、極其認真的感情。

「我是認真的!」

從上方發現死者。
這支亡靈的大軍,正散漫卻又不約而同地步行著。
就好像鎮外的亂葬崗一樣───

咲良著地之後隨即奔走,死者也是一樣。
那種不需要言語就能夠共嗚的狂暴令人膽戰心驚。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向咲良一個人衝過來,即使同伴倒下了也仍然前仆後繼。

「可是呀,以為只有一個人就容易對付是大錯特錯的。」

嘴邊歪起了一角。
此身劃著圓圈,從左右前後放出六把黑鍵。
死徙倒下,新的敵人湧上前來。
他們的咆哮震耳欲聾,雙手充滿了執念。
就好像生前對黃金的渴求,死後仍然沒法釋懷。
回報他們的是白之聖器。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去。
心中沒有一絲的內疚───

最先倒下的一批死者此刻化為灰燼。
四周彌漫著白色的霧,就在死者想從中尋找修女蹤跡而茫然若失的時候,黑鍵突然從投射過來。
接著穿著黑色法衣的修女衝破了白霧,右手的三枝黑鍵在其中一個死者身上揮舞。
身體被撕裂,內裡的東西流了出來。
血液的腥味勾起了記憶,就好像卡薩布蘭卡死的時候一樣。

又一次,黑鍵插入了左邊死者的體內。
雖然劍刃是由魔力構成的半靈體,不會有物質上的損耗。
但在等價交換的前提下,為了維持術式的密度就必須補充魔力。

之後雙手左右揮開,向黑鍵擊中了左前方以及右前方的敵人。
她轉向後面,把剩下的黑鍵投擲在呈半包圍狀態的四個人身上。

到底是自己首先油盡燈枯,還是最後死者屍骨無存?
在這場消耗戰的結局盡頭,還有吸血鬼正在看著。

宛如雀鳥的翅膀般展開黑鍵,又殺了左面排開的三人,右前方以及後方各一人。

───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汗水沾濕了衣服,血液刺激著頭腦。

(落紅不是無情物)

所以
───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敵人只剩下三十個。
簡單到不得了,即使死者是身形彪炳的大漢,即使對方失去理智張牙舞爪,仍然是簡單到不得了。

(化作春泥更護花)

此身一躍而起,飛翔於虛空之中。
為死者們告解。
為了代替不能訴諸言語的他們禱告,黑鍵具現出白刃。
以聖堂之禮,賦予他們欠缺的部份。
亦即是───身為人類的部份(死)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交叉的軌跡。
只有爆炸這個字彙可以形容。
這已經不是戰鬥的領域,而是更進一步的,瘋狂的禁區了。
那些手腳零亂掉落在地上;
那些身體破碎地例下來;
五官不復存在。

這、真的是聖堂教會,真的是騎士團的人應該要做的事嗎?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
咲良的頭腦已經麻木,內心完全沒有那種想法的餘地,根本就想不到。
現在一兵一卒也不剩下,自己把七十個死者全部清除。
手邊的黑鍵還有二十把。

她張開了結界,然後行使魔術把死者的衣服燒毀。
如果有這樣多衣服被人在郊外發現,肯定會令人懷疑。
機械地做著善後工作的自己事實上很想一走了之,然後把工作全部推給保羅爺爺。
剛才的熱度好像冷卻了,有的只是嫌惡而已。

真正開始動手後,咲良的動作越來越快。
雖然看起來麻煩的東西,但只要有實際行動,腦海裡就會自動出現計劃。

回收的黑鍵有九十多把,其中三分之一因為術式崩潰已經不能繼續使用。
看來自己的功夫要達到爐火純青還需要一段時間。
這是出道以來第一次需要戰鬥的任務,之前都只是隱藏身份收集情報,以及靜悄悄地偵察而已。
以後可能也會有同樣情況,不過數量多到這種誇張的程度恐怕是空前絕後了。
各人有各自的工作,她是情報員,戰鬥的事應該交給戰鬥部隊處理才對。

「還真是驚人吶,幹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一回事了。」

一道悠然的聲音打破沉默的局面。
咲良仔細一聽,發現是從東邊傳來。

「因為手下都死光了,所以自己要親自跑出來說話嗎?」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過了一天就已經變得像個大人了,留下來看看熱鬧也有這點價值。」

多說一點,多說一點。
現在必須要利用機會從對方的嘴巴擠出一點情報。

「哦?明明就是失敗者,話倒是說得很漂亮喲。
最近的吸血鬼也墮落了,居然會使用下三流的手段。」

「不滿意的話妳就來吧。
作為我第一個敵人,妳算是合格了。
即使要走也要不留下麻煩,拖拖拉拉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接受的。
來得及的話就來我的居所好了,我可不想出發時看到太陽‧‧‧」

聲音逐漸消失。
現在是半夜,由於冬天的關係日出會比較遲。
當時咲良也不會真的以為吸血鬼會為自己等到最後一刻才逃亡。
現在趕去的話絕對來得及。

稍微活動著四肢,身體方面沒有問題。
不過魔力以及體力都消耗得很兇。
畢竟死者也是成年人,除去吸血鬼的傀儡這一點外,就和一般人戰鬥沒有兩樣。
現在看似沒有什麼,但明天身體肯定會很難受。
張開了手掌,指間滲出淡淡的血液。
如果不是戴上卡薩布蘭卡的拳套,情況可能更慘。

「多謝。」

如果沒有這對拳套的話,自己一定不能堅持下去。
戰鬥不止是技術和體能的考驗,心理質素也是很重要的。
這次一定要堅持到底,去完成這份工作。

◇◇◇

第一代卡瓦諾夫為了學習魔術,不惜花費萬金拜師學藝。
為了這個原因,被其他人貶視為「暴發戶的魔術師」。
本來,魔術這種東西不應該是金錢能夠買到。

但無所謂。
只要守住家業,歲月一長自然能夠打入上層階級。
抱住這種想法,第二代的卡瓦諾夫搬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大宅。
直到卡瓦諾夫家變得足夠強大之前,自己要專心鑽研魔術。

第三代的卡瓦諾夫從小就沒有離開過宅第。
每天的生活被繁多的行程填滿了。
被要求在舉手投足之間展示出莊重,連說出的一字一句都要深思熟慮。
關於生活的一切全部都有專人代勞,被允許接觸的只有魔道而已。
他埋首於經藉之中,手不釋卷地渡過每一天。

本來要進入權力中心的話,跟與世隔絕的生活是完全相反的兩回事。
即使自己在無意間發現這一矛盾,但也未曾想過要告訴父親。
就當作是消極反抗好了,他又繼續專心地鑽研魔術。

直到先代死前的一刻,自己也一直沒有使對方失望。
雖然父親也知道兒子在內心深處有一股暗流,但只要他能夠把家族的光榮和結晶傳遞下去,其他的事就當作看不到吧。
承襲了魔術刻印之後,第三代的卡瓦諾夫做了一件和祖父同出一轍的事。

他再次花費巨款,以作為某一個死徒的僕人為條件,讓自己也變成死徒。
真是諷刺,從「暴發戶的魔術師」變成「暴發戶的吸血鬼」。
得到了不老不死的機關,站在超越者的立場窮究魔道的奧義。
不過卡瓦諾夫家也到自己這一代就終止了。
到底自己是不孝子,還是成為一個真正的魔術師?
這兩種身份讓他分不清。

人死之後就會輪迴,這是小時候印象中最深刻的事。
為此他曾經有一段時間想放棄研究。
連死亡也沒法真正地超越世界,那活著本身算是什麼意思呢?
為此自己曾經苦思,最後得到一個結論。
並不是需要活著,這只是一種手段。
自己想找到的答案是「存在」。
翻覆所有的書籍,讀過所有的歷史。
他突然覺得自己從中看到了一些從未看過的東西。
那是一種動人心弦的,追求原初的熱情。
所以人類有了藝術、歷史、英雄以及宗教。
自己把這個發現寫在日記上,並為此而驕傲。
雖然他很快就不當成一回事,但價值觀卻慢慢開始有了具體的輪廓。
魔術的鑽研不再是麻煩,而是力量。
一直要求自己過著合乎禮儀的生活,是為了鍛鍊內心的強韌。
能夠從真正體會魔術這種強大力量的意義。

經過了一百年之後,他也終於能夠成為死徒。
作為吸血鬼的第一步,老實說,他沒有想過居然會這樣快就以失敗收場。
一切都是從那三個人來到鎮上開始的。

「來了嗎?」

思索停止了。
卡瓦諾夫站在光芒四射大廳之中,向打開大門的修女說著。
跟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現在的環境漂亮得多。
雖說自己就快要離開,而這座邸舍也肯定會被拆除,不過現在依然散發著一種令人感到莊嚴的氣氛。
這裡的東西,都是襯托著魔術師的榮耀。
從咲良的角度來看,本來過於年輕的臉孔因為穿著正式的服飾而顯得有些滑稽。
但現在卻才是對方真正的面目。
他看起來有點不經世事,不吃人間煙火。
在只有一個人的大宅之中,使人懷疑他是否在逞強。
空虛───
這個家系短得甚至不能稱呼為「貴族」的末裔,才剛要起步就給自己撞破了。
什麼都沒有,哪邊也不是。

現在,自己要消滅這樣子的敵人。

「怎麼了?來到這裡後也不說一句話。
難道是因為房子太簡陋的關係嗎?饒了我吧。
我自己也只是不久前才搬回來,之前都是在其他地方睡著。」

「繞舌的吸血鬼,看來你不止喜歡耍小手段,連嘴巴也合不上。
如果你想找人陪你聊天的話,又何必變成吸血鬼?」

「沒辦法。我只能接受上下有別的階級關係。
即使是一人之下也好,我也沒法去擁抱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類。」

「你這種想法永遠也只會是萬人之下,不可能爬上山頂的。
卑躬屈膝的吸血鬼啊,難道你就那麼不求上進嗎?」

「好。我也想聽聽聖堂教會的修女要一個死徒怎樣才算有出色。」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要變得像一個人類啦───」

右手抽出三枝黑鍵。
這時候深夜的冬風吹入屋內,為這個地方帶來了不安的氣息。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
自己是聖職人員,對方是吸血鬼。
互相戰鬥才是唯一的道路。

咻的一聲,第一枝黑鍵被對方閃開了。
身體機能死徒化之後,反應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趁著這個機會,同時身為魔術師的他唸頌咒文。

一陣大火充斥在咲良的腳邊,她急速拉開距離。
火焰很快就消失,不過也夠咲良受了。
自己的法衣只是避火而已,並不能夠真正地防火。

她向男人的左邊投擲三枝黑鍵,對方再次閃避。
不過這一次就不同了。
本來是直線移動的黑鍵,卻突然轉往右方,分別上下相隔了二十厘米左右刺入牆壁之中。
吸血鬼左邊的活動空間被封鎖了, 只見咲良從另一面夾攻。
男人退後了一步,卻好像被電擊般刺痛。
他感受到一種本能上的威脅。
如果仔細看看的話,就可以發現三枝黑鍵事實上連繫著受到聖言加護的細線。
它的盡頭是───

咲良一拳打中男人的側腹。
本來身為死徒強韌的身體,現在變得和一般人沒有兩樣。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咲良戴上的手套產生作用。
不單止是投擲黑鍵,對於近身戰咲良也是不差。
現在她的一招一式威力都幾乎等同於黑鍵。

就在拳腳交加之下,吸血鬼只是用手擋住頭部。
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咲良突然整個人都被打飛出去。

───好痛。
頭腦因為撞擊的關係有點不知所然,胸口好像被炮彈一樣轟中。
她側動身體,努力地爬起來。

吸血鬼的笑容充滿了殺戮的愉悅。
他的犬牙比平時突出,只是若無其事地揮一揮手。
原來自己剛才是被手臂擊中嗎?

「跟妳待在一起還真是令人感到快樂啊,修女。」

對方踏出一步,地板立即發出悲嗚。
儘管他的體型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咲良憑著她的判斷解讀出原因。

是密度。
如果體積相同的話,密度較大的一方運動能量也同時提高,所產生的效果也更顯著。
現在這個男人的身體等同於元素中密度最高的鋨。
要是一般人的話肯定承受不了而死亡,但身為死徒則另外一回事了。
剛才是最直接單純的質量攻擊,看來要殺死對方還是需要使用黑鍵。

對方也知道這一點,身體又變回平常一般輕盈。

這一次由吸血鬼搶先進攻。
他將從袋子拿出來的小石子當成彈珠射向咲良。
每一顆的速度大約是時速三百公里,不是人類可以達到的速度。
自己投擲黑鍵的最快紀錄是一百七十公里,連續投擲的話是一百三十公里。
這是從小就開始鍛鍊的成果。

那些小石子在地板和牆壁上打穿了一個個小洞,裂縫好像葉脈一樣伸展開來。
雖然自己的反應也算是快了,但在死徒眼中還差得很遠。
死徒本身作為物種的活動機能來說,比起人類優秀得太多了。

不行、如果沒有決定性的一擊,被慢慢削弱的將會是自己。

八枚黑鍵從左右夾擊,大概是比預期的多吧。
其中一枚終於擊中了吸血鬼的右腳
對方和自己比起來,對於戰鬥的反應似乎差一點。
這一點可能就是自己的活路了。
為了把握機會,咲良連續投擲黑鍵。

可是───

「騙人的吧?!」

對方手上的二隻寶石鑽指發出光線,把黑鍵統統斬斷。
作為術式崩潰的象徵,黑鍵的刃身粉碎在地上。
也就是已經不能夠再使用了。

咲良再抽出三把黑鍵。
眨眼間,魔術師向自己衝過來。
身體反射性地跳開,

「───太慢了。」

他緊握的拳頭好像拿著劍柄一般,戒指發出火芒好像鋒利的劍刃一樣向自己揮來。
三把黑鍵和光束產生衝突,發出了閃電。
這是術式之間互相干擾的後果。

斷掉了───
屈居下風的是黑鍵。
畢竟從用途上來說,對方的禮裝是擅長切割的工具。
不管是剛才的烈火還是眼前的光束,都是作為精煉、加工礦石的象徵物。

(哈、哈、哈───)

呼吸急速起來,心理上的壓力被預期還要來得高。
自己的表現和原先想像的差很多。
本來,她應該是漂亮地完成任務,把聖堂之釘打入吸血鬼的身上。
即使是一般死徒,受到六把黑鍵攻擊的話也是會死的。
更何況今晚是朔月,對方又是剛出道的吸血鬼。

左手投出黑鍵作為掩護,眼下只好逃出大廳再去想辦法。
才剛進入走廊,牆壁就被切刷刷地劃開了大一塊。
咲良連回頭的餘裕也沒有,只是拚命地跑。

難道說自己也只不過是這種程度?
賭上了性命來挑戰吸血鬼,只不過是第一擊就完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入彎角,自己還是記得搜索時屋子的結構。
不然的話是擔當不了情報員的。
身後的建築物一個接一個地崩潰,看來那個男人是想拆了這棟大宅了。
皮膚感受到的是澎湃的殺意,對方似乎是連空氣也要捲入死之國度中。

「沒用的,我們就好像磁石一樣互相吸引。
逃跑得那麼辛苦又何必呢?
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決一勝負不就好嗎,修女?」

「─────」

「作為第一個對手,我對妳的興趣遠超乎妳所能想像的。」

「我才沒有想過要和吸血鬼親親密密地聊天!」

「那還真是可惜。
我呢,真的很想找個人說說話。
妳應該向妳的朋友多多學習。」

「別開玩笑了,是你殺死她的耶!
難道你為了要我發怒,連死者也要冒瀆嗎?」

腳步一刻也不敢停下來,腦海裡浮現出各種計劃,一一否定之後又再重新構思。
只要把黑鍵擊中死徒就勝利了。
所幸的是,對方除了戰鬥經驗不足外,右腳還受了傷。
如果一直拖延下去又如何呢?
雖然不認為對方會害怕陽光,但肯定沒有吸血鬼會喜歡的。
沒有必要急於戰鬥。

(───、──)

腦袋出現了雜音。
判斷力下降。
投出黑鍵。

亂七八糟的狀態,自己經已掌握不住。
這副身體終於要抗議了。
打敗了七十名死者之後,再怎麼厲害也是有限度的。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對於以投擲武器的自己來說,終於都明白這個道理。

周遭仍然被死徒破壞著。
為了迫使自己現身,他毫不留情地粉碎障礙物。

自己這種狀態羸不了。
這種事很清楚,她也是有經驗和常識的。
可是───要怎樣逃走?
對方的速度比自己快得多。

根本走不了。
情況越是嚴峻,自己就越是使狀況變得更壞。
即使本人沒有這樣想,但事實上卻好像是故意一樣。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體質。

如此一來她也能夠下定決心了。
所謂的死中求生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
正如對方所言,要痛痛快快地決一勝負。

做好了接受最差情況的心理準備,她覺得握著黑鍵的手又恢復了力量。
戰鬥也是有其次序的。
所以現在走到這一步也是其來有自。

稍微改變一下黑鍵的術式。
將劍的尖端挖空,變成了類似響箭的投射武器。
到底能否殺死敵人,就要看這一次了。

◇◇◇

在漆黑的室內,有一團火被點燃起來。
死徒並不會被光線不足的問題困擾,所以即使敵暗我明也無所謂。
現在只是個人的喜好問題。
在很久以前他就一直想做這些事。

即使是過了一百年之後,他也感受不到有什麼悲傷。
嚴格來說,他只是對自己親手創造的東西有感情。

「還真是不成材的兒子呢,這種沒法背負什麼的想法。」

內心只是單純地包持這個想法。
要是貴族的話,應該對祖上的一草一木都萬分珍重才是。
好歹也是超越了百年的東西,就這樣沒有意義地消失了。
回想起來,從祖父開始這個家系就一直產生改變。
似乎永遠沒法落地生根,長久地待在同一個地方。

死徒的領土並不是說要改變就可以改變。
他們也是有自己的秩序和勢力範圍。
就好像失去了尾巴的壁虎,即使真的被其他同類收容,以後也將抬不起頭沒有威信。
尤其對於自己這種位居末位的吸血鬼,到底有誰真的會幫助自己就可想而知了。

怎樣也好,現在首先要殺死那個修女。
之後的事再去傷腦筋。

「啊?」

仔細一看。
對方沒有待在陰影處,而是從火焰之中走出來。
濃煙散佈在兩者之間,所謂戰場之霧大概就是這樣子。
小個子修女若隱若現,她那雙灰褐色的眼睛非常稀有而美麗。
手上拿著的是黑鍵。

現在的空氣很乾旱,他也不想多費嘴唇舌。
彼此大眼瞪著小眼。
從一數到三之間,又有一片濃煙吹過來。

忽然有一把黑鍵穿刺過來。
右手一揮,乾淨俐落地斬斷了。
雖然視線稍微模糊,但聽覺還是很敏銳。
物體快速移動就一定會發出聲音。
只要不是超越音速,就一定先聞其聲。
不過聽覺要做到如此敏銳,也是因為托了死徒化的關係。
如果是以前身為魔術師的自己,在沒有行使術式的情況下是達不到這種程度的。

接著是第二發。
不過很奇怪,這次聲音跟以前的不同。
聲音比較尖銳。

對於新的東西他不敢大意,於是選擇了跳開。
自己還末來得及看清,那個東西就混入了濃煙之中。

「到底是‧‧‧?」

然後是第三第四發,聲音每一次都不同。
第五發是黑鍵,它從左方飛來。

原來如此,只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而已。
對方改變了黑鍵的形狀,當它飛行的時候空氣會穿過中空的部份產生聲響。
只要稍微調整一下空洞的形狀和速度,發出的聲音自然就會不同。

黑鍵射入自己的上方,本來就已經燃燒的木材掉下來。
這種程度的攻擊還未足夠傷害自己。

現在自己進入守勢。
戒指的光束也是有攻擊範圍限制的,火焰魔術也是一樣。
施術的條件除了咒文之外,距離、時間、瞄準對象、效果等等都是需要考慮的因素。
本來是想賣個破綻引誘對方出來,不過現在聰明反被聰明誤。

「沒關係,要來就儘管來吧。」

自己的優勢沒有改變。
只要一進入攻擊範圍就能夠分出勝負。
退一步來說,他承認自己的確有點心急。
可能的話,快些收拾敵人後趁太陽升起之前離開的想法也是存在的。

建築物又倒下了一些。
以這種火勢,特別是冬天的乾燥程度來說,大概再過一陣子就傳遍整棟房屋了。

第六把黑鍵從前方飛來。
雖然聲音不同,不過敵人肯定就在前方。

「啍───」

這一次是將袋子中的小石子一大把撤出去。

「爆炸吧!」

一聲令下,作為魔術禮裝的它們以時速三百公里被當成炸彈一樣飛到前面。
爆炸聲震耳欲聾,一下子產生了新的火焰,然後又被消失了。
牆壁穿了一個大洞

黑鍵的攻擊和小石子的還擊幾乎不存在時間差。
這就是自己出手的原因。

「好、很好。」

勝利的笑聲出自男人的口中。

◇◇◇

此刻,就是吸血鬼的死期。
利用了質量操作以及氣流操作的魔術,咲良伏在天花板上。
因為燃燒所產生氣流的關係,濃煙會升上上方。
這就是在火災現場逃生時,為了要避開煙霧以低姿勢爬行的原因之一。

由於濃煙彌漫在上方,所以一般人是不會特別留意的。
雖說死徒這種身體機能優秀的物種不會在乎立體的活動,但對於才剛出道的吸血鬼來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全身承受著高溫,只靠一點微風散熱的咲良幾乎快要完蛋了。
但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有輕舉妄動,一直以來刻苦紮實的訓練就在現在見真章了。

只是稍微一動,自己附著的木材就倒下來。
現在的她仿佛變成了一根木頭,直到落地的最後一刻她才對吸血鬼動手。

位置正好落在對方的身後。
黑鍵要具現出刃身需要魔力,這種術式的行使無論如何也是免不了被對方發現。
但現在要反應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

伸出雙手,第一以及第二把黑鍵刺穿了鎖骨封住對方行動。
接著第三把第四把黑鍵刺入雙腳,還有第五把黑鍵刺入心臟。
第六把刺入聲帶,第七把刺入脊骨。

吸血鬼的身體抖動著,然後面朝下方倒地。
連聲音也不能發出來。
對於喋喋不休的他來說,這種下場好像開了一個玩笑。

到底在什麼時候開始呢?
自己喜歡獨自一人。
當自己三四歲的時候起,得知本身是魔術師的兒子時,自己是打從心裡感到高興。
魔術的本質是隱藏,正好適合一個人的生活方式。
其實每天手不釋卷並沒有那麼高興,只是因為可以不用接觸他人,所以才在不知不覺間讀遍所有的書。
但事實上,他還是想去接觸人類。
想去擁抱這個世界,所以不變強不得。
於是他選擇了成為吸血鬼,這種必須依賴他人的生存方式。
作為魔術師的他,孤立了自己;
作為吸血鬼的他,依賴著他人。
這就是,名為艾弗列‧卡瓦諾夫最大的破綻。

咲良到了現在也沒有掉以輕心。
可是,她看到了。
這個男人稍微轉頭,露出了一個笑容。
比起千言萬語,現在可以說是無聲勝有聲。
雖然只是用眼尾看到自己,不過她感受到那種沒法言喻的意思。
即使是邪魔外道,但那個笑容是無罪的。

身體從四肢開始消失。
要說什麼呢?
咲良沒有什麼要說,死徒也說不出來。
就只是那樣,彼此也沒有離開視線範圍。
直到對方完全離開了這個世界為止。

=================================================================

兩個月後───

  咲良和保羅老神父陪同卡薩布蘭卡的棺木回到位於比利時的故鄉,向她的雙親表達了慰問。
  是因為很早就有了覺悟嗎?
  老人只是很漠然地點頭,反而使得咲良感到心痛。
  事件結束後,騎士團並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只是要他們執行下一個任務。想必以後還有一段時間會在老神父的指揮下活動。
  至於小鎮方面,淘金熱終於結束了。很快地大批礦工離開了那裡,匆匆地找尋找下一個夢想之地,就好像他們來訪小鎮時一樣。
  那些亂葬崗也由教會進行處理,直到最後都沒有任何人知道異常。

  「─────」

  為什麼呢───自己沒有變成殺戮的機器。
  雖然理智無比地運轉著,但心依然是充滿感情。
  在山丘的大樹底下,遙望著不知道的風景。這一刻的下午,微風很舒適。
  想起來了,咲良曾經有一次問卡薩布蘭卡為何要加入騎士團。

  「是啊,為什麼呢?」

  是因為家族的傳統嗎?
  如果是平時的話,一定會以為把自己的問題當成耳邊風吧。

  「人類,真的是很軟弱呢。普通人面對吸血鬼時根本束手無策,就算是我們也要有必死的覺悟。」

  稍微瞇著眼睛。
  沒有在乎咲良沉默的視線,只是遙望著西下的夕陽。是錯覺嗎,氣氛被少女純真的詩意感染著。雖然英風凜凜,令人聯想到她那直來直往的生存方式。
  可是那並不是挑戰,而是包容。

  「但就算是那樣好了。即使自己是多麼弱小,對世界感到無力,卻還是會想去幫助別人。這就是所謂的人類了。」

  她是真正地愛著人類。雖說是弱小,但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一直以來都是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生活著。
  這就是、自己能夠堅持下去打倒了吸血鬼的原因。
  絕不自怨自艾,從弱小中成長。

  「直到最後,妳依然是無敵的。」

  想起了故國的一句說話。
  內心湧入溫流,精神好像到達了大海的彼岸。


─五年後─

咲良佇立在窗邊眺望著天上的月亮。
保羅神父已在兩年前去世,從那之後她重新被調職到騎士團的情報部隊,
隨著時間的歷練,少女開始蛻變為女人,她也早已成為能獨當一面的情報員。
  現在她人在遠東的島國,日本。這裡是位於冬木市的冬木教會。
  說來諷刺,這裡雖然是自己出生的祖國,但咲良卻毫無任何懷念或思鄉的
感情,有的只是陌生及不自在。也許是因為從懂事開始就在外國長大的關吧…
…不,對自己來說,真的有所謂的故鄉嗎?咲良試著解釋,又馬上苦笑否定這
無謂的想法。
  現在這個國家,發生了一場跟聖杯有關的戰爭,為了鑑定聖杯與這場戰爭
的相關情報,咲良被獨自派遣來進行前置工作。而這次負責實際工作的,則是
由教會委託的能力者;把工作交付給外部的人,這種情況雖不罕見,但也不常見。既然是自己上級所信賴的人,咲良知道自己不需提出不必要的疑問。
  叩叩。
  像早就說好似的,教會的大門響起敲門聲,咲良踏著不及不徐的腳步,打
開那有點老舊的門扇。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他冷冷的開口:

  「妳好,小姐,我是希姆萊。」

  今晚的夜空,高掛著跟那天相同的朔月。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的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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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創作

留言共 12 篇留言

梅菲斯特&浮士德
雖然咲良的出身跟我想的有點差距
不過這樣也可以啦...
最後咲良的想法倒是跟希姆萊有意外的相似處呢
這就是巧合吧~

05-01 20:32

起源覺醒~~
希姆萊、是指求生方面的嗎?
話說回來,到底大大的構想是怎樣的。
她的訓練是參考《金賢姬自傳》

感謝gp~~~(感覺很慚愧啊)

05-01 22:20

梅菲斯特&浮士德
我原本是想咲良從小在外國長大的
(所以她的日文說起來有外國口音XD)
但你這樣也說的通,所以沒關係啦^^

>咲良之所以是現在的咲良,那是因為妳身為孤兒這件事。
>想要去改變就等於否定自我這件事。
這是你寫的咲良

>不否定,只接納所有發生於現實中的過去、並加以承受,這是遠超越了一般人的堅強。
這是我寫的希姆萊

看起來有相似之處吧?

05-01 23:01

起源覺醒~~
因為咲良在本篇說希姆萊的日文說得很好
所以我想咲良應該在日本居住過(爆)

現在來看還真是很相似耶~~~

05-06 19:54

梅菲斯特&浮士德
花了點時間慢慢看完了......
感動~真的很棒喔!(=v=)/

不過,沒想到大姊死的蠻乾脆的...
硬要挑毛病的話
就是結尾能跟F/U做點連結那就更完美了(個人感覺)

另外,我順便幫你編排計算了一下
共3萬3千多字^^

05-15 01:22

起源覺醒~~
多謝大大的鼓勵~~

大姊的傷口到底是哪裡有點傷腦筋
我對槍傷又是外行
能夠使大姊稍微說幾句話又不讓咲良有時間治療
結果就寫得很模糊

稍微更改結尾

3萬幾字嗎?!
看起來卻還是很短xdd

把錯字更改後就在月姬版發表
預計會有300個點擊率吧

05-15 22:46

梅菲斯特&浮士德
剩下的...
就是取一個適合的篇名囉

要貼的話
我覺得分成兩三次貼會比較好

05-16 17:58

梅菲斯特&浮士德
咦?
<兩個月後>的那一段怎麼沒了?
那段可以保留啊...

05-16 23:43

起源覺醒~~
問題大了~~~
因為我的電腦昨天還原系統
把免費軟件openoffice洗掉
現在已經沒有原槁
只有小屋才保留了文章orz

沒差啦~~~
反正也合得上
沒有什麼違和感

05-17 01:46

梅菲斯特&浮士德
我有複製下來喔
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喔
看是MSN還是寄信......

我個人是覺得加上<兩個月後>那一段會比較完整啦ˊˇˋ

05-17 01:49

起源覺醒~~
嗚~~~~~
請大大你務必、一定要貼上<兩個月後>的劇情~~!!!
今早醒過來,才記得自己想寫咲良的故事就是起源自以下的概念:
『即使自己再怎麼弱小,卻還是想幫助別人。這就是所謂的人類了。』

請你一定要貼上呀~~~~!!

05-17 08:06

梅菲斯特&浮士德
本來想把全部都寄給你的
但信好像塞不下
只好先在這裡貼上<兩個月後>的段落了

------------------------------------------------------------------------------

  兩個月後───

  咲良和保羅老神父陪同卡薩布蘭卡的棺木回到位於比利時的故鄉,向她的雙親表達了慰問。
  是因為很早就有了覺悟嗎?
  老人只是很漠然地點頭,反而使得咲良感到心痛。
  事件結束後,騎士團並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只是要他們執行下一個任務。想必以後還有一段時間會在老神父的指揮下活動。
  至於小鎮方面,淘金熱終於結束了。很快地大批礦工離開了那裡,匆匆地找尋找下一個夢想之地,就好像他們來訪小鎮時一樣。
  那些亂葬崗也由教會進行處理,直到最後都沒有任何人知道異常。

  「─────」

  為什麼呢───自己沒有變成殺戮的機器。
  雖然理智無比地運轉著,但心依然是充滿感情。
  在山丘的大樹底下,遙望著不知道的風景。這一刻的下午,微風很舒適。
  想起來了,咲良曾經有一次問卡薩布蘭卡為何要加入騎士團。

  「是啊,為什麼呢?」

  是因為家族的傳統嗎?
  如果是平時的話,一定會以為把自己的問題當成耳邊風吧。

  「人類,真的是很軟弱呢。普通人面對吸血鬼時根本束手無策,就算是我們也要有必死的覺悟。」

  稍微瞇著眼睛。
  沒有在乎咲良沉默的視線,只是遙望著西下的夕陽。是錯覺嗎,氣氛被少女純真的詩意感染著。雖然英風凜凜,令人聯想到她那直來直往的生存方式。
  可是那並不是挑戰,而是包容。

  「但就算是那樣好了。即使自己是多麼弱小,對世界感到無力,卻還是會想去幫助別人。這就是所謂的人類了。」

  她是真正地愛著人類。雖說是弱小,但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一直以來都是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生活著。
  這就是、自己能夠堅持下去打倒了吸血鬼的原因。
  絕不自怨自艾,從弱小中成長。

  「直到最後,妳依然是無敵的。」

  想起了故國的一句說話。
  內心湧入溫流,精神好像到達了大海的彼岸。

05-17 20:14

起源覺醒~~
大感動~~~~
差點連本來的目的都忘記了05-18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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