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空域之內,巨大戰艦-金翼飛獅之旁,一樣是黑暗的空間,點點星光跨越數萬年的距離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但是此刻卻出現明顯的扭曲之相;如同石落水面泛起漣漪一樣,八個扭曲的空間正不斷地進行逆時針迴轉,自中心處發出陣陣雷光電弧相旁綻射,銳利的銀色銳角立刻自空間裡解放而出,不到三十秒的時間,藍天為底,銀盾為景,騰躍的獨角獸形象與兩者恰好結合一起,巨大而鮮明的同盟標記便就此躍入艦上的眾人眼中。這一刻,包括羅特在內,只感覺到手掌心被濕冷的汗給浸濕了。
在另一個地方,同盟所屬的旗艦上,迴盪著一陣陣興奮至極的笑聲,雖然只是一人所發,但是其中的興奮與渴望卻在笑聲中盡顯無疑,一雙如豆的眼正貪婪的盯著眼前的破舊戰艦,深怕一切只是水鏡夢影一般;相比於狂妄的笑意,艦橋上卻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一種遺憾與失落瀰漫於空氣之中,士氣低落的令人訝異,卻未引起指揮官任何反應。
「好……好!在那種鬼地方這麼多年,終於讓我逮到立功的機會啦!而且還是那麼好的獵物啊……呵呵呵呵呵……」
同盟東部戰區中將歐塔˙拜因感嘆的說著。照常理推斷,帝國與同盟水火不容的局面,第一線的戰區應是烽火連天,砲聲連連才對;但可悲的是,自帝國現任皇帝-耶魯斯曼十八世登基以來,兩國除了零星的衝突外,幾乎沒有大規模的戰事發生,使得立功的最佳場所變成了絕佳的流放之地,這起不令他感到失望及寒心呢?好不容易今天逮到那麼大的戰利品,歐塔已在幻想如何利用這個機會調回首都去了……
一旁的副官傑斯˙拜因看著長官已然驕傲自滿的神情,不由得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為了一個虛無飄渺的未證實情報,竟將自己所屬艦隊的三分之一帶到這種毫無資料的空域之中,在半路上因跳躍失敗而摧毀的戰艦……受隕石重擊而爆炸的戰艦……士兵是為將者的生命,但歐塔似乎並不在意著這點。那些因他一時的想法而莫名慘死的士兵;因為同袍無故的慘死而心生怨懟的士兵們,那種充滿怨恨與疑惑的眼神,每每令他自夢中驚醒,卻毫無應對之法。艦橋上眾人明顯空洞灰暗的眼神,叫他不由得心慌起來了;他又能怎麼做呢?不!不能!不只是他的階級,更是因為那份無法違逆的養育之恩,他只有咬牙苦撐,獨自承受著這沉重的罪……
明顯的實力差別,讓歐塔遺忘了敵人顯於外的名聲;狂妄與自傲,『讓他對自己充滿了盲目的自信心,他,做出了讓所有自己人都感到愚蠢的決定:
「給我接通敵艦的通訊!讓我們好好確認一下敵人的真面目,讓他們知道是誰打敗了他們,做個瞑目鬼吧!」
驕傲雄獅之名,是用無數的同盟熱血所鑄造的不敗名號。在出征前夕,傑斯內心中充滿了不安,埋伏於此近兩個星期,便是為了讓自方傷亡減到最低,以逸代勞以求勝利,他並不像歐塔如此的樂觀,相反的,「困獸之鬥」的下場絕對不是現在士氣萎靡的同盟軍能夠承受的。但歐塔的做法,卻無疑是將他的努力付諸流水,他連忙勸道:
「大人,是不是應該先擺開陣型才是,畢竟是驕傲雄獅的戰艦……」
遭受頂撞,志得意滿的歐塔一聲冷哼,冷冷的道:
「雄獅又如何?一比九的差別你還在擔心什麼!?沒看到對方戰艦已經破爛成這副德性了嗎!?還是你覺得我們偉大的同盟軍打不過一台報廢的帝國艦呢?」
「屬下不敢,只是我方既佔優勢,就更應將其發揮到最大,以求最低損傷的勝利啊……」
「住口!!!你是指揮官還是我是指揮官!?反了不成!?」
「大人!屬下只是……」
歐塔附耳對對傑斯輕輕說道,話語雖是輕,但其中的意味卻令傑斯不寒而慄,眼中明顯透出的殺意更令傑斯不敢直視,他再次記起了那一夜,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樣的眼神,一模一樣的低語,一模一樣的令人恐懼。
「別忘了你的身份了……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而已……也想指揮我嗎?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呢?傑斯……」
「屬下……不敢……」
「哼!記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了……接上去!」
聽到被包圍的消息,讓從未經歷戰爭的琪絲一時間方寸大亂,恐慌在那一剎那間支配了她的心靈,她只知道,死亡已距離自己不遠了,晶瑩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了;沉穩而溫暖的大手放在她的頭上,冷靜而自信的笑容映入眼中,琪絲的恐懼突然間煙消雲散了,她竟然忘了一點,她的身旁是帝國最強的部隊,最好的指揮官,何須畏懼!?又有什麼可畏懼的呢!?
強敵,劣勢,無法動搖這群如鋼鐵般的部隊,依舊從容的神情反應在每個人臉上,除了加快的腳步,紛陳的報告,一切便如往昔一般,毫無改變。
以靜坐沉思的羅特為中心,忙碌有序的副官為指揮,沉寂的戰鬥機械,在此刻快速的運行著;殘破的偽裝向外炸開,顯露出內部閃爍著耀目光輝的裝甲,艦身上巨大的飛躍金獅,叫見者為之一驚!平日間苦笑遭受欺負的士兵們,威武不屈的軍人氣息此時表露無疑,炮塔,飛彈,PT,所有一切在短短一分鐘內準備就緒,無須任何命令,更不需任何指揮,這種默契,是生死間所培養出的同儕意識。這樣的情景,叫身在其中的琪絲不由得深深自豪,這便是自己國家的士兵,絕對無敵的不敗雄獅!
「艦長,敵方傳來通訊要求,是否接受?」
陷阱?詭計?謀略?羅特的思索結果,依舊無解。放過突襲的大好機會而改為陣前喊話,這不是對自己極有信心的象徵,就是對方根本是不懂兵法的笨蛋了;當然,他寧可想成是第一種人才是,被笨蛋圍了起來,這是對他的軍人尊嚴最大的侮辱……
「接上來!」
當訊息接通的瞬間,佔據螢幕三分之一的影像,頓時令眾人陷入石化狀態之中;在他們的眼裡,渾身充滿了垂吊的贅肉,佔滿整個指揮椅的龐大身體,有如香腸的肥厚嘴唇,在厚重的脂肪中努力掙扎的細小瞳孔,向天開放的肥大鼻子,可說人類最可畏的部分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偏偏當事人還不自覺,還要故做瀟灑,手中拿著一杯紅酒搖搖晃晃的,一襲原本應是英挺的軍服正努力的擴張到極限,讓人深怕是否下一刻便會併裂開來。這種詭異至極的影像,由琪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表露無疑:
「這是什麼……人模人樣的豬嗎?」
琪絲的聲音是不大,但是在相對清晰的艦橋之上卻是顯得清晰無比,就連通訊的歐塔都聽的一清二楚,原本的笑容瞬間凝住了,在極度壓抑的憤怒卻還得笑臉迎人之下,手中的酒杯正不規則顫動著,細細的裂痕漸漸在杯緣顯現。本來已經十分糟糕的氣氛,被琪絲無心的一句話搞得更加得難堪了……
歐塔壓下心中的怒意,展開微笑向對著多年好友般和羅格談話,看著琪絲的細小雙眼,充滿貪婪與算計,這個侮辱他的小女孩,非得讓她知道侮辱人的下場才是……腦中充斥著各種淫穢的想法,歐塔展開微笑道:
「久違了,驕傲的雄獅-羅特˙薩爾,沒想到竟會在此遇見你啊……還真是巧合極了呢……你的威名在同盟中可是如雷貫耳的呢……但是今天怎會如此落魄呢?真是讓我看了就替你難過啊……」
相比歐塔的和善,羅特看著他的雙眼中通滿了疑惑;照理而言,長年所建立的情報網,同盟的各大指揮官對他而言都是熟悉無比了,甚至於當年做少將時還被要求把他們的臉孔記的一清二楚,連一個毛細孔都不可放過。現在眼前自稱為指揮官的「人」,羅特感到意外的陌生,他緊盯著眼前的醜陋臉孔,試圖在塵封的記憶庫中找出一點印象……
「……」羅特呆楞的望著歐塔,似在思索之樣……
看對方呆楞之樣,原本對雄獅的敬畏之感也隨之消逝;歐塔再非之前的假裝客氣,話語變的尖銳傷人,諷刺意味十足:
「好好的帝國看門狗不做,跑到邊境來真是辛苦你了呢……不過看閣下所帶的艦隊數來看,不會是想投奔我同盟吧?」
羅特沒有回應,就像木頭人一般不言不語……
「……」
還是沒反應嗎?歐塔心生不滿,仍舊用自大的話語刺激他,現在他已是完全不把羅特放在眼底了。
「那也沒關係,有本官的協助,你絕對可在同盟中得到一席之地的,不如現在就投降,這樣也讓本官方便些吧……」…
羅特仍然沉默相對,絞盡腦汁,試圖在腦海中找出能與這醜陋面容搭在一塊的名字,但看來是異常的辛苦……
「……」
一而再,再而三,羅特對歐塔的話語無動於衷,甚至是毫無反應,終於令歐塔感到不耐煩了!以他的身份,即便是帝國皇帝也不敢小覷,一個小小的上將既然如此無禮?又怎能不令他心生怨怒呢?
他按耐不住,勃然大怒喝問道:
「吉索霍夫將軍,你有聽到本官的話嗎?」
「我想起來了……」
一句不算對話的對話,反倒帶給歐塔滿腹疑惑,吊著一顆疑惑的心,歐塔全神灌注於羅特即將說出的話。
「原來是同盟剛上任的東區指揮官,人稱『馬屁豬』的歐塔˙拜因啊……怪不得我完全沒有印象啊……」羅特大夢初醒的喃喃自語,去沒想到這句話被毆塔完全收入耳中了,歐塔臉色大變!
無視!完全的無視!歐塔被徹底的無視了!而且還被叫出同盟中他最不願被提起的綽號,令他感到一輩子恥辱的外號!在軍隊中同儕不時的嘲弄神情,無情的諷刺,與眼前的羅特重疊在一起了!惱羞成怒,終於令他撕去了和善的假面具,他已忘記了虛偽的形象,大聲向著羅特暍道:
「你們這群該死的傢伙!不乖乖的跪地求饒還膽敢對本官做出這般侮辱!?你們不可饒恕,只有死才能彌補你們的罪過!對,就跟他們一樣……侮辱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死……去死……我要殺了你們!殺!殺!!殺了你們啊~~~!!!」
關閉通訊,歐塔紅瞪著眼,對著艦橋的每個人怒目以對,就連杰斯跟在他身邊,也從未看過他這種失控的情況,就像龍之逆麟一樣,歐塔的逆麟被無意間觸碰到了,現在他的心中早已遺忘出發前活捉敵人的豪語,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洶湧殺意而已!
「通令下去!不留活口!!我要他們後悔對我做出的事!快!!!」
訊息中斷,羅特除了莫名其妙外,真是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了;沒想到自己也犯了這種低級的錯誤,真是……羅特暗暗感到無奈……
「傳令下去!全艦進入一級戰備情況!別丟了我們帝國第一艦隊的臉啦!!」
雖然一切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對於即將開始的戰爭,這群戰爭狂人依舊充滿了極高的興奮,對己不利的現況並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之內,比這還危險的情況對他們來說可是家常便飯了;在逆境之中殺出一條生路,這便是他們常勝的唯一信念!
「是!!!」
戰爭!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