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於深海之淵...一片漆黑
很多如果，如果更聰明、如果更認真、如果更有實力
是否就能衝破這片沒有光芒的牢籠
至今為止...都在忙些什麼呢？
是否渴求著什麼？是否希冀著什麼？
如果只會祈禱...終究沒有奇蹟
「傳達吧，向身陷幽谷的你傳達吧。不被重視的祈願，這樣就好」
「什麼？」
「如果有溫度的話，此刻正能鳴響新生，正能鼓動歌謠，讓思念漂泊，讓生命流浪」
「什麼啊？」
「回首拾起，迷失的魂魄。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
宛若靠岸的船隻重回港口的懷抱
沒有聽過的聲音...又好像似曾相似
正想回首千百度
聲音卻是消失殆盡...連同燈火一同帶走
暈暈沉沉的陳語在草蓆上醒了過來
睡眼惺忪的望向了四周
僧人從外頭打水回來
看到陳語正摸著頭，彷彿在思考些什麼
「你醒了啊」
陳語彷彿呆滯了一般
僧人放下了懸掛在身上的支架，順勢下了水桶
「等你好一點之後，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僧人帶上了門，便向外走去
留下仍處於呆滯狀態的陳語獨自坐在上面思考
响午時分
僧人拿來些麵包便分與陳語
「你醒了嗎？」
「我...我不知道...」
「是嘛？」
僧人便咬起手上的麵包
「確實是這樣呢，有沒有醒，是差很多的」
「就你現在這樣，看起來的確是半夢半醒的狀態」
「是您帶我來到這裡的嗎？」
「貧僧只看到一個人重傷倒地，身旁無人照顧，便把他帶來此處做些緊急處理罷了」
「十分感謝」
僧人拿著咬到一半的麵包，正視著陳語
「我剛剛說過，有些話想和你說」
僧人遞給陳語一個小瓶子
「這是？」
「如你所見，就是一個瓶子」
「這是要給你的，受故人所託」
陳語默默地拿在手中
「能向您請問，是哪位要給我這個東西嗎？」
「你以後就會知道，現在我無需多說」
「你可以打開這個瓶子，體會一下」
陳語旋開紐蓋
「然後，如果有機緣的話，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頓時有大量的聲響傳入了陳語的腦中
大海的聲音，山間的鳥鳴啼囀聲，
各式各樣的聲音，有大有小
彷彿在一瞬間，又是永恆。
陳語默默地抬起手來
「這是什麼東西呢？為什麼我彷彿聽見了很多聲音？」
隨著精神慢慢習慣龐大的資訊量
陳語控制手部的肌肉，將其關上
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寫下了幾句話
旁邊留了一疊信紙
「想必你一時半會是無法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須自己去探求，貧僧無法直接給你答案」
「旁邊的信紙是瓶子的附帶品」
「我先走了，有緣自會再相見」
陳語直視前方，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這個僧人是何方神聖？又是誰要給他這個瓶子的？
瓶子會什麼會有聲音直接傳到他的大腦之中？
夜漸漸深了...
陳語決定先屏棄思緒，訊息量太大，乾脆先躺平再說
次日一早，除了全身痠痛帶來的不適
似乎沒有什麼大礙，沒有骨折，應該內臟器官沒什麼受損
第一次遇到黑幫，就吃了個大苦頭
陳語只能無奈的自嘲...真是難看啊...
幸好自己還活著，不幸中的大幸
這雖然不能改變什麼，沒辦法改變自己的一切
但是，活著就代表還有希望...
雖然這希望可能很容易就被掐滅就是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先去醫院吧...又是一大筆支出
公司那邊也要處理...總不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
陳語從草蓆上爬了起來
「好痛！」
光是碰到傷口都痛得不得了
看起來應該還有擦挫傷，可能還傷到膝蓋或腳踝
現在先想辦法找個支撐的東西比較重要
「對了，我還有手機啊！」
陳語拍了拍腦袋
「還好有訊號，不然就打不了電話了」
應該沒有被砸壞吧
陳語撥下救護車的電話
不禁肉痛了一下
救護車也要錢啊！
就這樣一路被從寺廟抬了出來
上了救護車後，醫護人員為陳語查看傷勢如何
好在確實沒有傷到重要的器官
但是這費用...嘶...
陳語覺得自己好像又要暈過去了
被打還要自己墊錢，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吧
山路顛簸，心中也不平靜
隨著搖晃的幅度漸小，陳語也在心中排定了事情的輕重緩急
首先先申請個驗傷單
寄到公司請求公司給個無薪假
再向主管賠失禮，這樣公司方面就暫時處理完了...吧？
然後...這段時間有空的話就看一下那些信紙
略帶發黃的信紙，看起來有一定的歲月痕跡
究竟是何人將這些託付給陳語呢？
這些在陳語心中仍是一個謎
不過那些信紙說不定有線索在裏頭
只不過現階段一切都是猜測
車程將近一個鐘頭
說快也不慢
醫護人員將陳語抬上擔架，便送往醫院裏頭
趁有著些許空閒
陳語忙著向公司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與申請病假
好容易解決完公司的事情後
陳語這才有了時間鬆口氣
「陳先生是嗎？我是你的主治醫生」
醫生敲了敲門，陳語連聲應道：「醫生請進」
他走了進來，便解釋起陳語目前的身體狀態
「經過機器掃描完後，向你解釋你目前的身體狀況」
「雖然沒有內臟受損，但是似乎有輕微的腦震盪」
「以及手腳都有部分擦挫傷，萬幸沒到骨折的程度」
醫生算了一下
「這些要完全痊癒，大概最起碼需要二至三個禮拜以上的時間」
這段時間需要經常來醫院復健
「請問這樣是指，我不需要在醫院接受治療嗎？」
「確實是這樣，如果要住院治療的話，將會有另一筆醫療費用...」
「我知道了，感謝醫生」陳語急忙表示
「那麼陳先生，就麻煩你聯絡自己的家人來接送。要記得來醫院復健，大概就是這樣」
醫生叮囑完畢後，便走出了門外
「聯絡家人啊...」
陳語默默地思考著
上次聯絡家人是什麼時候呢？
陳語玩弄著自己的那台舊手機
這是家裡為了慶祝他考上國立大學買給他的手機
直到高中以前，陳語都沒有自己的手機
不是家裡不給他買，而是他本身就沒有需要用到手機的需求
既然沒有這種需求，那就沒有必要買
在當時，手機還沒有如今這麼普及
陳語滑開了手機頁面
這台手機用了七年左右...已經無法更新系統
儘管如此，陳語認為堪用就好
絲毫沒有想要買新手機的念頭
思考了片刻後
陳語撥下了家裡人的電話
一陣音樂聲響起...大約是上個年代的歌謠
寒冷的冬季...溫熱的可可...
「喂，是陳語嗎？」
陳語想了很多，第一句要說些什麼呢？
「是我」
「你好久沒有打電話回家了，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還好，沒什麼事情」
「對了，你打電話給我，肯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恩，我現在人在醫院...」
「發生了什麼事？你有沒有怎麼樣？」
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了起來
「被人揍了一頓，現在可能要請你們來接我...」
「好，知道了，你等一下啊」
隨著語音漸落，依稀能聽到那頭腳步緊湊的聲音
「那我掛電話了，掰掰。」
「好，掰掰」
語音落下，便是沉默蔓延
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鄉
陳語望向窗外，看著天邊的自由翱翔的飛鳥
生活踏不出這座城市
人潮擁擠的令人窒息
叮了一聲...是公司傳來了訊息
允許我的無薪假，但還是要繼續負責目前的業務
這不意外，本來就沒有希望公司能夠同情
公司已經算是仁慈了嗎？
其實能夠離開的話，陳語也挺想去外頭走走的
但是...那畢竟只能想想...
且不說沒有工作的話，父母會多麼失望
自己也很沒臉面
他的生活費，寄回家裡的孝親費
都會在一夕之間崩塌...自己絕對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情發生
在哪個時代都一樣，人們失去的總是比獲得的多
父母一輩子為了這個家庭勞碌，自己總不能不效法他們
這就是宿命，複製上一代的經驗
然後以他們作為樣板，這樣是最穩妥的方法吧
沉默寡言的父親站在醫院之外
已是白髮蒼蒼的他敲了敲門
「是陳語吧」
陳語起身，並上了輪椅
他將坐在輪椅上的陳語推出了醫院
沒有過問，也無須多言
他關上了車門，便發動引擎
車上放著他平日常聽的廣播
除了交通路況，偶爾插播幾首老歌
彷彿回到童年時，父母載著他出了遠門
對了，我並不是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
只是我忘了...現在的我已經倦怠...
才會這麼想離開這座繁華人間
「到了」
父親將他移動下來
「你有沒有吃飽，好像又比以前更瘦了些」
突然迸出了這段對話
讓陳語有些不知所措
該如何告訴他，其實這段時間他都隨便吃嗎？
畢竟他總是坐在公司，每天都忙著加班
哪有時間去注意自己的飲食狀況
「痾...」陳語不禁發出一段難懂的聲音
父親將陳語搬到了輪椅上
「孩子的媽，出來推囉」
母親推開了門，奔向了陳語
「唉呀，傷得這麼嚴重」
她連忙將陳語推進了家中
家裡不大，進了客廳
之後就一路連進了書房
一排又一排的書牆
父親是個愛看書的人
受他薰陶，從小徜徉在書中的我
對各種故事都情有獨鍾
母親將他推進了小時候住的房間
這裡並沒有什麼改變
牆上的海報，是他愛上漫畫的開始
母親信佛，桌上擺著不少佛像
陳語帶上了門
拿下了碧藍的領帶
解開了衣裳，本是一身潔白的衣服
卻沾上了許多汙漬與黃垢
現在又染上了自己的鮮血
感覺是得拿去讓專業的洗乾淨了
又是一筆費用...
換上了休閒的服裝
感覺自己年輕了好幾歲
這些年，年齡只是徒長。到底獲得了什麼東西呢？
陳語並不知道，除了那永遠都漲不多的薪水
以及越加不好的身體
其他都沒什麼改變
陳語照了照鏡子
大大的黑眼圈
有些堅挺的鼻子
不知從何時不會在上翹的嘴巴
總是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樣子
臉上長了一些痘痘，可能是睡不飽的象徵
羸弱的身軀，怎麼看都不健康的樣子
陳語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現在的他，現在的陳語。
創作內容
第一章 第二節 沉默蔓延
不朽神話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