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失明,太霜。
不包含任何時間線,設定已同居,太25 霜22(交往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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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用眼睛工作的人來說,色彩光影就是我處在的世界的組成。對於世界的理解,我從色彩開始,以色彩作為生存媒介才得以溫存在這個恐怖無色的人類社會。世界的色彩對某些人來說大概不重要吧,人們大多習慣所見之後就會忽視而當成理所當然。
我怎麼也沒想過,光和影從此不光臨我的眼簾,不論是原本灰藍色的牆壁也好,太宰先生的微笑也好,我的樣貌也好。一點一滴的,這些東西從我的視窗中退去,並且形成巨大的黑色空間。彷彿是一盞被強制關上的燈,然而卻沒有打開的鑰匙。
我不確定確切時間是怎麼樣,一失明連時間觀念也全然失去,只能粗略的想起大概,是在我23歲那一年發生的,我和太宰先生交往三年之長,還沒有遇過如此極端之事。當時我剛畢業滿一年左右,在橫濱找了一間小型的廣告事務所工作,負責插畫以及版面設計,偶爾也接一些有關雜誌排版外包的設計案內容。
一如往常的,一起床便要拉開窗簾接收陽光的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我已經起身,確確實實的打開了雙眼才對,但為甚麼還是如此黑暗,彷彿我沒有睜開眼睛似的。於是我小聲的打擾太宰先生,輕輕呼喚了他的名字,並在不知不覺之間流下淚來。
「太宰先生。」我摸索著他應該會摟上來的手,但是無果。我有聽見對方起身的聲音,呼吸聲紊亂的他,大概是在釐清面前人而哭泣的原因吧。
「小霜霜做惡夢了嗎......?」他綿軟的聲音一如往常,然後他小心翼翼的牽起我的手。
「比惡夢更恐怖......太宰先生,我看不見。」平常不常流淚的我,不知怎地可能是因為害怕,可能是因為對這個世界突然又陌生了幾分,以致無法聚集所謂安全感。
對方沒有說話,我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即便如此我也嘗試在腦中描摹他的樣貌,他的長睫毛,此刻光線大概會灑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睡衣上會有我的陰影,他還是沒講話。我不去訂他此刻的心情是甚麼,這人突然在我面前也顯得陌生,世界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子。我不進在心中暗暗怨嘆,但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
他會離我而去嗎?
一瞬間,我的腦海裝的只剩下這樣絕望的字句,連色彩都拋棄我,離我而去的世界,我該如何承受才好?那如果太宰先生也離我而去......
我不敢想像這樣的後果,我甚麼都失去的話,但如果太宰先生還在這世上,那我還是會有活下去的意義,但沒有燈光會照亮我的前路。畢竟我已經想好了,不管太宰先生愛不愛我,只要我愛著他就夠了。
他把我摟進他的懷裡,我能感覺到他微微顫抖,但是我已忍不住了。我也在他的懷裡哭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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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我按了電話號碼嚷我能夠打電話向事務所辭職。也在太宰先生的陪同下去了趟醫院,他們說讓我給晶子小姐醫治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太宰先生替我拒絕了這件事。他們明明理解這樣的傷要醫治,是要先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但我知道太宰先生大概是捨不得吧,可是不管哪件事情都好,我更害怕的是沒有光的世界,我唯一的光也離我而去。
「完全看不到嗎?」在偵探社認識的秘書小姐也這麼問我。
「一束光都沒有進來的空間呢。」我苦笑,在桌上摸索紅茶杯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觸碰,一次一點,然後摸到杯子再默默拿起就喝。
在視覺離開之後,味覺,聽覺,嗅覺等等的變得更清楚。
我品嘗著有些苦澀的紅茶,今天的紅茶沒有加糖呢,但是為甚麼我也變得這麼膽小,深怕講出來的都會成為失去。放置於桌上的左手被太宰先生的大手包覆著,即便我對這世界充滿了新的不信任與懼怕,但是有他我就能放心下來。
我以為我不怕。
但是那畢竟是一個設計人最怕的東西啊,沒辦法用最認識這個世界的感官去生活,沒辦法看到愛人的面孔,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本來喜歡一切而自得,欣然的彩色模樣。我現在連灰色都不如,就是一片漆黑,原本光明被看好的設計能力也全部燒成了灰燼。
林黛玉淚盡便逝去,我淚盡還不一定換到顏色與光采回復。就這樣陷入同心圓思考的我,負面的思考填滿腦袋,想摸摸戀人的臉蛋卻摸黑先確。不無就試試看那個很痛苦的療法吧,即便是能夠打止痛藥,我也會拒絕這樣的做法。
我想起失明的唯一好處就是不會看到太宰先生身上那些令我痛心的疤痕,我不會向他詢問每一個疤痕的故事,如果他沒有說出口,我也不會開口詢問。我們前些日子才剛看過燈會阿,如今這雙眼睛已經毫無用處,若是我一直失明下去,即便生活不是問題,我也會逐漸忘記太宰先生的容貌與顏色,與他相關的記憶也可能就這樣消失殆盡。
我很害怕啊,我比誰都害怕。
我不敢說甚麼因為看不到所以生不如死這種話,我沒有跟太宰先生明講過我的恐懼,這些東西還是會化為難以消化的夢魘走進我的夢中。高彩度的噩夢如今都變成我伸手觸之不及的美夢,如今只剩下回頭折磨我的吵雜噪音與被光照的夢。
日常生活基本沒有甚麼問題,畢竟是生活了兩三年的住所,東西放在那裡也是瞭若指掌,但是有時會被東西絆倒,撞到東西。太宰先生都會很迅速地到我身邊來,只要我不出門,基本上都可以正常生活。我是這麼想的。
但不知為甚麼每當太宰先生過來到我身邊,我都感覺他是在幫我。我像是沒有生存能力的小孩子那樣東撞西撞,比起愛情我感受到更多的是憐憫。我討厭我這樣的想法,但是我真的沒辦法不往那個方向想。我知道他愛我,但是我不想盎他那麼累。
他還有事業與工作,他甚至離我而去我也不會說聲甚麼。
夜幕,我們在床上相擁。寒冷的天蓋同一張被子,然後我用手描摹他臉的輪廓。想著想著又流下淚來,感覺自己總是在無理取鬧。我不希望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啊,我也不奢望他對我付出甚麼,我既只要有人愛就好。即便我明天就死去我也不希望他為我難過一輩子。
「對不起......太宰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照顧我很累吧。我還無理取鬧著,我就那麼小心眼,擔心受傷又怕傷害到別人,只能一直流淚,卻沒辦法把所有心聲一頃而出。要是學會表達向哭泣一樣簡單就好了。
「小霜霜說的喪氣話,我聽了比任何人都難受。」能聽見他的聲音壓低,聽著不是那麼滿意我先前說出來的話。
縱使有千言萬語,也沒辦法訴說的那樣的感情,我一聽就明白,也為此深深感到痛苦。這份心意也無意間傳到他的心裡,我往他的懷裡湊去,他也將我摟的更緊。
「我會去治療眼睛的......太宰先生為我擔心的臉,還沒有好好看過呢。」
總是我在為你擔心啊。但是不要緊的,我很快就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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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還是去找了晶子小姐醫治眼睛,也在他的勸說下不情願的用了麻藥。太宰先生自然是不在場,淑女開刀男士是禁止進入的。
但當我的眼睛能夠重獲光明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抱著花束的太宰先生。我又開始不自覺地哭泣,只想要好好的,用身體也好,用眼睛也好,我要深深地把這個人,太宰治,我的愛人,烙印在我的生命之中。
「謝謝你,太宰先生。」
只剩下這句話能夠表達,喜悅也好悲傷也罷,如今我又能見到你,那是我這輩子的榮幸了,我的愛人,太宰先生。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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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還會再考慮加筆……先這樣吧,沉下去畫委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