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仇敵慨,若運用得當,必可化悲憤為力量,自是士氣可用。關羽兵敗身殞,最心痛的無過於先主和張飛了,這從多人諫阻他征吳,都動搖不了他的決心來看,關羽之死確實讓先主對東吳憤恨不已,必報此仇,以血其恥。<蜀志>載:章武元年,昭烈稱帝,遷張飛為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進封西鄉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業,除殘靖亂,未燭厥理。今寇虜作害,民被荼毒,思漢之士,延頸鶴望。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軍誥誓,將行天罰。以君忠毅,侔蹤召﹑虎,名宣遐邇,故特顯命,高墉進爵,兼司於京。其誕將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稱朕意焉。』於此可知,先主將征吳之事,比做天罰,足見其對吳國怨恨滿溢。
然而,諸葛亮和趙雲都表示『以魏是國賊,滅魏則吳自服。』來勸阻昭烈出兵,包括後世許多史論家都認為伐吳不當,獨裴松之另有見解,其<蜀志 諸葛瑾>注載:『劉後以庸蜀為關河,荊楚為維瀚,關羽揚兵沔、漢,志凌上國,雖匡主堅霸,功未可必,要為威聲遠震,有其經略。孫權潛包禍心,助魏除害,是為翦宗子擒王之師,行曹公移都之計,拯漢之規,於茲而止。義旗所指,宜其在孫氏矣。股肱橫亐,憤痛已深,岌此奢闊之弗能回駐哉。』裴氏也認為,吳國首鼠兩端,名為盟友,實蓄鬼胎,先主伐吳,自是情理能容。
後來的,陸遜巧計,火燒連營七百里,昭烈敗走白帝城,相信古今許多文章都已有論述此次戰役雙方輸贏之因,亦多有成敗視之,就不再述了。單說伐吳一事,蜀漢是師出有名,關張非命,自是士氣可用,古語亦言:『抗兵相加,哀者勝矣』,料想先主亦自付之。然而,兵無常形,先小勝後大敗,或先小敗後大勝,皆史載斑斑,蜀漢夷陵鎩羽而歸,亦非昭烈自始所能逆睹。
昔李商隱詠四川《籌筆驛》:『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感嘆關、張實為蜀漢熊虎柱國之臣,嘆其早殞,似瞑瞑中受天所操弄,二人不殆於國賊曹魏,反而俱遭孫吳詭道毒計所害,昭烈帝業遂衰,亦感觸良深。
在統一王朝中,律法即權力;
若時逢戰國亂世,則權力即律法。
『孫權方固有負盟之名,劉備方亦難辭其咎』,這說法我相信從三國後的許多史家,包括我自己也認同。而劉備伐吳之事,除了後世許多史論家都認為不妥外,當時的趙雲和孔明也持反對意見。只是開版大想問的是~『蜀國比吳國弱小,為什麼會一直贏?是因為蜀國很多武將跟士兵都想幫關羽報仇所以士氣很高才會一直贏嗎?』~而我看到這個問題的想法是,第一,似乎可從劉備為什麼要力排眾議,務求伐吳的心態來討論。第二,劉備覺得他有什麼伐吳的利基是可以憑藉致勝的。因此我引蜀志『~~將行天罰~~』和裴氏的說法,期望能說明,劉備對關羽的死非常憤恨,他嚥不下這口氣,而裴氏的看法是強調『劉備師出有名,吳國自己首鼠兩端,名為盟友,實蓄鬼胎,先主伐吳,是應該的啦。』若再能乘倚悲憤之心,轉為破敵之志,也許可以說明伐吳起頭得勝的原因。
所以嘍,對戰國亂世的一些事情,我從來都不持有善惡、好壞的心態來評論,就只看從那方面切入,或是站在誰的立場來論。各位也不要認為裴氏的說法偏袒蜀國,我相信他的意思是說劉備『有充分理由並且應該出兵伐吳』,並無好惡之心。亂世之中,『兼弱攻昧,逆取順守』本來就是常態,『兵行詭道,計出理外』也是宜通權變,魏國如此,蜀國如此,吳國何嘗不也如此,蓋不以此則王業不成,困坐待斃,終將淘汰。
東漢末年,群雄並立,強者凌弱,弱求自保,縱橫之術,層出反覆。是以前有孫劉合盟,赤壁一戰破曹,後俟利盡交疏,則有襲荊州,戰夷陵等相傾爭鬩之事,究其源由,孫劉分合無非皆以義始而利終。亂世之中鮮有推誠之心,亦無永遠的朋友或敵人,聯小以制大,資弱而抗強,皆一時權變。不變的定律就只有開頭那一句話而已。
(李商隱的詩只是嘆惜,蒼天捉弄,關張不死於蜀漢國敵曹魏,反而喪於孫吳之手,豈非天意?應該也沒斷言哪一方的功過是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