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的心猛然一跳,腦海飄過抓不著的不妙預感。
殷末愁的左手伸入懷中。
在溫玉還沒弄明白時,眼前圍著殷末愁的圈子傳出唉唷聲、抽氣聲,還有人大喊著:「小心!有暗器!」
隨著這陣聲響起伏,溫家的護衛們幾人或跌或坐、幾人手捂傷口、反應較快的幾人則持著綴著鐵菱子的棍棒朝殷末愁攻去,然而地上滾動的幾根棍棒,顯示陣勢已破了一個口子。
殷末愁身形後騰,脫離包圍他的圈子。只不過一個照面,殷末愁就削弱溫家護衛的三成武力。他臉上的擦痕、臂上的紅印、衣上與褲上的圓印摺痕,都無法抹去他嘴角得逞的笑容。
端看這一點,就可以料想他方才挑釁的大話是有心為之。圍人與被圍,被擊中與擊中的機會一般大,暗器出手如花落繽紛,棍棒雖似雨點落下,但銳器與非銳器相較,以有心算無心,剛剛兩方一番交手,強弱立判。
殷末愁踏著不規則的步伐,保持與溫家護衛間的距離,側身,迴身,閃過三三兩兩的攻擊。正當傷者起而欲續戰時,殷末愁卻如老鷹撲向獵物,驟然逼近最靠近身邊的二人。
原先是一方往前,一方往後,在殷末愁改變方向下,三人的距離瞬間縮至一臂寬,一臂寬已足夠。殷末愁以左臂架住直落而下的棍棒,身子撞進一人的胸膛,以人為盾擋下另一人的攻擊,右手已在此時成爪,朝心窩處猛地一抓。
兩人,不消片刻,倒地。殷末愁足下一蹬,身形後退,又再次與隨後逼近的溫家護衛們拉開距離。
只不過幾個照面,傷了數人,死了兩人。溫玉無法再袖手旁觀,出手前,他回頭看了溫實一眼。
哀傷的神情,下垂的嘴角,然而,自己沒看錯嗎?阿實哥眼中深沉的算計,以及淡淡得逞的欣喜是什麼原因。
溫玉不解,但看到殷末愁以暗器傷人得逞時,心中所浮現的違和感,再次浮在心頭。是了!自己回來溫宅當日,明明稟告過殷末愁與自己對戰的所有細節,為何阿實哥還要令這些護衛們圍住殷末愁?
他很快轉過頭去,眼神掃過每一個護衛的臉龐,大半皆是在武館內與自己親近之人,再轉頭看向阿實哥身邊的護衛,則皆是陌生臉孔。該、該不會……溫玉想著自己的推斷,心頭狠狠抽了一個寒顫,心像墜落到無底洞,不斷地滑落、滑落,永遠也見不著底。
雖然,溫玉已經知道阿實哥對爹所使的手段,但是他畢竟才剛開始憑著自己的心力來對抗這些,哪會想到阿實哥有這一招。
「啊!」慘叫聲像一根垂下的繩子,將溫玉自無底洞給拉了上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自己可無法看到往日一同聊天、練功的同伴慘死在此。
但是,溫玉並沒有直接衝向殷末愁,他先衝至溫實身旁,附耳低聲說了幾句,接著頭也不回地朝殷末愁攻去。
溫實皺了下眉頭,看向已經打起來的溫玉與殷末愁兩眼,思索片刻,招來身邊人,低聲囑咐幾句,那人點頭稱是,快步朝溫仁譽的房間走去。
從北方回來的路上,溫玉就不停思索,如果再次與殷末愁對上,該如何應戰。
仔細回想那夜雙方對戰的一舉一動,在腦海演練無數遍,一個抬手,一個踏步,一個轉身,一個躍起。最終,溫玉發現兩處關鍵,一是,溫家長拳幾乎都讓殷末愁閃過或擋下,似乎他早已知悉溫家長拳的路數。想來也是,溫家長拳雖說不是授予每一位溫家武館的學徒,但是四、五成的人有所接觸是免不了的,殷末愁滅了好幾家的人,如果在幾家的護衛中見過也是理所當然。
二是,最需提防的殺招應是他的右爪,也不知道其修煉的法子是什麼,其右肘以下,紮實的像鐵鑄般。至於暗器鐵菱子,只有命中要害才有危險,現在已明白他有此招,心下防著,自是不足為懼。
溫玉一上來,就使出古古爺爺冊中的掌法與八分的功力,在此關頭是顧不得在溫家眾人前隱瞞自己所學了。
見到溫玉將溫家長拳與近身掌法並用,溫實的臉沉了下來,溫仁崇暗暗吃了一驚,溫三爺與溫大少兩眼放光,直盯著溫玉的身形而動。
隨著掌法展開,溫玉的步子重了起來,一步、一步、一步,越來越沉,門前的石板地留下一個又一個灰色的印子,淡淡的淺灰色,像剛打磨過後的淺灰色。
因為,這套掌法要近身才能發揮它的威力。溫玉的眼睛分秒不移殷末愁的右爪,就像在南茂山中盯著天生兇物的殺招,總以細微的差距閃過。他一直想找著機會,閃過殷末愁的右手後,貼近殷末愁的身子。
然而,殷末愁畢竟不是山中兇物可以比擬,已由溫玉的身形動作察覺他的意圖,他的右手虛招、實招變化使出,每每擋著溫玉近逼的步伐,在已嘗過溫玉掌法的苦頭後,哪可能讓溫玉輕易近身。
兩人的攻擊皆未奏效,數十招過去,衝撞卻是難以避免的,畢竟誰也無法在第二次的交戰中,就可以完全閃過勢均力敵對手的攻擊。當溫玉的拳勢撞上殷末愁的手臂,「碰!」紮實的一聲由撞擊面響起。
溫玉很想甩動手臂,甩開酸麻感以回復動作的靈活,但他瞧見殷末愁正看著他,於是只是皺了皺眉頭,內力隨心運至手尖,緩緩流動的氣舒緩了手臂的酸麻;殷末愁神色未變,但手臂難以察覺的細微抖動,顯示他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
兩人再戰,局面僵持著,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殷末愁沒料到,經過上次的對戰,他原先以為只是一名武功高強的少爺,現在會有著冷泉緩緩流動般的冷靜,在雙方攻防的過程中,還擋著自己可能撲向他人的路徑;溫玉也沒料到,他原以為自己可以突破殷末愁的右手,進而對他造成傷害,然而兩人在實戰經驗的差距,使得他一直無法進入殷末愁鐵爪般右手的攻擊範圍。
溫家的眾人們凝神觀望著兩人的對戰。
溫實憤恨在心,不想上前幫手;溫仁崇則在此時看出自己對溫玉談不上指點二字,或許在對招方面略勝一二,然而內力深淺或許還輸了他幾分,慚愧之意並未浮上向來沉穩的臉;溫三爺臉上變幻莫測,不時發現他窺著溫實的臉色。
局面終究有了變化。一旁的溫家護衛們,眼看兩人僵持不下,忍不住想上前幫忙溫玉,再加上受傷的夥伴都已退下裹傷,沒受傷的人大可上前攻擊,無所顧慮。
正當幾人提起棍棒,邁步向前時。
溫玉大喝一聲:「別過來!」
溫玉自己事自己知,此時要他們別過來不是因為俠義精神,而是這些武館同伴們的功力太淺。雖說已分別三年,但觀其剛剛的合圍過程,焉能不知他們的武功進展。此時他們上前相助,不過是讓殷末愁爪下的冤魂憑添幾縷罷了。
就在溫玉的大喝後,援手,終於到了。
溫仁譽步伐穩健地走了過來,跟在身後的是溫實剛才低聲吩咐的手下,或許是因為他現在半分功力也無,遲至此刻才到。
隨著他的現身,黑暗中忽然出現八名頭罩黑布、一身黑衣的男子。原來,黑衣眾已經到了大門前,夜色中,他們的黑融入其中,身上除了黑還是黑的八人,比起殷末愁而言,更黑了幾分。
溫仁譽只朝他們點點頭,示意他們上前協助溫玉。
「唰!唰!」藏於腰間、在黯淡月色下閃爍微弱光芒的軟劍,齊齊抽了出來。黑衣眾半聲不吭,腳步細碎,手持軟劍,瞞天蓋影地朝殷末愁攻了過去。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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