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滿是課本和羊皮紙的書包奔跑在無人的走廊上,偶而騰出一手來調整快要滑到鼻尖的眼鏡-舒伯特用他盡可能飛快的速度衝下城堡的樓梯,在終於到達溫室的一刻便伸手將眼前的玻璃門甩開。
「-對不起教授!我遲到了啦、我-」
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轉頭看他。有那麼一瞬間溫室就像被下了靜默咒一般死寂,接著原本在指導同學處理跳跳根的教授有些用力的放下鏟子清了清喉嚨。
「……課程已經還有十分鐘就結束了,舒伯特先生。赫夫帕夫扣十分。後面那一些還沒澆水的樹苗和收集好的膨豆莢給我去處理乾淨。」
「……是…。」舒伯特沮喪的垂下肩膀回答,而在他垂頭喪氣的走向後方桌子時則惹來一些葛萊分多學生的訕笑。
「……你剛才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法蘭茲?本來上課以前我們還一直在校園裡面找你耶。」幾個位置比較靠近溫室後方的赫夫帕夫學生在舒伯特經過時小聲的問他。「-結果連中庭和變形學廣場都沒有看到,還以為你已經先到教室了呢-」
「…呃…我去圖書館了啦-」
「-不會吧、難道剛才我看到的角落那堆超厚的磚頭書就是你躲在後面…???」
「-那邊的同學不要光顧著講話!下課以前記得把所有用過的東西都收拾好,另外在下個禮拜上課前請大家把第兩百五十七頁開始到第三章結束的內容寫一份摘要報告交上來……」
聽到教授的話以後其他的學生便都繼續把注意力放在手邊的事情上。望著眼前那些長著新芽的盆栽舒伯特嘆了口氣,將書包放下以後拿出魔杖小聲的唸出咒語-一片看起來像是霧氣般的水花從他的魔杖尖端緩緩冒出,沒一會兒功夫那些樹苗的泥土和葉子上已經都佈滿了晶瑩的水滴。
……
「……從上個學期到現在你已經是第四次忘記去上課了啊,法蘭茲。」在一起回交誼廳的路上薩列里的話讓舒伯特心裡一驚-他知道下午的事情是不太可能瞞得過這個剛入學就認識的學長的。「…真是的,就算真的有那麼想弄清楚咒語的應用方式,平常學校裡的課也還是應該要好好上完啊……你這樣子我們這些級長可是很難跟學院導師交代的欸。」
「…對不起啦,薩列里學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的嘛,我只是…。」舒伯特很小聲的說著。其實他自己也曉得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上課-老是缺課的行為可不像是一個認真的學生。但每次只要一想到某個符咒的另一種可能性或變化,他就忍不住想去圖書館查資料或用其他方式來驗證自己的猜測-但每每一研究下去就會忘了時間,有時候甚至連同學的提醒他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聽見。
「……我能理解你對那些自己開發的咒語和魔法用品感興趣,」薩列里說著-此時他跟舒伯特已經在安靜的走廊上停了下來,而舒伯特的眼睛從頭到尾都不敢看著薩列里的方向。「但要想做到那樣子的程度可不是靠自己看一兩本書就能突然間弄懂的……嘛,也許某些不在常人理解範圍內的傢伙是例外啦。」他意有所指的表示,又看了一眼舒伯特以後一本正經的抱起手臂,「-聽著,我知道你跟莫札特和路德維希的交情很好,但那不代表要讓他們做的所有事情影響到你自己的行為……那些錯過的上課內容莫札特只要自己花個幾十分鐘就能補回來了,難道你也想學那些『天才』一樣拿自己在課堂上的學習機會和被開除的可能性冒險嗎?」
「對不…。」舒伯特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低到能碰到胸口了。從剛進學校開始他就希望自己能早日像那些學長姐一樣,瞭解自己的力量並用它來做更多自己能做或想做的任何事情-而現在他卻連好好的遵守自己的上課時間都沒辦法做到,那些想嘗試開發的咒語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如自己所願-簡直就像他父親所告誡的「連自己都無法規範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看著舒伯特那一副羞愧困窘的樣子薩列里沉默了數秒,之後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這禮拜六下午應該沒什麼事吧?」他問著,而舒伯特此時才終於抬起頭來疑惑的望著他,「-剛才晚餐以前我跟藥草學的教授問了下你們四年級這週的進度……中午吃完飯以後在溫室見怎麼樣?我幫你把今天沒上到的跳跳根進度補完。」
「真的?」舒伯特訝異的看著薩列里,而他則肯定的對舒伯特點了點頭,「-那、那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謝謝學長!」
微笑著拍拍舒伯特的肩膀後薩列里朝走廊一端點了下頭,而舒伯特也很快的跟在他後方繼續往交誼廳走去。說真的要不是薩列里一直不厭其煩的支援他,在作業遇到瓶頸時替他解惑和幫他複習不拿手的學科,舒伯特還真不曉得自己在學校的這幾年該怎麼辦-他知道他不可能總是依賴薩列里的幫忙,總有一天也必須要靠自己的努力讓自己進步-但不能否認的是薩列里真的教會了他在課堂以外所需要的所有事情。
……
一邊吃著手上沾了點燉菜醬汁的麵包,一邊在剛才用來墊麵包的紙上寫著腦中浮現的咒語改良方式-平常舒伯特總是會在吃飯或在校園裡散步時想到跟符咒有關的新點子,無奈今天這個大家都剛把空白羊皮紙用完的時間點似乎不太理想,但舒伯特可不希望自己在上完下午的課以後就把難得有點突破的想法忘記。
隔壁餐桌葛萊分多學生的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將最後一個步驟收尾後舒伯特才抬起頭,聽著偶而傳來這裡的笑話重點也忍不住跟著輕聲笑出。
「……所以啊、你們說他那樣是不是超級蠢的?重點是那個時候我本來都準備好要對他的○○下咒了,誰曉得他自己又把他的╳╳放到我塗了膨脹藥水的坐墊上-」
莫札特的聲音說著-在那些受歡迎的葛萊分多學生中他時常都是聲音最突出(也最吵鬧)的一個,而只要他有那個興致都能讓所有跟他聊天的人哈哈大笑-雖然某些笑話題材總會讓舒伯特感到尷尬,但大多數時間他都很羨慕莫札特可以像那樣子成為人群的中心,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眼光自在隨興的表達自己。舒伯特將視線在那群人附近的位子掃了一圈,有些驚訝卻又不怎麼意外的發現並沒看到貝多芬的身影。
……這個時候貝多芬學長會去哪裡了呢…?
印象中平常貝多芬總是會跟莫札特一起行動,而在這種午餐時間缺席也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但每次這種情況都會讓跟他們交情不錯的舒伯特有些在意。雖然知道這種時候貝多芬都是在忙著研究他的新咒語,而舒伯特自己也總是很期待看到那些獨具特色的成果-但身為一個朋友當然會連他本人的作息狀況都同樣關心。總是這樣子錯過正常的用餐時間對身體可不好呢……小時候他的母親就時常會這樣提醒他們四個兄弟。
離現在到下午的第一節課大約還有二、三十分鐘-吃完最後幾口午餐以後舒伯特拿了一些用紙包好的鯖魚三明治,跟同桌的班上同學打了聲招呼(順道被提醒了一下別又忘記去上課),之後便往葛萊分多餐桌和餐廳大門之間的走道走去。
「…小路嗎?從早上魔法史課的時候就沒有看到他了耶。」經過莫札特的位子時舒伯特問了下貝多芬的去向,而莫札特的反應看起來既不意外也不擔心,「-可能他又在研究什麼好玩的新咒語吧!所以要是小舒你找到他的話我建議還是別去管他比較好喔-」
他說的句子聽起來有點警告意味-不過他的表情和語調卻像在等一場好戲。「通常這種時候小路他最討厭被別的事情打擾了,要是小舒不小心吵到他的話,說不定還會被他上次給我們看過的那種咒語打飛出去呢-」
對於莫札特玩笑似的說法舒伯特只能乾笑幾聲後道謝,之後轉身繼續往餐廳門口的方向走去。說真的他有時候實在是搞不懂莫札特對貝多芬的態度,明明是幾乎形影不離的好友,卻又總是表現的對他的事情漠不關心-但另一方面貝多芬的表現又很明確地顯露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莫札特也好像早就習慣他這種我行我素的個性-或許老是過度關心他行蹤的自己想法反而有些多餘。
……
跟那兩個性格迥異的葛萊分多學長是在舒伯特二年級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舒伯特從來沒想過那種戲劇化的插曲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明明以為整個一年級的時間只是埋頭唸書的自己在學校已經夠不引人注意了。
「……你不就是那個自以為很聰明的赫夫帕夫矮子嗎?只不過是名次排得比我們前面一點就以為自己很厲害了是吧-」
那些跟他們同一堂符咒學課的史萊哲林學生,原本因為舒伯特一開始的表現普通都沒把他當作一回事-因此當舒伯特在某次去上課的途中被他們攔截還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不好意思,我得去上課了-」
「-唉唷、居然連魔法史都這麼認真的抄筆記啊-不過我看像你這種只能靠啃書才能稍微趕得上我們的傢伙,被分到赫夫帕夫果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本來拿在手上的筆記和作業被扔的滿地都是,連小學時期都沒遇過這種情況的舒伯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而就在那些史萊哲林學生得意的想搶走他的書包時-
「…喂,讓開啦、你們擋住整個走廊了。」
……
之後在走廊上發生的事舒伯特已經有點記不清楚了-只知道不曉得是貝多芬還是那些史萊哲林學生先一步動手,隨後整個走廊就變成了咒語紛飛的混亂。
「-這根本不關你的事好嗎、貝多芬-!」
「-是喔?很抱歉你們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擋到我的話就關我的事-」
「……唔哇!小路你那招漂亮!我也要一起玩啦-!!」
本來只算是在一旁看好戲(順便撿回滿地的作業)的莫札特,在見到兩邊開戰以後也湊熱鬧似的加入-而舒伯特自己只是在慌亂中擋開了幾個莫札特丟偏的魔法道具,卻意外的讓那些史萊哲林學生的陣腳大亂-最後雖然沒有像另外兩個學院一樣被狠狠扣了五十分,舒伯特卻同樣因為用魔法打架這個理由跟全部的人一起被罰了勞動服務。
「……真對不起喔-害你也一起被丟到廚房裡來了。」雖然嘴上說著抱歉,不過莫札特的表情卻彷彿還玩得不過癮似的。
「…不、不好意思啦……本來我也沒想到那個東西的魔法會這麼強的-」
「道什麼歉啊,要怪也只能怪這傢伙丟炸彈的準度太差了。」一邊打斷自己的解釋貝多芬一邊玩笑似的推了下莫札特的頭(並且無視他鼓起臉頰的抗議),「…欸,不過那時候你用反彈咒的方式還挺不一樣的…根據我的印象目前可沒多少人能一次就擋住被沃夫岡下過新咒語的東西喔-」
「嘿嘿、那是因為小路每一次都太專心在羊皮紙上寫東西了啦-」
「-你還好意思說啊、上次差點把我筆記毀了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呢-」
想起了當時兩人的吵嘴畫面舒伯特忍不住咯咯笑-在那之後每一次跟兩人碰面他們幾乎有一半都是這種相處模式。一起待在廚房的整個下午他們和彼此聊得非常投機,後來即使舒伯特和他們兩人的學院跟上課時間不一樣,都還時常會在週末或課餘時間找機會聚在一起。舒伯特從莫札特那裡學到了許多創新的思考模式和樂觀的想法,雖然有時也跟貝多芬一起被他的惡作劇弄得很頭痛,但大多數的時間莫札特的魔法都能讓困於課業壓力的舒伯特感到放鬆許多。即使班上的同學對他的某些言行舉止頗有微詞,對舒伯特來說莫札特仍然是一個有些古怪卻單純沒有心機的朋友。
至於在舒伯特的眼中貝多芬又是另一種奇特的存在。雖然在認識他以前舒伯特就經常在校園裡聽到他的名字-跟從小就被稱為「神童」的莫札特不一樣,在其他人之間流傳的多半都是貝多芬任性妄為的行徑。總是放任自己失控的情緒跟其他同學起衝突,或是用胡來的方式在校園裡測試他的新魔法-後者的次數雖然跟莫札特比起來還差一大截,但除了少部分見識過並對他的實力感到佩服的人以外,大多數的學生和一些比較保守的師長只要一提起他,多半會把他視為比莫札特還要令人費解的麻煩人物。
直到認識貝多芬以後舒伯特才知道他跟自己所聽到的形容並非完全一樣。總是我行我素的貝多芬其實對一切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都非常認真,而當這點被用在他們幾個都頗有心得的咒語開發研究上,呈現出的就是每一次都能讓舒伯特讚嘆不已的獨特魔法。雖然有的時候那些魔法看起來不一定實用,但能夠像貝多芬那樣子毫無阻礙的施展,在大多數跟他年齡相仿的人當中已經是非常難做到的事了。
另一方面貝多芬也不像舒伯特一開始感覺到的那麼難相處-雖然他的確是脾氣不太好,對於學校的規定和秩序也常常不放在心上,但如果是跟他合得來的人就能看到他幽默風趣甚至溫和的一面。貝多芬自信又果斷的性格和總是毫不猶豫的施法方式,看在舒伯特的眼中都讓他敬佩又感到安心。
……
通過一條密道後舒伯特來到了走廊的轉角,稍微想了一下便決定往變形學廣場走去。他感覺貝多芬這個時候會在那裡的機率很大,而不曉得為什麼每次有這類感覺他多半都會猜對-就連溫室事件那次也是準確的令人意外,這讓莫札特有時都會開玩笑說他就像是貝多芬肚子裡的蛔蟲。
沿著走廊走了一段後舒伯特到了廣場外圍-在廣場的中間他可以看到貝多芬就在那裡的一處磚牆邊坐著,看起來正專心的在羊皮紙上寫東西。猶豫了一下後舒伯特還是謹慎的往貝多芬的方向走了過去-在離貝多芬幾步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視線忍不住被圍繞在貝多芬四周的咒語光線吸引。
「…果然貝多芬學長又在這裡測試新的施法方式了啊-」
舒伯特心裡想著-雖然從光芒的樣子還猜不出咒語的性質,但它們在半空中交錯飄移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美-其中一些紅色的咒語碰到了淺藍色的光霧,一下便散開成一片金色的火花消失在半透明的氣流之間。在紙上做了些記號以後貝多芬拿起魔杖輕輕一揮-那些五顏六色的咒語瞬間都變成了煙霧般的火焰往同一個方向衝去,在即將碰到貝多芬的時候又像遇到了無形的阻隔四散飛開,最後在離他十幾公分的地方化成一片片細碎的淺色光影。
「…太厲害了…。」
舒伯特忍不住讚嘆著。幾乎在同時貝多芬好像很滿意這個結果似的彈了下了魔杖-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咒語光芒也跟著憑空消失。將寫滿字跡的羊皮紙收好後貝多芬才終於注意到舒伯特的視線。
「-喔,是你呀、法蘭茲-現在要準備去吃午飯了嗎?」他輕快的問著,從語調跟表情來看似乎心情很不錯。回給他一個微笑後舒伯特搖了搖頭。
「-已經剩下十幾分鐘午餐時間就結束了呢-不過學長要是還想去餐廳的話可能還有些甜點可以吃喔。」他這麼回答,一邊把剛才的三明治拿出來遞到貝多芬面前。
「…這樣啊,難怪我從剛才就覺得肚子好像有點餓呢……謝啦。」偏了下頭以後貝多芬不在乎的說著,接過舒伯特遞給他的三明治以後便靠在身後的磚牆上吃起午餐。又看了看剛才還飄著咒語光芒的位置後舒伯特同樣也在磚牆邊坐了下來。
「…學長沒有去早上的魔法史課沒關係嗎?」他問著,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多管閒事,「…我、我的意思是-」
「-反正課本上的內容我早就已經背起來了…再說除了一些有重大影響的事以外那些歷史都跟我沒關係吧?」貝多芬說著,似乎並不介意剛才那有些唐突的句子,「-說真的把精神花在研究那些過去的事情上實在太浪費時間了……我覺得人如果想要成功就不能老是糾結在過去裡啊!既然我們的眼睛長在前面就應該更專心的往前看才對-」
「…這麼說也滿有道理的啦,」舒伯特說著,對於貝多芬的言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不過我倒是覺得一些過去發生的事件還挺有趣的-」
「-哈哈、雖然老是在課堂上打瞌睡不過沃夫岡也這麼說過呢。」貝多芬愉快的表示,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後將他平常用來放全口味豆的袋子遞到舒伯特眼前-通常他只有在心情很好的時候才會這麼做,而舒伯特則是極少數有機會看到他這樣的友人。跟他道了聲謝以後舒伯特拿了其中一顆放進嘴裡-那吃起來有點像他小時候常在家裡吃到的馬鈴薯燉菜。
兩人就這樣在磚牆邊待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不過舒伯特卻忍不住回想起剛才在貝多芬身邊看到的魔法畫面。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貝多芬那樣子使用魔法,但每一次那些動作和效果的流暢度都讓他驚訝萬分。那些魔法有時候是為了證實他想到的理論,有時是讓手邊的事情能更有效率的完成,有時是用來解決那些打擾他思緒或刻意找碴的麻煩……也有的時候只是單純跟朋友們分享他嘗試以後的樂趣。
「……好可惜喔,本來還想說這幾天天氣有點冷應該還有雪可以玩的-」
印象深刻的其中一次是在今年年初,本來只是他們三人隨意的在初春的校園裡蹓躂,而聽到莫札特的話以後貝多芬便自信滿滿的拿出了魔杖。
「…這種小事情看我的吧。」
然後那座只剩下融雪的庭園頃刻便出現了數座銀白色的雪山-大到夠讓莫札特和所有經過的同學都上去玩一陣。光是看到那幾座雪山在自己眼前成長舒伯特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更別提他之後被莫札特拉著在上面玩了一整個下午-那些滑梯一般的雪坡就像是真正的結實地面,飛散的雪花甚至還會在他們偶而滑出軌道時稍做緩衝,並隨著他們的成功落地在空中排列出慶祝般的形狀,就連當時只是旁觀的薩列里都對貝多芬的施法方式感到訝異;雖然在那之後他們都被各自的學院導師唸了一頓,不過那些雪山倒是沒有對庭園裡的東西造成任何破壞-在貝多芬停止施法以後那些雪山都完全消失了,若不是被雪花弄濕的衣襬,舒伯特還會以為自己當時看到的都是幻覺。
「……也就只有貝多芬學長可以毫不猶豫的用那種方式使用魔法啊-」
如果不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定信心的人應該是不會那麼做的。但貝多芬幾乎每一次都很確信自己能夠成功-雖然在那之前他應該不曉得錯過了多少次準時的午餐。跟莫札特一樣貝多芬的魔法也時常在校園裡造成話題-有些人跟舒伯特一樣對他的使用方式感到驚艷,有些人則是覺得他那樣子的嘗試並沒有什麼意義;而因為那樣的結果也伴隨著一定程度的魔力,因此還有另一部份的人對貝多芬未知的力量感到恐懼。
打從上學期那個引起不小騷動的溫室事件以來,在班上的同學提到貝多芬時舒伯特就感覺到他們有些怕他,擔心自己要是有哪一天惹到他的話他又會做出什麼事。實際上那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看到貝多芬那麼失控,而當時的場面就連舒伯特自己都有些驚慌-擁有強大力量的人一旦失去控制都會十分可怕,這點舒伯特自己也早有心理準備,但他跟莫札特都知道貝多芬並不是會濫用自己能力的人。
貝多芬從來不會在他或莫札特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樣子-除了在密道裡找到他的那一次以外,而那也是舒伯特第一次了解到他心裡所承受的壓力;從那以後舒伯特對貝多芬這個朋友又感到更加的佩服-那個實力足以通過特別申請成為自己的學長,實際上只比自己年長了一個多月的葛萊分多學生,不管他在面對事情的勇氣、對能力的要求還是對成功的信心上都是舒伯特望塵莫及的。
「……對了、聽薩列里學長說你最近好像在跟他學護法咒是吧?」將三明治吃完以後貝多芬像想起什麼似的問著。
「…是這樣沒錯啦,上禮拜他幫我補藥草學進度的時候聊到就一起教我了。」點了下頭以後舒伯特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可以在普等巫測以前就學會護法咒真的很有意思啊…雖然到目前為止我也只有成功過一次而已-」
「哈哈、那的確是件很酷的事呢-事實上我的護法咒也是跟薩列里學長學的喔。」貝多芬說著,有些得意的揚了下頭以後站起身子拿出他的魔杖,「…因為沃夫岡那傢伙老是說很麻煩死都不教我一下。」他又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之後將魔杖舉起專注的盯著前方。
「-Expecto Patronum!」
一隻銀色的獅子從貝多芬的魔杖尖端竄出,在半空中繞了個圈子以後停在兩人的面前,用炫耀似的動作甩了下泛著銀光的鬃毛,之後有些傲慢的朝他們的方向無聲的吼了一下。
「…好厲害喔,貝多芬學長-」
「不錯吧?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我還覺得真不愧是我的護法呢。」貝多芬得意的說著,輕輕揮了下魔杖後那隻獅子便奔向遠處的空氣裡消失。「-哪、你也試試看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耶、學長,」舒伯特緊張的說著-突然被要求在貝多芬面前展示剛學會的咒語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也許我沒辦法做的像第一次成功的時候那麼好啊…。」
「真是的、有什麼好擔心的啦?」貝多芬說著-雖然句子有些不耐但他臉上卻帶著笑意,「每次施法的時候都猶豫半天當然會什麼都做不好啊-快點、隨便想一個你覺得最棒的回憶就行了啦。」
在拿出魔杖的時候手指還有些顫抖,但貝多芬鼓勵的眼神倒是讓舒伯特的緊張緩和了些。他將魔杖在自己的眼前舉起,閉上眼睛專心的想著第一個浮現的回憶。
「……好厲害唷小舒,到底你跟小路是怎麼做到不用魔法就可以幫馬鈴薯削皮的啊-??」
「…這叫做『有空的時候就會幫媽媽做家事』啊,該不會沃夫岡你在今天以前對馬鈴薯的印象一直都是米白色切好塊的吧-」
「…其實只要常常練習的話這很簡單的喔,我想如果是莫札特學長的話一定很快就能學會啦-」
「-說的也是啊!接下來換我來幫馬鈴薯削皮啦、小路!反正你削起來的皮也沒有像小舒那麼薄又那麼乾淨的-」
「……你想再被我用咒語丟到湖裡去一次嗎、莫札特?!」
「真是的兩位學長、你們別再吵了嘛-」
那次的勞動服務差點就被莫札特搞得收不了尾-想起當時的景象舒伯特的嘴角不由得泛起微笑,將手上的魔杖握穩後輕輕讓它在半空畫了個圈。
「……Expecto Patronum!」
一些流水般的銀白色光霧從舒伯特的魔杖尖端冒出,在頃刻間便化成了一隻閃閃發亮的鱒魚-至少從它有些明暗差異的斑點上能看得出來,而隨著流動的光霧那隻鱒魚也像是真的在游水般在半空中繞著圈子-看著這樣的景象貝多芬先是愣了數秒,而回神以後他便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
「-不、不要笑我啦、學長!我知道我的護法本來就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的-」舒伯特有些急了,握著魔杖的手也讓半空中的光霧變得不穩,「……當然它也不可能比得上貝多芬學長的獅子啦,跟學長比起來這種樣子的護法實在是有夠遜的-」
「-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太有趣了。」貝多芬很快的解釋,之後一臉認真的清了下喉嚨。「…咳嗯,原來還真的什麼樣子的護法都會有啊-像沃夫岡那傢伙的護法還是隻猴子呢。」
他看了一眼還在半空中繞圈子的舒伯特的護法-它就像乘著真正的流水一般飛進走廊的牆壁裡消失。再轉回視線時他的表情也比剛才正經許多。「…只要是護法不管什麼樣子都是每個人的特色……所以就算護法跟別人的類型不同也不代表它就很遜啊!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法蘭茲你的護法為什麼會是條魚呢-」
「…可,可能是因為以前我常常跟家人一起到鄉村度假的關係吧。」舒伯特小心翼翼的說著-雖然剛才貝多芬的說法讓他釋懷了些,但還是很擔心自己在貝多芬面前又說出什麼愚蠢的言論。「之前薩列里學長第一次看到我的護法的時候也很意外呢……不過每次看到河邊的景色和水裡的魚我就會覺得很放鬆,也許對我來說那就是真的能讓我覺得快樂的其中一件事…。」
他有些猶豫的瞄了下貝多芬的方向,而貝多芬則是用讚許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
「…不錯嘛,只要你想的話果然也是可以講出自己的看法的。」他狡黠的表示,而舒伯特疑惑的表情又讓他笑了幾聲,「-我覺得法蘭茲你的魔法一直都很有自己的特質啊!而且每一次都可以想到我跟沃夫岡不會去注意的細節,在很多事情上也只有法蘭茲你才會有那些特別的感受……就連薩列里學長都跟我說過他覺得你很有潛力呢。」
他又有些用力的拍了拍舒伯特的背-雖然被弄得站不穩不過舒伯特也露出了微笑,「-所以你應該再對自己的魔法有信心點!如果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的話是發揮不了真正的實力的,假如有想表現出來的東西就應該毫不猶豫的去嘗試,等到時機成熟就能有機會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成果……不過到時候你可要小心了啊、因為我跟沃夫岡也是不會讓自己輸給你的喔-」
雖然之前也有聽過幾次貝多芬對自己的稱讚,不過像這樣的肯定還是舒伯特之前都無法想像的-自己所尊敬的學長是真的認同自己在魔法上的表現,甚至還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跟他們並駕齊驅-即使這樣的鼓勵聽起來有點不太真實,但不知為何卻讓舒伯特的心中產生了一種新的動力。
「……果然真不愧是貝多芬學長啊……要是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能做到的話,之前那些同學對我的鼓勵和學長們的幫助又算什麼呢?」
……
午休時間結束的鐘聲響了-檢查了一下書包後舒伯特便準備去上下午的第一節課,但貝多芬卻只是一派悠閒的走回剛才待著的磚牆邊拿出新的羊皮紙。
「……呃、學長?」
看著貝多芬在眼前自顧自的坐下來繼續寫東西,愣了數秒後舒伯特才有些猶豫的出聲叫他-顯然就跟自己預期的一樣完全沒有回應。
舒伯特看了下從這裡到藥草學教室的方向-假如現在不開始走的話也許會遲到,而今天又正好是作業繳交的最後期限-要是連在這堂課準時都做不到的話他可實在沒有臉去見薩列里了。
「……學長我先回去上課了喔-」
將書包揹到身上以後舒伯特對貝多芬說著,而貝多芬只是有些隨意的「嗯」了一聲,不確定是真的有聽到舒伯特的話還是只是敷衍他而已。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之後舒伯特便轉身開始往教室走去。
……
上了一下午的課讓舒伯特有些疲累,不過今天在藥草學上的表現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除了不小心讓一棵拍拍木上長出了玫瑰以外沒出什麼差錯。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有好幾十分鐘,因此舒伯特決定再到變形學廣場看看貝多芬的情況。
果不其然的貝多芬還在那裡-從他的樣子來看舒伯特實在猜不出來他有沒有去上課,不過或許那一直都不是需要他多做擔心的事。原本打算往貝多芬坐著的地方走去,稍微移了下視線後舒伯特卻猝然停下腳步。
一個看起來很像是放大版旋舞針的東西正在貝多芬頭上盤旋著-仔細看以後舒伯特才認出來那其實是一個墨水瓶。被下了咒語的墨水瓶有著像黑線一般的翅膀和手腳,而它正好像對貝多芬的頭很感興趣似的在上方繞來繞去-舒伯特將視線轉向離貝多芬不遠的後方,驚訝的發現莫札特就躲在那附近的灌木叢中,正一邊望著磚牆邊貝多芬的身影偷笑,一邊用手上的魔杖小心的操控著那個墨水瓶。
「…又,又來了嗎、莫札特學長…??」
舒伯特無奈的想著-他往貝多芬的方向走了一步,但卻因為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而再度停下;於此同時躲在那裡的莫札特也發現了他,在接觸到他的視線以後有些調皮的對他眨了下眼,並將空出來的另一隻手的食指在嘴上擺了一下。
「…怎,怎麼辦…。」
眼前莫札特的暗示讓舒伯特焦急的杵在原地-他並不想看到貝多芬在自己眼前被莫札特捉弄,但他也不想當面把莫札特拆穿破壞一個好友的信任。眼下最好的方法或許是找個能夠避免貝多芬被怪東西波及的咒語,但只舉了下自己的魔杖舒伯特又猶豫不決的收回-雖然自己的反彈咒和屏障咒還算穩固,但他還沒有試過在自己以外的範圍施展-要是沒有控制好反而讓那個墨水瓶跟著暴走的話可就糟了。
「……如果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的話怎麼發揮的了真正的實力呢?」
「每次施法的時候都猶豫半天當然會什麼都做不好啊。」
想起了貝多芬的話以後舒伯特再度握緊了手中的魔杖-但在看到那個墨水瓶用那奇怪的手打開蓋子時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貝多芬學長小心!!」
舒伯特喊著,在墨水瓶往前倒的瞬間一個箭步上前將貝多芬拉開-那些黑色的墨水從半空中傾瀉而下,在到達目標以前又突然變成了洪水般巨量的彩色顏料,沒來得及閃躲的兩人一下子便被那些冒著金色火花的顏料淋了滿身。
「……沃夫岡˙阿瑪迪斯˙莫札特…!!!」
才剛把臉上的顏料抹掉貝多芬就轉頭對著莫札特的藏身處大吼,而在他衝過去以前莫札特早已哈哈大笑著逃開。望著兩人在廣場裡追逐的樣子舒伯特只能無奈的乾笑,一邊試圖讓沾滿顏料的自己從地上站起身子-他發現那些顏料在自己處理以前便慢慢消失,而沒有注意到這點的貝多芬依然在火冒三丈的對莫札特扔著咒語。
「……所有我認識的朋友裡果然就屬他們兩個學長最奇怪啊……不過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像他們那麼有趣又有自信的話就好了喔。」
......於是這棚的薩列里就這樣被我也拉來獾院當關愛小蘑菇的學長了wXDD(つ∀⊂)(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