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特別篇-上】

【七夕特別篇-上】

雪花曆三三四二年，七月七日。

最能表達內心情感的，從來就不是特定的節日或價格不斐的禮物，而是平時日常生活的相處與累積。

米娜哈爾對禮兵隊首席不太熟悉。

儘管是禮兵隊的第一把交椅，名為羅莎的禮兵首席卻鮮少與其他禮兵們一同訓練，平時的禮兵庶務大多是由其他禮兵處理；除此之外，某方面來說，她的真實身分就跟翰墨大學士昭一樣幾乎沒有人曉得，差別只在於昭知道自己的祕密，而失去過往記憶的首席就跟其他人一樣，對她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

話雖如此，米娜哈爾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跟首席練習過招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米娜哈爾的養母，「蘭心劍客」翼婷。

單就這點而論，首席對米娜哈爾來說就是個值得敬重的人了，因為自她跟養母學習劍術以來，從沒聽過有誰的練習對象只能是鼎鼎大名的蘭心劍客；可想而知，首席之所以能成為首席，應該不是浪得虛名。

然而，首席的評價其實在禮兵隊內部褒貶不一。

儘管只是流言蜚語，但就連米娜哈爾這種不太嚼舌根的人都曾聽說過，首席是因為她的刀術技巧才得以拔擢為首席、其他方面的做事能力與領導能力非常差勁、執行任務從來不合群、對思以外的學者毫不理睬等，雖然不至於一面倒地只有批評，但跟讚賞相比，批評的數量確實比讚賞來得多些，部分學者甚至曾提議要另立新的禮兵首席，只不過這事後來因為思大人說了「有自信對我性命全權負責的人就來當新首席」這樣一句話而不了了之。

這樣一個人，所引發的爭議並不僅止於罷免事件而已。

「喀嚓！」翰墨大學士工作室的大門被剛結束學者會議的昭打了開來；不同於以往的氣定神閒，昭今天的情緒顯得有些急切與暴躁。「米娜哈爾，妳最近有看到首席嗎？」

「首席？」今天負責值班的米娜哈爾將視線從正處理到一半的卷宗移動到昭身上，同時在內心默默祈禱自己待會不要忘記手頭上這件麻煩的案子處理到哪個地方。「你是說禮兵隊首席嗎？還是博學士審議會的首席？」

「當然是禮兵首席。博學士的首席算什……咳嗯！對翰墨大學士們來說，首席只有一個，就是那個總是在思身旁的禮兵。妳應該認識她吧？」昭邊問邊把門帶上，而後裝作完全沒說出什麼失禮發言的模樣跟米娜哈爾攀談道。「雖然聽說她住在給禮兵用的廳舍內，但典喬說她好像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回去了，妳知道上哪去找她嗎？」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但思大人可能有頭緒？」

「思哦，她還在睡覺。附帶一提，妳家養母出差還沒回城，所以我得獨自把首席找出來。」昭背靠到門板上，仰頭嘆了口氣，而後開始了他每次壓力很大或感到非常煩躁時就會出現的抱怨言論。「可惡！說什麼翰墨大學士有三個所以能分擔業務，結果每次都是這種爛事落到我頭上！」

「昭大人找首席有什麼急事嗎？」雖然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米娜哈爾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以免昭待會因為情緒暴躁而開始翹班。

「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昭將他的手掌拍到門旁的行事曆上。似乎反映了昭情緒的衣領在領尖部分不受控制地亂翹，這讓他看上去稍微顯得有點孩子氣，不過米娜哈爾並不討厭這樣。

通常來說，會看這個行事曆的只有三名輪值協助昭處理公務的禮兵而已，昭平時總把這份行事曆當作比油漆還沒用處的牆飾；但大概是因為今晚有個對翰墨大學士來說非常重要的活動，所以他才會特別注意行事曆上今天的日程表內都排了些什麼行程。

「今天是頌花節。」也就是七朔，是全坎特米爾大陸共通的重要大節日，從節日普及度的角度來看，其重要性甚至比友誼節還要大。「昭大人的送花對象是首席嗎？」

簡單來說，頌花節就是送花的日子；人們會在這一天把事先做好的乾燥花贈送給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附帶一提，依照不同的花語，贈送的花有不同的涵義，坊間可以找到解讀這類含意的書籍，另外也有學者針對頌花節寫了不少論文，除了探討其重要性、歷史意義及對世人生活方式的影響外，還有研究花語、統計致贈對象年齡的分布數據、界定乾燥花品質階級等等，總而言之就是……如果把頌花節當作自己的研究領域，即使這一生只專門搞這個研究都不愁沒飯吃。

啊，最後這段話是思大人說的。

米娜哈爾還記得她說這句話時正當著所有學者的面，把博學士們所提交的下年度學者研究計畫書一掌拍在桌面上。

如果沒記錯，她的下一段話是這樣：「這種沒法讓城邦強盛起來的研究以後每年禁止超過三個。城邦的公帑可不是給你們浪費在這種東西上的！」

親眼目睹平時因為嗜睡疾病而被迫躺在床榻上的思大人發飆，那幅令人印象深刻的光景大概會永遠烙印在米娜哈爾腦海裡吧！

「不是，別亂猜，我跟她不熟。沒送她棘手的公文當過節禮就不錯了，別指望我送花給她。」昭疲倦地從門邊移動到他的位子上，蹣跚的步伐洩漏了他已受夠這件事的低劣情緒。「今年翰墨大學士要代表城邦給幾位聲譽卓著的人頒發乾燥後的琉雲花，因為不是那種研究頌花節在幹啥的無聊貢獻，而是像焰晶礦器械發展這種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不只是學者城這邊，其他城邦也都很重視這次的活動，雖然要拿來頒發的琉雲花已經提交給翰墨大學士這邊了，但負責協助頒獎的首席卻找不到人，所以剛才那些天縱英明的博學士們急得逼我這邊在一小時之內提一個新的人選給他們，或者在一小時之內把她找出來。」

由於姑且算是有在注意城邦重大消息的人、又因為職務的緣故在城邦核心政權的手下工作，米娜哈爾曉得頒獎這件事，另外她也曉得除了頒獎活動外，城邦內還舉辦了不少能讓居民們一同賞玩的活動，像她就跟以前在學苑認識的友人約好今晚要一起參加在信念廣場上舉辦的賞花會。

然而正因為知道頌花節這天有多少活動，米娜哈爾也曉得找不到首席的話可能會發生什麼嚴重的後果。

「如果思大人跟典喬前輩都找不到首席，那大概就沒有人知道可以在哪找到她了。」米娜哈爾尋思道。「會不會是還沒結束手頭上正進行的黑禮兵任務？」

黑禮兵任務，是禮兵隊內一些不能上檯面的任務的統稱，雖然任務內容不一定血腥，但絕對不光彩，是以執行這類任務的禮兵都必須把平時的潔白制服換成漆黑的服裝，黑禮兵的說法便是由此而來。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坐到位子上的昭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米娜哈爾的他思緒並沒有在她身上，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但據我所知，翰墨這邊最近沒有安排黑禮兵任務。」

「看來只好找替代的人選了。」若說跟翰墨大學士們共事學到了些什麼，「做事必須果決」絕對名列米娜哈爾心目中名單的前三名，至少碰上這種必須在短時間內提交決定的迫在眉睫任務時是如此。

「替代人選嗎……？妳先幫我想想她可能會去哪裡。」昭似乎沒打算那麼早就放棄。

「思大人的工作室內？」

「剛剛去過了，裡面只有睡得跟死人一樣的思，還有兩個完全跟首席不熟的禮兵。」

「她跟翼婷師傅的訓練場？」

「是聖席堂偏角落的那個大體育場對吧？剛剛也去了，但沒找到人。」昭輕輕搖頭。「還有嗎？」

「沒有了，我只想到這些。」米娜哈爾遺憾地說道。「啊！對了，我記得這種大活動通常會有工作人員的候補名單，昭大人有收到嗎？」

「……確實是有收到。首席把要頒發出去的那七朵琉雲花給我的時候就順便把名單給我了。」昭有些不太情願地坦承道。「但就是因為不想動用到候補名單，所以我才想把首席找出來啊！」

「咦？為什麼？候補名單本來就是為了這個場合才存在的吧！」米娜哈爾不解。如果有解決作法，昭的情緒為什麼還會那麼暴躁？另外又是為什麼不想去動用候補名單？

「……」昭看了米娜哈爾一眼，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首席當初列給我的候補名單上，妳是她唯一列出來的替代人選；但我記得妳已經跟朋友約好今天要一起參加賞花會了，所以如果沒必要，我其實不太想跟妳提起候補名單的事。」

「……！」這樣昭適才的言行舉止好像就說得通了，只不過……「為什麼首席只把我列為替代人選？典喬前輩他們應該都比我更適合才對。」

「不知道，妳要問她。」昭語帶懊惱地說道。「早知道當初她把候補名單給我的時侯就應該先拆開來檢查的。」

「昭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協助吧？」一反平日瞻前顧後的做事態度，米娜哈爾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只是頒獎流程可能要請你跟我說明一下。」

牽涉到其他城邦的活動，每件都茲事體大，更何況頌花節還是普及全坎陸的重要節日，說什麼都不能讓學者城的聲譽因為首席不在而受到影響。

「那妳朋友怎麼辦？」

「關於這點，我有個想法。」米娜哈爾有些不安地說道。「但對你來說可能有點不敬，待會聽完後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就去跟我朋友一下事情的始末，她一定會諒解的。」

(七夕特別篇-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