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的貶值〉
開玩笑嘲弄女人的身體、揶揄過胖的女人、貶損年齡和自己一樣大或是比自己大的女人、對女人的外表品頭論足、約會強暴、無差別地積累性伴侶的數量以拉抬自身地位、根據美醜和胖瘦來訂出價值等級、凡此種種,都構成了貶低女性身體與自我的司空見慣策略。
然而,這些策略通常被視為約會行為中無傷大雅又不可避免的一環,誰知女性卻需藉由自助成長書籍以及心理諮商等方式,來對付這主要由她們承受的心理負擔。
性邂逅可能會產生價值貶抑的痛苦經驗。雖然有些人或是多數人會快樂地為一場尋伴經歷畫下句號,但這並不能改變「貶抑女性似乎已成為性生活的固有現象」的事實。
在女權主義的批判理論中,「物化」與「性化」的概念經常被用來解釋在性價值的貶低。正如琳達‧斯摩拉克和沙拉‧穆爾南所言:
性化作用發揮普遍的影響力,它以多種形式存在,並令性感的人獲得回報。
此外,不遵守性感規範的人則會受到懲罰,或至少機會減少了。
這個定義忽略了一個事實:物化能提供愉悅、賦權以及主體的感受,因為它使女性得以從自己的身體中產生經濟和象徵的價值。
如果忽略性化的經濟底蘊,「自我物化」的概念最終會將女性甘願參與該過程的現象簡化為「虛假意識」,並無視其中所包含(象徵的和經濟的)估值機制。
此外,上述定義也無法區分男性貶抑女性的各種不同過程,因為這種貶抑行為部分是有意識的,並與男性靠貶抑女性以達到建立自己地位有關;
部分是無意識的,源自於在面對廣大的性市場時,當事男性在賦予女性價值時碰到認知上的困難。
性或甚至性化本身,並非天生即包含低下的東西。事實正好相反,那是因為性處於一個由男人控制的市場中,而這是場使得性化成為一群人的支配經驗,同時成為另一群人的屈辱經驗。
儘管它們提供了權力在握和愉悅的感覺,但在此還是要批評性的商品化以及文化色情化,因為這兩個因素構成了市場中藉由看似隱形的男性之手來控制女性的機制。
男性對性市場的控制是以多種明顯的(或隱藏的)方式進行的。首先,如上所述,男性控制了大部分的性與視覺產業,因此定義女性價值的關鍵點由他們說了算。
控制「凝視」造成經濟和意識形態上的可觀結果,尤其對於男人定義女人價值何在以及女人自我定義價值何在的方式,更是影響深遠。
「一項研究發現,男性不太願意與比自己更聰明或是更有野心的女性約會。」應該補充一點:同樣這個男性幾乎不會介意與一個比自己更具性魅力的女人約會。
這背後的原因是:藉由性魅力來定義女人的價值,確實是一種間接削弱女性才能和智識的手段,目的在使其社會地位不要凌駕男性之上,並且確保男人在經濟和社會上的支配權。
其次,男人掌握女人魅力標準的定義,比方他們會將女人的青春年少視為一等一的重要指標,然而青春年少並不是男人魅力獨特的或是必要的特徵。
這是因為女性並未控制塑造魅力和美之標準的意識形態、視覺、經濟手段。相較之下,男人的吸引力是透過他們在社會場域中的立足點反映出來的:這主要是由他們的社會地位和財產所確立的。
收入較多與受過高等教育的男性在性領域中地位更高的事實,為他們帶來三項突出的優勢:其一,它們的性魅力非但不像女人的那麼容易過時,甚至可能與時俱增。
男性的吸引力比女性的吸引力持久,這使得年齡成為性領域的一種資源與資本形式;
其二,他們可以接觸到更多潛在的伴侶,因為他們有機會接觸同年齡和遠較年輕的女性;
其三,男人的性與社會經濟目標之間存在重疊,甚至緊密地契合。男人的性能力與其社會權力並非截然不同或者相反,兩者可以彼此增強力量。然而女人的性地位和社會地位卻比較容易相互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