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讀者與視聽者,要永遠愛著一個角色對我來說是很難的。
那些瘋狂追著動畫進度、重複播放喜歡的段落、不停截圖收藏、忍不住掏錢買原作小說再重看一次的日子。
那時感受到的、散發出的愛,在不知不覺之中也會漸漸消逝。
通常就是在看完所有劇情之後,與它的距離漸漸遙遠之後,找到下一部喜歡的作品、下一個喜歡的角色之後。
我是屬於會不斷重看喜歡的作品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毫無停滯地一直重複觀看不會再有所成長變化的這些已經被固定的藝術品。
愛是愛,但對著永恆不變的東西,習以為常會讓我們的愛減弱。
最後稀薄至讓我們無法再注意到。
這似乎也是我投入創作的其中一個原因。
如果喜歡一個youtuber,除去對方出現什麼自己不喜歡的改變,否則應該就會繼續喜歡他下去,而且很難遺忘他。
因為你會打開youtube,你會看見他發布了新的影片,你會看見動起來的他,活著的他,和你一樣經歷早晨夜晚節日假日春夏秋冬的他。
永遠有新的故事可以發掘。
而已經完結的小說、動畫、漫畫呢,除去出現機率相當稀少的新番外篇,所有故事都已經定型。
角色被定型在畫面中,畫面被定型在回憶中了。
然後愛也不會繼續增長,只會消逝了。
那麼連載中的大長篇故事呢?
可惜的是,我幾乎沒看過這樣的故事,或是看的時候連載已經結束了,所以也與其他故事無異。就算連載尚未結束,也會面臨兩個問題,第一是大長篇的角色太多,好幾個都愛的情況下反而無法愛得深刻。第二是連載中代表需要等待,等待期間可能會有興奮期待,但可能也會冷卻熱情。或許,這就是我幾乎沒有受大長篇吸引,而且大長篇中都不太會有非常喜歡的角色的原因。
這是在自己所愛的角色是「其他人的角色」的情況下。
所以當自己開始創作之後,與以往不同之事出現了。
「自己的角色」是可以掌控的,他們的故事不會被定型,擁有無限的未來。
即使已經將文字寫下,定稿,甚至將書出版,對於作者本人來說,角色仍是活著的,活在自己腦中的世界。
文字定型的是讀者看到的故事,但角色在作者腦中的故事,是無窮無盡的。
無論是番外篇還是IF線的平行世界,甚至是與主線故事中相同的劇情,一切都可以是全新的樣貌。同樣的劇情,能以不同的方式再度詮釋,稍微改變角度、改變氣氛、改變表情、改變台詞,都能產生不同的韻味。這些,都是全新的事物,是能讓愛延續下去的事物。
或許作為一個作者的話,我就能永遠愛著一個角色。
——但,仍然沒有那麼簡單。
作者不會只構思一部作品。
當作品多了,在某段時間內集中思考的作品便會成為王牌,那部作品的角色也像是舞台上閃亮的歌星或偶像,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見。
那舊作品的角色呢?很可能前一天還想了八段關於他的番外故事,後一天卻直接將他趕到腦海的灰暗角落,之後甚至開始忘了他的聲音、他的樣貌、他的一舉一動散發出的氣息。
總有一天,我可能會再想起他,但那就像想起其他作品的角色一樣。當時間流逝,對作品的細節已經有所遺忘,那麼再重複觀看時,舊的故事也會變成新的故事,你又會再愛上這名角色一次。
結果,愛就像這樣是不斷汰換的。
從生活中的許許多多經驗都時常能體認到,世界上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
就算現在寫出了一部自認為的大作,終究會繼續寫下去,必須繼續寫下去。然後,永遠沒有所謂的最好。無倫從何種角度上,新的總是會取代舊的。
或許舊時代的人事物被漸漸遺忘不免會有種惆悵感,但新舊之間的那種汰換輪替又展現了一種活力,代表著世界正在向前邁進的事實。
至少,雖然愛的角色或許會改變,但愛永不會消散。
我愛著「故事」的這件事情也會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