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藏在前路多岐的細柔末梢。
「西司?你不是休學了,怎麼這個時間還來學校?」
正在收拾備課文件的柯莉涅,聽見了細微的步伐聲,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頭的同時,目光剛好落在停在教室門口,深夜月色逆光下的那一道人影,即便看不清他的樣貌,可從他的氣息來看,多少能夠辯清來人。
夜風吹過,四周群木發出了一陣沙沙作響。
「……」
那人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明亮的眸光在昏暗教室內閃爍了一下。
這一幕,柯莉涅面不改色地望著眼前依然文風不動,氣息卻有了一絲起伏的少年。
他嘴唇微顫,深吸了一口氣,又一吐。
他原先是打算在所有人都不注意時,獨自來到這個地方為那一件事做一個結束。
也可能是他的言行早就被摸得徹底了,一待他行動,又在沒有拾起遮蔽他人對自身感知的情況下,立即就被攔了下來。
「……」
沒多久,他的過往、甚至是黑歷史都逐一地被某個人給列舉了出來,他忽然感到汗毛直豎又驚悚至極。
直到這時,他深深的體會到,中立一族的情報網究竟有多驚人……驚人到他連想都不曾想過的事。
天知道……鳥羽居然有辦法把從一無所有搞成如此大的事業……
在某些人的懇求目光之下,他只好放棄自己當誘餌的念頭,聽取了這些年來所有涉及此行的相關情報之後,他便和眾人提出了他的計畫,並共同擬定了一些大致的方向。
在所有人接下了各自的任務之後,便散會了。
而這也是他之所以會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我也想問妳,為什麼這麼晚了,妳還待在學校裡?」
西司回應了,隨之他頓了一下,勾起一抹冷笑,神情一凌,沉下了聲來。
「柯莉涅老師……不,或者我該稱呼妳為『幻墨』。」
早在回憶起昔日過往之前,他就曾被告知過有關『幻墨』的所有故事。那些都是千年前都城的城主在沒有完全被操縱之前,以故事本的文風,紀錄在了手帳之中,非常小心翼翼地被保存了下來,也多虧如此,他才能從自幼聽聞而來的「偽床邊故事」知曉這些事情。
「……謝了,南那。」
西司唇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神情一瞬柔和,以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輕喃,又轉回了方才的表情。
「是之前有什麼東西忘記拿嗎?」
沒有細聽他的話語,也故作沒聽見提及她身分,柯莉涅將手中的一堆文件放在了講台上,朝不請自來的學生,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微笑。
「……」
西司回以一笑,表情十分燦爛。
「嗯,忘記把汙點給完全清除掉了。」
「……」
柯莉涅面色一沉,不發一語,一股殺氣從她的身上飄散了出來。
「錯誤的歷史不應存在。」
對此,西司又一笑,絲毫不受眼前的威嚇影響。
「什麼?」
柯莉涅皺起眉,一時沒搞清楚西司想表達什麼。
「過去發生的一切,還有你們所做所為,我……永遠也忘不了。」
西司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
鳥羽不該是生命創造出來的玩物……不論誕生原因為何,所有的生命都該是生來平等,沒有紛爭、仇恨、傷害和謊言。
「所以,你想拿我怎麼樣?現在成了這般模樣的你,又能奈何我怎麼樣?小不點?」
完全不把西司的話當成一回事,柯莉涅一側過身,轉向了對方,露出了十分詭譎的笑容。話一落,她身子向前微傾,前腳一蹬,朝西司飛掠而去,尖銳修長的指甲一瞬拉長,筆直地向西司的咽喉刺去。
凝望著如慢動作般朝他行刺而來的身影,他不禁感到有些難過地微一蹙眉。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無法好好理解……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依然不解……
然而,同樣的,對方也沒辦法全然理解他懷有的理想。
「你以為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嗎?」
西司嗤笑一聲,冷眼看著眼前在下一刻被結界困住的人……不,不如說是不該在存續下去的『虛幻』存在。
「艾利希……珞,『空藤』。」
喚了他人之名,西司的雙眸一瞬水染成了明亮的翠綠色,隨來如言靈般的話語之際,好幾條銀藍色的藤蔓從他後方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帶刺藤中飛竄了出來,越過了西司,朝向驚覺不妙,卻又來不及回頭的柯莉涅襲了過去。
「放開我!給我放開……!」
淒厲的慘叫在空蕩蕩的教室、走廊上響徹著。
冷望著前方被藤蔓纏繞四肢而幾乎無法動彈的柯莉涅,不管她怎麼試圖掙脫纏住了她的東西,始終沒有一個有效的方法。
不只如此,就連她引以為傲的怪力,也派不上用場。千年至今從都城各處吸取了的魔力,也都被禁制了,發動不了。
「言靈……!不……等等,這是……怎麼會!」
柯莉涅一驚,正想說自己因感知不到對方帶有其他氣息而鬆懈時,赫然發現了另一件事,她臉上的愕然,一瞬變成了難以置信。
「驚訝嗎?」
「……!」
柯莉涅猛然抬起首,狠狠瞪向了對她施下了空之靈術法的人。
照理說,這術法早在千萬年前就該連同毀滅的帝國一起從歷史中消逝了。那是唯有拉古希一族的人能夠使用,專門對世上最初就存在而使他人墮落,甚至被稱為『幻然』黑暗世界中的一切進行封印的一種魔法。
「這是我為妳特別制定的,還喜歡嗎?」
西司伸出做出了介紹的手勢,淡淡一笑。
「我找妳很久了……本以為妳已經在那時候被淨化掉了。看來作為『碎片』的妳來說,我的準備似乎還是不怎麼充分。」
西司面色一冷,沉冷一語。
作為幻然世界被封印下而斷尾逃生的一部份,根植於世界的某一處,於後世所在的上古祭壇,即為今日的——世界樹祭壇。
即便擁有足以顛覆世界的能力,卻只能依附在他人遺留的軀體上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從而操縱他人並且染指這世界純正美好的一切。
為的就是……讓一切都走向毀滅,讓一切都能有一個重新的開始……同時,也是讓所有的生命從虛幻的世界中脫離,看見生命本該嚮往的方向的一道途徑。
而此機制,被起名為……
——『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