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是他的生日。
本來,也應當是他的忌日。
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過生日,卻過了不少他人的忌日。
難得地,他規劃好了當日行程。
首先,是將所有還來得及兌現的承諾兌現。
而後,去看上一場期待已久的電影。
再來,買上一瓶所能買得最貴的酒,
痛痛快快地喝上最後一次。
他大抵是已經找到了,那個毋須過分麻煩他人的終點。用恰到好處的一段路途,解脫一直以來所有背負的原罪。
然而就像是他長久以來的四分之一個人生那般,對於擬定好的計劃,他終究缺乏毅力和勇氣去實施。再來,他便將計畫的不了了之歸咎於那恰好的意外。
他始終,不過是一名怠惰之人。
他晃蕩著雙腳,看著手機上所發現的那封「信」,嘴角勾起了彷彿是數年未曾浮現過的笑。
他看向了地面上向著各自目的行駛的車輛,計算著他根本不懂得計算的事實。他當然是聽聞過櫻花落墜的時間。但他想瞭解的是從害怕到平淡所需的時間,眼下,也想瞭解從感動到心碎再到釋然的時間和距離。
「結果,到頭來,又是在這樣的時間點才瞭解了這樣的話語呢。」
他從頂樓的邊緣站起身,驀地想起了,關於這樓層的高度總是被爭論不休。究竟樓中樓是十三樓還是二十五樓呢。
他將雙手埋入了她的髮絲之間,將她小巧的腦袋瓜自自身胸前捧起。她微微歪了下頸,粉嫩的臉頰自己的大手輕蹭,眼中透露著一絲不解。
他回以了笑容,而後將唇輕輕印下,真正做出了抉擇、接受了那份契約。
那一吻十分美好、夢幻,脆弱一如夢之殘片。
啊——已經多久了呢。
他將心與尊嚴敬呈予了伊人,憑藉著一廂情願的情感,任由對方玩弄和踐踏。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確實,並非是一廂情願。
「妳真的知道,妳簽下了一份什麼樣的契約麼?」
「都已經吻完才這樣問我嗎?」女孩微微鼓起臉頰,敲了一下他的胸膛。
他笑了。
然後他牽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接著他們一同邁開了步伐。
「要去哪呢?」
「不知道。只是想前往與妳共同的前方罷了。」
女孩笑了,為這笨拙的言詞,五指的力度便是她的回答。
他終究,還是離開了牆沿,離開了那道界線。
雙手按在腰際,遙望向了夜幕裡為凡間俗火遮蔽去輝芒的死去群星,再看了看那月亮。又不禁想到了那首歌,以及他為那首歌寫的故事。又是一篇怠惰而未能書盡的故事。
假使體重只有在地球的六分之一的話,那麼是否情緒也能夠是這樣子呢?無論是壓力、不滿、憤恨、悲傷等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
他笑了,為這孩童般的想法而笑,也為他原先的打算而笑。
那笑聲擊碎了這寂靜,也就此掃去了他心靈的陰霾。
「生日快樂啊。」
他向著天空、也向著自己大吼。
藉著這股幼稚卻痛快的衝動,從而下了新的決定。
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次,他要讓這四個字對自己而言不再只是空洞的祝福,不是虛擲光陰的又一次標記。
他轉身,離開了那道界線,重新回到了那無論悲苦或歡樂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人生之道。
由此,曾經的一切便真正告結。
莫問、莫探,
莫問、莫探。
願在那不可能的可能之中,
他們並肩同行的時光更長久。
期待若有道路再度交會的時刻,
皆已是熟悉卻也嶄新的人,
而後,一同笑談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