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之一:活死人之夜(一)】
坐落北區中心的梅塔莉商業大樓,是赤東市最高的建築物,遠超周圍其他建物的二十層高度,其他地方稀疏平常,在赤東卻突兀地破壞了城市天際線。
作為少數聘請夜班保全的大樓,值班的人員今晚也在中控室裡閒得發慌。
凌晨兩點,監控畫面上出現了不尋常的一幕。
一位身穿古裝的黑髮少女,在昏暗的大廳搖搖晃晃地走動。
起初保全以為撞鬼了,但是對方在櫃檯附近探頭探腦,不小心弄掉桌上的東西,越看越像笨拙的小偷。
不想把事情鬧大的保全,打算假裝巡邏過去看看,如果真是宵小,對方就會落荒而逃了。
他打開手電筒離開中控室,前往不遠處的大廳,途中刻意加大腳步聲。
無動於衷的薊,繼續在櫃檯摸黑尋找些什麼,不耐煩的保全直接將手電筒照到她身上,出聲質問:
「喂、妳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薊這才停下動作,頭部一百八十度扭轉回望對方。
「噫噫噫噫!」
大驚失色的保全嚇得屁滾尿流,試圖轉身逃跑。
從後方貼上來的雙手按住他太陽穴,喀拉一聲,強制扭頭和少女面對面。
「電燈,開關,在哪?」
見對方兩眼一翻沒有反應,薊前後搖晃保全的屍體。
「死了,沒用。」
發現對方當場死亡的薊,失望地將他隨手扔到一旁。
突然亮起的大廳,中止了薊尋找大廳照明開關的動作。
「不錯,著實不錯。」
出現在走廊另一頭的屍影,漫步欣賞著大廳的裝潢擺設。
「果然氣派點的大樓,才與我的身分地位相襯。」
他來到大廳中央,面向大門微笑說道:
「無助的赤東市民們,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夜晚吧,這座城市即將成為死者的樂園。」
宣言的同時,一對眼球自屍影掌中落下,湧泉般滲出的血液覆蓋大廳地板,往外頭流溢出去,規模比下水道還大上三倍。
一名睡眼惺忪的駕駛,看見前方出現人群擋道,減速準備按喇叭時,赫然發現那些人渾身是血,而且一個個眼窩都被挖空。
「這什麼鬼!?哇啊啊──!」
急忙轉動方向盤的駕駛,打滑撞上電線杆,屍鬼攀爬車身擊破玻璃,將他拖出來啃食。
酒醉的男子則在巷弄慌張地奔跑,無論逃往哪裡都有屍鬼,前路遭堵的醉漢,最後被聚集的屍鬼群吞沒。
「不、不要啊啊啊!」
數以百計的屍鬼以梅塔莉大樓為中心擴散,在大街小巷蔓延開來,將視線範圍內遇見的任何活物生吞活剝。
眼看赤東就要陷入一片混亂,突如其來的濃霧,將屍群和街道徹底淹沒。
形如流水變化萬千的斬擊,精確破壞身軀的剛力突刺,兩名亡者在屍鬼肆虐的大街奮戰,遏止屍鬼大軍前進。
好不容易解決一批,前方又窺見一批屍鬼從霧中現身。
趁著戰鬥的空檔,滿身是血的斬鬼退回夏櫻身邊,關切她的狀況。
「夏櫻,不要勉強,同時放出三人平常已經是極限了,何況妳現在還有傷在身。」
後方的迪爾穆拉,悄悄貼靠到夏櫻旁邊,含情脈脈的說道:
「女王陛下,妳若支撐不住的話~不才迪爾穆拉,肩膀隨時都能出借~」
腹部傷口裂開的夏櫻,表情痛苦的皺緊眉頭。
「囉嗦,繼續唱歌別停下來。」
酩酊大醉的夏櫻,沒料到住家會遭人投擲汽油彈,她急忙跳窗逃過一劫,卻在與魁儡的亂戰中,被負責指揮的屍人捅了一刀,所幸沒有傷及要害。
即便影能加速復原不帶影之力的傷害,但夏櫻本人並非練家子,對欠缺肉體鍛鍊的她來說,平凡無奇的一刀就能令她痛不欲生。
「如妳所願~」
迪爾穆拉撥動琴弦,繼續唱起大陸西方知名的搖籃曲《火爐前的狐狸與貓》,在特殊濃霧的影響下,魔性的歌聲傳得更遠,涵蓋方圓一里,沒有魔力抗性的居民紛紛陷入沉眠。
夏櫻不曉得屍影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她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愚弄死者的傢伙。
能與幽靈溝通的夏櫻,在那些成為魁儡的居民身後,看見了脫離肉體的宿主靈魂。
在活人身上烙下死亡印記,會讓肉體產生錯亂,認定宿主已經死亡。
此狀態下倘若肉體死亡,脫離軀殼的靈魂,意識將陷入永久彌留狀態,連詛咒世界,唾罵神明的資格都遭到剝奪。
在『彼世的引渡人』眼裡,是絕對無法默許的罪惡。
斬鬼與前頭的男爵合流,兩人再次並肩將戰線推前,手起刀落處頭顱橫飛、鮮血四濺,白霧一時染成了血色。
屍鬼動作單調,但能不斷從血泊中重生,直到術式停止或太陽升起前都不會停止殺戮,戰鬥中認知到這點的夏櫻等人,即便想找出屍影所在之處,卻受限聚魂燈副作用的濃霧阻礙,只能嘗試往屍鬼過來的方向反推回去。
一隻從巷子竄出的屍鬼,空泛的眼窩瞄準了夏櫻。
「該死!來不及喚回那兩人了。」
夏櫻抬起聚魂燈,收回比女性還纖弱的迪爾穆拉,準備召喚新的戰士保護自己。
「回來吧,迪爾──」
眼看就要來不及了,肩上猛然掠過的一箭,穿過酒紅色的髮間,正中屍鬼眉心。
毫不掩飾自身旺盛的影之力,蒼影‧餘暉握著長弓,殺氣騰騰現身於濃霧之中。
「哎呀,幫了大忙呢龍裕同學。如果可以的話,下次請不要做這種挑釁意味濃厚的舉動,頭髮可是女人的生命。」
「古川夏櫻!這是怎麼回事!?」
城市遭受如此嚴重的威脅,對以赤東守望者自許的龍裕而言,無非是莫大的屈辱。
「你問我我問誰,很明顯是某人的攻擊吧?」
面對可能當場擊斃自己的學生,夏櫻很想慎選用詞,然而她正飽受刺傷和宿醉之苦,有自信不給任何人好臉色。
「屍影那傢伙在哪?」
「我這邊也正在找他,怎麼樣,要不要跟老師我合作?」
龍裕眼角餘光注意到夏櫻腹部的傷口,表情憤怒的說道:
「妳給我待在這裡守住街道,千萬別讓這陣霧散了。」
不容置喙的強硬態度,讓作為長輩的夏櫻心生不滿,但是在理解他背後的溫柔後,卻又不禁令人會心一笑。
跳上屋頂的龍裕,一面射擊一面往屍鬼蔓延的中心前進。
「真是的,個性再率直點的話,明明就會很受女生歡迎了。」
夏櫻搖晃提燈集中精神,再次放出迪爾穆拉。
幻霧有時間限制的她,最不擅長打的就是持久戰了。
即使如此,她仍帶著苦笑迎接挑戰。
「小說歸小說,現實世界我可不允許什麼全滅結局。」
同樣身處朦朧大霧中,相隔數條街的十字路口,也有人正在竭力制止屍群的蔓延。
以凡人之軀對抗魔鬼,他們是聖主的代行者。
真理的盾牌,救贖的利刃,響徹黑夜的福音。
「聖約福音,第六章第七節──『行走於人世的邪惡,應在聖主的制裁下剷除殆盡』。」
用於切碎的反曲刀,對上腐土構築的虛假血肉,發揮了最大的成效。
瘋狂的神父奮力揮舞手臂,兩把刀刃斬頭斷骨,單方面蹂躪誕生黑暗的不死生物。
「喬治神父幹勁滿滿呢。」
負責壓制右側道路的瑪莉亞修女,卸下十字弓輪軸,替換新的箭匣。
與瑪莉亞一同行動的安東尼主教,對喬治的表現滿意地點頭。
「聖裁部隊隊長『喬治‧安東尼』,無疑是代行者的典範。」
希德‧安東尼,作為聖主教的創始人,數十年間周遊世界各地,宣揚教義的同時,收養了無數的孤兒。
這些孩子長大後,多半成為福音的傳遞者。
其中少部分的孩子,更接受安東尼嚴格的訓練指導,化身聖主在人世間的手足,直屬於主教的『聖裁部隊』。
孩子表現出色固然欣慰,安東尼卻也不服老的走上前。
「不能讓年輕人搶盡了鋒頭。」
他舉起特製的手杖,朝向前方逼近的屍鬼群。
「爆炎術。」
手杖頂端的紅光稍縱即逝,屍鬼群的中心聚集起一顆赤紅色的火球,高度壓縮之後爆散開來,將周圍的敵人徹底點燃。
「主教,恕我直言,用法術對付殭屍,是欠缺浪漫的行為。」
瑪莉亞帶著微笑擊發弩矢,精準命中屍鬼額頭。
樂在其中的她,制裁邪惡的同時,正享受著類似末日求生的氛圍。
「哼,隨妳高興,這種行動遲緩的獵物,根本沒有狩獵的價值。」
「承蒙厚愛,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安東尼一臉沒趣地降下手杖,反之洋溢笑容的瑪莉亞撩開裙擺,從左腿取下另一把輕型手弩,按下按鈕將其伸展開來。
滿懷慈愛的修女手持雙弩,連續擊發弩箭,放倒前方整排屍鬼。
「受不了,當初應該在『十誡』裡,增加一條不可沉迷俗物才對。」
輕聲嘆氣的安東尼,留意到從上方傳來的視線,抬起手杖輕敲地面,凝結水氣的冰柱從天而降,擊中對方的所在位置。
頭頂傳來冰塊粉碎的清脆聲響,可見攻擊被躲開了。
「這邊的獵物身手倒是相當敏捷。」
對方消失在視線不清的霧裡,安東尼視線跟著身影離去的方向,落在隱沒進大霧後方的梅塔莉大樓。
那裡是今夜惡夢的源頭,即便隔著層層的水泥叢林,也掩蓋不住滿溢而出的邪惡臭味。
麻鬼家客廳一片寧靜,只有老舊掛鐘發出機械式的擺盪聲。
不同的是,獨愛這座老鐘,三番兩次為其替換齒輪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躺臥沙發的鈴心動也不動地沉睡,手腕的黑斑已蔓延到了肩膀。
同樣受屍毒所苦的曉神,躺在丸香的地舖,她身上的黑斑面積更甚鈴心,除了昏睡以外還有發燒盜汗的症狀。
織夜跪坐在旁,用濕毛巾替曉神拭去汗珠。
眼簾低垂的她,儘可能保持鎮定。
無論再怎麼堅強,她終究只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女。
默默劃過臉龐的眼淚,乘載無法道出口的悲傷。
織夜沒有像上次那樣,追問消失的家人發生了什麼事。
她知道那樣會加重景杉的罪惡感,因此當她看見滿身是傷的哥哥進門時,除了短暫的驚訝外,強忍不流露多餘的感情。
「因為我們的任性,把爺爺害死了呢。」
甚至設身處地的為哥哥分擔了罪孽。
瞭然於心的景杉,因為這份堅強的溫柔更加痛苦。
他抱膝坐在牆角不發一語,眼神黯淡失焦。
無言的沉默籠罩整個空間,連呼吸都令肺部感到刺痛。
睜開眼睛的曉神,表情猙獰的想坐起身,一牽動後背的肌肉,傳遍身體的巨痛立刻讓她又躺了下來。
「曉神!妳清醒了嗎!?」
趕到曉神身旁的景杉,與織夜一同查看她的情況。
「抱歉,讓你們操心了……」
曉神連說話都顯得吃力,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隨著屍印侵蝕加深,身體正逐漸失去力氣。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魯莽的決定!」
見到景杉忐忑不安的模樣,她伸手抹去少年眼眶的淚珠,勉強擠出笑容。
「別哭啊,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個時代應該也是這樣沒錯吧?作為戰士,我早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心理準備……」
「曉神,別說不吉利的話,妳一定會沒事的!」
捧起曉神手掌的織夜臉色一變,因為那實在冷得不像人類該有的體溫。
如同在呼喚死亡前來,屍印再次閃爍暗紫色的光芒,曉神痛苦的緊咬牙根,慢慢闔上了眼睛。
「曉神!」
織夜迅速為其把脈,雖然微弱但是還有脈搏。
「她只是昏過去了。」
鬆了口氣的景杉,不忍心繼續看她受苦,於是起身離開客廳。
「…………抱歉,我去外頭透個氣。」
景杉離去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茫然無助。
為此痛心不已的織夜,擔憂的視線停留在緊閉的紙門上頭。
兄妹倆好不容易敞開的內心,或許又將再度封閉起來。
明明決定共同分擔痛苦,到頭來卻還是讓景杉獨自承擔所有的一切。
織夜用手背拂去淚光,帶著哭腔說道:
「果然該像當年一樣,二話不說抱上去才對……」
來到屋外的景杉,抱著兩把刀呆坐石階上,空洞的雙眼迷惘地望向濃霧籠罩的市容。
他猜測夏櫻正在與屍影交戰,丸香或許也在其中也說不定。
景杉抽出刃刃,注意到握刀的手不斷顫抖。
因為戰鬥失去家人的同時,他也失去了戰鬥的勇氣。
明明是日復一日揮舞的武器,現在卻重得提不起來。
──刀的重量,唯有在賭上性命戰鬥時才能真正感受到。
玄賀說過的話,伴隨過往的回憶縈繞在腦中。
──給我起來臭小子,訓練還沒結束,敵人可不會給你喘息的時間。
──別一天到晚往屋頂上跑,跟你爸一個樣,你們父子倆難道是貓投胎嗎?
──我不求你菜做得跟織夜一樣好,但是這盤炒飯跟廚餘沒兩樣。
──景杉,織夜,你們聽好了,我不是個稱職的祖父,比起保護你們遠離危險,我更不希望你們後悔。所以無論最後選擇了多麼險惡的道路,我都會陪在你們身邊。
每當憶起爺爺的話,深切的痛楚便深掘景杉胸口。
擊敗了惡影和煉影,以為一切會開始順遂,人生就此返回正軌,他對先前天真的想法懊悔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曉神就不會中毒,丸香也不會離開,爺爺更不必為此犧牲。
──因為我們的任性,把爺爺害死了呢。
明明痛苦萬分,卻仍在為哥哥著想,無比溫柔的妹妹。
相較之下,自己簡直是一無是處的廢物,除了拖累別人什麼也辦不到。
──難不成你自認有和我同台較量的資格嗎?
──畏首畏尾、落荒而逃,這就是麻鬼景杉的極限了。
龍裕和祭影說過的話,像是兩條牢固的鎖鏈,緊緊束縛住手腳。
景杉把臉埋進兩膝之間,憎恨如此盲目,軟弱渺小,無能為力的自己。
「爺爺……」
思念玄賀的景杉現在終於明白,打從兩年前失去父母後,他只不過是將依靠的對象轉移到了爺爺身上。
因為有爺爺當作靠山,他才能一直任性到今天。
打從一開始,麻鬼景杉就沒有變得堅強,沒有任何成長。
所以才會在失去以後,感到前方一片茫然。
──不需要想那麼複雜,隨心所欲的過活吧,麻鬼家的人都是這樣子。
彷彿早預料到孫子會陷入自我厭惡的泥沼,玄賀最後的話語,如同一陣清風吹散景杉內心的陰影。
「但是像我這種一無是處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否定自己的價值。
──景杉,太過鑽牛角尖的話,會陷入惡性循環喔。
不同於先前的話語,在他的耳邊響起。
──景杉,失敗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逃避難題。
那是擁有溫度,充滿鼓勵的話語。
──無論你將來成為怎麼樣的人,都別忘記停下腳步,適時回應那些支持你的聲音。
景杉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那些埋藏記憶深處,閃閃發亮的回憶。
本不該忘記,名為羈絆的寶物。
撫平內心的傷痕,成為往明天前進的勇氣。
頃刻間,他覺得爸爸就坐在身旁,像是回到孩提時代,無數個遭遇挫折返家後的傍晚。
「老頭子的事我很遺憾。」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將沉浸在回憶中的景杉拉回現實。
不知何時出現的祭影,靜靜的佇立在他身後。
收到烏鴉緊急通知的祭影,正準備前往梅塔莉大樓的周遭偵察,飛越千代大社上空時,驚覺籠罩神社的驅妖結界已經解除,於是特地飛下來一探究竟。
如果保護神社最基本的結界失去作用,最直接的理由就是維持神社的術士已經不在了。
「找我有什麼事?」
「我只是在想,你該不會打算進城吧?那邊現在到處都是怪物。」
祭影走到景杉身旁,與他一同眺望被濃霧包覆的市容。
「還有人在戰鬥,所以我要去幫忙。」
束縛的鎖鏈已經不在了,現在的話肯定沒問題。
「弱小的你,去了也是無濟於事。」
「即使如此我也要去,因為曉神正在受苦。再說外頭還有一個家人,說什麼都必須把她給帶回來才行。」
「就算要冒著可能賠掉性命的風險?」
「與其繼續待在這裡後悔,不如奮戰到最後一刻。」
提刀起身的景杉,在雙腕一點一滴注入幹勁。
「……看樣子你完全沒有學到教訓,我說最後一次,麻鬼景杉──」
面向景杉的祭影,神情肅穆的命令道:
「退出十影戰爭吧,否則在前面等待你的只有絕望。」
他的語調蘊含憤怒,並非先前嘲諷把戰爭當兒戲的無知,而是對好不容易認清現實,依然要往死裡去的蠢蛋,懷有輕蔑意味的警告。
「恕我拒絕。」
那是掃去心中陰霾,平穩堅決的回答。
被打敗又何妨,那即是他存在的證明。
走在堅信的道路上,縱使中途倒下,也不會有一絲後悔。
「……那就隨便你了。」
認為多說無益的祭影,化作烏鴉融入夜色,朝大霧吞沒的城市展翅。
景杉提起武器,像是要拋開一切迷惘的起身,堅毅眼神裡充滿粉身碎骨的決意。
黑暗中一閃而過的銀光,卻試圖動搖少年的決意。
「────嗚!?」
受到衝擊的景杉滾落石階,痛苦地吸了一大口氣。
後背傳來的溫熱感和劇痛,再再提醒他遭到刺傷的事實。
混雜困惑與震驚的視線落在階梯上方,少年的表情因疼痛皺成一團。
本該離去的祭影,手握染血的短刀,出現在景杉原本所站的位置。
「因為你說要繼續,所以作為對手的我捅了你一刀,有什麼不對嗎?」
霧裡充滿未知的危險,尤其失去曉神與丸香這兩個可靠的夥伴後,他不相信景杉有辦法單打獨鬥。
雖說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但祭影似乎認為手段太過激進,於是愧疚地拉下帽緣。
「我勸你趕緊回屋子止血,否則可是會死的。」
祭影這次真的飛離神社,留下蜷縮成團的景杉。
遭受無情打擊的少年,因憤怒與疼痛顫抖。
他握緊手裡的武器,不甘心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還沒、我絕不會就此放棄……」
他使盡全力撐起身子,搖搖晃晃步下階梯。
「無論如何,這次都要把家人帶回來!」
下定決心的麻鬼景杉,步履蹣跚的往前方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