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飄落的雪花~
今天的天氣終於放晴了,連續好幾天的烏雲終於散去,讓大地得以沐浴在陽光之下,將寒冷驅散。
我,葉卡捷琳娜,獨自一人漫步在麥田之間,好讓身心都做個日光浴。陰冷的天氣一來就是好一陣子,搞得我心情都跟著憂鬱起來,所以當我被刺眼的陽光帶離夢境時,便決定早早起床。
恰好今天也是與他約會的日子,早起讓我有時間好好梳妝打扮,以及安穩的將早餐送進嘴裡。這可完全不像是平常經常上學遲到的我。
低頭看看手錶,發現離赴約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太好了,可以再多曬曬難得出現的太陽。
看著湛藍的天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享受著祖國母親的餽贈,以及強大祖國所帶來的和平。
我曾在廣播中得知遙遠的西方正在打仗,聽說日耳曼妮婭將公雞與約翰牛狠狠的修理一頓,而且官員們都說,我國與她已經簽訂和平協議。我想,這樣戰火就不會燒到這裡吧。
正想著,突然有人從後面蒙住我的雙眼,笑著問:「猜猜我是誰?」
是他,今天的男主角,這聲音絕對錯不了。
我輕輕的叫出他的名字,他以笑聲回應我的正確答案,並將溫暖的雙手從我的眼前移開。
「早安,卡秋莎。」他在我的耳邊說道。
一聽到他這樣稱呼,我的臉頰立刻不聽使喚的紅了起來,原本微冷的雙耳也開始變得滾燙。一旁的路人與農田中的農夫們見狀,都哈哈大笑,這又使的我的溫度升的更高了。
作為逗弄的懲罰,我裝作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跺了跺腳,連臉也撐的鼓鼓的。
他真的以為我生氣了,急的在一旁賠不是。
看到他如此有誠意,我笑了笑,將額頭靠在他的胸口。
「早安。」
見我不生氣了,他便牽起我的手,輕輕的拉著我走向小鎮的中心。
我們一起逛了好多店鋪,雖然我們家裡都不富裕,但還是互相贈送一份小小的禮物。
他送的是一顆附音樂盒的雪花球,裡頭是首都那座華麗宮殿的小小複製品,轉動發條後的音樂是家鄉的民謠。相較之下,我送給他的禮物就顯得遜色許多,只是一個士兵揹著槍,維持立正姿勢的木雕。
一同吃完午餐後,我們坐在河堤旁,看著美麗的風景,享受著手中的甜點,聊著未來。
我們都笑的很開心。
然而,快樂的時間都過的很快,就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廣播器裡傳出刺耳的嗚嗚聲,天空也傳來越來越大的螺旋槳聲。
是米歇爾打過來了。
慌亂中,是他用溫暖的手拉著害怕不已的我跑向防空洞。
接著,如同打雷一般的聲音從地表傳來,防空洞中也像地震一樣開始震動。
我不敢想像上面發生的事。雖然我想更勇敢一點,但眼淚仍掉了下來,冰冷的雙手也不停顫抖,連牙齒也在打顫。
我只希望這是場噩夢。
☆
我站在火車旁,為即將離去的爸爸和他送行。
幾天前,政治委員先生出現在殘破的小鎮中。
他說,祖國現在正面臨危機,要求男人們保家衛國,抵抗不守信用的日耳曼人。
於是,大批的男子準備搭乘駛向西方前線的火車,為保衛祖國而戰。
「嘟嘟.!」
在火車發動之際,我將手中的列巴遞給他,囑咐他在路上小心一點,越說越哽咽。
他輕輕的撫過我的臉頰,說:「我發誓,我會活著回來娶妳的。那時妳將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我也強忍離別的悲傷,對著漸漸遠去的他擠出燦爛的笑容。
不久後,我收到他從前線寄回來的信。信中的訊息似乎顯示前線狀況並不樂觀。
然而,爸爸沒有寄信回家。
他的軍階被晉升兩級,因為子彈的緣故。
那個晚上,我與媽媽都把眼淚哭乾了。
又過了一陣子,政治委員先生又出現在小鎮中。
他說,日耳曼人的坦克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要大家往東方移動,以避戰火。
居民們收拾好物品,在士兵的引導之下,一步步遠離家園。
臨走前,為了不讓敵人獲得補給,士兵們放了一把火,將小鎮燒成灰燼。
而我手中拿著他送我的雪花球,跟著隊伍慢慢的向寒冷的東方走去。
灰暗的天空中,一片雪花落下。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
到達目的地的幾天後,我和媽媽開始有點爭吵。
由於戰爭的緣故,原本就不富裕的我們成了真正的貧民,每天有一餐沒一餐的過。
有天,有個中年男子來到家中提親。
他想讓我嫁給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是參謀,不用去前線打仗,而且人又好,家裡也有錢。嫁給他可以讓我們母女倆不用再挨餓受凍,至少媽媽是這樣告訴我的。
但我只跟他見過一面,根本不認識他。況且,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在媽媽連日的勸說之下,我也生氣了,和她大吵一架。
不過,為了維持家中開銷,我還是多兼了一份工。
在忙碌的日子裡,我竟然忘記他已經許久沒有寄信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遲遲沒有他的消息。
☆
今天,我看到好多士兵回來了,雖然他們身上都少了點什麼,但至少人還活著。
我焦急的尋找他的身影,呼喊他的名字,卻苦苦等不到他的出現。
突然,我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士兵一直看著我。我將目光轉向他,他卻快速的別過頭,裝作沒事的樣子。
我認得他,他是這個部隊的指揮官。
我連忙跑過去,詢問有關於他的事。
士兵看著我,長嘆了一口氣,便將口袋中皺巴巴的信封交給我,說:「他囑咐我,要我把這封信交給葉卡捷琳娜小姐。我想,妳就是。」
拆開信封,只有幾個斗大又扭曲的字。
「抱歉,我無法信守承諾了。」
士兵說,他倒在以元首為名的城市。
頓時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失意的跪倒在地,仰天大哭。
一段時間後,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回家中。
一開家門,就看到想要娶我的那個先生拿著名貴的花瓶交給媽媽,它上頭插滿盛開的鮮花。而媽媽卻笑著將它擺在雪花球旁。
我鐵青著臉,憤怒的走向桌子,也顧不得客人在場,便用力地將花瓶掃落地面。
與之一同破碎的,還有裝著克林姆林宮的小小雪世界。
之後,我跪倒在碎瓷片與玻璃渣上默默流淚,也顧不得銳利的碎片,我努力的將雪花球的殘骸收集好,想挽救不小心犯下的致命錯誤。
儘管參謀先生想扶我起來,卻被我用血紅的手甩開。
現在我的心,已如今年的冬天一樣冰冷。
隔天,我加入軍隊。
☆
我揹著步槍,漫步在柏林殘破的街道上。
戰爭勝利了,日耳曼人投降了。
但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願世界以後再無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