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在工作的時候被脅持，你會怎麼做呢？像是被槍指著還有一個瘋子對著你大喊交出收銀櫃裡的錢的時候，你是舉起雙手投降？還是拿出球棒或藏在櫃台下的手槍狠狠的當一回英雄？
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會交出現金，舉著雙手一直到搶匪離去。直到我在同一個禮拜被搶了二次，才改變了我對自己的認知。
那一天我準時抵達店裡，四處張望基恩克里奧有沒有躲在某個我不知道的角落，確認我的老闆沒有要嚇我。我走到櫃檯，把我的針刺在娃娃身上，嘆了一口氣然後坐在凳子上，開始了我的一天。
我的手指在檯面上敲著，通常我上班的時段可以接到四、五組客人，大部分都是來許願，這不在我的工作範疇，只會有一、兩組客人是來買靈藥。這並不困難，只要詢問他們要什麼樣的藥水，然後拿給他們，不必做清掃工作，也不用幫忙棄屍，就這麼簡單。但很不幸的，買藥的人不多，大多都想要來實現某種願望。
所以，當一個頭戴毛帽，穿著帽T的男人進門時，我倒希望他是來許願的。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掏出手槍對著我的臉，我反射性的慢慢舉起雙手。
「嘿，冷靜點。」我的聲音尖銳，不要說你不會是這種反應！
「閉嘴！店裡還有誰？」男人偏執的眼神四處打量，明顯在想著他正試圖搶劫一個幾乎像是廢墟的地方。
「呃，我想我老闆應該也在，還有地下室的那個東西，不過我很確定他出不來。」我的頭點向通往地下室緊閉的門，現在當然沒有敲門、哭泣或是尖叫聲。那個男人顯然不懂我的幽默，把槍對著我的臉更近一步。
「叫你老闆滾出來，否則我把你他媽的腦子射得滿牆都是。」他把左輪手槍上膛威脅著我。
「好啦！你冷靜一點。」我把雙手舉得更高，慢慢後退走向老闆的辦公室，幸好那個男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當我說他身後那滿牆的娃娃想要跳下來把他撕成碎片的時候，你最好相信我。
我走到辦公室門口，快速地敲著門，轉頭看向那個男人，他正在研究桌上那隻巫毒娃娃。
我猜那隻娃娃也在看著他，就像我偷懶玩手機的時候看著我一樣。
「崔維斯？有什麼事情嗎？」克里奧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來，他把門打開垂眼看著我，接著看向脅持他財產的男人。克里奧垂下嘴角但沒有害怕，他瞭解地點點頭並走出辦公室，調整了脖子上的深紫色領帶，和我一起走回櫃台。
「見鬼了！」搶匪看著基恩克里奧驚叫，第一次看見我的老闆，這種反應還滿正常。那傢伙沒有呆愣太久，舉起手槍指著眼前高瘦的巫毒店老闆。
「你有什麼需要嗎？」克里奧低聲地問他，雙手十指交叉低頭看著搶匪，粉筆白的臉上沒有絲毫擔憂。
「打開收銀檯和保險箱！」搶匪說著，快速地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雙手緊握著手槍，再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們，眼神游移在我和克里奧之間。
「這個嘛，我沒有保險箱，但如果你想要收銀台的錢，崔維斯會很樂意為你打開的，對吧，崔維斯，我的孩子？」克里奧問我，順便在我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我踉蹌著腳步往前，搶匪差一點就要開槍打我。我高舉著雙手，轉頭看著克里奧，控訴他把我送上戰場給人屠殺。
好吧，如果他自願給別人搶，我還能阻止嗎？我走到櫃台後面打開收銀台，只消一眼我就知道裡面放的錢比往常還要多。我能這麼確定是因為當我打開收銀台，一些鈔票直接噴到空中，我的驚訝可不比搶匪少。他急切地把我推到一旁，伸手抓了一堆鈔票塞進帽T和褲子口袋。
「現在，凱文，」基恩克里奧低聲地說，我知道那個語調，通常是他在遊說別人許願，看起來有人要倒楣了！
我直覺地遠離那個還在塞鈔票的男人，他抬起頭，困惑眼前的巫毒店老闆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你他媽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個搶匪，我想真的叫做凱文，拿槍指著基恩克里奧，後者連抖都沒有抖一下，慢慢地朝著他走過去。搶匪顯然是嚇壞了，拿著槍的手瘋狂顫抖。
「難道你媽咪沒有告訴你偷東西是非常非常不好嗎？」克里奧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凱文搖了搖。凱文流著冷汗，一邊顫抖著退後。「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玩槍呢？」克里奧再次問他。
凱文看向我，雙眼充斥著恐懼，劇烈顫抖的左輪手槍往前伸，一聲巨響迴盪在店裡。我睜大眼睛看見凱文對我老闆扣下板機，我立刻轉頭看向基恩克里奧，他搖搖晃晃地停下來，他的頭猛烈地向後倒，固定著頭部的縫線幾乎崩斷。
「噢，凱文，凱文，凱文，」克里奧的聲音依然響著，我和凱文驚訝得目瞪口呆。
克里奧突然將他的頭甩回原位，額頭上多了一個明顯的彈孔。「看來我得好好地教教你。」他笑著說。
凱文一步步地向後退，左輪手槍已經掉在地板上，高高舉起他的雙手。同時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克里奧，我曾經懷疑過他不是正常的人類，經過這次的爆頭，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推論。
我轉頭看著收銀台，依舊滿滿的現金，這根本就是聚寶盆吧！我想留在這裡工作的好處又多了一個。
「崔維斯，當個好孩子看旁邊，可以嗎？」基恩克里奧走到凱文面前的時候對我說，伸手住他的喉嚨，把他從地上舉起來，「我可不想要你看到這部分。」他像個溫柔的母親在叮嚀孩子。
我張嘴想要問他要做什麼，但仔細想想之後，還是轉過身體面對著後面的牆壁。同時背後傳來凱文的尖叫，哀求我救救他。這多諷刺，幾分鐘以前他還挾持我，現在卻撕心裂肺地叫我幫他。
沒過多久，凱文停止尖叫，轉而發出咕嚕聲和乾咳。我努力忽略身後越來越明顯濕滑而且令人難受的耳光和撕裂聲。老實說，克里奧對他做的事情絕對比被搶劫還要恐怖幾百萬倍。
「搞定！」我老闆滿足的低喃傳進我嗡嗡作響的耳裡，我轉身只看見原本凱文應該在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大片藝術般的血跡噴灑在牆壁和地板上。
好極了，肯定又是我要去清乾淨。
「你把他怎麼了？」我問著眼前的巫毒王，他那雙大大的黑色鈕扣眼睛看著我，再看自己的手臂，接著拿出一個牽線木偶娃娃的控制器，那是用骨頭做成的，看起來像某種動物的小骨頭。只是當他將手臂抬高，秀出掛在線上血淋淋的小身影，我若還這麼想就有點刻意了，我想應該不需要我詳細解釋吧。
「我不喜歡有人威脅我的員工。」他嘆了一口氣，隨手將小血人丟在桌上，檯面瞬間染紅糊成一片。我抬頭看著他，既生氣又感激，氣的是我猜我必須把店裡打掃乾淨。
「謝謝你，先生。你需要我也…」話還沒說完，克里奧伸出他的手打岔，桌上的小血人也模仿著伸出同一隻手。不得不說，他還真是個挺棒的木偶師。
「別擔心這些，崔維斯，」他聳聳肩，笑著將小血人緊緊握在手套中，更多血液從他的身體流出來，緩緩滴落在檯面上。
「只要幫我處理掉這個，可以嗎？」克里奧丟給我一把槍，我小心翼翼地拿著，深怕一不小心擦槍走火。確認彈匣是空的後，我抬頭看著克里奧，發現他額頭上的彈孔已經消失了。我沒有追問他，只對他的要求點點頭，帶著手槍從前門離開，走到對街靠近我們店的巷子裡，用褲子把手槍的外觀擦了一遍以防留下我的指紋，最後才丟進巷子裡的垃圾桶。我快速小跑著回到店裡，開心地發現凱文製造出的混亂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是第一次我在店裡被脅持的經過，第二次則是發生在兩天之後。
平時我的班都排在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那天排了比較晚的班，下午五點到晚上九點。晚上其實也沒有太恐怖，但的確越晚越多奇怪的人。這些怪咖對基恩克里奧都沒太大的反應，甚至是那些來許願和買藥的人。
不過呢，這一位紳士匆匆跑進我們的店裡後便躲在一個貨架後面。當外面有車經過時，我看見他蹲得更低，車燈持續從外面照進店裡一陣子後便繼續前進，那傢伙抬頭看了一眼，便轉頭看著我。
「嘿，你需要什麼嗎？還是只是來閒逛的？」我開口問他，聽著，我很累，再半個小時就可以拔針下班，我的心早就已經先飛回家了。所以當他掏出槍對著我，我真的是對他翻了一個大白眼，又來？再慢慢舉起雙手。
「我需要地方躲。」那傢伙急急地說著，回頭看了門口一眼，接著衝到我旁邊。「警察在追我。」這時我才看見他衣服上的血漬。我嘆了一口氣，看向基恩克里奧的辦公室，希望他可以來處理一下這個突發事件。正當我轉身回來，卻發現他已經站在那傢伙後面，嚇得我屎差點噴出來。
「唷！看看這是誰？」克里奧說著，雙手放在那傢伙的肩膀上，一把將他翻身面對面，那傢伙嚇得抽了一口氣，瞬間被解除武裝，「需要地方躲嗎？孩子？」
「你…」他雖然困惑，但聽見關鍵字，便迅速掏出一把折疊刀指著克里奧，「在哪裡？我現在就需要。」他大吼著，看向克里奧身後，確認警察是否在外面。
「哎呀，就在這裡，小子。」我的老闆語調輕快，拉著陌生男人往地下室走去。我的胃開始絞痛，這陣子我已經習慣地下室的聲音，但看見毫無戒心的人被引下去，我還真為那個男人感到難過。
「你這怪胎動作快一點，警察可能隨時就會來！」任何一點聲音都可以把那傢伙嚇得一驚一乍，但克里奧依然慢慢地掏出鑰匙開鎖，像揭幕一般隆重地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
「給你囉。」他往旁一站，低聲地說著。看著那個男人衝進黑漆漆的地下室，克里奧笑得開懷，關上身後的門並上鎖，「搞定！」他喃喃自語，轉過頭來看著我並走了過來。
「呃，先生，那下面有什麼？」我指著地下室的門問他，克里奧突然死死地瞪著我。
「不關你的事，崔維斯。」從他的語調我知道他是認真的，他像隻動物一樣對著我咆嘯。
我吞了口口水，向後退了一步，對他點點頭。
突然地下室的門被大力地敲著，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讓我出去！！這裡有東西！」那個男人大喊著，越敲越大力，門框幾乎都歪了。沒過太久，門後就傳來男人的尖叫聲，我想應該是住在地下室的那個東西抓到他了。
基恩克里奧緊盯著地下室的門，一直到敲門聲消失，接著是某個東西被拖下樓梯的聲音。
我看見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第一次發現他也有這種情緒。
「那個婊子活該。」他低聲地對自己說，可能以為我聽不見，但我聽得一清二楚。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擦乾淨櫃台，從娃娃身上拔掉針。「晚安，先生。」我一邊拿下名牌塞進口袋裡一邊跟他道晚安。我的聲音讓他從怒氣裡回神，轉過身來看著我，臉上掛著一抹微笑。「晚安，崔維斯，我的孩子。」他低聲地說，再次轉身走回辦公室。
我對他點個頭準備回家，卻鬼使神差的在大門口停下來。我轉身看著地下室的門，再探頭確認基恩克里奧已經進去辦公室，我走回到地下室門前。
我盯著門板，發現有血從門下的縫隙溢出來，我跪下來試圖從鑰匙孔偷看。一開始什麼也沒看見，就只是個黑漆漆的地下室。我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準備離開，突然聽見輕輕的碰撞聲從門後傳來。我疑惑地揚起眉毛，再一次跪下來看進鑰匙孔，對上一隻閃亮卻滿是裂痕的綠色眼珠。
我猛得往後一跳，匆匆地逃開。我大力地甩著頭，想要將那畫面甩出腦袋。
我不知道基恩克里奧在地下室做什麼。
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即使那個東西一直求我放他出來。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我在半價巫毒店工作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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