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杏樹……讓我再努力一下吧,我不能一遇上困難就和以前一樣,不是逃避就是依賴著妳,我不想變成那樣。」
他的笑顏悽惻卻溫柔,捧著自己右頰的掌心依舊柔情卻指梢微微泛冷。
她理解他的難處、體認到他的覺悟,正因為如此,看著他已為此感到痛苦卻還是只能站在一旁無法插手,她明白有些事是必須自己面對、跨越才能成長,但是現如今她連問題的本質是否該是一個人就能承擔都無從得知。
不僅是杏樹,奏太甚至沒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只是獨自一人承受著,直至傑諾與諾亞察覺他的異樣,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以『沒什麼,只是和吉爾哥的訓練過程不是很順利而已』這般帶過,傑諾之所以得知維吉爾因為和奏太之間的衝突發怒,也是偶然行經訓練場時,從遠方看見由訓練場走出的維吉爾眼神銳利且蘊著怒氣的模樣,與他見到總是揚起優雅微笑的維吉爾大相逕庭。
「……嗯,就這麼辦吧,交給你了,菲利克斯。」
「……」
杏樹勾起的唇角僵硬且勉強,在作出指示後,菲利克斯難得沒有回應,而是斂起眸、一言不發地直瞅著,被瞧得全身不自在,杏樹不由得蹙起眉:「菲利克斯?」
「真讓人看不下去。」
語畢,菲利克斯走上前來,將杏樹手中的資料全遞至輔佐官玲娜手中、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道:「失禮了,女王……不對,杏樹我就先帶走了,晚點我會送她回來。」
目送菲利克斯拉著杏樹離開王座之間,賽勒斯面無表情地揮手道:「哎呀,我們的女王最近還真常被帶出場呢。」
「請別用那種說法,賽勒斯。」
來到森之湖花田,菲利克斯逕自找了一處坐了下來,他瞇起笑眼、只是朝前伸手,便有一只彩蝶翩然停落於他的指尖,身處花叢又有蝶相伴飛舞,眼前的畫面如同一幅靜謐之美的畫作,讓人不禁為之摒息、不忍驚擾。
倒是畫中的主角轉過頭來向她喚道:「妳還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吧。」
「啊、嗯。」
一走上前,果不其然圍繞在菲利克斯身周的蝴蝶也四散開來,杏樹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唉,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什麼意思?是說丟下工作跑來這裡的事?」
「那也是其中之一啦,不過最主要是指……我一靠近蝴蝶就全飛走了,對那些想親近你的蝴蝶們有點過意不去。」
聞言,菲利克斯忍俊不住而掩嘴輕笑:「呵呵,妳果然很奇怪,蝴蝶不願意接近妳,或許是妳心存過多雜念吧。」
「呃……所以我得先坐禪?還是去那邊的瀑布底下修行?」
「妳什麼時候見我這麼做過了?不過摒除雜念的話……是了,我跟妳說過我是閒不下來的人吧,總想做點什麼東西,既然在花田,跟著我編些東西如何?」
「嗯,好啊,我也覺得做些東西能讓心靜下來。」
「呵,那妳就跟著我做吧,嗯……剛開始的話還是編些像花環這類簡單好上手的東西吧。」
跟隨著菲利克斯的手法編出了一部分雛型,菲利克斯一面編著自己手中的花環、也不時瞥向杏樹的花環關注著是否有做得不到位之處,他面無表情地開口道:「都特地把妳帶出來透氣了,妳也別什麼話都不說,這樣不是顯得我這麼做很多此一舉嗎。」
「咦?」
「所以說,是什麼事讓妳這麼愁眉苦臉的,妳那樣的表情讓人怎麼認真工作?還是要我說得更明白點──奏太和維吉爾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即便從來沒有人在檯面上詢問,看來奏太與維吉爾之間的氣氛是共事者皆有目共睹,或許也像杏樹一般想為他們做些什麼,但是又覺得不好介入而保持沉默至今。
杏樹頹下雙肩、停下了編織的動作輕輕搖首:「我不知道……奏太似乎不願意跟人提起他們發生衝突的原因,更別說維吉爾了。」
菲利克斯深表認同地頷首,畢竟守護聖之中最讓人摸不透的就屬不願意透露過多個人情報且性格難以捉摸的維吉爾了,雖然能感受到這個人的本質並不壞,但他偶爾會散發出一股孤狼般的氛圍,恰到好處的微笑與溫雅的敬語反而是將他人拒於門外的一堵高牆。
「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是什麼狀況,只能說對於正在成長且追求自我認同的奏太而言,遇上維吉爾這樣性格捉摸不定的存在簡直糟糕透頂,會讓他產生一種自己根本不被信任、也得不到肯定的挫折感吧。」
「奏太也不希望我插手,只說了希望我能繼續看著他努力,而且羅倫佐也和我說過,我該做的就是待在奏太身邊並且信任他能夠做到,但是……」
菲利克斯伸手取了杏樹的花環為她作調整道:「真是讓人無語。」
看著菲利克斯斂起的一對美眸蘊著絲許怒意,杏樹瞇起眼端詳著他手中的花環、鼓起雙頰略顯委屈:「我做得有這麼差嗎,用這種嫌棄的口吻也太過分了……」
他蹙起眉、盡顯無奈地抬頭瞥了她一眼:「我說的是……」
看著杏樹的眼裡滿是不服,卻又作好洗耳恭聽的態勢,菲利克斯又收回眼、低頭繼續為她調整花環:「算了,妳做的花環也確實讓人無語。」
為她編好花環,菲利克斯便為她戴冠,勾起的唇角透露著此刻他的心情尚算愉悅,但一開口便不饒人:「戴上花環試試是否有像接天線一樣的效果,總覺得我們今天的對話一直不在同一個頻道。」
「謝謝你,菲利克斯!不過你說的無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呵呵,看來接上天線有點效果。我的意思是,妳認為維吉爾這種不願透露自己半分的人,是現在的奏太能應付得來的嗎?如果說像是羅倫佐那樣幾乎不在乎他人想法、堅持自我步調的人也就罷了,但奏太顯然不是那類型的人吧?」
確實,維吉爾是不會輕易透露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類型,他總是以笑容與謊言試圖將他人的想法或對話引導至他所期望的方向──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抑或是掩蓋自己的一顆真心,就連簡單的一句關心、擔憂都難以坦率,也只有杏樹這般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女孩能一語中的,直接揭穿他虛實交錯包裝而成的,最純粹的關心,這才讓維吉爾亂了方寸,有如棋逢敵手。
也只有像杏樹當面直指對方『很麻煩』這種過於率直的性格,才能正面攻破維吉爾的心防。
經菲利克斯提點,杏樹才如醍醐貫頂般瞠圓雙眸,他又接著說道:「羅倫佐說的固然不錯,男人可是比妳想像的還要更容易逞強,我是過來人所以再清楚不過了,總覺得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肯定能夠完美解決,到了最後偏執得明知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結果,卻仍然想要逞強,以為那就是貫徹所謂的美學,但說穿了只是拉不下臉來所以固執衝撞到底而已……教會我不要一個人逞強、自己的力量不足的話就儘管找人幫忙的明明是妳,怎麼妳偏偏就在這種地方栽了跟頭呢?所以我才說真是讓人無語。」
經此一言,杏樹也豁然開朗,總算重展笑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菲利克斯!雖然現在……唔嗯……」
他也瞇起笑眼答道:「我早就說了,現在的妳需要摒除雜念,說吧,還想做些什麼?」
「就是還沒想到該怎麼做才好……」
聞言,菲利克斯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由杏樹頭上取下花環:「唉,我還是在妳的花環上多裝幾條天線好了。」
「今天也不行嗎……到底要怎麼樣……」
因為燠熱而脫下外套,奏太疲憊地半覆眼眸、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回私人房間,總之,先洗個澡沖去一身汗,也用冷水沖刷自己過熱的腦袋好好冷靜吧。
他開始懷疑是否自己過於固執、過於心軟,又或者……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麼?
在虛擬實境內因為同樣感受得到疼痛,所以他下意識地認知那是現實的一部分,因此在過程中即便自己或同伴遇上危險,卻無法說服自己朝著敵人扣下扳機。
維吉爾會因此板著臉發怒,再三要他打消加入先鋒隊的念頭,甚至直言自己只會扯後腿,這些原因他都理解,但無論如何就是無法跨出那一步……
也許總有一天,自己必須動手傷人的那一步。
而奏太也明白,自己如今對維吉爾產生的負面情緒也不過是種遷怒,將找不出癥結點的怒氣轉嫁至要他選擇放棄的維吉爾身上,這一點也讓奏太感到自我厭惡。
推開房門,一股令人懷念的家常菜香氣隨之撲鼻而來,他走進房內,桌前已擺了幾道他愛吃的和食家常料理,已換上居家服的杏樹則坐在沙發一隅、抱著抱枕睡得香甜,他因而溫柔地瞇起笑眼、彎下身在她頰上如羽毛輕拂般輕啄一吻,隨後放輕步伐取了居家服便進浴室沐浴。
浴室內沖澡的水聲讓杏樹由睡夢中轉醒,不久,奏太一面擦拭著濕髮走出浴室:「抱歉,吵醒妳了嗎?」
她輕輕搖首,取了吹風機向奏太招手,他安分地坐在位置上,熱氣吹襲他的一頭濕髮,但他極喜歡杏樹為他撥髮時溫柔的觸感,他舒服地閉上眼、帶著笑意的眼瞇成一線,望著他此刻放鬆神色的杏樹也因而笑道:「呵呵,奏太就像貓咪一樣,真可愛!」
「唔……男人被稱讚可愛心情實在有點微妙。」
「呵呵,有時候也很帥氣呀!」
他輕勾淺弧、伸過左臂輕摟著她的腰問:「嗯?只是有時候嗎?」
「我還是拜託傑諾也幫我做一個能瞬間吹乾頭髮的機器好了。」
「不要,我喜歡妳幫我吹頭髮──」
這回他更是直接環抱著她的腰撒嬌著,杏樹還是覺得他可愛極了,她的笑聲如銀鈴般,伸手揉了揉他的髮絲道:「呵呵,知道了,快點放開我,我去幫你把菜熱一熱。」
奏太也隨即起身幫忙,在等待熱菜的過程中確認了杏樹今晚為了和他一起玩新的電玩遊戲而打算留宿,他喜不自禁的純真笑顏在杏樹眼裡無疑是想好好守護的珍寶。
──要是能一輩子和他一起這樣歡笑著就好了呢。
此時,奏太的眼角餘光瞥見擱在桌上的花環和幾樣物品,他好奇地走上前執起:「這是……呃、花環?」
「嗯,我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部分是菲利克斯編的。」
他眨了眨眼,看著這有些讓人疑惑的外觀,他將花環擱在杏樹頭上,直盯著她沉默了五秒,最後還是捧腹笑出聲來:「哈、哈哈哈!等等,這、這什麼東西?為什麼還向上編了三根……看起來根本是丑時之女頭上的三根蠟燭吧!」
奏太的反應早在杏樹的意料之中,因為她回到奏太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花環照鏡子,浮現於腦海的第一印象也與他完全一致。
「……菲利克斯說今天我和他的對話常常不在同一個頻道上,所以乾脆在我的花環上接幾條天線看能不能接收得到電波。」
「真難得你們兩個居然還有對話接不上電波的時候,有時候看著你們聊得投入又起勁,我……」
還來不及開口,杏樹便將熱好的菜挾了一口送至奏太嘴裡,雖然原本就沒打算把自己這般小家子氣的心思給說出口,但他還是感謝杏樹給了他踩煞車的機會。
杏樹趁著用餐過程簡單向奏太解說遊戲的類型與玩法,聽得奏太目光炯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模樣,奏太在洗碗收拾的過程中,杏樹便為兩人的輕型平板安裝遊戲,等待時便著手準備兩人的飲料及方便食用的點心。
他們肩並肩坐在沙發上開始遊戲,連創建角色的過程都充滿笑聲。
「嗯?妳玩輔助系嗎?」
「嗯,比起近戰輸出系,我比較擅長咒術士、法師或補師這類輔助系的角色,雖然是將近十年前的事……不過以前在線上遊戲,我還是伺服器裡小有名氣的輔助系高手之一哦!」
「嘿──那就讓我好好拜見妳的實力,我們先跑一次新手教學吧,姐姐。」
熟悉遊戲操作及技巧掌握只花了奏太約莫半個小時,反倒是許久沒有認真玩遊戲、且輔助系角色技能相較近戰系要複雜些的杏樹還沒能完全上手,讓她不由得感到挫折:「唉……我覺得自己好像沒幫上忙,反而還要依賴你把怪吸走。」
「嘿嘿,妳就盡量依賴我吧!不過輔助系比近戰系更容易增加仇恨值也是很常見的設定,怪追著妳跑很正常,而且妳才不是沒幫上忙,沒有妳上攻防及反擊率提升的加成也不可能撐得住,經驗值也不會提升得這麼快,嗯……如果MP還撐得住的話,試著給敵人上降防及攻速試試吧!」
沉浸於遊戲之中已至深夜兩點多,兩人合作擊敗了第一個區域Boss,他們擊掌歡呼,奏太心滿意足地笑道:「哈啊──真過癮!總算成功了,妳上狀態的時間點抓得太完美了,算準在狀態失效前一秒立刻補上,這樣既不會造成MP浪費、還能在中途多少回些MP,不愧是輔助系名人!」
「呵呵,如果沒有奏太適時吸走王對我的仇恨值,我哪有餘裕上狀態呢,而且你在攻擊、嘲諷和防禦之間的模式切換太令人崇拜了,也因此讓我省下很多MP不需要用在補血上。」
奏太眼角餘光瞥見牆上高掛的時鐘而瞪圓雙瞳:「哇!慘了,都兩點多了,明天起得來嗎……妳先去刷牙,東西我來收拾吧。」
小倆口一同遁入被窩之中,原本為了避免奏太又像先前那般逞強,大方出借自己的臂枕一夜,換來隔天醒來以後手臂好一段時間無法活動自如,所以之後杏樹留宿也只是兩人枕在各自的枕頭、看著對方的睡顏安穩入睡。
而今日的杏樹卻連同頭部都鑽進被窩裡,直接埋入奏太的胸口環抱著。
「呵呵,怎麼了嗎?這麼晚了,明天真的要爬不起來囉。」
他稍稍拉下被窩,一面溫柔地揉著她的髮絲、瞇起笑眼低頭望著杏樹,她蹭了蹭他的胸口道:「當然是在向你撒嬌了,因為有必須向你道歉的事。」
「道歉?」
「嗯。」
她抬起小臉、與他四目相交:「對不起,我實在擔心你的狀況,所以去向人打聽你和維吉爾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揉著她髮絲的手稍作停頓,他一個吐息,才閉上眼繼續撫著她的髮絲:「不,說起來也是我不好,什麼也沒對妳說讓妳擔心了……對不起,杏樹。」
「……那你現在願意親口告訴我了嗎?大家只是感覺得到你們的氣氛不對勁,但並不清楚具體的理由和情形,更重要的是……雖然很任性,但我還是希望由你能自己告訴我,哪怕只能做到聽你抱怨這點小事,我也想為你分擔。」
其實杏樹已獨自煩惱許久,究竟怎麼做才不會被奏太認為自己是不信任他所以過度干預,她明白奏太正處於為了讓自己成長獨立一事努力且煩惱著,正是心思纖細且敏感的時期。
但她思來想去,與其旁敲側擊、作過多無謂的猜測與想像,倒不如正面攤牌,求得一個能光明正大與他一起面對的機會。
杏樹這席話讓奏太沉思了許久,他深吸了口氣,望入她眼底的那對眼眸藏著絲許哀傷:「……我就是不希望自己什麼事都得由妳來分擔,所以才沒對妳說的……妳明白我的顧慮嗎?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可能固執任性,說不定……還是和以前一樣幼稚,但是如果不靠自己跨越,什麼都必須依賴別人的話……!」
擁著她的手因而輕顫著,或許為了不讓她察覺自己的焦慮與不安,他緩緩收回手,杏樹便在此時向上挪動自己的身子、和奏太同枕在一塊兒,兩人的臉近得對方的呼息拂面,這回由她伸手溫柔地揉著他的髮絲呢喃著:「嗯,我明白喲,同時也清楚奏太你比誰都努力,不僅長高了、身體變結實了,還越來越帥氣到讓我不得不擔心的程度了,更重要的是──不僅是外在,內在也變得更加成熟可靠了,可靠得……我卻開始害怕,自己是否不再被你所需要了。」
「……杏樹?」
她的食指輕抵著他的唇瓣輕輕搖首,這才接著說道:「我不想造成你的壓力,所以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的,前不久我的不安被羅倫佐給看穿了,雖然他說一切是我杞人憂天,不過……看著男友越來越優秀,自己卻像原地踏步似的,再加上如今你連不順遂的事都不願意告訴我,就算理智上明白你的本意是不想讓我操心,但是、但是……」
「對不起、杏樹,這些日子以來我只考慮著自己的事,在我眼裡妳是成熟帥氣的大人,一直都是那麼閃耀,所以我沒想到妳會如此不安……沒能察覺、不對,妳的不安還是我造成的,對不起……」
杏樹溫柔地瞇起笑眼,她在奏太的唇上輕啄一吻道:「這樣就扯平了,所以不准再道歉了。」
「咦……?」
「我們都是太過顧忌彼此的感受才會將自己的不安與焦慮隱忍著,說開就沒事了,而且我擅自向你索討致歉禮物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笑得燦爛純真,為自己的不成熟而帶給杏樹不安全感讓奏太既心疼且虧欠,但是她一個吻與一個笑顏,卻將他的這些負面情感輕易地由他心頭抹去,他握著她的手、兩人側臥著十指交扣:「妳總是這麼溫柔,會把我寵壞的……我就是害怕自己會沉溺在妳的溫柔而變得不思進取,才會不敢說出口。」
「說反了,正是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你不會因此停下腳步,所以我才願意寵你哦,如果你真的會因此一蹶不振,我也會瀟灑離開的,因為我的溫柔與信任不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只會給予值得託付的人。」
──她果然帥氣得耀眼。
這是聽了杏樹這席話的奏太最真實的想法,而這番話對他而言也猶如強心針,他勾起唇角、眸中也重燃鬥志:「如果我感到挫折而產生想要放棄的念頭,這些話絕對比什麼都要能讓我振作,原來妳這麼嚴厲呢。」
溫柔與嚴厲兼容並蓄,帥氣與可愛集於一身──光是想到這點,奏太便覺得自己能獲她的芳心實在是自己三生有幸,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份或許是上天眷顧給予的幸運,因為自己的不思進取而溜走。
杏樹笑著沒有回應,只是又一次伸手揉著他的腦袋瓜,他舒服地閉上眼,即便有些睡意,但卻也想再和她說說話:「……現在已經很晚了,但是、妳願意聽我說些喪氣話嗎?」
「嗯。」
稍作思忖,奏太選擇背過身低語:「我覺得有點遜,所以……」
奏太將自己於虛擬實境訓練過程中碰上的困境悉數傾吐,因為始終無法克服『必須出手傷人』這一點反倒成為拖垮自己與同伴的存在,起初維吉爾還能笑臉迎人、親切地給予指導,但是心理層面的問題並非能用技術面彌補,所以最後他只是態度堅決地要奏太打消加入先鋒隊的念頭,卻也拒絕與奏太有更深入的溝通,雖然僅是奏太的猜測,但或許與維吉爾在故鄉時的遭遇有關,像是不願被揭開傷疤般而三緘其口。
導入虛擬實境訓練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他與維吉爾之間的默契配合卻始終沒有進展,且一次次都是因為奏太的心軟與恐懼而敗下陣來,他一方面感到自責,一方面卻也在無意之中怨懟起維吉爾何以要將他於故鄉遭遇的過往經驗重疊至他身上──明白自己是遷怒於維吉爾的這一點,也讓奏太感到自我厭惡。
選擇放棄與維吉爾溝通,是因為他認為現在的維吉爾並不理智,似乎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進入虛擬實境訓練之中的維吉爾,眼神銳利得令人膽寒,奏太也不願挖掘他人不願提起的往事,只能任憑雙方關係惡化,自己碰上的問題又始終找不出突破點──他們只能不斷繞著圈子,卻繞不出惡性循環。
雖然線索不多,但杏樹過去和其他人聊起維吉爾的事時,並沒有人提及他會有這麼喜形於色的時候,更遑論讓奏太感覺到他將過去的經歷與現在的訓練重疊的原因又是什麼?他可是臨時被塞了不合理的大量工作也會笑著應允的人。
──總覺得維吉爾會露骨地發怒,應事出有因。
更何況守護聖到實地勘察即便有危險,應該還有其他方法能夠避免傷人性命、或是能夠採取其他更高明的手段才是。
不過,在採取行動之前,她仍選擇尊重奏太的意志。
她依偎著奏太的背部蹭了蹭:「雖然戰鬥的事我不懂,但是我能明白你的難處,更何況守護聖的存在本是為了守護令梟宇宙乃至於這片宇宙下的所有人民,再加上你很溫柔,要你做出傷人的事絕對不容易。」
「……所以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嗎?」
深吸了一口氣,奏太蹙起眉向杏樹尋求這些日子來困擾著自己的問題,即便明白錯誤也會是自己成長的養分,但這個困擾盤據自己內心已久又始終得不到解答,他也難免會在意起是否真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面對奏太的疑問,杏樹她沉思半晌,畢竟有些事並非以是否對錯就能劃分得涇渭分明。
「吶,奏太──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像是大人的說教哦,雖然我出社會的時間並不算長,這些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並不見得每個人都這麼認為。」
聞言,奏太即刻轉回身,凝視著杏樹的雙眸讓她想起了剛進公司的後輩,充滿熱情努力且追求著成長的眼神,總會讓她回想起自己剛步入社會時青澀且充滿幹勁的樣貌。
她也不自覺地以沉穩且耐心地的前輩姿態開口:「很多事不是以是非對錯就能輕易概括的,像在這件事上我雖然能理解奏太你的想法,但如果以職場的角度來看或許並不及格……奏太,你認為『獨當一面』是什麼意思呢?」
他稍作尋思,以不確定的口吻道:「我……一直認為是能夠獨自解決問題,而且是游刃有餘的那種……大概就是像羅倫佐先生那樣吧,感覺……既帥氣又了不起,什麼事都能處理得乾淨俐落。」
杏樹微笑著、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瓜:「嗯,這個答案對我而言只能算對了一半,我所認為的獨當一面是──面對困境時能夠衡量自身能力,適時作出判斷與調整,也就是說自己多方嘗試卻仍失敗過後,除了從中學習成長以外,還必須調整方針與學會妥協,如果判定自己的能力不足,及時向人求援以達成工作目標也是很重要的,畢竟必須認知自己手上的工作影響的不僅是個人,更可能影響同事、上司,以至公司的損益,在明知自己能力或時間不足的情況下卻仍固執地不願與他人合作,我認為是相當失職的,能夠一個人將事情處理得乾淨俐落的羅倫佐固然令人嚮往,但是要求自己一開始就必須達到已頗有社會經驗的羅倫佐所擁有的從容,是不是太嚴苛了呢?」
奏太半覆眼眸陷入沉思,他將杏樹的一番話消化後凝視著她開口:「學習成長……其實就和我練田徑與魔術一樣,跑步秒數縮短與魔術手法變得精湛,這些都是我一點一滴努力累積而來的。」
「沒錯,工作能力、職場經驗就像你練習的田徑和魔術一樣,累積足夠的能力與經驗,就越來越能夠達成你理想中的『獨當一面』,所以在此之前要是過於固執,或許會因為個人造成的損失與傷害,反而錯失讓自己成長的機會,比如他人對你的工作能力評價一落千丈,致使你得不到更好的機會甚至是遭遇心理難以承受的挫折,所以勇敢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適時向他人請教、求援、合作並從中學習我認為是非常重要的。」
杏樹並不認為自己特別精明幹練,反而在工作上的失敗經驗不少,正因為如此,她認為自己和奏太一樣屬於腳踏實地、一點一滴追求自我成長進步的類型,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工作後,她反而獲益良多。
奏太閉上眼、不自覺地由腹部緩緩吐息,彷彿這些日子以來感受到的壓力與焦慮因而逐漸釋放:「妳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社會人,我才要擔心自己被妳拋下……」
「才沒這回事,我以前在公司工作可是犯過把合約書送進碎紙機、不小心把熱茶倒在客戶身上這種荒謬的事哦!」
「呵呵,雖然那個時候妳一定很慌,不過想像一下那個畫面總覺得有點可愛。」
「當時我真想鑽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奏太因而笑了,他撫著杏樹的臉頰道:「謝謝妳,杏樹。」
「呵呵,所以現在你願意和我組隊了嗎?」
「組隊?」
她頷首道:「和我一起組隊攻略維吉爾魔王吧!雖然在人家背後這麼說很不道德,但我認為維吉爾因為太習慣隱藏自我想法,所以在個性上有點棘手……就像剛才的遊戲一樣,我會負責降低維吉爾拐彎抹角、心口不一的能力,至於能不能抓準時機、找到正確攻略維吉爾的方法就取決於你了。」
他眨了眨眼,最後笑出聲來:「哈、哈哈!真的超失禮的,不過……」
向杏樹伸出食指,奏太的笑顏燦爛純真:「奏太向杏樹邀請──加入隊伍。」
她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笑顏,也回以同等燦爛的笑容、伸出食指指尖輕觸:「杏樹同意加入隊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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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晴//
抱歉,這章寫得確實有點像是大人的說教似的,但是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長篇大論這樣寫出來,主要還是希望能加深奏太對於喜歡杏樹擁有社會人(大人)般的成熟,也有在私底下只有他能看見的可愛一面這部分。
我覺得在奏太的成長過程中,杏樹還是會做到一定程度「指導者」的位置,這部分較符合奏太對「大人」某種程度的憧憬與期待。
一直努力想呈現出杏樹作為成熟大人的帥氣,以及作為奏太戀人可愛的一面,雖然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處理好,但請多海涵 Orz
另外,我覺得守護聖之中大概屬菲利克斯和杏樹最能當那種能夠交心、說話可以不加掩飾的好朋友,我個人挺喜歡他們相處的那種感覺!